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言论与自由：《性书大亨》观后

飞凉

色情言论与自由：《性书大亨》观后

     “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国教或禁止宗教活动自由；限制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剥夺人民和平集会和向政府请愿申冤的权利。”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1791〕（即权利法案第一条）


    当我们翻开历史浩瀚的文献，会发现在几千年的时间长河中，泥沙俱下地留下来有许多情色言论的小书，在历史阴暗的角落里这些东西不时地涂写着或淡或浓的那么一笔，但它们一直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因为在几千年君权神授道德观的主流语境中，那些真诚的或虚伪的卫道士们也在书写着反对情色的、标榜着所谓道德的一页。

    随着工业化大生产的到来，在如今连艺术作品都进入“机械复制”的时代，也给情色言语从一般的房帷之密向大众娱乐空间的跃迁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在当代的美国，就有这么一位：Larry Flynt，瞅准了在这个想象空间中的巨大商机，从脱衣舞俱乐部老板起家，接而创办了一家比“花花公子”（Playboy）杂志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色情杂志“好色客”（Hustler）。当然Larry 对色情业的疯狂执着同样也触怒了卫道士们敏感的神经，他们轮番对“好色客”发起攻击，让Larry一次次地成为监狱的座上客。不过Larry从中练就了愈挫愈勇的神经，上法庭于其而言几成了瘾，他的人生兴奋点也从色情业转移到了法庭上与对手对决时的“高峰体验”。在长期与法律制度抗争的过程中，无形中使得这场事关情色的言论风暴，演变成有关美国宪法保障言论自由、公民自由的象徵。Larry近些年还活跃在美国的政治舞台上，听起来有些荒唐的是03年他还有意参选加州州长。

    96年出品的《性书大亨》就是这么一部根据Larry Flynt部分生平而改编的电影。影片绝妙有趣的是，Larry也参与了表演，演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把他搁进监狱的法官大人。他镜头不多，一直端坐。因为在现实中他只能这么坐着，由于他的触犯众怒，有一次挨了埋伏的枪子导致下肢瘫痪并丧失了性功能。

    从我们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基于人性的弱点，色情这个东西会不时地侵入着我们的日常生活。而如何面对，也会产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不同观点。若色情形成了产业，必然会和政治形成互动关系，这样就给政府新 闻出 版检 查制 度提供了一个展现的舞台。因为不同观点的存在，政府如何操作，那是检验它是否是先进、、、等等代表的试金石。

    “这部电影当中，一个以性言论孜孜不倦的向社会挑战的出版家，被卷入（有时是主动进入）无穷的官司。其中一次，这位性书大亨在色情画报上登出一幅漫画，描写一位德高望重的教会领袖在后花园和自己的母亲乱伦。这场官司最终到达美国最高法院，辩方律师的理由是：有没有任何人看见这幅画后，会认为或者怀疑原告真的有和自己母亲乱伦的行为？如果根本没有人会这么认为，该漫画便与言论自由有关，而与诽谤罪无涉。律师这样说：我的当事人用这幅漫画表达他的价值观，及对正统的和虚伪的道德观进行抨击。尽管我丝毫不认同我当事人的价值观，也从不看他主办的色情刊物，但我喜欢这种允许不同价值和道德原则共存的自由。这种自由是我们今天得以享有诸多自由的重要前提。”（引用）

    那个律师的发言从法理的角度直戳到了事件的本质，自由是什么？自由和价值观是如何的互动关系？法律因之而如何解释或定义？
看完这个影片后至少会留下几点是值得注意的：
    法律，更主要是民法作为保护民众权利的游戏规则，在许多时候体现为保护民众的自由，但这种珍贵自由的获得，有时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象这个片子中所反映的，你在享受自由的同时，不得不忍受那种低俗杂志在你身边的存在。

    有人用某种方式表达他的价值观、道德观，而你丝毫不认同他的价值观，我们应该允许不同价值和道德原则共存的自由。“这种自由是我们今天得以享有诸多自由的重要前提。”
    于我们而言，一切对道德观念采取一元化立场的所谓好心人（比如反对色情道德），也会轻易沦为道貌岸然者的帮凶。因道貌岸然者接着就可以“崇高的名义”（这里又可能得到所谓好心人的支持），逐步蚕食地剥夺民众的其他自由了。所以在一个看似干净的社会里，当色情刊物的言论自由被彻底剥夺之后，一切政治与思想言论的自由也就随之被取缔了。喜欢后一种自由的人就需要容忍前一种的自由。

    还有个如王怡所言的特例：
    在威权体制下，政府会标榜一种价值观，并以道德权威自居。不然一个在道德上缺乏神圣感的威权政府又如何说服大家听从一种声音呢？
    这时的色情言论，其实就是一种政治言论，他必将危及政治的合法性。
    所以，此时色情言论不能生存。

    回到影片中，这个性书大亨在瞬间的“高峰体验”背后，其实更多时候是人生的空虚、寂寥。
    影片最后，时刻保持挑战状态的、言行已似疯狂的Larry接到了律师的电话。而此时，这个半身瘫痪的所谓斗士正在落寞忧伤地观看着因AIDS已离去的爱人的录像带。

    Larry：“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律师：“先听这一段，第一指控…是基于自由交流意见，自由发表个人的意见，但最重要是其真实性，在这次辩论中，我们考虑到其出发点并非刻意针对某人…”
    Larry：“那我们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