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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变了。”他说。
“你还是那样。”我说。
这场酒喝得很闷,虽是多年未见的老战友,却完全找不到在部队用绿搪瓷缸大口喝酒的那种爽快和亲热。
我的战友“牛头”从沂蒙山区老家来,一见面,我们还是感动的热泪盈眶,接过他手中的板栗花生和绿豆,我想拥抱他,他却在我胸口上狠狠一拳,“马面,你小子吃尿素了,发的这么胖。”“牛头”是外号,就象他叫我“马面”一样,当然,我们还是谈论了一番我们班其他战友象“黑无常”“白无常”“判官”和我们的班长“阎王爷”等。
他现在是一位村长,而我却拥有了一家资产几百万的私人企业。他来找我的目的很简单,让我想办法帮他解决一下村里学校桌椅板凳的问题。
“不行。”我说,“你和嫂子侄子的事我责无旁贷,其余的,我不是慈善家。”往下我就说起了我创业的多么艰难,其中我又遭受了多少挫折……,最后,我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理解生意人有多苦,简直象在刀尖上过日子,每一分都是血汗钱……”
于是他失望的不再吭气,我问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很好,那两个字是从牙缝中漏出来的。
“有什么事你说话。”我们也谈了很多,大部分话题还是回到了部队上,我说,那时侯真傻,一个劲的盼着上老山前线,当了几年兵等于服了几年劳役。
他说,可我们都入了党,不入党你也进不了城,我也当不了村长。我问,你那个村长一年给你补多少钱?
他没回答,只是说,马面你现在是两个铜钱打一副眼镜,——掉钱眼里了。我说,知道你牛头觉悟一直很高,当村长是为了给村民办好事。
办了好事,乡亲们会刨你家祖坟?牛头的黑脸开始酱紫,脖子上的青筋也开始暴露。
我不和你吵,这年头不为自己想的只有你这头傻牛,你牛头要开窍就不叫牛头了。我说。
于是,他开始吧嗒吧嗒抽他的烟,我也默默的看着我手指间的烟灰。
太阳老高,我就领他到了现在这个饭店,他本来要坚持到我家吃,顺便看一下弟妹,不过我知道他指甲缝里的泥巴和身上的馊味换不来太太的好脸色。我也没找人作陪,后来我发现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一到饭店,他便被饭店富丽堂皇的气派惊的直咋舌。从卫生间出来就说,你们城里人真他妈阔,茅子比乡长办公室都气派,都贴着瓷砖。我摇摇头笑着说,用完了你可别忘了冲水……
就在刚才,我还批评他脱了鞋子脚踩在椅子上,尤其是他惊呼某道菜能换多少只母鸡,更让我没面子。
于是他说,你变了……
他吁了口气说,马面,你阔了,巴结不上了。我说你放屁,知道什么是四大好关系吗?一块抗过枪的,一块同过窗的,一块分过赃的,一块……
呵呵,你终于进步成一个混蛋了。没等我说完他就开骂。
我们继续喝着闷酒,谁也不说话,一见面时原本是想一醉方休的。
终于,我到吧台结完了帐,我瞪了他一眼,意思让他闭上他对昂贵惊讶的嘴巴。我们上了车。
“马面,你这车多少钱?”
“别问,说出来吓你一跳。”
于是他不再说话。车里只有空调丝丝的喷着冷风。
夜已经深了,路灯投在马路上一片昏黄。来往的车辆竟然这么稀少。我的车前面慢腾腾的挪动着一辆人力三轮车,(这个城市都管这种车叫黄包车,因为蹬车的都穿着黄色的背心,车蓬是黄色的布)看不见蹬车人的背影,因为被坐在车上的两个彪悍的身材挡住了。一个光头,一个膀上纹着花纹。我心里杂乱的想着怎样安排我的战友住下,漫无目的的驱车跟在他们后面。
那三轮车上其中有个大汉竟望车夫背上蹬了一脚,我似乎听到了一句东北口音:快点!
人力车开始加快了爬行,我能看见车底下链条在竭力的撕咬,那肯定是一种疲劳的呻吟。
正在我想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那人力车停下了,两个大汉膀子上搭着衣服下车就走,此时我看清蹬车人是个瘦弱的老者,他的背上被汗水浸出了一片深色的地图,跟在两位大汉后面苦苦哀求,我也看清了那两位壮汉狰狞的面目。我摇下车窗,听到他们在怒斥老者松开拉着他们臂膀的手,一个说,老不死的,蹬的这么慢还想要钱?
牛头忍不住了,说停车。我说,不行!老大不小了怎么还那么血气方刚?牛头狠狠瞪了我一眼,重重的摔了我的车门,砰!
我一踩油门,把那位和大汉纠缠的老者缩小在后视镜里。拐一个弯,他们便不再烦扰我的思绪,车里只有牛头呼呼的喘着粗气,起伏着结实的胸脯。
眼看就要到达我给牛头安排的酒店,牛头忽然一声暴叫:回去,你不去停车老子自己去!
他看我没有停车的意思,竟愤怒的过来抢我的方向盘,我说,牛头,真他妈服你了!回去揍那俩比养的!”
我刷得掉过头,我的车和车上的两个人裹着一股火冲了回去……
事发地点,两位壮汉早已不在,人力三轮车歪倒在一边,那个老者斜躺在路岩石上,而牛头和马面能做的只有下车扶起他。他的身边有一块沾满血迹的石头,而他的额头在汩汩的望外淌血……
老者一言不发,轻轻的拨开牛头搀扶他的手臂,更没理会我送他上医院的要求。
他扶起他的车,瘸拐着双腿,路灯下拖着沉长的身影向夜色走去,他额头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摔成一瓣瓣黑色的形状……
我和牛头呆呆的立在那里,一辆辆车从我们身边掠过,周围楼上亮起来许多灯光,窗户后面肯定是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去你的,王八蛋才上你的车!”牛头一声怒吼,大步流星的撇下我,径直在城市的街道上奔跑起来,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又流泪了。
那晚牛头终究没上我的车,因为他是牛头。他径直奔向了车站。
而我后来汇去的钱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一封信里写着三个字:用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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