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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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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爱情与他无关（评《母亲的情人》）：
               ————吴洋忠
本书作者简介：乌`维德默尔1938年生于瑞士。著名小说家，散文家，翻译家。

   这是一部爱情小说，一个人的，一个女人的。小说开端于母亲的情人指挥家埃德温的死,结束于母亲之死。而这个括号内的爱情(《霍乱时期的爱情》是一个男人的，《情人》是欲望的)却几乎与那个男人无关。我的母亲就像一个受孕的孕妇，行走在自己遍地野花，满是绿树的内心世界，她即对腹里的孩子不理不闻，却又知道它时刻存在，爱情就这样在她的身体里悄无声息地滋生，发展，她低下头，双手抚胎，盯着子宫里的胎状，它已经成熟，它在开裂，她知道，它已经牵扯到她的生命。她因爱情而继续活着，又因爱情而死去。
母亲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当她遇到埃德温时,跟我这个文学青年一样，埃德温还是一个极端狂怒的音乐信徒,尽管自己不会谱曲，钢琴也弹得一般，脑子里却整天想着音乐，他的音乐。
也许正是这点打动了我的母亲,或许不是。她从小就不听父母的命令，以沉默拒绝规范。她内心里另一片天地，那里有茂盛的绿草，葱郁的野花，参天的树林，当然，还有一湖水。她生活在里边，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公主。
   起初,她遇到埃德温的时，她并不怎么在意他，可是她知道，她已经爱他。这是有别于对她周围体面的追求者、舞伴、同泳人的感情。直到有一天，埃德温组织的青年人乐队的音乐会成功了，倍受关注和赞誉，我母亲“她兴奋。她高兴。”，她的爱情才钻出地面，它是那么的娇弱，浅浅的绿。只要微风轻轻一吹，风暖和，它就茁壮成长；风寒冷，它就死亡。最终，暖风来了。是埃德温送来的：“埃德温不知怎么就到了母亲的房间，吻她，她当然回应了他的吻，他就是那个意中人。”之后，她跟他做爱。
母亲的内心在燃烧。沉眠的爱情终于苏醒并爆发了.然而,尾随其来的是另一场劫难。或许，上帝总是这样，他送我们一些，又从我们身边带走一些。母亲的父亲死了。顷刻之间，母亲成了一无所有的人，她买车，抵押房子，安葬父亲。她没了钱。她却不哭。
安埋好父亲，母亲回了他的老家一趟。那是一个有葡萄圆，有风信子，有蜻蜓，有九色堇的意大利小村庄。在那里，“她发现生活很美，是的，事实上，只有她的习惯征服了她的时，生活才不美。”她喜欢生活,可她更忠于自己的习惯.小时，她的习惯是沉默、是拒绝、是叛逆；而现在，她的习惯是爱情。尽管“她有许多事情要去思考，她从不想埃德温，几乎没想过，事实是从没想过。”她把这个习惯保持到了生命的终结。于是，我可怜的母亲回到了青年人乐队。她恳请埃德温给她一个房间。是他的，他现在不要了，他有了更宽敞的新房子。他把它给了她。
“回到城里，她又跟埃德温睡觉了。她现在的做爱方式跟在巴黎时不一样。她发号施令……她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做爱，母亲就按他要求的那样跟他做爱。但她这样很快活，她不是不喜欢他的蛮力。”
做完爱，任何一次都这样，埃德温从不呆长时间。留下母亲一个人。忧郁逐渐产生，对爱的困惑笼罩了她，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强自微笑。她也抽支烟。命运总是这样，他肆无忌惮地跟我们开玩笑，它让母亲知道，当她得到他她已经失去。并且，命运一次次把我的母亲从悲伤抛向喜悦，从喜悦扔进悲伤，直到最后悲伤成了她的生活状态。她遵从埃德温打掉了孩子。她不想念那个孩子，从不想。
在这里，维默德尔玩了个小花招，在文末我会提到，他使这部凄美的爱情小说有了优秀小说非凡的品质。
   后来埃德温结婚了。
母亲肯定没有眼泪。
她也结婚了。
婚后的母亲偏居城市边缘，表面是一个贤惠、活泼、人缘好、讨人喜欢的家庭主妇，一个好妻子。而另一面，她继续听他的音乐会，为他的成功而兴奋，一个人，坐在人群里。她无时无刻不想他，她面对大自然，面对湖水，面对梦，面对婚床呼唤他的名字。(埃德温借助妻子飞黄腾达)。母亲一直生活在对他的呼唤中，可是她从不哭，从不，也不向他述说，甚至避免跟他碰面。后来，她的孩子，我，出生了。她想为我的出生而高兴，可是她做不到。她没有奶水。她还想着死，想着自杀。她觉得她必须带上我，我应该跟她一起死，梦游似的走进湖里，湖水淹没了她的腰、她的胸，直至她醒来。回到岸上，守在窗前望着湖对面灯火通明的别墅轻声呼喊：埃德温。
她把自己的爱情坚持了近六十年。她的好友，她从前的追求者，青年人乐队的成员都快死完了。她终于抑制不住几十年想大喊的欲望，终于打破了沉默，以八十二岁老朽的身体咆哮了，迅疾的风令她淌出了眼泪，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这是一部小册子般的宁静的小说，忧伤的小说，是一部将爱情纯净到内心的小说，是一部承受的小说，是一部叙述很多人短暂一生以及死亡的田园诗般的小说。它没把过错归咎于社会，没归咎于历史，甚至没有责怪母亲的情人，也不责怪母亲。它像一条宁静的河，水面平缓，而水面下却激烈澎湃。他尊重母亲，他理解她，他爱她，所以，他写她，写这个唯美主义者一生的舞蹈。她舞蹈她的爱情，她的，仅仅是她的，与那个男人无关。
维德默尔不只提供了爱情，还给我们提供了爱情之外的小说艺术：最后，我跟埃德温在母亲一个挚友的博物馆里碰面了。作者以此颠覆了前边很大一部分情节。那亲爱的读者，请你闭上你的眼睛，让我们从头再来，记住，我是埃德温的孩子，我母亲并没有结婚。

                                                            0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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