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有学者指出,萨特的“存在”与“本质”,是他自己发明的所谓的哲 -学术语。因为按照他们的看法,西方传统中的存在和本质两个概念,都不具时间 -上的任何意义;而只有萨特,把他们在他的独有的时间观里加以时间化。也就是 -说,在萨特看来,一放面是他在[ 存在与虚无] 一书中论述的,对于过去,现在, -和未来的极为繁复的,并不清晰的论述;另一方面,则是他在以后发表的,非常 -著名的,关于时间的心理顺序,即从未来走向过去的论述。在[ 存在] 一书里, -萨特的时序观,可以说正在朝着他以后的“存在先于本质”期过渡。在那些仍然 -可说是带出思想闪光的论述里,萨特的主要观念是,他在为“未来”这一时间位 -置下定义时,总是将他拉回到“过去”。他对过去的情感,甚至让他说出蔑视蔑 -视传统者的话。而他是创造传统中不曾存在的新思维的集大成者。因为他的以存 -在之行为决定本质的思想,起码在过去的哲学语言里,是很难被发掘的。固然, -我们与其说是在哲学的意义上,不如说是在人文或文学的意义上,在诗的意义上, -来介说萨特的时序观。又,固然,萨特的选择之主动性,也就是他的自由,在其 -思想的总体上趋于悲观,趋于虚无,趋于后来者对他抨击的关于虚无的上帝化的 -问题,因为萨特在上帝的意象上使用了虚无,这个语焉不详的说词。这已是一番 -老话。而我们在这里之所以老话新提,是因为人们的健忘。
萨特传入中国,大约是在八十年代(我排除了中国特权阶层阅读萨特的时间, -这一时间恐怕是在六十年代了)。在八十年代,许多阅界中人在大量思考萨特的 -时间观时,大约不会不想到这一层。也就是,把“未来”,放进他自己的现在的 -选择之中。人们很少会去验证所谓的在先验意义上存在的未来。他们的存在,就 -是他们行为的存在,他们行为的存在,就是他们思考的存在。而这种在自我选择 -中创造未来的思想,在那是的中国,已初具雏型。“我思故我在”;用头脑行走, -等等行事方式,已出现萨特之“自为”存在之风格。而不是依考某种不可预见的 -未来,被动匡定自己的思想。许多年轻的和当时中年的有识之士,已经感受到,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自由之思想”的存在。(虽然,他们当时还不知道在 -“自由之思想”后面,还有一句“独立之精神”。)然而我们起码看到,在语焉 -不详的西方话语风暴的侵袭下,由西方人自己发现的,对于空洞的未来的迷信, -已接近被人遗弃只地步。就像在七十年代的巴黎,连穿着时髦的小姐们也大谈萨 -特。我们那时的大学生和轻年学子,又有哪一个不知到存在先于本质呢!又有哪 -一个会无端“相信”在文革中的一段完全悖离“自我选择”的信念呢!然而可悲 -之处正在于此。因为八十年代与九十年相比,虽然有着某种更为西化的倾向,但 -是,人们对于如何西化于东土,这个发问了百年的问题,并无有效的回复。与八 -十年同根同种的浮躁,在请洗着九十年代的人们有限的思考。人们很快就淡忘了 -萨特。淡忘了自我选择的精粹所在。当有人忽然把一个根本不懂得任何选择的诗 -人,像神一样抬到我们面前时,我们在茫然当中,似乎也就接受了下来。正像萨 -特所说,当人们谋化一个阴谋时,他们往往应用“相信”这两个字!(也见[ 存 -在与虚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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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而究之,何以人们对于这一类相信如此心动而不能自拔呢?其中当然不乏 -原由。当我们对萨特之回顾告一段落后,我们来大至阅读一下英国哲学家伯林, -这位以论述自由闻名于世的学者。他是在两年前去逝的。因为他的一段极为驰名 -的论述,令人不得不想起我们正在面对的主题。伯林的这句话写在他的论文[ 两 -种自由概念] 中。
他说
“在伟大的历史理想之祭坛上,诸如正义,进步,未来子孙的幸福或某一国 -家种族阶级的神圣使命或解放要求个人为社会的自由而牺牲。在这些理想的祭坛 -上,有许多人遭到了屠杀。这主要是肇因于某一种信仰,那就是,人们相信从某 -个地方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最终的解决之道,或许是在过去,或许是在未来,或许 -是在神的启示之中,或许是在某个思想家的心灵之中”
他说,对于人们想向中的未来,与想向中的过去所做的极易错误的理解,必 -将导至将多元的人类社会活生生加以肢解之后果;一如为符合刑床的尺寸,而切 -割犯人的古代酷刑。选择只有仅仅一个的未来的理想,无法满足人类社会对理想 -的无限种类的追求。而如果人们在理想无法统一的情况下,再起争端,那麽,这 -一唯一的“未来”,又何去何从!人们是否有必要为唯一之理想,与几多同时间 -而不同类,不同种的未来而互相侵铡呢!这当然十分滑稽,又十分残酷。我们看 -到,伯林的自由观念的复杂性与丰富性恰好在此。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也不可 -能存在一个唯一的未来。在实现了未来的日子里,人们的多元化要求,也不会随 -着完美与和谐之实现而溟灭。理想社会这一想法,带有极强的排他性,其本身就 -是人们犯罪的起点。相信这样一个未来,意味着人类可以按照他们心目中这个子 -虚乌有的存在而胡做非为。他们的唯一借口就是,你们在我的屠刀下面微笑吧! -因为明天会更美好。你们将会得到一个独一无二的,完美无缺的未来。无论人们 -是自决自愿,还是相反,只要这种局面一出现,不要说今生今世的乞望会被澈底 -粉碎,再生再世的愿望,也会随之受到澈底涂炭。因为,所谓的未来,是一个并 -无止境的无限度推延;对于何为今天,何为明朝,操纵权,全部把握在时间主人 -的手里。
一如在那个颇像中世纪的中国土地上,是谁,可以规定今天和未来的解释权 -呢?是一个人!所有和这个人意志不同的人的观点,都属反动观点。而讲出何为 -未来的解释权,当然也操纵在他老人家的手里。
这样一来,在那时喊出的“相信未来”,之所以不会像遇罗克一样被毁灭, -是因为这类思想并不为老人家所陌生。他与老人家的某种思想因同构而得以留传。 -(因为在老人家看来,他的文革一如伯林笔下的法国大革命的自由与解放,在 -“自我导向”中得以完成。)需要说明的是,此诗的流传,是以一群无力对文革 -作出出色反思的受众,而他们的接受前提,缘于他们的思想,早已在“17年”里 -依附于统治阶级的思想。这一点,似乎无须多言。其中一个极其明显的原因是, -自57年的事情发生后,中国所有非正统思想的源泉,已被彻底封毙。诺大一个中 -国,早已放不下一张真正文化意义上的书桌了。严格来讲,此作既没有面对那座 -刑床的尺寸,也没有面对被“切割”的几十万,几百万犯人之勇气,他只是面对 -了他的被蜘蛛网查封了的炉台,他的什麽女人,鲜花一类!在成千上万的人众被 -“现在”压得人将不人之时,很可惜,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像伯林和哈耶克那 -样的哲学家,和像撒克斯和保尔。策兰那样面对屠杀和死亡的大诗人!连巴金, -不是也跟在别人后面扔石子吗?何以一个完全不敢直面文革惨运的小诗人,他, -反倒成了中国的良心了呢?这纯粹是一种扯蛋。
进而言之,在那样一个大屠杀中,如果有人不提出反对“现在”,而在逃避 -“现在”的诗文中大肆歌唱相信未来,那麽,他的围护刑床的角色很可能无法掩 -蔽,因为他的本来面目,早就是歌唱切割犯人的那座刑床的歌手!不是已经有人 -找到了这样的文本与材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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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十月革命和纳粹的理想主义,为伯林们,哈耶克们提供了他们论证,其想 -上天堂,实下地狱的理论为“相信未来”做出了一个准确的定义。海德格尔虽为 -一个德国哲学家,但却从他的视角提出了后来在哲学界广为流传的存在主义理论, -及其时间观。虽然他的理论比哈耶克的那本对中国60年代和90年代发生极大影响 -的书,要推前十来年完成,但是我们从这本大约与t.s.艾略特的[ 荒原] 几乎同 -时代的著作[ 存在与时间] 中看到了一种一如“荒原”般十分苍凉的感受。完全 -不同于张伯伦的种族主义理论和在当时还方兴未艾的社会主义理论。那些理论抹 -上了浓重的色彩。
海德格尔的时间理论开宗明义,以“死”,作为他契入他所谓时间性存在抑 -或说他的此在的出发点。他的逻辑,改变了人们在德国古典哲学中看到的线性时 -间轨迹。他认为,他们应该看到的是一种更为澄澈和开放的时间观。这一时间观 -的将来时,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未来,而是人们在死亡的先行到来时所看到的未 -来。也就是说,我们不是站在今天去展望未来,却是我们一旦涉入人生,我们就 -被“抛进了”这样一个看似完全颠倒的过程。海德格尔认为,只有面对一开始就 -已存在的死亡的招唤,我们才可以完整地把握时间,并“制定”我们在前面经常 -提到的时序,即把过去,现在,未来改变为未来,现在,过去。于是,在这样一 -种存在中,未来是预前设定好的。无论你是否要面对它,抑或不面对它,都是不 -可逃避的宿命。固然,海德格尔自认为他的这一说教,使人们敢于面对他说的不 -同于“怕”的“畏”,但是,人们还是能够从他的极为晦暗的理论中,感受到德 -国民族当时面对的极为深厚的悲观主义。正如哲学家所引证的,“刚一降生,人 -就立刻老得足以去死。”
然而正像一句老话所说,悲观主义的信念并不减弱人们抗争命运的行为能力 -;与此相反,愈是这样类型的人,他们的行为能力愈强。有鉴于此,一位海德格 -尔的同道施太格缪勒说,“现存在越是根据死亡这一最固有的可能性来计划,这 -里发生的英雄的选择也就更明确”。然而,我们在海德格尔面对他自认为是缩短 -了过去和将来的距离,并将其“缩短到接近最小限度”后,却发现他的行动轨迹 -无法面对现实中死亡的威胁在理论上的挑战。他的“相信未来”,和对于第三帝 -国的拥戴连在一起。
他的“烦”;他的“罪责”与“良知”,很不幸,是和他所主张的英雄的选 -择悖道而向的。(这不能不令人想起萨特对于存在的选择同样有一点点不幸。萨 -特在对待中国的文革问题上,也曾出现过一时的混乱!)半个多世纪,人们对此 -人案一直叙叙不休,连诗人保尔。策兰,也加了这场对海氏的反思。即便如此, -海德格尔的哲学仍然告诉人们,如何从根本上面对时间问题。因为,从死亡的悲 -观主义的等待之中,人们摒弃乌托邦幻想的警觉开始萌生。两次大战的间隙,为 -人们带来的极大精神财富,固然许多悲观色彩,但这种悲观极大地区别于不久前 -发生的社会主义般的各种理想主义,而这种理想主义,无论对于哲学家,还是一 -般的人们,能不能真的像海氏所说的那样,呈现出一种规避之的良心状态,实际 -上,是不那麽确定的。
于是,我们看到,有两个“从未来走向过去”的时间观。其一是萨特的未来 -;是一种存在于行动中的未来。这种未来,是以投身于自我对未来之创造的人门 -的未来。用他的话来讲,就是要在选择中确定未来,进而言之,这种未来,带有 -极大,极多的主体性。对待未来的态度,是一种行为中的态度,而不是仅仅停留 -在什麽“相信”当中。虽然,这一选择也面临着一种被选择的命运。但在时间的 -走向上,已发生重大变化。时间的定性,开始趋向人性化;行为化;时间的走向 -也发生本质的变更,也就是说,时序,在存在主义哲学中是从未来走向过去而现 -在这个概念,变为维系未来和过去的一个流动的位置。这一点当然十分重要!
而海德格尔,则提出了他的不同于一般西方自然哲学的时间观,连同他的主 -体哲学。他的时序是这样规定的。人之存在,从时序上讲,同样是“从未来走向 -过去”。原因是,人的生命的有限性规定了人的存在或他所说的此在。人在存在 -中被抛入时间之中;人的所有行为,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他终有其终的未来时,故 -此,他们的时序与其说是从生到死,不如说是从死到生。他说,人是唯一一种知 -知其死而要活下去的动物。在此意义上,人本身毫无从过去妄思未来的任何可能 -性。他的悲观论,的确带有某种极其澄澈的境界,是一种悲观中的警醒,看似头 -脚倒置的海氏哲学,为颠覆这个世界上一直以来的“相信未来”的虚枉,起到其 -不可忽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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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至此,我们大致可以了解了,在人们的心灵中涌动的,那个不同于客观 -时间的时间;而把时间从与通常的线性时间观里摆托出来的哲学家中,人们还可 -以发现一位著名哲学家的名字,他就是法国哲学家柏格森。在柏格森的著作[ 时 -间与意志] 中,人们最终了解到,时间与人,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关系!也就是说, -人们究竟如何在他慧智的阐述中,把不可逆转的时间之秩序“打乱”,从而恢复 -时间的灵性。
在他的论述中,他从空间的点开始说起。当人们把一个个互相并无关联的点, -加以相加,就会发现,从1到另一个1 ,再到再另一个1之相加的结果是;3 , -这个结果和这些分别互不相关的1 ,是完全不同的。原因是,当3出现时,它形 -成了一个连序的系列。人们把3 ,看为人们心灵中的一种时间,而非几个互不关 -连的1.就好像人们听到的钟声。在钟声敲击的过程中,人们把钟声的每一次声响 -连系起来。他们于是听到的是连序的声响。一如钟声敲击了三次,那麽,人们听 -到的是连续的三次钟声;而不是每一个单独的声响。也就是说,人们不会,也没 -有必要,把连续的钟声分割成为其在空间不可回荡的,没有回声的,单独的声响。
一如我们在聆听音乐时,我们处在把音符自觉,不自觉地连系起来的过程里。 -尤为重要的是,我们既要期待音乐的未来,更为重要的,却是我们必须不断地记 -忆音乐的过去。任何最伟大的指挥都会懂得这一点。因为,只有对音乐的最好的 -演绎,才会更为出色地把人们带进几乎非常接近的未来和过去。因为,每一段乐 -句的进展不断的变化着。它的未来和过去不断地变更他们的位置。而现在,更是 -处于瞻前顾后的,极有秩序的忙乱当中。有修养的乐迷都懂得这一点。在音乐的 -进展中,人们应当牢牢记住他的过去,他的业已完成抑或已经提示过的主体,而 -不是在忘却他们的所谓期待中,去等待音乐的发展。就像前述中的某些诗人那样, -把几个连续的数字,从他们的时间性中,拐入一个空洞的空间,以及对未来的, -同样空动的忘却之中;在忘却过去的期待中相信未来。 于是,我们基于这一点, -可以对人类全部的历史,做一个音乐化的处理。也就是说,我们把现存在当中所 -有在时间中发生的事情,看做是同样带有记忆和前瞻特点的时序中事。我们发现, -凡是以对待音乐的原则对待时间的人们,他们的时间是心灵的时间;反之,凡是 -企图超跃这一原则,从而杜撰时间的者,都是企图在忘却过去,或不以记忆为基 -础的单纯的未来时中,自我陶醉的枉徒。
历史上,那些空想主义的前驱们,他们,就是这样一些枉徒。他们炮制的未 -来,往往把人类带入一种无根的理想主义或乌托邦。这在东西方的历史中,都是 -不无前鉴的。所谓“殷鉴不远”;所谓“滑铁卢就在前面”,与他们督毫不相关。 -说的就是这种情形。而乌拖邦由幻想变为现实的历史,实际上,已成为人类在思 -维和实践中最为残酷,也最为失败的历史。究其思维意义上的原因,就是,因为 -这样一种哲学,违背了人们对待心灵时间的态度。他们或者要逃避时间的不可违 -抗的连续性;或者要在这种连续性的自然的进程中跳跃式地前进,从而违背了时 -序的不可违抗的应有进程。有趣的是,当古老的乌托邦幻想,在人类绝大多数的 -地域被抛弃以后,人们从乌托邦理想的反面,对它进行了描述。在六,七十年代, -中国的少数读者在所谓内部读物中发现了这本反乌托邦的乌托邦小说,也就是后 -来得以面世的奥威尔的[1984]. 奥威尔对于列宁的国家所做的预言不幸,或有幸 -言中。所有以消除人类记忆而做的一切努力,到头来,是以他自己的反面完成其 -使命的。而且,这一结局,超跃乌托邦主义们自己制定的所谓的道德准则和信仰 -准则。在这样一种信仰中,接受乌托邦主义的大多数独裁者,在他们看似十分美 -好的预言和诚诺中,以悖离,以至背弃人们的民族,的以及人类的记忆,为其统 -治前提。在我们记忆犹新的文革中,这种毁灭记忆的罪行,完全是以“相信未来”, -为其唯一之依据的。而这一点,是柏格森们连做梦也无法想到的。幸而柏格森的 -真理,并没有因为某几个狂枉之徒的诗意而被改变。他们无法看到他的理论正在 -应证另一个理论,那就是,人类仍在按照人们的心灵中的时间,而不是按照乌托 -邦的无限美好的未来时,来安排他们的生活,进行他们的思维的。
而按照这样的思维,[ 相信未来] 的作者本应该回到他自身之不可分割的以 -往中去。在对待他自身的往事中,来期待其可以合理存在的未来,而非相反。在 -这样一种进程里,该诗人如果是善于把握历史的话,他有可能发挥他的,我所谓 -“灰色”的诗意,并统一于这样一种看似灰色,实际上却大有其合理性的存在。 -因为他的这种灰色,无论他本人是否自觉,都是一种强大的存在。不可否认,在 -这样一种灰色当中,他的记忆,将统一在他的回顾与沉思里,而不是不断地从他 -的记忆中,毫无意义地冲次到违背时间的人为未来里。他的选择,也许会是一种 -类似萨特或卡夫卡的选择,当然,这还要看他是否具备这样的才力。然而,很可 -惜,该诗人完全没有这样的参悟能力。他的“觉悟”是对待“未来”,这一中断 -以往的所谓前瞻。深而言之,他中断了所谓;1+1+1=3的连序过程,切断了他的 -从未来走向过去的全部存在主义式的选择。同时也中断了他和一个真正未来的遭 -遇。
人们看到,郭路生的时间早已停顿。他没有任何属于他自己的,在健康意义 -上的,演变为“现在”的,属于他自己他的未来。像他的过去一样,他的未来已 -遥不可及。这个未来,不但脱离了现在,而且脱离时间。其实,在[ 相信未来] -一诗中,已经显露出诗人最初的分裂。这份病案已经告诉人们,该诗人的时间, -该诗人的存在,他的此在,已发生严重问题。一方面,他提出没有现在和过去的 -未来;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像那些根本“不相信”的人们那样,逃避于一个真实 -的现在。于是,他的时间,很不幸,早已在成为过去的未来中死去了。我们从他 -的一些朋友对他的谈吐中,有幸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也就是说,郭路生本人,是 -在他自己的,早已成为过去的所谓未来中苟且以生。他的全部诗意,缘于他不能 -说出真正的未来,从而死去。这一点当然极其可悲!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能够看到并感受到未来进程的人,如大诗人但丁等,是 -能够擘划过去与未来的人,是很伟大的人。原因是,他对于过去,对于旧时代, -有着凡人无出其右的了解与理喻。他们之所以看到了未来,是因为他们对于历史 -的占有。与其说他们是未来的预言家;不如说他们是以往的解构者。(当然,在 -结构与解构的意义上,绝无非此即彼的分割。这是乌托邦主义的革命者对待这个 -世界的看法。)在通常的意义上,如果一个旧世纪的天才,缘于他的天才的过时 -性,他无法,也丧失了他对于新世纪的信心和洞见,那麽,他的头脑,势必和未 -来发生严重的冲突。不是他毁灭于新时代;就是人们慑与他的权威,进入历史的 -倒退。而这种倒退,我们这一代人是亲身经历过的,是历历在目的。这里同样出 -现过由我们中国人自己来预言这种倒退的言行;同样不幸的是,相信未来的人们, -把这种预言当成是一种反动;把那些伟大的预言家看做了反动派,看做了保首主 -义者,看做了什麽某某朝代的“yi民”。他们中人有一些人,早已在他们的对未 -来的预感中,经历了这样“先在”的悲剧,而提前半个多世纪选择了死亡!正所 -谓“文化神洲丧一身。”于是,相信未来的悲剧,和不相信未来的悲剧,在人们 -的记忆中,变为过去了的未来。而我们不能不问道;什麽,才是我们的基于过去 -和现在的,可以信赖的,可以预见的,可以触摸的未来呢!当我们自称可以偿试 -变更一种时间观的时侯,当我们再也不会相信任何由所谓主人恩赐给我们未来之 -礼物的时侯,当我们忽然读到以下这首诗的时侯,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加入到属于 -我们自己的时间中去呢!
手抱青秧查满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静方为道 -退步原来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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