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岛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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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岛的爱情：

三岛由纪夫/《潮骚》/唐月梅译/北京出版社/2003年4月第1版

歌岛是个小岛，人口不足一千五百人，只有四平方公里大，是一个与现代文明隔绝的地方，岛上的人们，以捕鱼为生，生活充满了朴素味儿，景色优美：有海，有海浪，有灯塔，有松林，还有夜里头枕双手，青春萌动，听着涛声，胡思乱想的歌岛青年——男的和女的。
新治就生活在这里。与同龄人不同的是，尽管已经十八岁，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皮肤黝黑，他脸上却有一股稚气。一天傍晚，捕鱼归来的新治在沙滩上看见了一位少女。少女很美，她秀法披靡，拥有跟岛上女人一样健康的肤色，却眉青目秀，脸颊通红。她额头上渗出汗珠，神色安详地操作着起重机，把一条又一条的船拖上沙滩。还有她的眼神，她的眼神跟岛上的女人的那么的不同，直勾勾地凝望着西边的逐渐暗淡的海空。
她不像是岛上人，因为新治认识岛上所有的人，他走过去，特意在少女面前停下脚步，像孩子望陌生人那样，认真地望着少女。少女没理他，或者说她看这海，看这天空，看这一艘艘海船看得太认真了，根本没意识到新治，没意识到这双陌生而好奇的眼睛。
既然这样，新治只好离开她，脸带羞怯。
那天夜里，一种奇妙的不安的情绪撅住了新治，搅得他一夜未眠。从此，他沉湎在模糊的幸福之中，那幸福因那少女而起。
在印象里，三岛由纪夫一直崇尚蛮力，文字里老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阴影，无论他的《金阁寺》，还是《假面自白》，这种阴影叫人恐惧，叫人绝望，又叫人心生怜悯；而在这里，他却唯美了又唯美，一个劲儿地把故事跟岛上的风情相融相合，给我们一个纯粹的爱情：仿佛一首轻轻哼唱的歌，也像轻拂而过的微风，更像一场不痒不痛却使人神经质地掉下幸福的眼泪的梦，我还怀疑它是不是个戏仿，三岛由纪夫是不是在模仿西方的经典爱情童话，童话里位小公主和一位小渔夫。
后来，在不同的场合，新治听到了相同的传言，人们都说初江是照大爷的女儿。儿子死后，宫田照吉把初江召回来，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还要给她找个有家底的好小伙子，入赘为婿，接手他的巨额财产。听到这些，新治为自己财力匮乏而难过，丧失了信心，他感觉初江离他是那么的遥远，绝望也袭上了心头，这情绪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直到有一天他重遇初江。
一天晚上，回家经过战争时期的观哨所时，新治听到了幽怨的哭声。哭声从哨所二楼传来，那是初江的。初江迷路了，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他送了她。对新治来说，这是一个幼稚而虚幻的开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切实际，但是从那以后，他跟她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他们自然也有了他们的约会。他们在沙滩上约会，在灯塔后边的树林里约会，在女人坡约会，他们开心地生活在爱情萌发时快乐中，坐在傍晚海船的阴影里有了初吻；雨夜的小楼里，长久等待初江的新治一觉醒来，第一次看见了初江美丽的身体，她肌肤白皙，小乳房丰起如蔷薇色的蓓蕾。
他们并没有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做爱——初江赶忙用贴身衣把自己的胸脯遮上，叫道：“不许睁看眼睛！”新治不从。“那你也脱光。”初江天真烂漫地呐喊到，“你也脱光了我就不害羞了。” ——做为岛上的姑娘，尽管她拥抱了新治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却依然对新治说，“无论如何也不行，”初江要求把这留到他们结婚之后。他们都崇尚道德，遵守岛上的伦理，他们不再强求更多。
这件事被灯塔长的女儿千代子泄露了出去，因为她也爱新治，因为她嫉妒初江的美丽，憎恨自己的脸蛋长得不是很好看；安夫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安夫也嫉妒新治，一直以来，岛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初江最佳的丈夫人选，并且初江的父亲，也多次宴请过他跟他的父亲，他相信自己魅力十足。夜里，他拦住初江，亮出自己夜光表，想把她从新治手里夺去。岛上的人也议论纷纷，搅得鸡犬不宁，初江被她的爸爸关了她禁闭，不准她再见新治，甚至外出也不允许。
昨天还那么美好的事，一下子坏了起来，坏得简直叫人无法想象，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到这两个年轻人的头上，他们还小，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去应付这个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儿：初江给伤透了心，无计可使，只能眼望大海在三尺小屋里来回走动；而新治，他唯一能做的是坐在船舱里，一脸憔悴，绝望地想到父亲的早逝，抱怨自己的贫穷，对自己买一条海船跟弟弟出海打鱼的理想也丧失了信心，当然，绝望之余，新治搅尽脑汁想跟初江见上一面。
翌日清晨，新治收到了初江的来信。无庸质疑，绝望之后，你会发觉这个世界居然充满了关爱、理解和宽容，船员龙二从此充当了新治的通信员，新治妈妈上门找到宫田照吉，帮儿子求婚，就连放假再次从东京归来的千代子也感到内疚，要求自己的母亲出面劝说宫田照吉，成全他的女儿。歌岛号机帆船的船长也找到新治，想招他去他船上做工。船是照吉老爷的，同去的还有花花公子安夫。安夫自然没有新治优秀，你说照吉老爷会选谁？
三岛由纪夫把这场爱情写成典型的悲喜剧，里边没一个彻底的坏蛋，没有一个真正好人，他们骨子里是一群老顽童，肆无忌惮地愚弄初江和新治；也许正是这样，初江跟新治才能真正懂得爱，它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它五味具全，先是酸酸的，再是甜甜的，要不就是酸味、甜味，麻味，辣椒味相互杂和、相互混淆，不过，它是那么的值得回味，因为它沉淀了涩，因为它回荡的是甜，因为新治已无比幸福地抱住了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