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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买的书,译林的。两个短篇放在一起取得了非同一般的效果。
《烟云》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小编辑,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供职,他对这个小城市一点也不熟悉,对自己即将就职的一家关于空气质量的杂志的工作也不怎么有信心,不知道他在远方有没有亲戚好友、家室如何(这一点非常重要,和《阿根廷蚂蚁》形成强烈的反差),只知道他和一个叫克劳迪亚的女孩子有来往。这个女孩子根本不了解他,赋予他根本不具备的品质、把他当成一个上流社会的“艺术家”,而他也只好戴着这个面具与之交往。他来到这里的状态是“临时”的(注意“临时”这个字。)这个世界是一个布满灰尘的世界,而这个城市是其中最脏的一个城市。这一点和《阿根廷蚂蚁》是一样的。整个故事充满着对灰尘的描写,从不在意,到在意,从烦躁无奈。灰尘布满了整个城市,同时时刻充塞在他生活的每个方面,甚至他的工作也和灰尘有关。克劳迪亚是个貌美的女人,本该是唯一个一有理由不和灰尘扯上关系的人,但她和他私处的时候同样受到了灰尘的威胁,他们的偷情被灰尘弄得相当狼狈。他们的出游是整个小说最干净的地方,最后灰尘还是出现了,以烟云的形状。(这是灰尘的诗化形象,是日常生活杂乱的干预性力量上升到史诗性质的一次转变。)灰尘和蚂蚁一样,是生活中某种反面力量的象征。
《阿根廷蚂蚁》主人公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带着他的老婆、孩子。和《烟云》不一样,《烟云》的主人公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而且他自己似乎很满意这一点,他一露面就说,他喜欢一切都是临时的。《阿根廷蚂蚁》中的“我”是带着全家来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临时”的,而是永久的。蚂蚁(或者灰尘)象征的日常生活中的干预性力量会更加深刻地影响到他。他对这个地方有期望,所以才付出那么多的心力对付蚂蚁。他走访邻居,学习灭蚁的种种技巧。灭蚁意味着什么呢?它是企图通过一次性的努力来打消所有困难的方法论。通过故事我们可以看出来,没有一种办法能够彻底地消灭蚂蚁,唯一的办法是“不断地转移”。在这里,“不断地转移”成为了一种状态、一种经过岁月磨练之后的哲学。我们想象一下主人公为什么搬到这里。故事虽然没有说明,但表明了这样一种状态:即:他一开始就处在一种“转移”之中,他转移到这个地方,遇到的是蚂蚁,他以前转移到某个地方遇到的可能是灰尘,他以后也要“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人生就是不停地遇到蚂蚁和灰尘,然后不停地转移。来到这个城镇后,他不停就地转移着自己的“孩子”。那些生活的干预性力量是消除不掉的,我们也没有能力与之对抗。两个邻居在对付蚂蚁的哲学上截然相反,一个把消灭蚂蚁的苦恼全部发泄到了发明装置上。发明灭蚁装置成为他逃避蚂蚁的一种手段。另一个想用干脆的办法毒死蚂蚁,而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根本毒不完蚂蚁(甚至毒不死蚂蚁,只是暂时麻醉了蚂蚁)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迷失了,连自我都丢失了。而我们的主人公由于刚刚来这里,和蚂蚁斗争的历史远远没有这两位长,所以选择了“转移”。灭蚁人代表官方,他的办法是用蜂蜜喂蚂蚁,最后使蚁王失去士兵,逼迫蚁王出来,这个办法是最聪明、也是最愚蠢的办法。这个“官方”和所有卡夫卡描写的“官方”是同一个范畴的,他们往往能够把握住问题的大致方向(同时竟然显示出某种别样的智慧),但问题最后的解决期限被无限延长了,问题解决的手段和问题本身或目的之间出现了背谬。飞矢的运动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瞬间,每一个瞬间都不是运动的,而且这每一个瞬间直接否定了整个运动过程。另一个问题是小说中的“叔叔”。我们通过主人公的叙述知道,他还没有搬到这里以前,就曾经听叔叔说过这里有蚂蚁。注意,是“有蚂蚁”而不是“蚂蚁成灾”。“叔叔”在这里象征着文字记载的历史,作为后现代主义作家的卡尔维诺和所有后现代主义者一样,认为文字记载的历史(或者口头历史)不是可靠的,历史意味着荒谬。在《烟云》里面是没有历史的的。《烟云》充满了浪漫的气息,一切干预性力量不过是为了加强这种浪漫,所以《烟云》不需要历史,历史的出现只会使小说显得别扭;而《阿根廷蚂蚁》是需要历史的,历史加强了生活的力度,同时也加深了生活的荒谬。最后一个问题是女人。《烟云》中,克劳迪亚是“我”的反面,是“我”的生活的干预性力量,是烟云的一部分。她就是烟云(是被美化成烟云的灰尘)。《阿根廷蚂蚁》中的女人有三中身份:1,作为妻子,他加深了一个男人的可悲处境,使他永远逃脱不了蚂蚁。如果“我”没有女人,没有家室,没有孩子,就有可能过着《烟云》中的那个浪漫的生活。《阿根廷蚂蚁》中有一段对土地的描写。这片土地虽然是后花园,但荒凉了(正像我们期待中夫妻心心相息的情感一直没有出现一样),而且,仔细一看,这片土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2,母亲,作为母亲,她太胆小,同时也承受不了任何意外。当她看到几只蚂蚁的时候,整个就尖叫起来。他不知道怎么爱护自己的孩子,孩子的食物被蚂蚁吃掉后,她不是想办法再去弄些食物,而是一味抱怨。她先前一定是个脾气暴躁、自以为高贵、忍受不了世俗生活的“克劳迪亚”似的女姓。她是克劳迪亚的延续。3,灭蚁人。说她是灭蚁人一点也不确切,只是从这个对位中能够看到意义。相反,她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去消灭蚂蚁,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一切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她做的贡献是抱怨。她作为灭蚁人的所有意义体现在她和官方灭蚁人的对位之中。这时候卡尔维诺式的女人出现了,她的做法看似果断、勇敢,但结果是使自己的家庭处于一种明显的与官方对立的状态中去(和卡夫卡的“群众”一样,卡的群众也是某种误导性力量的象征)。也就是在这个场景之后,他们这个家庭的结果也就明显了。故事的最后和《烟云》奇怪地一致,以充满诗意的观景结束
半个月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本小书看完了。卡尔维诺不同于卡夫卡的地方是,以非常令人愉快、明朗、清晰的调子叙述艰涩的问题。而他们讨论的都是非常令人难受的人生问题。卡尔维诺更多地把寓意寄托在超现实主义中(超现实主义是个小孔,透过这个空你才能看到所有真正的问题),而卡夫卡更多地直面这些问题。这段时间一直在西安游荡,颇有点像《烟云》里的主人公,对于我来说,一切都是临时的。在一个现实主义者,或者超现实主义者、表现主义者眼里,它就是无处不在、无法逃脱的灰尘和蚂蚁!
[ 本帖最后由 韦乃文 于 2008-10-30 16:0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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