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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56推荐：贝克特《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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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他们给我衣服穿，还给我钱。我知道这钱的用意何在。这是为了使我重新开始生活。等这钱花完了，我就得去搞些来，如果我想活下去的话。鞋子也是这样，穿破以后我就得再去把它们补好，或者再去给自己买一双，或者重新打赤脚，如果我想活下去的话。不用说，外套和裤子也是这样，但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我可以不穿外套而只穿衬衫，如果我想这样的话。这些衣服——鞋子、袜子、裤子、衬衫、外套、帽子——都不是新的，但那个死掉的人一定跟我的身材差不多。这就是说，他一定是比我矮一点，瘦一点，因为这些衣服最初对我来说并不像后来那么合身，特别是那件衬衫，直到好多天以后，我才扣得上颈部的那颗纽扣，让衬衫领子把颈部包住，按照小时候母亲教我的样子用别针把下摆别在两腿之间。他一定是病得再也没法忍受的时候才穿上他最好的衣服去看病的，说不顶还是生平头一遭呢。无论如何，那顶帽子是挺括的圆顶硬礼帽。我说，你们留着这顶帽子，把我的那还给我吧。我又说，把我的厚大衣还给我吧。他们回答说，他们已经把我的帽子和大衣，连同我的其他衣服都烧掉了。后来我曾试图拿这顶圆顶礼帽换顶便帽或者可以拉下来遮住我脸的阔边软呢帽，都没有成功。可像我脑袋瓜的那副样子，我是没法光着脑袋到处走的。期限，这顶帽子太小，后来慢慢就撑大了。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以后，他们又给了我一条领带。领带挺漂亮，可我并不喜欢它。他们把它来的时候，我太累了，就没有把它送回去。到后来，它却派上了用场。这是一条蓝色的领带，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小星星。我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他们说我已经很好了。他们并没有明说我已经康复，但眼下之意就是这样。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由三个女人给我穿裤子。他们对我的饿生殖器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因为老师说，它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而我对她们也许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们很可能议论了几句。她们给我穿好裤子，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把别的衣服穿好。她们叫我坐在床上等着。这时床上被褥什么的已经全部撤走了。他们竟然不让我躺在我所熟悉的床上，而让我穿着这身硫磺味的衣服，枕在这个冷丝丝的地方，这使我很生气。我说，你们完全可以让我在床上躺到最后一分钟嘛。一些全身穿着白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木追子走了近来。他们把床拆开，把床板、床架都拿走了。一个女人跟着他们走出去，拿了一把椅子回来放在我面前。我刚才假装生气是对了。但为了向她们表明我对她们不让我躺在床上有多么生气，我一抬腿就把椅子给踢飞了。这时进来一个男的，走个手势让我跟他出去。他在过道里拿个我一张纸，让我签名。这是什么，我说，是安全通行证吗？这是收据，他说，是你收到的那些衣服和钱的收据。什么钱？我说。到这时他才把钱给我。想想吧，我差点口袋里一个子也没有就离开这儿。比起别的钱来，这笔钱并不多，但在我看来已经不少了。我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东西，那些在那么多可以忍受的时间里陪伴着我的伙伴们。比如，那只最可爱的凳子。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那些漫长的下午，等候着睡觉时间的到来。有时候我感到那木头的生命侵入我的体内，最后连我自己也变成了一块老木头。那块带霜斑的窗玻璃不见了。过去我常常在需要的时候在这块玻璃上压压眼睛，都很见效。我非常感激你们，我说，是不是法律禁止你们把我赤身露体、一文不名地撵出去呢？从长远的观点看，那样做会损害我们的声誉，他回答说。你们就不能让我多呆一会吗？我说，我还是能够干点事儿的。干点事儿？他说，别开玩笑了，你还愿意干点事儿？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如果他们相信你真的能干点什事儿的话，他们肯定会留下你的。想到我说过我打算干点事儿已经多次，我就不想老话重提了。我感到多么虚弱啊！也许，我说，他们会同意把钱收回去，再让我多呆一会儿吧。这是一家慈善机构，他说，这钱是你离开时送你的一份礼物。钱花光后，你就得再去搞点来，如果你希望能活下去的话。不管你干什么，以后再也不要到这儿来了，他们不会让你进来的。也不要到我们的任何分支机构去，他们会把你赶走的。我大喊一声。好了，好了，他说，反正也没人能听得懂你在喊什么。我已经这么老了，我说。你还不怎么老，他说。我可以在这儿多呆一会儿，我说，等雨停了再都行吗？你可以在回廊里等到六点钟，到时候你会听到钟声的。如果有什么人问你，你只要说你已经得到允许在回廊里避雨就行了。请问你贵姓，我说。韦尔，他说。
我在回廊里没呆多久雨就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太阳低低的，从当时的季节看，我估摸着就快六点了饿。我呆在那儿，从拱廊望去，看着太阳在回廊后面落下去。有个人走来问我在干什么。他用的词是：你想要什么？态度非常友好。我回答说，我得到韦尔先生的许可在回廊里呆到六点钟。他走了，但马上又回来了。这中间他一定跟韦尔先生说过了，因为他说，现在雨已经停了，你别再在回廊里消磨时间了。
于是我便穿过花园走去。天上有一种奇怪的光，那是在连着下了一天的雨之后，虽然太阳出来了，天晴了，但时间已晚再也没有什么用处的那种奇怪的光。大地发出了像惊叹一样的声音，最后几滴雨从空荡无云的天上落下来。一个小男孩伸出双手，仰望着蓝色的天空，问他妈妈怎么会有这种光。少罗嗦，她说。我突然想去一，我忘记问韦尔先生要块面包了。他肯定会给我的。其实，我们在过道里说话时，我曾想到向他要的。我读一自己说，让我们先把话说完，然后我再要。我知道他们是不会让我留下的，我这很清楚。我本想回去的，但我怕看门的会拦住我，不让我再去见韦尔先生。那只会使我更加伤心。无论如何，在这种场合我是从来不转回去的。
我在街上迷了路。我已经很久没到市区这一带来了，它好象大大地变了样。整幢整幢的房子不见了，围篱都换了地方，马路两边是大写字母的商店招牌，都是我过去从没见过的，要让我哦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发音。有些商店我压根儿不记得了，而记得的已经不见了，还有些已经完全改变了店名。总的印象还是和从前一样。其实，我对这座策划功能市并不太熟悉。也许这是完全不同的一座城市。我不知道我该往哪儿去。有好几次我差一点被汽车撞倒，但我命大，都躲过了。我的外表仍然若人发笑，那是对健康极为有益的尽情的欢笑。最后我终于来到了河边。初看上去，这里的一切似乎跟我上次离开时差不多少。但如果仔细观察一下，无疑就会发现很多变化。而我接下来也就真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但是这条河的总的外貌并没有改变。是的，这条河仍然给人一种流向不对头的印象。这一切我觉得都是一堆谎言。我一直坐的那条长凳还在那儿，它的形状做得跟身体坐下去的曲线正相吻合。它的旁边就是一只饮水槽，水槽上的刻文表明，这是某位马克斯韦尔夫人送给这座城市的马的一件礼物。我在那儿休息的短暂时间里，有几匹马就利用了这件纪念物。铁蹄走近了，听得见马具的叮当声。接着是一片寂静。这是那马在看我。接下来是马在饮水时碰到卵石的泥土发出的声音。然后又是一片寂静。这是那马又在看我了。接着又是卵石的声音，然后又是一片寂静，直到马饮完了水或者是赶马人以为它饮足了水。这些马很不自在。有一次，声音停下来了。我转过身去，看到那匹马正瞅着我。如果马克斯韦尔夫人能看到她的饮水槽为这座城市的马帮了这样的大忙，她一定会感到高兴的。当沉闷的黄昏逝去，夜幕降临时，我脱去压痛了我的头的帽子。
我渴望再有一个身之所，一个又隐蔽又暖和的无人占用的地方，里面有灯光，最好是一盏油灯，最好再有一个粉红色的灯罩。不时会有人来看看我是否一切正常，是否需要什么东西。我已经很久不渴望什么东西了，这对我的影响真是糟透了。
接下来几天，我去看了好几个住处，都没有成功。他们通常都是的昂着我的脸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即使我把我的钱拿出来，主动提出先预付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的房租也没用。那怕我礼貌周全，摆出一副笑脸，话说得清清楚楚，也是白搭，他们总是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砰地把门对着我的脸关上。正是在这个时候，我练就了一种既歉恭谨慎而又不低三下四、不傲慢无礼的脱帽法。我把帽子很潇洒地向前一甩，在空中停留片刻，那位置正好听我讲话的人看不到我的脑壳，然后再把它收回来。这种动作要多得自然而又不使对方产生一种不好的印象，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我认为轻触帽檐以示敬意就够了时，我自然只把手举到帽檐就算了。但行处帽礼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个身处逆境时总是十分重要的问题，我后来总算解决了：戴上一顶军帽，按军人的方式行礼。不，那一定是不读第亿，我不知道我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