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自动购物机器”展引起的一次解读[转发]

苏文祥

[I]许春燕[/I]

　　当代艺术自在中国出现以来，因其日新月异的态势而广受关注。

　　经历了80年代后期的地下状态、90年代在中心城市的蓬勃兴起，到2000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亮相，当代艺术在中国终于有了自己的发展舞台，或者说,它已经成为当下中国文化建设不可忽视的部分。中国当代艺术特立独行的革命状态及其遭遇的诸多热情使人们开始质疑多年以来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学院化艺术教育，二者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种悖论的状态，就在这样一种矛盾中，我们看到了在学院氛围里举行的一个当代艺术展——“自动购物机器”当代艺术展。

　　展览在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举行，来自六个城市的16位年轻艺术家展出了包括影像、摄影、图片、装置、行为艺术、网络互动等多种形式具有自身探索和思考的作品。在苏州这样一个具有古典气息、传统文化深厚的城市里，无论怎么看，当代艺术和人们都有一点距离。也就是这一点距离，时间的、空间的、心理的，生理的紧张使得这一场展览地呈现出了当代艺术与受众之间的微妙关系，而这也可能正是展览命名的主要原因。

　　“自动购物机器”摆放在城市最为热闹繁华的一角，其特有的符号意义：都市、消费、快捷、新奇……无一不凸显出城市文化的特征。“自动购物机器”给了过往的人们消费的自由选择的权利。艺术家们也试图以一个展览的形式给大家提供多种选择的可能性。观众选择作品，同时也是被选择的对象。游走在展厅的某个角落，可以选择喜爱的作品，也可以选择忽略它。选择的意义在这里被尽可能地放大，因为当代艺术需要的正是这种选择意义上的认同。它给人们提供的已经不仅仅是精神的完全享受，而是一种探索、认知和体验，一种极为个体的理解方式和真实感受。

　　媒材的多样性是当代艺术醒目的标志之一，也正是这综合媒介的丰富多变给当代艺术提供了无限可能的发展空间。“影像”的介入，使艺术在科技动力的支持下不断尝试着新的表达可能，使人们对现实生活和历史问题的思考、追寻获得了更为丰富的感觉方式。从忠于现实的原始记录到影像的错位、并置、重复等一系列技术手段的运用，影像艺术以它特有的形式冲击着一度以玩世现实主义、政治波普和艳俗艺术为代表的中国当代艺术给人们带来的视觉疲劳，与装置的结合却更充分的体现出影象艺术的独特特征。

　　李牧的《尘封》是一件影像装置作品。在黑布围成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仿佛已是外婆时代遗下的旧式木箱，半开的箱盖下露出的黑白电视画面里，分别是一男一女在讲述一个时代久远的故事。单一的神情和混浊的语言里，读不到情节和心绪。眼前的黑布、木箱、电视、人、声音、语言、叙述……一层一层把观众引入在套子里，犹如一段尘封的往事，当你剥离时空的外壳时，呈现于眼前的是已不清晰的模糊的面容。当记忆中的语言反复再现时，就已失去了它真实存在于过去的意义。尘封使我们有了与过去隔绝的理由。

　　吴俊勇的网络互动作品《幻想记》是需要观众参与的作品，屏幕随着鼠标的游动而迅速变化。有人选择参与，有人旁观，得到的感受却并不相同。看的人注视着画面的精心布置与出人意料的效果，参与的人却深陷于局部的机关，在不断的开合升降中考验着自己的判断力。就在循环往复中，走完了一幕又一幕，如同在幻想的迷城里，徘徊，前行。猛然回神之际，却全然忘记了幻想呈现出的缤纷色彩。也许当代艺术形式本身给人的启示即在此处，观众的参与使作品的完整性得到进一步加强。

　　韩娅娟的数码图片《我要睡觉》、林京的数码照片《我的彼岸》、周京华的摄影《梦游》。摄影被重新定义，对摄影技术的表达、光与影的运用已经不是艺术家所表达的中级目标，摄影术变成最简单的材料和工具，对象的表现力已不局限于图片本身，从而带给我们完全超乎视觉的感受。图像的剥裂、夸张、重叠等效果传递出一种强烈的艺术张力，个体的异化、生命的沉重在每一个表情里流动。

　　在韩娅娟的作品中，闭着眼睛排列的女孩，紧张的表情和忧郁的色调，画面的沉重气氛，使观众陷入一种对角色的体会的疑惑之中。林京是80年代中期出生的男孩，首次展出自己的作品。在一种黑白梦幻的背景之中，几个着衣相同的男孩，诡异的相互凝视，作品充分表达出年轻男孩对自身生活的重新审视。在周金华的《梦游》系列中就更加充分的表现出年轻一代的梦幻化心理，画面中的美丽象征—芭比娃娃在各种虚幻环境中的漂浮状态。画面采用黑白照片着色的传统方式体现，色调和谐而漂亮。

　　行为艺术因其现场的即时表演的特殊性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而现场感有时当代艺术的主要特征。赵罡的《我并不想对你说什么》以黑色的长桌和凳子，跳跃的烛光，黄色的雨衣、黑框的大眼镜、白色的塑料手套，廉价单纯的玩具和古灵精怪的动作默然的神情为符号，悄无声息地演绎着现场的神秘气氛，整齐划一的装束和凌乱的道具与语言的内在逻辑联系都在观众心里一一展开。华黎静的《纸和小孩》、李小松的《6：0》看起来则显得单纯得多，无论是白色废纸堆上孩子们尴尬的神情还是钢管上拉线木偶一般的足球运动员这一运动所具有的敏感性都使作品带有某种叙述的特征，也更容易引发出对作品形式要素的解构与透析。无论对现实或者社会现象的在联想和猜测，艺术家犹如导演，观众一直都在选择之中。

　　苏文祥的《天堂热线》因其有着互联网和现场观众的参与而热闹非常。公用电话亭的玻璃门上清晰地写着已经在网络上预先公布出来的电话号码，电话时不时地响起，来电显示上出现了一连串来自五湖四海的电话号码，未接电话逐次增加，48、48、50……来来往往的观者也好奇地拨打着电话，无人应答在时空里延续。这使我猛然想到电话里经常传来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忙，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生活中人与人的距离未必比现实与天堂的距离来得更近。天堂就像眼前这透明的空间一样，似虚似实。当尼采说上帝死了的时候，每个人心中的上帝开始复活。天堂是个梦，天堂里没有人。马克•吐温的小说里，从天堂来的旅行者试图卖掉他的返程票，现实中的人却更迷恋虚无中的天堂。虚无主义情结弥漫心灵，作品的意义就这样在那些不知名的电话参与之下在每个人那里得到了各自不同的诠释。

　　唯一的布面油画是罗晓东的《000000》系列，艺术家以一种宗教般的虔诚书写着无意义的符号，无数个“0”的积聚使画面层次丰盈，图像再一次被符号所替代，红、蓝、黄三种色调夺目却又不失纯粹，由此带来了视觉上格外强烈的感受。是光、是气泡、或者是你所向导的种种其他。
　　
　　同样的，传统的雕塑语言，也通过李瑾的《空间》作品得以体现，作品是一个展开的生活空间的立体描绘，犹如一只偷窥的眼睛，我们由此洞悉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私密的生活空间。睡觉、洗澡、上厕所、无聊、玩乐。。。隐私在屋顶被揭开那一刹那显露无遗。女骇对自身生活的敏感的把握战胜了男性的理性思考。
同样的，作为年轻女骇的独立影像作品，马秋莎的《play go on》等录象和动画它反映了作者独特的女孩视角内的敏锐和细微，个人视野和对生活的丰富解读。实验影像以其多义性和复杂性使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沉醉其中，理解的多角度和多重性使它很难为大众接受。但似乎又在说明——当代艺术不需要共鸣，“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句话在文学的领域之外，也同样被当代艺术家们奉为圭皋。

　　对当代艺术语言的实践和扩展更是年轻艺术家所急于表达的，在黄玥琳的作品中，声音被作为第一要素进行了充分的运用，在进门木台下所隐藏的多对音箱在展览期间一直发出嘈杂的说话声音，仿佛瞻厅里面就是闹市，《空城》的命名显现出作者对传统文化演绎的智慧。

　　在杜先勇的作品中，对场景和气氛的运用，更是充分。在紫色荧光灯的迷幻的空间中，艺术家在展厅中的女厕所中布置了6、7条闪着荧光桃红的鳄鱼。一种不期而遇的突然让每一个推开厕所门的入厕者顿感惊讶。在那瞬间，荒诞与真实，现实与梦想在观者脑中交会。

　　在自动购物机的面前，有人走过，有人观望，有人习惯，也有人漠然。生活是如此，艺术也不例外。作品无法一一赘叙，诚然如我面临着丰富的物品时，只能选择水或者可乐。

　　这次展览的作品也许影响并不大，也并非件件完美，从作者到观众，心中都难免有诸多的遗憾。然而，我们却在作品之外读到了年轻的艺术家们对生活的热情、对艺术的真诚和对于自由表达的渴望。对艺术展示的探索和艺术材料的拓展。当人们围绕着当代艺术的概念而困惑时，当人们争论当代艺术该表达观念还是崇尚形式时，他们在努力做出回答。他们在努力使艺术成为介入生活的一种方式。他们摒弃既定的规范与媒介，在现实生活、甚至想象空间的细节中获得灵感，从而使我们的视觉、感觉乃至知觉的一切得到了更新与突破，唤醒了潜藏于内心的理解的力量。

　　最后，我想到了被反复提及的达达画派的口号“怎样都行”，想到了有人说过说：“艺术家工作的意义在于不确定性，我不知道我的未来，这里面包括将如何使用何种语言。”对于无法用语言完全诠释的当代艺术而言，或许能说明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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