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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此译文可以看出,长白膻人不懂英语,不懂毛姆,不懂辜鸿铭。<br />请看黄兴涛译文:——即便也不好。</p><p><font color="#cc7033" size="5"><strong>辜鸿铭访问记</strong></font></p><p><strong><font color="#000000">毛姆①</font></strong></p><p><font face="仿宋_GB2312">[译者按]此篇见英国文豪毛姆氏所著“on a Chinese Screen”,书中影射人物甚多,而隐其名。此章原题即曰“哲学家”。故本文第一段亦托言访辜于成都,盖故意排此迷阵,而访辜实在北平也。</font> </p><p> </p><p> 在一个我以为这么僻远的地方而发现一个这样大的城市,是一桩大可惊异的事。从那向西的城门,你可以看到西藏的雪山。 城里的人稠密得叫你只能在城墙上自在地缓步,快步的人要费三小时才能在这城墙上兜行一周。离城一千英里之内没有一条铁路,城外的河流浅得只有轻载的帆船可以安稳地航行。到扬子江 的上游去要座五天的舢版。到这里来,你心头偶浮起一个念头,不知到底火车和轮船是否像我们这些天天用到的人所想的那样是人生所必需的东西。因为在这里,有过百万的众生在繁衍、婚嫁、生育、死亡;在这里,有百万的众生孜孜地从事商业、艺术和思想。 </p><p> 在这里住着一个声高望重的哲学家,去拜见他的愿望是我这次跋涉的一个诱因。他是中国孔子学说的最大权威。据说他英文德文都讲得很流利。他担任过慈禧皇太后的一个最大的大臣的秘书许多年,可是他现在退休了。不过在整年里每星期中的某日,他欢迎寻求智识的学子去找他,同他谈论孔子的学说。他有一群 门徒,可是数目很小,因为大半的学生比较喜欢外国大学的华丽宿舍以及夷狄之邦的有用的科学,而不很赞成他那质朴的住宅和严峻的训导。关于这夷狄之邦的有用的科学,他只嗤之以鼻了之。从一切我所听到的关于他的话,我下结论说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p><p> 当我说出我想会见这位名人的愿望的时候,我的主人立刻替我安排一个约会。可是日子一大天地过去,一点也没有动静。我质问主人,他只耸耸肩。 </p><p> 他说:“我开了一张条子给他,请他过来坐。我不晓得他为什么不曾来。他是个倔强的老头子。” </p><p> 我不以为以这样倨傲的态度去谒见一个哲学家是对的,我对于他拒绝这样的召见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以最客气的语气,写一封信送去给他,问他可容许我去见他,而在两小时内遂接到回信,约定第二天早上十点钟会面。 </p><p> 我坐在一乘轿上。路似乎是无底止的。我经过行人拥挤的街,也经过荒凉凄寂的路,直到最后我来到一条清静的僻道上一片长而白的墙下的一个小门,轿才停下。一个轿夫上去敲门,很久以后,才开了一个小孔,一双黑眼睛望了出来,其间有过一较简短的问答,最后我才被邀请进去。一个身材瘦弱脸色苍白服装 破敝的青年叫我跟他走。我不晓得他到底是这伟大人物的佣仆或是学生。我经过一个破烂的庭园,被领进一个低而长的房间,设备稀散,有一只有能转动的盖的美国式书台子,两只黑木椅子,和两只中国式的小桌子。靠墙有书架,架子上有许多书:大半当然是中国书,可是其中也有英文的、法文的和德文的哲学和科学的书,还有几百本未加装订的研讨学术的杂志。墙上没有摆书的地方,挂着一卷卷的各种书的联对,我猜想那些都是孔子的语录。地板上没有地毡。那是一个冷静、空虚、不安适的房间。房间里沉郁的空气由独插在桌子上的一个长花瓶甲的黄菊花调和起来。 </p><p> 我等了一会儿,那位领我进来的青年带来了一壶茶、两个茶杯和一听纸烟。当他出去的时候,哲学家进来了。我连忙表示他容许我来访见他的荣幸。他指我就座,斟出茶来。 </p><p> “你想要来看我,我觉得非常荣幸。”他回答说。“你们的国人只同苦力和买办往来;他们想所有的中国人不是苦力就是买办。” </p><p> 我想要抗辩。可是我不曾抓到他的意思。他斜躺在椅子上, 以嘲弄的表情看我。 </p><p> “他们以为他们只消招招手,我们就得来。” </p><p> 那时候我才晓得我的朋友失礼的宿怨还未消尽。我不晓得要怎样回答才好。我讲了一些客套话。 </p><p> 他是一个老人,身材高大,有一条灰色的小辫子和一对亮而大的眼睛,眼下有重叠下垂的皱皮。他的牙齿折断而变色。他身材极瘦,他那细而小的手,已经枯萎而像爪了。有人告诉我说他是吸鸦片烟的。他的装束很随便,身穿黑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的小鸭舌帽,衣帽都是很不宜于穿戴了的,深灰色的裤子在脚踝的 地方以袜带系住。他在提防着。他不大晓得要采取什么态度,他表现着一个人在防备中的模样。当然,这位哲学家在关心于抽象方面的东西的人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狄斯拉利(Benjamin Disraeli) 有一句话说,皇族必得被充分地奉承。我极力阿谀他,不久我便觉得他的态度表现相当的舒畅了。他好像一个人预备好了拘拘束束地要拍照,只要听到快门克哩一声,便弛缓一切重回到自然的姿势了。他指他的书给我看。 </p><p> “你晓得,我是在柏林得到哲学博士学位的。” 他说,“后来我在牛津念了一些时候。可是英国人,假使你容许我这样说,是不宜于研究哲学的。” </p><p> 虽说他先下抱歉的注脚,可是很明显的,他并非不喜欢说一点令人不快的话。我说:“我们也有过不少哲学家,他们对于思想界并非全无影响的。” </p><p> “休姆(Hume)和白格利(Berkeley)吗?我在牛津的时候,在那边教书的哲学家渴望不要得罪到他们神学院的同事。假使会危及他们在大学院里的地位,那么他们便不会把他们的思想推想到逻辑的结论了。” </p><p> 我问他道:“你可曾研究过美国现代哲学的发展?” </p><p> “你可是说实用主义?那是那些想要相信不可信的东西者的最后的逃避所。我用美国汽油比用美国哲学还要多。” </p><p> 他的批判是尖酸的。我们重新坐下,再喝一杯茶。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谈下去。他讲的是似乎正式的可是夹杂许多成语的英文。有时候他加上一个德文短句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在像他个性那样倔强的人所能受别人影响的尽可能范围内,他是受过德国的影响了的。当一个十分用心的教授在某专门研究的杂志上发表一篇 他的著作的论文的时候,德国人的研究法和勤勉深深地感动他,德国哲学的明智才向他展开。</p><p> “我著过二十本书,”他说,“那是西欧出版物中唯一注意到我的一次。” </p><p> 可是他对于欧西哲学研究的最后结果是,总而言之,智慧只能在孔子圣典范围之内找到。他深信无疑地接受孔子书上的哲学。这种哲学完全应和他精神上的需要,这叫一切异邦的学问看起来都好像是空虚的。我对于这一点很发生兴趣,因为这证明了我的一个意见,这意见便是说哲学是一件性格的事情而不是逻辑的:哲学家的信仰不是依着明显的根据,而是依照他自己的气质。他的思想只是要把他的直觉所以为对的东西造成合理的。倘若说孔子的思想在中国人的脑中这样根深蒂固,那是因为孔子思想的说明和表现中国人不是别的思想所能够及得到的。 </p><p> 我的主人点了一根纸烟,在起初,他的声音是轻小而疲乏的,可是他对于他所说的既然发生兴趣,声音便渐变宏大了。他急切地谈着,他并没有圣人的闲适的态度。他是一个辩论者,也是一个斗争者。他嫌恶现代个人主义的呼声。在他看来,社会是一个单位,而家庭是社会的基础。他拥护老大中华和旧式学校。帝国和孔子的严正的圣典。他谈到学生便发脾气,那些新从外国 大学回来的,用那亵渎的手,把世界上最古的文化破坏无遗。 </p><p> “可是你们,你们可晓得你们在做什么?”他喊道,“你们凭什么理由说你们比我们好呢?你们的艺术或文字比我们的优美吗?我们的思想家不及你们的深奥吗?我们的文化不及你们的精巧,不及你们的繁复,不及你们的细微吗?呶,当你们穴居野处茹毛饮血的时候,我们已经是进化的人类了。你们晓得我们试过 一个在世界的历史里唯我独尊的实验?我们企图不以武力管理世界,而用智慧。许多世纪以来,我们都成功了。那么为什么白种人会轻视黄种人呢?可要我来告诉你?因为白种人发明了机关枪。那是你们的优点。我们是赤手空拳的群众,你们能够把我们完全毁灭。你们打破了我们的哲学家的梦,你们说世界要用法律和命令的权力来统治,现在你们在以你们的秘密教导我们的青年 了。你们用你们那可恶的发明来压迫我们了。你们不晓得我们有机械方面的天才吗?你们不晓得在这国度里有四万万世界上最务实际最勤恳的百姓吗?你们以为我们要花了很长久的时间才学得上吗?当黄种人会造和白种人所造的一样好的枪支,而且也会射得一样直的时候,你们的优点便要怎样了呢?你们喜欢机关枪,你们也将被机关枪判决。” </p><p> 可是在这时候我们的谈话被阻断了,一个女孩轻曼地走了进来,挨近这位老绅士的身旁。她用惊异的眼光凝视着我。他告诉我说那女孩是他最小的孩子。他用手臂围住她,低声说着珍惜的话,很亲热地吻她。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裤子刚长到她的脚踝,一条长辫子挂在背上。她是在革命成功、皇帝弃位那一天出世的。 </p><p> “我想她是新时代起源的使者,”他说,“她是这老大帝国覆亡的末了一朵花。” </p><p> 他从那有着能转动的盖的书桌上的抽屉里拿出一包钱交给她,叫她出去。 </p><p> “你看我留着发辫,”他说,把小辫子拿在手中。“那是一个标记,我是老大中华的末了一个代表。” </p><p> 现在他较温和地对我谈话了,他谈到过去很久以前,哲学家们怎样地和他们的门徒从一国游历到另一国,教导一切有资格学的人。皇帝们召他们去赴会,封他们做城市的长官。他的学识宏博,他那动人的语句把他叙述给我听的中国历史的小枝节形容得有声有色。我不能自已地把他看做一个近乎悲哀的人物。他觉得自己有总理国政的才能,可是没有皇帝可以把重权信托他;他有广博的学识,他迫切地要传授给他的灵魂所眷恋着的大群的学生,可是来听讲的只是很少数的。可怜的、面有饥色的、愚钝的乡下子弟。 </p><p> 有一两次我说我该走了,可是他却不愿意让我走。可是最后,我不得不走了。我站了起来,他执着我的手。 </p><p> “我很想送你一点东西,做你访见中国末了一个哲学家的追忆,可是我是个穷人,而且我不晓得要送什么东西的才值得叫你接受的。” </p><p> 我极力说我这次谒见的追忆本身已经是一件无价之宝的礼物了。他微笑着。 </p><p> “人们在这些衰退的时代中只有短暂的记忆力,我很想给你一些比较具体的东西。我愿意用一本我的书送给你,可是你不懂中文。” </p><p> 他以一种亲睦的窘态看着我。我有了灵悟。 </p><p> 我说:“把你的墨宝送给我。” </p><p> “你喜欢吗?”他微笑着,“在年轻时候,我的执笔挥毫不是完全可以轻视的。” </p><p> 他坐在桌子前,拿出一张白纸摆在面前。他倒几点水在砚上,用墨磨着,然后举起毛笔来。他以臂部的自由转动开始写起字来。在看他写字的时候,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话,我想起来觉得有点好笑。事情好像是说每当这位老绅士搜集到一些钱的时候、他总到街上的烟花场所去乱花,我们往往用婉转的 雅句去描写她们。他的大儿子,一个城中颇有地位的人物,对于这种行动的丑闻觉得非常烦恼而羞辱;但他那强烈的孝。但他那强烈的孝心阻止他以严厉的话去斥责这浪荡子。我敢说这种放纵的生活对于一个儿子是不适当的,可是在一个讲究人类天性的学者可以看做平淡无奇。哲学家善于从研究中推敲出他们的理论,以他们所听到的学说去造成人生的结论,我往往以为假使他们把他们自己暴露在平常人所遇到的盛衰变迁之中,他们的工作会有更明确的重要性。 我准备以宽恕来看这位老绅士在秘密处所的狎戏。也许他是想要明了人类这种最不可思议的幻觉。 </p><p> 他写完了。为要干那墨迹,他在纸上撒一些灰,站了起来, 把纸张授给我。 </p><p> 我问他道:“你写的是什么?” </p><p> 我想他的眼中稍微有一些[得]意的光辉。 </p><p> “我送两首我做的小诗给你。” </p><p> “我不晓得你是个诗人哩。” </p><p> “当中国还是个文明的国家的时候,”他以讥讽的语气反攻,“所有受过教育的人至少也会写风雅的诗句。” </p><p> 我接了纸张,看看那些中国字。那些字在纸上显出悦目的模样。“你不同时给我一个译文吗?” </p><p> “给它翻译就是给它伤残,”他回答说,“你不能希望我来暴露自己。去问你的英国朋友吧。那些晓得中国最多的一点也不懂,可是你至少也能找到一个够资格来替你翻译几句简单的诗句的。” 我向他说再会。他很客气地指我就座。当我有机会的时候,我把那两着诗给我的朋友中的一个汉文学家看,这便是他所翻的诗句。我自己承认,无疑地那是毫无理由的,当我读这些诗句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p><p> </p><p> 你不爱我时:声音甜甜, </p><p> 眼波含笑,素手纤纤; </p><p> 待你爱上我:声音却变得凄楚了, </p><p> 满眼是泪,睹手痛惜。 </p><p> 伤心啊,伤心之爱使你不可爱。 </p><p> </p><p> 我渴望岁月飞逝, </p><p> 那你就会失去</p><p> 明亮的双眸,桃色的肤肌, </p><p> 和你青春所有灼人的神气。 </p><p> 到那时我依旧爱你, </p><p> 你才会珍惜我的痴情。 </p><p> </p><p> 令人羡慕的年华转瞬不在, </p><p> 你已然失去了 </p><p> 明亮的双眸,桃色的肤肌, </p><p> 和你青春全部诱人的神采。 </p><p> 唉,我不爱你了, </p><p> 即便你上心我我也无心再爱。</p><p> </p><p><font face="仿宋_GB2312">①毛姆(Somerset Mangham,1874-1965):20世纪英国大文豪。1921年来华游历。回国后(1922年)出版游记《中国剪影》(On a Chinese Screen)。这里选录的是黄嘉音先生译载《人间世》1934年9月第12期上的译文。——译注</font><br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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