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口味

西维

    我要写的这些可能和这个题目没多大的关联。我要写的时候想起了口味这个事，那就先说口味这个事，像个饭前点心，小冷盘之类的。也可以用我想到的其它的东西，坐到位置上之前和我说话的女同事的那件蓝裙子（她穿那个好看），蓝裙子，我刚吃的几片消炎片（蒲地蓝，也不难听），它们可以做题目，因为不是主题，所以很轻松，看起来也没必要承载多少的分量，不用扮演眼睛或是灵魂的角色。
    以前喜欢的口味现在不喜欢了，很多人都会这样。比如食物。这个最典型。食物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变迁，口味和品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会是你喜欢它时的那个味道，而我们自己吃了那么多年品种繁多的食物，味觉颠覆重塑颠覆重塑，某些区域某种程度的刺激已经连接不到大脑相应的反应区，即使它还维持着原先的口味，也接不通电流。不相干。
    还有些，是经历了时间，发现物品渐渐显露出的缺陷，它老化陈腐变质麻木疲惫，好吧，那就去弄个新（鲜）的来，可新（鲜）的来了，也还是不那么喜欢了，虽然那几乎是和原先那个一模一样的。这么说来，口味在物品老化陈腐变质麻木疲惫的过程中，就已经发生了变化，某几根神经也跟着老化陈腐变质麻木疲惫了。你还可以再去喜欢新的东西，但寻找和遇见也是个困难的事，哪有那么多容易让自己喜欢的东西，时间越久，习惯就更坚固，更难被打破，即使那个习惯本身已经陈腐了，就像铝制品表面的氧化物，多么坚实的保护膜，硬硬的（铝本身软得要命），看了那么多见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喜欢的那些东西，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再去找新的东西去填空，即使第一眼看上去不错，第二眼又开始挑毛病了吧——大概就是这样，那个喜欢的时间可能更短，负的加速度。按着这个说法，喜欢、感兴趣的东西就是越来越少的。小孩子最好，什么都喜欢，即使不喜欢的，以后也可能喜欢。
    写到这的时候我去吃午饭了。那么味道就到此为止，餐前的点心。午饭前的。期间断断续续，我手上还弄了活，总有同事进进出出，一会拿个文件来，一会问个什么事，一会分配个什么任务，临时性的东西弄好就交给同事，然后继续着前面的几段字。断断续续的到了吃饭的时间。这边的食堂还没恢复，我们得到另外的一个食堂去吃饭，挤了好几辆车鼓鼓囊囊地就去了。我们这辆车挤了5个女人，开车的是位男同事。他们都很年轻。二十多岁，还有的刚毕业。女同事吵吵囔囔地，说起了男同事照片的事。他喜欢拍照片，也总是在当地的生活论坛贴出他的照片。他爱拍照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哎，你的大作又到处流传了，据说点击率很高呀！女同事说。嗯，前几天拍的。他应答着，又说起前些天本城日报用了他贴在论坛的一张照片的事。女同事好奇问是怎么投的照片，是他投的稿么之类的问题。他没详细解释这个程序，说管它呢，有报酬拿就好了。哇哇，可以赚钱。女同事们叽叽喳喳的。后排坐了四个人，很拥挤，我听着车里的音乐看外面的风景，也听着他们说话，但没开口说什么，照片，投稿，摄影什么的，听他们说话挺有意思，年轻人的谈话风格，即使是叽叽喳喳略显羡慕无知和脑残又有什么关系，也是可爱的。什么照片？救灾时的照片，同事回答她。噢！你是冒着生命危险去赚钱啊！坐我身边穿着蓝裙子的“小可爱”叫了起来。“不，他这是为艺术献身，不要说赚钱，稿费很少的，没多少。”我说，我终于说了，带着感冒时浓重的鼻音，这句话突然就变得很重，不是话说重了，我的话很轻柔，是这话在“小可爱”喳喳的音调中一下子就沉到了座位底下。小可爱噢了一声，话题就到此结束。
    吃饭的时候，对面一个好久不见的女同事问我怎么围了围巾，我们坐在靠窗的阳光位置，太阳照进我们的盘子里。感冒了。我话一出口她就噢噢地表示明白，说我感冒好像还挺严重的，那声音听起来。我说已经好几天了，在恢复。快了，一个礼拜嘛，她说她上次感冒整整一个礼拜。我点头表示赞同。我和她说我要多吃饭，这几天每天中午在这里吃两碗，这里的菜口味好，很家常很清淡，米饭也软硬适中。她呵呵地笑着。我说每天战死那么多的白细胞，要加强军需供应，必须多吃饭。嗯，吃好睡好，我和我女儿也这么说，她要是生病的话，同事表示赞同。我们开始谈到今天的菜蕻汤（就是菜蕻干作的汤），我说这汤很好，菜蕻很好，看起来是自己晒的。上一次喝别的什么汤时，坐我身边的那个人谈起汤来，说这里的烧饭大妈很好，做菜很耐心，还总是自己晒些菜蕻啊，梅干菜啊什么的给我们烧菜。味道果然不同。我说起我吃饭的那个食堂的菜蕻汤，一股添加剂的味道。安赛蜜、山梨酸钾，一吃就是安赛蜜、山梨酸钾的味道，太难受了，我和她说，那些食材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山梨酸钾，防腐剂啊在所难免，都要加的，安赛蜜也有？她问。对，所以那汤甜得难受，安赛蜜的味道，呵呵呵。她该没吃过市场上买来的菜蕻干。袋装榨菜，安赛蜜、山梨酸钾，都一样，我解释。噢，是的，那倒是，甜口的，这里的人喜欢甜口的。她点头承认。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路放着黄小琥的歌。吃饱了，大家都安静了很多。今天是个好天气，公园里被阳光照着的那些植物让人觉得舒服。我挺喜欢这样的天气，深秋的晴天。冷空气很快就要来了，估计要下几天的雨。
    早晨送孩子上学，我问他早晨这阳光和他放学时的有什么区别。他说放学时太阳都没了，红红的一个球，他的意思是那已经不能算是阳“光”了？我不依不挠地有问那这个时候的阳光和夏天的有什么不同？这个更灿。他回答。更灿。嗯，这个回答我觉得很好。夏天那么炽热的阳光他都不觉得“灿”，那又是什么，但我没有继续问下去。我说，这是深秋的阳光。他不理解，问什么是深秋。我就和他解释了初秋、中秋和深秋的区别。这中间走过长长的斑马线过马路，已经快到他的学校门口了。马路过了一半红灯就跳起来了。我的解释也恰好结束。我还是搞不懂，他转过头来和我说。没关系，以后你总会明白的，我说，我们站在黄色的矮墩子上等着绿灯再一次跳起。

顾耀峰

他用的词是“灿”？你儿子有对词语的敏感天赋。

西维

顾耀峰 发表于 2013-11-10 16:38
他用的词是“灿”？你儿子有对词语的敏感天赋。

是灿。
我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会这么用。
“这个更灿。”意思是秋天的太阳比夏天的灿。

顾耀峰

西维 发表于 2013-11-10 21:50
是灿。
我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会这么用。
“这个更灿。”意思是秋天的太阳比夏天的灿。

秋天的阳光是铺下来的，夏天的阳光是射下来的。秋天的阳光像是一大快布幔轻飘飘盖到大地，夏天的阳光则是像无数支箭射到人身上。所以有时候会感觉秋天的阳光更密不透风而夏天会有缝隙。。。另外，秋天不那么激烈，让人有心思去体会阳光本身。

西维

顾耀峰 发表于 2013-11-11 14:42
秋天的阳光是铺下来的，夏天的阳光是射下来的。秋天的阳光像是一大快布幔轻飘飘盖到大地，夏天的阳光则是 ...

你说的很好，的确是这样。这让我想起某个已经弃而不用的笔名。
我应该是因为秋天的阳光才喜欢这个季节的。
我挺羡慕小孩子的感受力，不用刻意地探寻就可以发现那些被大人忽视的细节，直接天真自然又充满想象力。就像他曾描述的自来水的味道：消过毒的树枝味。他也没把这当成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当时并没有告诉我，只是在第二天做别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就说起昨晚刷牙时自来水的味道。过了几天，我重提这件事，问他以前有没有感觉到水有这股味道，他说有啊，下过雨之后，下过雨之后自来水就是那种味道。然后他又说，下过雨之后河水里会漂了很多树枝，所以就会有这种味道（这该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解释）。

西维

其实只是自来水厂多加了点氯。
如果水源质量有所下降，加药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从没发觉天晴时和下雨后自来水味道的差别。
大雨后河水和湖库的水质肯定是要有所下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