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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死后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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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7: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后王庄村西有个十字路口，我读初二时那里一连发生了几起交通事故。最早是一户拉砖的两口子，车停在那路口，媳妇从车厢里下来想看看车出了什么故障，结果丈夫却又发动起车，媳妇闪出车厢恰好落在轮胎下，车一动，就听一声惨叫。丈夫把车开走了老远，想与媳妇说话，一看车厢里没人，忙停车向后看，一看，吓呆了，媳妇躺在公路边一动也不动，地上淌着一滩血。丈夫反应过来，疯子似的跑过去，抱着媳妇大声喊，嗓子都喊哑了，媳妇也没有醒。 　　第二起交通事故还是那老地方，一个到镇上买东西的妇女骑着自行车，对面来辆大卡车，妇女本能的意识是想躲开那辆车的，可手却不听使唤，车飞快地来，她却迎面迎了上去，刹车声过后来了声哐当，变形后的自行车与那妇女被卡车拖了好远才停下来，当时那妇女就没气了。围观者打１１０，清理现场，运走尸体后，公路上留下粗乱不规则的血线与轮胎与地面摩擦后黑黑的痕迹。 　　一连出了两次车祸，村人都说那个路口不祥，有什么脏东西盘旋在那里。每次从那里路过都是小心翼翼的。可半个月后还是又出次交通事故，这次的主角是位老人。据说，老人五更骑个三轮车也不知道想去什么地方转悠一下。一辆大卡车撞到了他，三轮车变形不说，老人的身体也被抛到了路边。那天雾很大，天未十分亮时人们只看见一辆变形的三轮与车前大灯玻璃的碎片都未在意。等到天完全放白时人们才发现路旁老人黑糊糊的尸体。车跑了，老人的儿子把老人连那变形后的三轮一起拉走了。 　　离那十字路口不远是周伯家，周伯先前在镇文化站工作，退休后便在家门口钉个木架罩上玻璃支起一把遮阳伞卖起烟草与日用品。闲时，他就搬个凳子坐在木架前翻线装书看。每每看到会心处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敲打一下木架的边缘。他木架里也放着许多书，那些书纸张都已泛黄，书的封面上也就是几个黑体字，好象图书馆常见的那种竖版书。 　　平常，后王庄的村民爱在他那里打麻将，聊天。周伯免费给他们提供板凳，桌子。他们打麻将时周伯只是笑着仔细端详每个人的表情，并不说话。如果他们喊周伯打麻将的话，他也不上前去，只是说，你们打，你们打，我看我的书。如果有人专门找他聊天的话，不论聊些什么，周伯都会放下手中的书认真与你聊。于是后王庄的人都说周伯是个没有脾气和蔼的人。 　　周伯独自一人坐在门前时也会看看那个路口，摇摇头发会呆。 　　运福是位快五十岁，他平时经常去周伯那里聊天。一天傍晚，人群要散时周伯拉住了他。 　　 　　运福，你这几天气色不大好啊？周伯说。 　　运福一听满面疑问，他看着周伯，怎么了？ 　　我给你说个事情吧，周伯面无表情，你愿意信就信，不信拉倒，不过我说后你不许生气。 　　运福笑了，看周伯说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你看我像小气的人吗。 　　那我就直说了，周伯看了运福一眼，今年开春后闰二月，第一个二月你可能会有灾祸，确切地说可能是车祸，如果躲过去再活二三十年不成问题，躲不过那谁也没有办法。周伯一口气说完了，运福楞楞地看着周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二人沉默着，几分钟后运福打破了这份宁静：真的吗？周伯！ 　　周伯没有说话极其认真地点点头。 　　那，那你说这咋整？运福有些害怕。 　　那你就待在家里不出来吧，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周伯说。 　　运福看天快黑了，急匆匆地赶回了家。今天正月三十，明天就二月初一。 　　这些日子，怎么没有见运福？ 　　在家呢，家里有点事情出不来，前几天我去喊过他呢。 　　周伯与往常一样看他的书，一句话也不说。 　　二月转眼过２８天，运福在家里足足憋了将近一个月。二月２８这天下午，运福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看会电视。电视也没有什么好节目，他关了电视在院子里转悠几圈还是无聊。运福想，这个月就要过完，不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我就出去一下，在公路边走走，顺便去幼儿园把外甥接过来。我使劲靠右边走，就不相信会出什么意外。 　　 　　下午四点时，运福信步出了家门。上了公路旁的人行道，人行道上行人不多，一个月没出来虽然是老样，但运福还是感觉新鲜了许多。运福走在人行道的最右边，小心翼翼地朝幼儿园移动。运福走到镇政府南边５０米左右，快接近那个路口时，一辆大卡车从北边开过来，速度很快。司机仿佛喝醉酒似的，卡车忽东忽西。卡车快接近运福时，运福还使劲地向右边人行道旁的盲道上让让，谁知那卡车竟然从公路上冲到人行道上，人行道与公路相隔的花木都撞断了许多。司机用力刹车，可车一点也没有减速，更不要说停。卡车一下子撞到盲道上走着的运福。运福头一蒙，便掩埋在汽车的轮胎下，汽车快撞到路旁建筑物时才停下来。 　　出车祸了，有出车祸了，不知谁喊道。人群一下子把卡车与运福围个水泄不通。待１1０过来时，司机还在说着，他车本来开得好好得可快接近这路口时，车就不听使唤了，忽东忽西的，想刹车，刹车偏偏又失灵了。 　　周伯听到出车祸的喊声，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都２８天了，这天就要过完，你说你出来干嘛。 　　运福死后，因为有几个亲戚在做官，司机没有少赔钱。 　　在乡下人死后，一般会放三天或者七天后入土为安。运福的尸体被家人拉回家行在新买的棺材里。乡下的葬礼说简单又不简单，既要搭灵棚，又要扯孝布，一村老老少少都要来帮忙。 　　傍晚时，忙一天的村民也快散了，只听从公路西边传来喊运福名字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很细几乎全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谁在喊运福，谁在喊，院子里的人全跑出来看，一直跑到公路边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这时只见老王嫂颤抖着身体，傻楞楞地从运福家的院子里走出。老王嫂双眼无光嘴里嘟哝着谁也听不清的话，大家围住了老王嫂，王嫂，王嫂的喊。王嫂楞楞地看看四周，突然发出男人的声音，大家不要找了，我哥哥喊我回去呢。听得村人无比的惊讶，那声音竟然与运福的十分相似。村人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有个大胆的村民问道，你哥哥是谁啊？因为运福爹运福娘就一辈子没有生养，就运福自己好象还是从山东抱养一个亲戚的。王嫂并没有理会那人的话，继续说着，我哥哥来喊我回家呢，我走了，秀（运福老婆的名字），你要好好照顾好咱增产，明年给他结婚吧！ 　　秀听到运福的声音跑过来一把抱住王嫂，使劲晃着王嫂的身体，运福啊，运福，你不能撇下我们不问就走啊。王嫂蓦然间醒了，秀，秀，你使劲晃我干嘛？秀听到王嫂的声音变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家门口，撕心裂肺地喊了声，运——福——。王嫂不解地看着大家，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大家怕王嫂害怕，都没有敢把真相告诉她。 　　埋运福后，村人们又议论起这件事情。 　　他哥哥是谁啊？有人问。 　　谁知道谁啊？估计年纪大的人知道，有人说。 　　这时周伯说话了，他哥哥鸿福，家在山东，当年运福亲生父母刚好产下一对双胞胎，他们怕养不活于是让运福爹把运福抱了过来。 　　那他哥哥呢？有人问。 　　去年五六月份，他哥哥出车祸死了，周伯说。 　　唉，这车真是祸害啊，去年咱庄这路口五六月份后不是也撞死好几个人吗？村里一个人感叹着说。 　　周伯看一眼那路口，翻了几页书，蓦然抬起头来，这里不会再有车祸发生了。 　　村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周伯仿佛在问为什么，周伯只是埋头看书，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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