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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日课】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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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吐槽会死患者 女王大人勋章 功勋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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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26 22:44:4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西维 于 2013-6-26 22:54 编辑


    一只鸟驱逐了他的睡梦。梦里的一切在清脆的鸣叫声中消散,睁开眼时记不得一丝一毫,尽管它在黑夜中曾是多么地冗长绵密。
    他看着窗台上那只将他叫醒的鸟。青碧色的羽毛夹了一抹淡淡的胭脂红,鸟嘴是嫩嫩的黄色。它已停止鸣叫,不时地抬头低头,头部灵巧地左右转动。一瞬间的对视后,它又看向别处。那眼神捉摸不定,灌满了晶莹的水。
    很快,它就扑腾着翅膀跃起。不知所踪。
    鸟不会留恋他的窗台。它有更广阔的天空。宽阔树叶间的结实枝桠,随时可以提供歇脚的客栈。只要它愿意,可以在上面做一个漂亮的窝。
    他伸了伸臂膀,从床上爬起,站到窗口,将拉了一半的窗帘全部拉开,推开了窗户。阳光开始刺眼。他眯着眼看向前方,屋前的树上有鸟在密绿的叶间跳跃,但已不是之前那只,浑身青灰,没有好看的胭脂红。
    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沉睡的灰色屏幕。看了看时间。才过七点。他想起已有一周多没和倪雅联系。她很忙,最近在创作。躲到了朋友在山里的一间木屋,手机也几乎不开。那里又没有网络。只是偶尔能收到她用手机发来的照片,因为时差,常常是半夜悄悄降临,落在他的手机上。他已经睡着,等他醒了,倪雅的那一端又已沉入睡梦。
    山林,溪水,或是飞鸟。
    她随意拍下身边惯常的景物,又随意地发到他的手机上,不带一字一词的解释。他有时会猜她这样做的动机,是否在与他分享什么。她不会无缘无故把她身边的东西拍了发给他,那些照片都很美,她是画者,发现美是她的本能。她将那些东西信手拈来,从地球的一端搬到另一端,从她的身边搬到他这里,就像把她捕捉到的美搬到她的画布上。那就成了她自己的。她躲在山间的木屋,把她想到的看到的用线条和色块搬到她的画布上。这种搬运就像一个有趣的游戏,或者,是她的本能。
    这么多年,他就是看着她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她说她从小就注定漂泊,没有固定的家。这已成习惯。孤独是艺术的源泉。如果呆在一个地方,那她什么也做不了。活着和死了就没什么区别了。

    楼下飘来早餐的气味。生煎和油条的香气混在晨间清新的空气中,并不突兀,却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的食欲。
    “起床啦?”保姆和他打着招呼,取了件东西就下了楼。
    保姆是他去年请来的。母亲的身体让他放心不下,家里有个人,总是安全些。但母亲许多事还是亲力亲为。早晨常常是赶在保姆起床之前,在晨练回来的路上将早点带了回来。
    “起床了?昨天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今天周六。”
    “哦,上午有事,去看朋友的影展。”
    “嗯。吃饭吧!”母亲指了指座位。
    粥已经盛好,四分之三的容量。母亲每次都精确到那个位置,似乎碗上有一个明显的刻度。如果是保姆陈妈,一定是将碗盛得满满的,快溢出为止。
    刚炸好的油条灿烂金黄,散发着香气,饱满的身体在从窗口射进的晨光中泛着明亮的光泽。那家早点店开了二十年,上学的时候,母亲就是从那买来豆浆油条给他做早餐的。现在,老板的儿子继承了父业,但油条的味道和模样二十年未变。
    生煎则是另一家店的。三年前开在了附近的一个巷口。
    母亲选食物一向很挑剔。对口味的要求也极高。一旦发现食物的品质有所下降,就不再买那家店的东西。除了油条,其余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一次。她常感叹现在的店家太黑心,做生意做丢了良心。保姆买来的菜,也常常让她不满。
    “妈,油条吃多了不好。年纪大的人还是要少吃些。”他说。
    母亲抬眼看了看他,将撕下来的半根油条放回桌上的餐盘。继续喝着粥。
    他将母亲放回盘里的那半根油条夹来,泡在粥里。然后将变软的油条塞进嘴里。
    “晚饭回家吃么?”
    “应该不回,不用留我的饭了。”
    “嗯,我会告诉陈妈。开车小心。”
    “嗯。”
    母亲起身,将碗收到了厨房,上了楼。
    餐桌上只剩了他一人。他放慢了咀嚼的节奏。视线扫向空荡荡的客厅,然后朝向南边的窗户。鸟在桂树上跳跃,一抹清晰的胭脂红。它旁若无人,欢快地享受着清晨的阳光。
    最近母亲晚上都睡得很早。晚归时也极少遇上她。她似乎在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他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他在她的安排下相亲。一次又一次,不再有所拒绝。只是平平淡淡地与一些女人吃饭喝茶。结束了不想回家就去酒吧坐一坐。在短短的两个月,这已成为习惯。
    母亲越来越少过问他的相亲结果,大半都保持沉默。但她如果想知道,根本就不用问他。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手术的时间仍旧无限期拖延。她只是每天都坚持晨练,早睡早起。
    他永远都无法了解她的想法。这种战斗悄无声息,血就在结了痂的皮肤下奔涌,永不停息。
    楼上响起了广播的声音,主持人的柔软声音埋在怀旧的音乐里。听不清内容,母亲的声音调得并不大。她的一天从广播开始,自从父亲去世后,一直是这样。天气好的时候,她就坐在阳台的躺椅上,闭着眼睛听着。但几乎从来都不曾睡着过。天气凉时,每次他走过,将衣物盖在她身上,她总是立即睁开眼睛,随即又立即闭上。
    他上了楼,从洞开的门缝中看到她的身影。深褐色陈旧藤制躺椅上,她歪着头靠在上面,一只手放在左边的脸颊边。阳光照在银灰的发丝上,闪烁着婴儿绒毛般的光泽。
    猫睡在她的脚下,盘成一团。黑灰相间的条纹随着轻慢的呼吸微微抖动。
    他想他还是不要打扰她。把门带好,轻轻下了楼。保姆已将刚刚用过的餐桌收拾干净,一尘不染。现在正在客厅擦着那盆巨大观叶植物的花盆。
    “陆先生要出门么?”
    “是。晚饭不回家吃,不用做我的了。”
    “哦。好。”
    “路亚这几天都呆在家么?”
    “好像是的,每天都看到它。似乎不太爱往外跑了。”
    “嗯,跑不动了吧!”他低声随意说了句,拎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路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屋前的台阶上,看见他,慵懒地望了他一眼,立即又跳开,到了桂花树下。弓起背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地在草地上走,不再看他。
    路亚是老了,身手已显疲态。
    猫的平均寿命是12年。它已经过了10周岁了。
    这十年,它从一只“野猫”渐渐变成“家猫”,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不只是在饿的时候才回到猫食盆边,带着桀骜不驯的眼神和偶尔出现的伤痕。
    路亚是倪雅的猫。出国前,她让他收养了它。
    “它很好养,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嗯是一只猫的生活,”倪雅呵呵地笑着,“不用太管它,该回家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像你一样。他想和她讲这句玩笑话,但还是没说。只是说会把猫照顾好。
    “其实我很舍不得它。”倪雅眼睛有点湿,但很快又笑笑,抚摸着怀里猫柔软的毛。
    “养它的时候我就知道某天要离开它,但我还是决定收养,捡它回来的时候,它可真小,像只老鼠,呆在一个装方便面的纸盒里,统一还是康师傅的。”倪雅轻轻触着它的耳朵。
    他伸手去碰它。它的身体一抖,眼睛迅速睁开。倪雅拍拍它,很快它又将眼睛闭上,继续着之前的安静。
    回忆起这个片段,他想起母亲,他到阳台给她盖衣物时她目光一开一合时的眼神。
    看着在树下悠闲逛游的路亚,他笑笑。出了门。
    “猫的平均寿命是12岁。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再做它的主人。”倪雅将猫送到他手上时说。
    “它还会认我吗?”倪雅的叹气声很轻。
    路亚老了。他何尝又不是。谁的青春都留不住,不论是人还是猫。
    油门一点点踩下去,打方向,换挡,车子缓缓向前,很快便疾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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