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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随笔汇总(祥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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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沉寂的疏离和罪恶


  有些事物,你永远只能当成矛盾。
我指着一个英文单词问女人:这个中文怎么念?
  她说,“疏远”。是首枪炮与玫瑰的歌名。来自深夜的传送。
  后来,我把这个词忘记了。遇见另一个女人,懂英文。我再次指着那个单词问她。念什么?
  疏离。她说。
  我就喜欢上这种翻译。它带着情绪向我奔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头一个女人向我问及这个单词歌曲的CD的下落。我纠正她关于“疏远”的说法却从脑袋里勾勒了半天才想起那个生僻的词汇。
  疏离,我居然一下就把这个词给忘记了。我那么高度赞扬的一个词汇就此丢失。我想,如果女人不提起我会继续和这个词疏离。和这个叫“疏离”的词疏离。
  于是“疏离”这两个字突然变得重要,从脑海里无法抹去。常常想起来,再忘记时就想想自己好象丢失了一件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想想,是一个词,疏离。
  就忽然有了恐惧和罪恶感。在一个安定的环境里,在一个被自己熟悉了的环境里,丢失一件东西如此的简单。还丢失了什么?都忘了,想都想不起来,我只挽救了其中的一个词汇,一个微不足道的词汇。

  在刚搬来祥和里的夜里,老冢回河南,老板也许在某个酒店宿醉。我独自醒来。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将我惊醒。空气中穿来酒精的声音,喝醉的女人在楼下对着朋友述说。她似乎一直重复着她错了,她做了多么令自己难堪的事。最有力量的一句的意思是:她常常想把自己和纸巾冲进马桶里。
  朋友们劝她,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想,她的朋友也许没喝醉。
  我不能肯定每个人喝完酒是不是都喜欢说真话,说关于自己隐藏起来的那部分。被理智、社会拿来切割分离出来的一小部分非常隐秘的非实体物质在酒后暴露无疑。表面平和,酒精把血液冲刷的干净。
  从她开始哭泣到被送进房门我都没有听清楚她哭泣的原由。只记得,她反复提到话中除了“错误”还是“爸爸”。
  她说,我想我的爸爸,她提到自己许久没有回去。
  多么亲切的称呼,我想。
  爸爸,或许是个归宿。只有子女才会叫的一个称谓。变成孩子的女人在口下喊着爸爸。这似乎和罪恶无关。我无意去解释去想这之间的关系,只能告诉自己,纯真属于儿提,其他的归属罪恶。
  而当声音消失后,我想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去看看她的父亲,看看她最想念的人。她干什么去了,而疏离她的父亲?
  我很无耻的想起胡吗个的一首歌:8
8年芳琴招工至南方小镇做生意身体腐烂羞辱中摸电而亡(落入俗套)
96年婶婶侄女结伴南下大把大把的挣纸片儿返乡大兴土木家人皆以为荣(又落入俗套)

  嘴角一笑就觉着猜对了,再从周围的店面里想这个女孩的样子。
有了罪恶感,在我妄自猜测出这个女人的职业后。一种冷漠的罪恶涌上来,再后来想起这个叫“疏离”的词,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些什么。我疏离了自己身上原以存在也以为能存在一辈子的东西。
  多出了负罪感,罪恶也从来不疏离于我。这个大矛盾倒令人可笑一下。
  夜归于平静,这几个月却再也没有像那夜一样躁动不安过。深夜的祥和里四号院有没有飘动的魂魄?是不是有无法洗清的泥垢?

  祥和里四少年从来没少过争斗,老春说我们都是群极端自恋的人,我们谁都不服谁。我说自恋的人才可爱,走入一个极端才可以群居。而老春的后半句话却让我想起关于自己一些日常琐碎事暴露的端倪。那肯定是些罪恶的萌发,一些个自私的念头。
  日子越是单纯,这日子里的世界越是显得浑浊。于是我选择出一个很脏的话题进行研究,在文字里剖析它。总觉得自己和一层纸的背面有亲密关系,却又疏离着。这个一目了然的房间每天都在起着变化,碗筷桌子空气床老是变动着距离。和老板聊起经纬度,说每挪一寸地方人就会因此发生变化。那么还有许多东西在疏离着我们。为什么那个躲避在最肮脏地方的东西从不消散从不被削弱从不减少它的分量?那个叫罪恶的东西。
  有时候会安慰一个“颓废”(打上冒号是因为它现在显得生硬造作许多)的人。告诉他,至少你还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至少你还知道自己很“颓废”,说觉悟和醒悟之间很近,一不小心就能越过这界限,那时候你涅磐。
  想想好笑,这套说教别人的理论千古不变。所以自己“颓废”了也得去别人那里寻找这种答案,已知道答案。这是不是疏离了自己的清醒?
  
  在那个躁动的夜里我终于起身在键盘上敲出一段话来。
  罪恶来自纯真的事物。我们的眼睛总是引我们入错误的方向,心灵的指引。常常让我们在深夜不带上帝式的祈祷忏悔,我们的灵魂总是在罪恶的边缘游荡,游离着。就像我们的人一样,总是企图被游离。
  而且罪恶常常是无法启齿的。比如现在的我,心中一定隐藏着罪恶和反省。可我无法把事实交代的更为细致清晰,只能流于最虚无的文字。我一直以为,虚伪的文字只适合洗脸,想洗干净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想写个短文,纠集一下自己罪恶的情绪。让“罪恶”这个东西知道,我现在可能还没能力把自己搭救出来,可我已经在这样做了。这是个警告,就如同足球场上的“黄牌”一样。不一样的是,我无法把自己或者罪恶红牌罚下。
  罪恶和尊严和社会地位在一起,兄弟血脉。有时候尊严很不起作用,在欲望的面前会低下高贵的头。换句话说,尊严现在也没有价值了,它更多的体现在他者身上。他者──别人。人只有在别人身上尊严情结才显露出来。而一旦回归到自身,到达一个独处的环境里,尊严放松了放下了架子不再高高在上。尊严被自我需要的自由代替。
  这里提到“自制力”的问题,当人独处时自制力会变的异常薄弱。经不起任何诱惑,人骨子里的野性就此迸发出来,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燃烧的亢奋。欲望则是早已等待、预谋许久的叛徒,它是从“理想”中分裂出来的一股黑色暗流。潜入等待反叛的身体,一切罪恶的活动就此开始,一触即发。


  你,还有许多见不得的小动作,还有许多照不得光的灰尘。无处藏匿。
  有几句话却可以欣慰一下。一个女孩问她的男人:你真的能接受我?包括接受我的小气我的嫉妒我的恶俗我的歹毒?
  不晓得这的男人的回答是什么,也不清楚这个女孩当时是不是在忏悔。有种光线和着清冽的校园民谣放进窗内。我的疏离估计是无法从我体内飞走,那罪恶还存在着吧,估计也是一生一世的事(只怕“一生一世”这个庞然大物也就能和“罪恶”共存着了)。在沉寂的岁月里,还将侵蚀。那个叫“疏离”的词如何能予之配合中和?

——2003年元月6日于祥和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6 20:33: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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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18 |只看该作者
此处伤花·战场

  夜,吸夜的光吐夜的雾。排比句放在手心让你猜。其实每一个都上升硝烟。你无论的猜测,都是一声巨响。那狼狈的逃兵丢盔卸甲,不小心让流弹划伤写字的那支手臂。传说他回到家也没苏醒过来,每天对着镜子说话,对面是另一个人。
  
  你肯定就在附近。在树下,在洞穴里或高高在上。我在魔法书里选出一招“牺牲”也不能动摇你的军心。我努力寻找你藏匿的地点。却,把自己暴露无疑。战争啊,我早被弃尸荒野。
  可我知道。看着,你就哭泣;听着,你就回应;闻着,你也燃一支香烟吸夜的光吐夜的雾。可你始终把眼睛放在月光背面,星星不知道;可你把耳朵掩在夜莺羽翼之中,嘴唇找不到。声音让拾荒者找到,换回一公斤诗歌和二两爱情,就着夜,下了酒。胃里作的反应,开始辟新的天地。新的战场。
  你说,不要击中你。

  冬天,你把战场布置地前所未有切异常庞大。没来得及高举白旗我已溃不成军。其实你又能接受我的投降。我,乃一介武夫,死,则死。那诈降之极量你尽收眼底。只给我另一场华丽,我且战且退。
  你说,你不击中我。
  我说,打死也不相信。你明明瞄准我的左心房狠狠的开了一枪子弹向我袭来时,钟声响起。声音说下个回合再取我姓名。
  苟延残喘的声音啊。
  声音使我绝望。性命,你戛然而止吧。魂灵,就让下一个拾荒者焚烧,也许能照亮地下世界。
  只是我担心,冬日的一根香烟够不够你温暖。

  如果。
  我败了,请不要伤害城中老幼病残,他们无非是些根深蒂固的脾气。他们没了,你对谁施舍慰籍?
  我败了,请不要动城中一草一木,你来时他们已在,早已枯萎,凋谢如朽木一般,经不起你再次点燃。
  我败了,别去名胜古迹。那是你我建造,去了只徒添伤悲,残砖败瓦,废墟之中没有你寻找的同塌之所。
  我败了,你用不着摇旗呐喊得意洋洋。你以为你毫发无伤你以为你没有损兵折将?
  若我成你阶下之囚,定,温酒,也温月光。等你同饮。我猜你就在另一间囚室。
  被谁,控制了希望?

  你炙热的手心握不了太长时间的兵刃。把武器通通丢到地上吧。那么多人双手合十,那么多人无可奈何的皈依,那么多人的手无寸铁。我还苦苦挣扎,莫非,你所在之地才是王土?
  在岗楼上,我眺望。竟是期待你的到来,你我的战争。热血沸腾你我跃跃欲试。我便要敞开胸怀了,是刺中我还是拥抱,我都闭上眼睛。
  
  势不两立,这句话渐渐没了血迹。诗人偷偷擦干了它,欲在历史里消失这场战争,以祥和抚平战场。须不知真若如此,我定取之首级。
  有时在梦,我拟下不平等条约,等你来签,做你的臣。醒了,咬着牙也做你的王。
  一片刀光剑影后,我看见你泪流满面。手里的暗器射向光。黑暗里,你我才能敌我不分。我将你擒下收于囊中,终身不再示人。


              2003.1.22于黄城 十八亩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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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18 |只看该作者
                     受伤多年的孤儿

  恋母情结。应该是孤儿的最好理解,也能上升到旁系“恋姐情结”上。只是本人很唾弃恋姐恋母这种孩童时代残留的阴影,所以对“受伤”两字特别鄙视。可我记得我小时候,爱把自己放在两个被子和一个枕头搭起的小世界里为某一点点事哭一小会儿。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特别可爱,也很矫情。矫情的可爱。
  很多人想和自艾自怜,包括我自己。主要是一种委屈的情绪。觉得自己冤,觉得自己该比别人活的好一点,就受伤了。还记得那任贤齐大哥哥的《很受伤》一样,很受伤很受伤。可受伤的人,只能是自定义上的孤儿。
  卖火柴的小女孩。童话里最美丽最值得怜惜的孤儿。我小时候有个想法,想娶了这个小女孩儿。她比我自己会幻想,也是老师教导的好,讲这个女孩时几乎泪流满面,也许她的童年里也有这样一个绘声绘色讲述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那么,这个故事就受伤多年。是个契机吧,我曾经看到以后被我遗忘了的女孩常常在她的文章里提及:妈妈你在哪里?反复的使用,老是认为这是个寻找幸福寻找温暖的讯号。因为她孤独,觉得这个世界给予的太少,孤儿情绪油然而生。

  孤独感应该被每个人拥有,我很庆幸自己拥有了“孤独”。而再提到一些词汇吧,它们现在也像是受伤多年的孤儿了。比如:流浪、孤独、永远、爱情、空虚、颓废等等等等。已经被遗忘了本身的意义。我怀念这些曾经很高大的词语,它是我们曾经的向往。当我们泛滥它们时它们就被毁坏了。就像本是世外桃源,却被一群盖楼房的人破坏了植被破坏了光合作用破坏了纯真,用句俗语说:这些词汇已经不是处女了。
  于是就有种类似恋上啥的情结(我们现在可以想到“情结”一词也泛滥,就是在前缀上加上此或者彼的概念),可以称这为形而上。思维连贯一下就能发现,我其实想说“形而上”也是个受伤多年的孤儿。不是么?它那么寂寞的呆在哪儿被你们我们他们解释成各种各样的定义。天哪,还有什么词汇我们没糟蹋?
 
  不管是在我的签名档(像是座右铭)还是在口头的表达上,我喜欢说: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孤儿长大了,还是孤儿。它是一辈子跟随的幸运。因为我认为幸运常常就是苦难的后发先至。

  看多了碌碌而为碌碌无为的人,他就躺在你我身边,玩着游戏说着自己明天要干什么怎么干,起了一百个草案起了无数个提纲立下无数的保证,他还是那样。这就是“碌碌”的定义吧。很喜欢这个颠覆性的词语,它要我想到了关于“庸、濡”等一系列中性词。这也种受伤的概念。谁又不想去为自己证明些什么呢?谁又不想看到自己骨子里到底是些嘛玩意儿呢?
  我想,孤儿,你来谁的怀抱才能温暖?

  伤,又同殇。是失去。是自己本来具备的又被自己像一口口水一样吐到地上。“啪嗒”摔碎了梦想,一地。拣不起来的幻觉。;老春和顾城都用过这样的意象:米花掉了一地(顾城)/胡子不停流(春如旧)。
  歌词:你在天空飞翔,我在地面游荡(齐秦《其实都是一样》)。豁然开朗了一下:既然一些词能近似,那么一些状态也能一样。
  一个女人幽怨的说:唉,他又不是我的,我该找谁去呢?我告诉她:找我吧,我是世界的。
  她就不说话了,也许是被“世界“这个东西吓着了。孤儿是世界的,星星是穷人的钻石。

  多年。多少年?其实这个随笔的题目来自自己的一篇小说的一句。于是,研究起这句话的成分。多年,你要研究自己多少年才能觉得自己和我这两个存在与一个肉体里的矛盾才能融合成自己?这是“道”吧,那时候你就着上道袍出去能糊弄糊弄人了。这需要多年,也就是说你还要做许多年的孤儿。
  我还是唾弃,唾弃觉着自己没有伤口的人。当然了,每个人都说自己有伤口,在山河之上在群水之间在那遥远的地方。透露给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有伤口的,因为你不是我的爱人你不知道,你可以进入我的内心深处去发现我。
  伤口在白天绝对是一副痞子模样。否则,它那么好辨认也不是伤口了。有多少个白夜去值得消磨就有多少阳光被夜晚触碰。今天成都的阳光明媚,富足了倾城了吃六个包子一碗豆浆阳光刺伤眼睛了没有?
  
  受伤是鼓,多年是小提琴,孤儿是吉他。我认为。机器,这个纯工业化词语带出的系列纷争让所有的运动蒙上阴影。我们很受伤,写字机器进球机器吸烟机器****机器。只要你进入一样事物就会变成机器,孤儿就产生多年的意义。被后工业时代抛弃的一堆垃圾。年,是个延续,一年又一年,孤儿养成自己的脾气,习惯了制造受伤制造委屈。被机器改造的产物。
  今夜,在街头,我唱着《晚安北京》。“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伴着国产压路机的声音,伴着伤口迸裂的巨响……风会在子夜的钟声睡去,带着街上乞讨的男孩……破碎的轮胎……睡去”。我突然不悲天悯人我突然冷起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已22年突然发现自己的确像个孤儿了突然自己被酒精灼伤的内脏。好多复杂造作的成分涌起。就想找个女人靠一下。酒醒了,那感觉褪去,大姑妈终于走了,这许多天的孤独这许多天的伤口(莫须有)这许多天的许多天,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而后云淡风清。就发现了孤儿还可以和孤儿作伴,并不孤儿;马原说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故事是传奇的唯一的,其实都一样。而且,还有那么多年等着你,又何必是孤儿呢?还有时间陪着你呢。
  话说到此,再说就矫情就废话就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了。闭嘴一次,做个不说话的孤儿幻想着有一天碰见一个童年想象中和语文老师一样好看的卖火柴的小姑娘调侃一番买她几根火柴不说一言从身边穿过。
  烤鹅呢蛋糕呢光芒呢?多年后,巨大的伤狞笑。


                            2003-1-9于祥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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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乱想

  一夜未眠,将记于稿纸的小说打了部分上来,就累了。吃过早饭回到家,突然仔细将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瞧了一遍。桌子椅子爬满了眼睛。然后坐在沙发上抽烟纳闷。外面起了风,窗户外的衣服在飘动。呼呼地,风跑到别的地方。这才记起来昨日托武汉的朋友订了几日后的车票。正眼看看这屋,也不奇怪。
  我房里这张书桌,自我活着它就在了。还记得九八年从广东回来就一直气压它在上面写啊画啊。摇一摇岁月它就可划入贫农阶级。肚里装的背上驮的全都是稿纸和书本。它一点没变,玻璃纸下压着的照片上的人也没丝毫改变。只是爬在上面写字的人翻了新,字儿越写越多,我在想是不是富农或者地主。
  这成分于我还不满足,却要离开了。算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睡在朦胧之中,阳光刺进来。没拉好的窗帘的角落里钻进些明亮的东西。射开眼睛。
  还有叽叽喳喳地叫声。我翻了身不去看声音的窗外。年前挂在露台上的腊肉就一直被没去南方的一只鸟儿啄食。它每天清晨都在这儿来吃上几个偷个嘴。被它吵醒就见窗帘上映了影子,停在晾衣杆上。时而飞上去吃一口,时而休息休息。动动静静的如看皮影戏一般。居然也不嫌味咸。搁在露台的半瓶水也不知它喝了没有,我用的是那细细的瓶颈,却总不见它往里面丢小石头取水。可能那童话故事是不可能重复了。没将此事告诉母亲,否则它肯定每天得亲自觅食。做为比它高级的动物,知道觅食的辛苦。就苦了我每日得打扫它的随地大小便了。这走了母亲肯定是要发现它的,该留个纸条给它,活不下去飞去成都寻我。

  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我都能将家里的摆设数数清楚。看它一眼,更像是留恋些什么吧。父亲的烟放在哪里,母亲买回藏起的食物在何处,总不能逃过我的手掌,一日复一日的偷吃偷拿。也许就是这童年、少年和父母亲玩的藏匿和搜捕的游戏让我知晓的一切。
  一觉醒来,总知道自己躺在何处,不会茫然。总能摸到香烟打火机的位置。但需拿烟盅装住。倒杯茶就能把一下午湮没,也能熄了欲望。人在家变得细微如一尘,和劳什子社会呀国呀世界啊没了干系。
  记得回家那天有雨,也不怕,知道家里有干毛巾,早也把钥匙捏在手心里出汗玩,像小说写的那样重复一个开门的动作和姿势。用许多动词。

  醒来就再看一眼房子,摸摸这墙壁。可能也只有离开的时候能想得起它。父亲在得知我要离开的讯息后马上把我当成客人。或把我当成五六岁的孩童,恨不得在夜里帮我写东西留我睡去。前几天还央求要我去医院检查身体。抽完血我问父亲:要是我得了乙肝怎么办?父亲瞪我一眼:治呗。其实我和父亲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也都知道我问的是废话。只是在我递烟给他的一刹那觉得像是兄弟,认识了二十二年的兄弟。
  母亲对我出门倒是开明,也不热情也不惆怅。就是我开口要钱时爽快地不得了,一句话也不多问。想必是以前离家她唠叨时发了她的脾气,再也懒得多说。儿子大了年也过了梦想也说了牛也吹了,不出去干嘛?精打细算的女性说不定现在就在想我走了会省下多少电话费水电费等等。母亲总是很奇怪的想儿子。这话也不敢要她看了去,否则很可能又得唠叨。出去是清净再也听不到了。

  头发越长越长。父亲老说带你去剪剪吧,修了漂亮。我再不会上这个当让父亲给剪头发的使眼色过多削短我的头发了。母亲聪明的说头发长了容易枯萎。可我关心的是父亲两鬓的白。它们一次比一次多。假如我是上帝第一个愿望就是灭了白色,世间只少种颜色却也少了许多胆战心惊。可数字总是往前走。少了颜色也是骗骗自己。岁月不吃这一套,呵呵一笑人就要苍老。多想趁机偷了青春送他们。这个话题如此令我害怕,就想掠过。
  凝神想了半天,抽了多少支烟就发了多长时间的呆。觉得自己矫情起来。也发现书中说到人越大感情越单薄的谬误。人长大就懂得了回忆,那沉甸甸的东西,莫不是感情?



??????????2003 2.22 ?于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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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伤花·完结

何必守夜人
  岁月总会洞穿你的身体,愿意沉默的人不去天堂。
  你,千万别守夜。

  我近距离的看她,却触不到。守夜人站在身后,不许回头。
  夜,总会有一天弹尽粮绝。光芒来临的一刻,守夜人躲进柜子里把烟烧得吱吱响。我怀中揣一张印有守夜人名单的人,准备一一暗杀。
  守夜人把过程放下,将结局紧紧握在手中。就这样,就这样,云飘呀雨飘呀,守夜的人只看见黑暗。

  阴霾的脸被阳光照了正着,一丝不挂。
  我只当自己是肤浅的兵,站在护城河里,齐腰深的水,淹没下半身的光荣。阳光照不进的一面,充满危险。
  这幽暗的颜色啊,
  夜一样的寂静。看不见尘的舞蹈,我守在此处,你守在别处。
  仍不知是在等待战争,还是结束。

  有一半的时间交给夜,也交给睡眠。不动声色的魔鬼向来只从梦魇中摄人性命。你放块冰,这街头就冷清起来。有个人在街这边,影子在另一边。  蝙蝠还没学会出没,叶子不掉了大地滋生绿色。
  你
  还等待什么?

  有一半时间,交给日,也交给脚步。你却按兵不动。沉稳如背景。动词在你心中跳跃,你只需牵动神经,它们将放出翅膀。
  人在这面,动作在另一面。
  烈酒烧沸了,房门打开了,天空飞鸟。
  我
  还需要什么?

  抽签。抽中的日子和酒私混一起。抽中的日子像抬头纹一样密集。
  黑啊,你集结了多少守夜人撕杀?敲过三更鼓,你记得上路时把神丢弃。


              2003 2 28 于来福





前半夜

  一夜,这是最后。水温,仍像第一次那么烫;夜,仍像第一夜那么深郁;窗外,仍像第一夜那么喧闹。
  你,仍像第一夜那样美么?

  我已收拾好包袱,明日即将远行。天亮的态度毫不明确。尘埃,将漂浮在每一口呼吸之中。我欲飞翔,你还在沉醉。我们的伤口却毫无节制的扩张。
  我能不能看到你从夜色中走出?

  前半夜是个诗人,浅唱低吟后换来天大的问号。模仿者这回换了身份,用一个短句结束了你我的战争。
  我这支笔啊,容得下千山万水,为何留不住你的容颜?
  我离去,后半夜你就将枯萎。而你早先的离开,已然使我老去。年幼的预言者从去年开始成长。他指指你指指我,将来即一字排开向南飞去。
  我站在此地,呈过去式。你,可看见?



后半夜

  信使丢失了故乡,在一家小客栈里苟延残喘。他往日尖锐的叫喊丧失了,腐烂了,过期了。众所周知的事变的隐秘。于是我连夜起程,代替信使的地位,老死在路上。
  这一夜,注定了是最后。我抚摩墙壁,我触摸这垂帘,我吸烟,我立与窗前。而这些被浪费着的动作。得不到你的半点怜惜。
  最后,我学会了生病。这是信使最后的花招。

  女人,我决意不睡,坐等天明。而下半夜,是个魔法师。
  我多想变走伤口,让这朵鲜花开在别人身上。我知道,你们在偷窥;我知道他们在蔑视。我用一个开口音就能将他们击溃却在想悄悄躲到一片叶子后面藏。
  再一夜,我也不念你。也不用毒誓斩断退路。只消搂另一女子。这伤口便盛开啊那女子便哭泣啊。可我清楚,另一个伤口衍生另一个墓室。
  女人,我要向你说最后一个谎言:今夜,我去关心世界,再不想你。
  女人啊你的眼睛如天空一般澄清,却又如天空一般多雨。我用伞承接你的泪。发现,伤心也能绽放。
  亲爱的,我的散句如此奇思怪想。你若听到,请用十四行赞美我。
  这时,上半夜刚刚开始,下半夜就结束了。


没有人的房间(存题)


                   20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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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西黑的男人(不纪念海子)

  我有几个很好的兄弟,在汕头,他们这辈子都会念出海子的诗。前天不慎被人错记成是海子卧轨的日子,于是选择夜里给汕头的兄弟打去电话。电话里兄弟正在喝酒。叫木木的说3月26才是海子的死忌。我们就笑笑说预先让他节哀顺便,反正自己不像他那样爱着海子,记错一次也无妨。
  那么海子就应该是1989年的今天死去的,后来有戈麦有顾城。还有许多,姓胡的叫昌耀的和更多隐着逝去的人。可再没比死童话、麦子这两位诗人更加轰动和典型。于是昨日在文书院喝茶时聊天的内容就有些对死去的人不尊重的味道了。聊天时说起了海子等人。乃至死亡。喝茶的几位都尝过“愤青”滋味,如今也还在“文青”中走着,就说起死后会不会成名,成名了诗稿由谁编辑出版,得了钱分给家里人多少自己得多少。
  我大声嚷着说等你们几个死了我就改名字,叫西黑。都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改这名字。就说:海子死了是他“兄弟”西川编的诗集,戈麦死了是他“兄弟”西渡编的,你们几个要死了我就改名字,就是西黑编的。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类型的玩笑,总觉得编书者总是好意。但肯定有种嫉妒心态在里面,仿佛是幸福的“株连罪”一样。“株连”的后面并未完成。兄弟老春说到:得先出盗版造造声势,也免得别家先己而盗,折了钱对活着的人非常不利。大家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
  张姓兄弟很阴沉的喝了口茶说:不能把手稿全留下来,得烧毁一部分,这样显得雄伟。
  大家都喝口茶想想这个问题,觉得也很不错,盘算自己死了肯定要烧毁部分稿子的,当然是写的不满意那类。
  剩下来的谈话就像数字数一样。三个男人算着自己的作品数量。写诗兄弟老春说:我死了能有这么厚一本。他的两根手指一抬,中间的空隙可能比《戈麦诗全编》(三联)厚出一百五十个页码。
  既写诗又写小说散文随笔兄弟张的两根手指显然比老春比划的要长几毫米。
  我最占便宜,小说偏多,算算自己肯定要出两本才能选择“可能性自杀”这条路。我得意的说:龟儿子们,我要出两本的。
  兄弟老春说:切,你那一行二十多个字,我这是诗。几个字排一行。剩下的话他没说,应该是在享受中。
  张姓兄弟说:那也不一定是你占便宜,只要把小说断断行,只能比你更多,卖出去的时候还能加上“先锋”二字。
  这时的谈话已经和海子的死没了任何瓜葛。我们走出大慈寺之前,就能把今天这个平凡的日子抹去。和日常生活的每一天一样,今天是全部也是贪婪。

  我以前写过五年诗,却从未对海子产生过任何兴趣。虽然不停的从一些诗歌卷里发现海子的踪影,也没给我多大影响。唯一,海子给我最深印象的就是前年汕头兄弟头次来我家,我当时的女朋友像个天使一样坐在阳光的角落看木木带来的《海子诗全编》(三联)。她看了很长时间,喧哗如同虚设。
  那天家里很热闹。一起在网上长大的兄弟都聚集在我家,她给每个人倒完茶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那本诗集,静静的。这个叫朱丽的女孩后来常常被汕头的几个兄弟每每提起,他们都记得她的名字,可能和海子一样,不会忘记。他们都恋找个像朱丽一样的女孩,能静静的抱一本诗集看上一两个小时。也许,海子活着,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只可惜,这个女孩现在对海子没兴趣。昨天,她告诉我她在学国际贸易,在大学里喜欢信息量大的现代的有节奏的东西。她和我说起的时我在听布列瑟农唱的《布列瑟农》,很忧伤。我能在这忧伤的旋律中思念她,可再也不能让她再看一首好诗,况且我也不写诗了。不写神圣的玩意儿了。
  这就是海子给我的全部印象。那些到处涌动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关心人类”如广告一般的词句是我的耳朵,不是我的心灵记忆的。
  我想,肯定还有很多人爱着海子。如我汕头的兄弟,现在一定在喝酒,晚上一定打电话来念海子的诗。如果不打来,一定是爬不起来。他也需要一个西黑吧。

  很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记得顾城是几月死的。尽管我喜欢他,也喜欢他死的方式。能在死之前干掉自己爱着恨着的人。一定很过瘾。昨日喝茶的结束老春说起他死得由某女写几大部小说出来如《命丧XX城》之类的题目赚它一把权当分手费了。昨天的话题就在这儿结束。海子在若干年前的今天才死。
  那海子在若干年前的昨天在做什么?西川呢?谁也不能了解。但明天是知道的,海子拜拜了,西川在写悼文了么?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如西黑西白西山之类的人在等待着朋友的死亡。

  今天是个很无意义的一天。西黑八点半爬起来。十点去吃面条。十一点回来看别人发来的稿子。十一点半开始看碟,国产轻喜剧两部。两点半老春回安徽,我在床上说了第若干句话:路上少喝点酒,少和人打架。本想说“别去卧轨”的,可这话昨天喝茶时交代过他了。
  我叫西黑,今天肯定是叫定了。我不故意等待朋友的死亡。别人也不故意等待。这充分说明我们不是艺术者,至少我们产生不了“汉语的悲剧”(臧棣语)。但我想很多人都会去做生后之事。
  写文之前上网,发现关于海子死亡忌日的消息并不严重,也算是知道纪念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写诗写文,烧两柱香就行了。只是好奇他死的那年为什么那么汹涌的哀悼。更好奇顾城的死居然还令一陈姓着出了本谓之《诗人之死》的书。我想,西黑死了,他的兄弟们要年年都能给他出本书就好了。呵呵。
  今天是三月二十六,再也没有看海子诗的姑娘在我身边。今天下午成都的阳光很好,我想起汕头的兄弟在酒醉后逮着我念海子诗的情景。也想到了我的女人,还想到了很多和海子有直接间接关系的事。我不纪念海子,也不关心人类也不想姐姐。我只是想用一些时间打发与语言之外无法替代的东西。但我们都在等待叫西黑的男人,或想做西黑的男人。为自己,为别人,但肯定不是为文字本身。



                   2003 3 26 成都祥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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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18 |只看该作者
入厕记

  我是很喜欢厕所的人,所以一旦纠集到“厕所”问题就比较敏感。这应该和张楚的那首《厕所和床》和莫大关系。前年算起的两年,基本上都是这首歌陪我走完各个地方。床和厕所在外地是我向来感觉最温暖的地方。床让人休息。而厕所,没有比厕所对人有更大更独立的空间罢?
  我以前的很多小说,还有骗女孩的对白都是厕所的思想空间贡献的。身体的新陈代谢从不欺骗自己,它忠于自己也忠于外部环境。身体和你斤斤计较,从不说谎。一根黄瓜一块面包一杯可乐,它会和你算得清清楚楚哪些是身体的养料哪些是蔬菜的养料。
  二十多年了,对蹲在厕所里如同吃饭一样习惯。蹲下来,你就是自己的神。世界是陌生的,身边是陌生的,什么都能阻挡你。惟独厕所,那么熟悉亲切。从没有变化。墙上或有人写着几则黄色笑话或说拨打哪个手机就能和谁谁谁胡搞一次,最常见的肯定是简笔画生殖器了,钢笔铅笔圆珠笔碳笔描述对异性的向往,图腾从没有消失。女厕就没“如”过,不晓得有没有这些。男厕所里有人类最下流的智慧,也有最真实的感受。通常我蹲着就想路该怎么走下去晚饭怎么吃,路边的哪家旅馆比较安全便宜。大脑在这一刻无比明晰,有洞察一切的能力。蹲多久都行,厕所大小我从不改变这一真理,一定要自己满足为止。很多时候我喜欢在火车的厕所里抽烟,因为那里可以将窗户打开,风只对着你一个人吹。你点支烟,把头靠近窗外,风很大。如果你正在遥远的是你最亲爱的地方,请你大声喊,火车上才不管你是谁。如果有人敲门,别管,喊你的。再敲,也不管。再敲,你反敲回去告诉外面你还很流利。
  搞定了,再抽口烟,往厕所里吐完口水大摇大摆走出去,让所有的人相信厕中自有颜如玉。一身的轻松,身轻如燕仿佛顿时能飞檐走壁了。


  每次走过祥和里的那个公共场所,看见上面写着“入厕两角”就想想纠正那个妇女。或者在那张小桌子上蘸点水写下“如厕”二字。可总把这事咽下去,反正是上厕所管那么多做什么。可终于有一天爆发了忍受不了了,如同身体内部需排泄一样。我捏紧拳头冲至厕所门口用抽水马桶的耿直问老妇人:大妈,您知道么,这俩字应该是“如厕”,不是“入厕”,我看着别扭死了。大妈好象不太懂我说的意思,啥子嘛?她说。
  我一摸身边,也没带笔。我大喝一声欲进厕所蘸点自来水给她在桌子上写下来。大妈玉手一挥:两毛钱,要纸一块。
  可惜我当时肚里一点存货没有,身上也没带一份钱。只得灰溜溜回家。坐在自家马桶上思索,得出了几个错误之处。
  第一:显然不带钱上街很愚蠢,在大都市这如同裸奔;
  第二:“如”和“入”同音,不好辨音;
  第三:自己也读错许多的年头,不该在大妈面前炫耀;
  第四:“入”为动词,“如”应该是借词代词之类的货色,实在不好分辨。市井之中谈及这些真他妈伤及无辜。
  最后总结,“如”“入”并不重要,人看见厕所就会上,急的时候谁他妈顾得上那些?离厕所三百米就开始摸零钱了。

  能具体谈起厕所,还是这几天发生的故事引起的。我吹牛摆龙门阵时总会提到我从来不缺厕所,只要我急就能找到。偏偏那天在南郊公园喝茶后遍寻不到厕所。六天前吧,几人上公园喝茶,后来买了扑克斗地主输了喝茶。除我之外,其他俩人都没这样玩过。看着他俩边玩还边喝,心里暗暗开心。不想牌场无眼。血战一下午有输有赢,三人喝下三大壶茶。那茶倌儿提着壶茶在旁边乐歪了嘴。上厕所是预料到的,临走之前我还以前上了一次以防不侧。谁知肚里蓄水功能已经瓦解,一滴水的养分也吸收不了,庞大的水龙头。公共汽车在某一站停下三人不约而同飞身下车六眼通红寻找厕所。我想古时候贾岛寻觅“推敲”之道也没如此用心。我体内由有如泥石流涌动,集体有有序的巨大的液体穿越种种内脏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希望仰望同一片蓝天。当时的我完全能感受到它们的急切心情,因为我和它们一样想寻找一个幸福的“如厕地”。
  成都真是大,绕来绕去还是楼房。我一下车心就寒了。这种不繁华的半居民区要找厕所真难。走了两条街硬没找到厕所。身边一人提议到任意小馆子里假装吃饭先后上了厕所逃将出来。只是大家都不太好意思,尿意也没三花聚顶,就回答找找,再找找。这一找又是一条街,这时液体都他妈能从眼睛耳朵里漫出来,饭馆都消失了。只剩下居民楼入口,我们知道,那里都是独门独户的卫生间,公共汽车是有的,公共场所是肯定没有地。于是继续寻找。
  一边找脑子里一边冒出对大城市的咒骂。若干年前就有人提出做一份《城市厕所指南》的小册子出来,恨自己当时仗着会找厕所,落得如此下场。城市的厕所向来难以寻找,人们太关心自己,仿佛膀胱容量都已经到达好聚好散的地步,厕所前的“公共”二字变得陌生起来。这也应了那句老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记起般年前看电视,看到杭州某台大肆宣称西湖边上的厕所免费供游人使用。镜头转向的那厕所居然我去过,大有同喜之感。还记得此恶厕很干净,备有烘手器等物品。免费。
  只是倍感奇怪,上厕所、尿尿、撒尿、小便等词中并没有利益冲突,况且排泄还有“方便”之引语。厕所不收费倒要宣传真是怪事。我想古代谁要是坐在厕所边上收取几个铜板说不准会被浸个猪笼什么的,如今厕所免费要放鞭炮反要成中国其他厕所的典范。“南朝四百八十厕,多少楼台烟雨中”啊。
  想太多没用,又穿过了一条街。狗日的厕所是不是全变成超市菜场居民楼了?我想起许巍的《那一年》,觉得歌词无比贴切。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又记起我喜爱的一位作家的话:像一枚出膛的子弹找不到幸福的出口。
  人生的一大幸事是找到厕所,这是值得肯定的。就当我们的绝望快要湿嗒嗒从裤子里流淌出来当我的身体快成为残花败柳时,我寻到一个小市场后的废墟。几个孩子蹲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便。我飞奔过去,跳过一个孩他好奇的看看兴奋的我,我摸摸他的脑袋,向着一个遗弃之地奔去。
  一分钟后,我走出来。脸上挂着建国以来最愉悦的表情。我后面跟着一个表情同我一样的男人。还有一名男子继续着幸福工作。又过半分钟那男子才出来,一点喜悦没有。问其何故,答曰:我们在这里等下一次冲击来临后再缓缓离去吧。
面对如此诗意的要求,我还能说什么?谁知道前面何方才能出现另一个偶然无比的废墟呢?厕所呢?那遥遥无期。我这才想起,我在其他地方能寻到的厕所根本没深入城市的内部。城市的内部原来是如此干净,容不得半点沙子,何况一个带有异味的厕所呢?
  去过音乐厕所,也去过可视厕所里看过三秒足球:贝隆做了个好球。我叫一声,吓怀了其他撒尿的人。听说还有黄金厕所,中国的那个是最豪华的。想想中国真是富有,厕所收钱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我突然拍拍兄弟张的肩膀说:不管金厕银厕,能给尿就是好厕。

  对厕所的感慨实则和这几天祥和里断水有关。温度骤然升高,喝水喝醉了还不解渴。马桶干枯的像69年的旱灾。夜里一点喝了大半瓶二升装的可乐,实在受不了又不敢掀马桶盖子,水还需两天才来。这肥是不敢施在家了,小区里连片野地也刮不出来,更别说好意思随地大小遍这么不道德。翻出小区在一公里之外的火锅城旁找到厕所一幢。二楼,男厕,我左蹲位兄弟张右蹲位满足的蜷缩一团。兄弟张每分钟冲水一次,边冲边说:妈的能上个厕所真好。
  小区告示说早上八点准时来水一次。夜里就不睡,等着早上接满家里的容器,衣服要洗啊碗要洗啊地要拖啊马桶要冲啊。在家里,这些都是母亲做的。
  早上,听到水声。下床,拖鞋,小跑,接水、抽水马桶的清洁、方便一次,再抽水。做完一切我在池边洗手,试着冰凉的自行车。透明的液体自手滑落。不知为什么,大脑突然又有了尿意。再来一次吧,反正不收钱使用权又是自己的。一会儿就没水了。何况,你又怎么知道过会儿你在哪里进入难以辨认和寻找的厕所呢?


                               2003 3 29 于成都祥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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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18 |只看该作者
挪窝记

  春暖花开,成都的“非典型性肺炎”如雨后春笋般降临。带头大哥宣称:我们此次离开成都市区的根本原因是逃离病魔巨手保留文学革命的火种。

  人类的巨大破坏力再一次在我们身上印证。但凡有我等几人存在的地方必难逃邻居白眼房东抛弃。门锁踹坏了地板砖裂了两块,不知道是谁在家练起铁布衫和无影腿;夜夜声声不息的大声唱歌、弹琴和听摇滚乐。据邻居投诉我户居然打呼噜的声音他们也能听到,想必我们其中的谁有带麦克风睡觉的恶习。总之是要搬家了,要不就是和广大群众作对。

  一行五人,也不管是否黄道吉日上了汽车就奔郊区。要搬,就搬出风格搬出我辈气势。先在市内的中介所谋了几处房寻找“五通六通”那完美的室内设施。这时每个看房的人都成了市井女性挑三拣四不说,总觉得不如原住的家舒服。看下几处汽车尾气闻得实在想热泪盈眶,有些倦意一致决定搬到郊外。

  建国以来,搬家都如同爱情一样酸甜苦辣耐人寻味。而搬家的第一步“寻房”更应该曲折离奇才对。上的是去双流的车,按少年李的意思是随便找地方下。想当年亚当夏娃从可恶的伊甸园走出不知道在寻新房问题上花了多长时间,一个世纪?估计很简单,从天堂跌落到人间在恶魔和黑龙去不了的地方找个树洞就能过上小日子慢慢老去,可惜他们不能互相念《当你老了》。我们就比较麻烦,小中巴在市内如旅游一般逛了数圈后才缓缓拖着大屁股走到郊外。按预先的设计,一定要把房子找在三环路以外,如果在五环路以外就做个“奥运村”。

  找房子是很辛苦的,你必须眼见有居民区有商店有网吧有公共场所。周围的坏人要少好人要多大家的耳朵都能适应在夜间活动等等等等。车一直到双流我们都没在沿途发现好的地方。你说怎么办?

  突然想起在更远些的已经离开成都的地方,有个叫日月城的地方。山清水秀不说,更是人杰地灵,由于有个美术学院,那“纸香墨飞辞赋满江”这八个字也能完整的用上。随即下了中巴上出租车直达日月城。

  下车看见的第一只狗没有叫,望着我们小尾巴摇着摇着。中国狗也能是卡通片,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地方。当然不是我,因为我曾经来过,而我更早就喜欢上这个地方。日月城其实是个渡假村,这几年做了美术学院。看着进进出出学校的更加少年的男男女女,满街的长头发男子走来走去,不仅感慨万千起来。大街上都是艺术细胞,大诗人杨铮的感慨。

  老了,刚有人再发感慨就看见一个男人提着幅裸体女郎的画从身边走过。大家一下年轻起来,近视远视的世界都明晰起来。也不老了。男人就是这样年轻的。

  找房子居然没花多少力气,第一家就成为了终点站。两口子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笑起来比谁都憨厚,女主人倒来四杯茶。房间被架得很高,说起话回音无限。门口放着两辆人力车,男主人说这是他白天的生计。此外他还有一亩几分田种些小麦就能生活。家里没狗,总觉得少些什么。参观了房子,无比得大,房租却比城里少了一半多。如拣了大便宜,个个心中窃喜。前一批走的学生留下了F4的粘贴画,少年们和他们站起,觉得荣光。

  货比三家,傻瓜都知道。出了心仪的这户人家就成了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多便宜呀比想象中的便宜许多了呀。才觉出什么是遍地黄金。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看得我们心旷神怡,比美女好。有的房子有院子有大狼狗和化肥,有的房子前面有湖,有的房子有光屁股小孩对着墙壁大喊。这些已经够可爱够完美,不喜欢咬人的虫子如小天使一样飞来飞去,也光着身子。路上的牛粪、路上扛着农具的男人,湖边洗衣服的妇女,都是大天使。

  看了,等于没看。人只需要一所房子,一张床。多得,丢在路边。猴子过来的人类知道不丢芝麻不瞎拣西瓜。就第一家,少年李对每一家说:哦哦,明天早上给你答复。不知道为此等待的人们要期盼多久会不会都站成文通村的望夫石头。

  绿的黄的蓝的红的白的,颜色就是颜色,这不是城市。从城市来的鸟总认为农村是美丽的是值得居住的,是没有废气的是没有勾心斗角的。

  和第一家住户的男人谈判时小心翼翼。除少年李和少年杨有工作外,要驻扎文通村的几位都是无业游民。只好撒谎,学生,都是学生。带队的少年李已经把自己的岁数调整了许多成为大家的导师。很遗憾的是他经常的脏话让主人家瞠目结舌:“这是你们导师?”只好对答:吾等嬉笑无常人称“川东一支笔”。露出鄙夷之色,主家只好说艺术的事我们不懂。暗叹口气过关,各人上楼计划抢滩占领自己的领地。交了身份证签了小合同算是落定。

  回到市区搬家就开始了。要换窝,东西得带走。冬天的物品一件都不能少,三个取暖器四床电热毯本足够独自温暖的东西现在显得无比多余。从角落里肯定是要找出丢失许久的物件。灰尘之下报纸之上,有你的钢笔你的裤衩你的半包香烟十来个打火机。更幽暗僻静的地方,小虫子走过的地方有只避孕套安详着,这是唯一没有失主的东西。找出了几盘黄色光盘和张国荣的MTV,想想斯人已逝便把那碟放进箱子的最深处假装根本没找出来。电脑有三台,狗日的高科技还这么重。衣服从春天到下一个春天络绎不绝,拿照相机拍了一张又一张就缺老泪纵横。

  搬家的乐趣就是能寻找出多年未见的东西。我还有遗失,一定是再也寻不出来了。那是一位姑娘写给我的一封信,可能还有那姑娘的香味。它们肯定就在哪里,如《北京一夜》里那歌一样: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在思量你能否归来么?想着你的情,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想不放,就不放。

  遗弃者也不止是我,我想每个搬家的人都会丢失一些或更多物品记忆在房间。在空气里,在地板上,在蜘蛛网上,在音乐里。

  屋内有块西瓜皮。昨夜接来一位女子,朋友来了是否真要请她吃呢?还有喷嚏,这张楚的歌啊,我想唱给房东听。“朋友来了请他吃块西瓜皮,仇人来了冲他打个喷嚏。”(张楚《蚂蚁蚂蚁》)

  客厅里放着噩梦一般的行李。书太多,能买许多钱吧?找来拾荒者决定给他点甜头,一进来先瞧中了破电视死活要给四十块钱买下这十八寸的“长虹”。决定可怜。此人我曾恩惠过他,卖了八九十个酒瓶,还冒着五雷轰顶的危险偷卖了春哥儿心爱的足球报纸若干斤。没想此次他卷了最后的十几个酒瓶子和几页报纸逃之夭夭也。发现的烟头比散钞多,就觉得这是地狱了,再不走这房子就得被自己拆掉。翻完箱倒完柜终于清点得差不多。往床上一趟,如等死般等待搬家之日的降临。

  在外的春少年冢少年发来消息:如搬到双流,他们准备去天府广场静坐。也不怕条子逮了去当流窜犯。

  回一条留言:去,只要臀部脂肪丰富允许丫们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离搬家之日还有两日时,每日回家都要穿梭在行李和行李之间。偶尔,会踩到叔本华的随笔上,要不踩到诗集。电话也停了电脑也拆了,身边是无所事事的气氛。要挪窝了,祥和里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打开CD放罗大佑,每一首都是离别之情。就找不到另一个有感情的人抱头通哭。于坚在他的随笔里写到一卷过去的绳子,我们只有十几副扑克。也撒在路边。城市就此消失,还有许多人会像我们一样在深夜唱歌弹琴喝酒么?还有邻居会叫来警察查房么?还有人会为情踢坏门锁么?还有人在深夜念顾城的诗么?还有谁对着窗户唱那个死去的戏子的《夜半歌声》?  有一天孩子们会告诉他们后代你们要守规矩──《未来的主人翁》。

  又接到在外的少年的电话,说安徽的诗会结束还要多玩几天。冷笑一声,不就是不想搬家么?恨起心来真要把他们的内衣裤塞进马桶堵起,给房东留下此生最不可磨灭的印象。后来想想也罢,换作我,估计也是偷懒的货何必又怪别人。天生就是苦力的命,再说有美女相伴,总不会寂寞?

  几日来,尽拣些老歌听。毕竟是要挪窝的人。窝住得久,生了感情。马桶都坐了这么长时间,屁股上有了轮廓,怕是再受不得其他的规矩。想当初从二环路搬进一环路的午后之雨,今天算是阳光明媚。仿佛每离开一处,邻居们都是夹道欢迎的。能不打架算是好事了,这等刁民还是早早搬走的好。反正是要搬的,扫扫地洗洗衣,看看找出来谁的女人的内衣,想想女人美丽的身段,又是一笔收获。

  挪窝,从来就不是大喜之事。哪怕是从贫民窟向世纪花园里进发。厨房再脏也是自己用的,地上不用说老是黏乎乎啤酒牛肉的天下。这间房散了场是再寻不出一样的绿色。春天来了,去往乡村,看上去多么美好。天他妈才知道好不好?从一场美梦到另一场美梦?

  不想太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打了一通一通,他们天天搬家流过眼泪否?
  

             2003.4.10 祥和里小区四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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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和里  是什么地方?
——有时人们感到:除将“除以受苦为生活的直接目的之外,人生就没有什么目的可言”说与人知,双鱼座的人生就没有什么目的可言。——姑姑说的 又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http://tongueear.blogc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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