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骑的猪

赵文元

不得已,老李还是给孙子买回一头大白猪来当马骑。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半月前,老李带着三岁的孙子去公园玩。孙子就要骑那头羊塑像,说是马马。他不由得怜悯开了孙子,说,那是羊不是马。孙子疑惑地望着他,他就给孙子比划马长什么样的。孙子越发疑惑地望着他。他就学马叫、学马跑,爬在地上学马踢后蹄。孙子笑得满地打滚,楞是要他带他去骑马。
        他想满足孙子的这个愿望,给老四打电话,问询村子里还有没有马。老四说,他也二十来年没见过牲口了,问他问询马要干啥?他说,你别管那么多,打听打听哪里还有牲口了,到时候给他来个电话。过了几天,老四来电话说,他连襟的妹夫那里可能有。他们那里是山区,交通不便,应该是还靠马车拉东西了,就告诉了他一个地址。
        他和孙子一早坐上班车,太阳发黄时才到了目的地。一进人家的院子,孙子就醒了,四处瞅着问他马在哪了。男女主人都愕然地看着孙子和他。他笑着对两口子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口子听了好笑地摇摇头,说,他们这里前十年就没有牲口了,他们的孙子也不知道马长的什么样子了。
        孙子哭闹着就要看马马,怎么也哄不住。男主人附耳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想了想,苦笑着,抱着孙子,随着男主人走到用棍子栅起来的羊圈前,说,这里面圈的都是马。孙子说,那是羊!三个人面面相觑,接着轰然大笑起来。孙子听着这笑声,闹的更带劲儿了。女主人就说,好好,咱去看马马去。就带着爷孙俩到了屋后的猪圈。
        圈里圈着一头大白猪,见了女主人哼哼直叫。孙子霎时不哭了,目光炯炯地看着大白猪。过了好一会儿,他对孙子说,好了,马呢,咱见过了,回家吧。孙子得寸进尺,要骑马马。没法,女主人进了猪圈,把孙子抱得骑在猪背上。本以为孙子会害怕的,谁知道骑上去就不下来了。
       
        回到家里,孙子整天闹着要骑马。儿子黑着脸对他说,你就没事儿给人找事儿了,你说,这该咋办?他火了,说,咋办?不就是一头猪嘛,买回来就是了嘛,等你儿子骑腻歪了,卖给杀场不就行了。儿子吃惊地望着他,说,我说老爸,你……你不可能把猪搁在咱家里吧?他狡狯地笑:“你暂时把车停别处去,借你车库用一用。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他给老四打电话,要老四给他物色一头大白猪,买下来,给他送城里来。
       
        老四是趁晚上街上没有交警,把大白猪用三轮车给他送来的。车一到小区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问他们车上拉的什么东西。当时他抱着孙子,就巴结地对保安说,是给孙子买的宠物马。保安挠挠头:“呀,马也能当宠物了?还这么怪模怪样的,稀罕。进来吧”
        老四拧转头捂紧了嘴。到了车库,才大笑起来。他给老四丢个眼色小声说:“闭上嘴,什么话也别说。”
        他推起车库的卷帘门,拿出他用尼龙绳绾好的笼头,让老四给大白猪戴上。大白猪摇头晃脑、龇牙咧嘴、吼声如豹,怎么也戴不上去。把孙子逗的哈哈直笑。
        老四一拉那根串在猪鼻子上的绳子,猪乖乖地下了三轮车,跟他进了车库。老四就把绳子拴在了车库里面墙角的钢筋橛子上。车库里早准备好一盆猪食,是在麸糠里加几把玉米面,熬稠粥似的熬得半熟,再把切碎的青菜搅拌进去做成的。
        老李学母亲当年的样子,蹲下来,提得猪食盆倾斜向猪摇晃着,啦啦啦啦地叫唤猪。猪恐惧地哼一声,又哼一声,左一眼右一眼地观察了半天,才警惕地吃开了猪食。
        孙子急着要骑马,老李说,咱先跟它熟起来才能骑了,要不,它咬你。孙子就害怕地看着猪吃食时露出的长长的獠牙。
        过了三天,祖孙俩跟大白猪熟了起来。老李把一件旧棉袄捆在猪背上,让孙子骑在上面,牵着猪在车库里溜圈儿。
        几天后,孙子硬要他把猪牵到别的地方骑,蹙着鼻子说,车库里臭死人了,怎么也哄不住。没法,他把大白猪牵出了车库,驼着孙子在小区里溜达。一会儿,窜过一只宠物狗来,冲大白猪咆哮着,眨眼,就招来十几条宠物狗,围着大白猪咬。很快就赶来十几个人,吆喝住各自的狗,好奇地问他牵的什么东西了。他怀里的孙子嚷:“大白马!”
        有人说,马不可能这么小。有人反驳说,为了好养,故意杂交得变小的。有人又反对,说不是马,像是猪。偏偏这时,大白猪窜进旁边的草坪里拱开了草地,老李赶紧拉出来。人们看着猪嘴上的土,说,可能是猪。问老李,老李不吭声。
        孙子见人多,来劲儿了,要骑马,他就让孙子又骑上了。有人说,这就是马嘛。有人说,可能是马跟猪杂交下来的新物种。有人怀里的孩子就嚷着也要骑马,老李慷慨地让孩子跟孙子一块儿骑在猪身上。
        没过几天,小区里来骑马的孩子就多了起来。于是,老李牵着大白猪在前面走,大人孩子跟在后面,驱赶着那些伺机扑咬大白猪的宠物狗。一天,在一栋楼的转角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劈面碰上了大白猪,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老李吃惊过后,赶紧把大白猪拉走了。
        第二天,几个物业专门在半路截住了他,说,大叔呀,你这宠物可是扰乱了小区的秩序了。第一,这人跟狗成帮结伙地跟在你的宠物后面,小区就没了安静;第二,这宠物到处拱草坪乱拉屎,让清洁工苦不堪言;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对小区里的居民的人身安全构成了威胁。我说呀,你还是把它养在家里吧。对了,大叔,按咱小区的规定,宠物都要建档的,你这宠物到底是什么?
        孙子嚷:“大白马!”别的孩子也跟着这么嚷。几个物业看着老李。老李避开物业们的目光点点头。一个物业皱着眉头看着大白猪,然后拍了张照片。
       
        老李的苦日子来了,孙子哭闹不说,儿媳也脸上没了笑容。原来,从大白猪弄来的那天开始,儿媳天天给孙子换一身衣服,每晚狠劲儿地给孙子洗澡。一天,他偶尔往楼道里的垃圾箱里瞟了一眼,里面扔着孙子昨天穿的衣服。又一天,他瞥见儿媳用一只新锅做饭,就留了个心,见儿媳做完了饭,把新锅放起来,把旧锅摆在炉灶上。不久,儿子对他说,把装麸皮和糠的袋子拿到车库去吧,厨房里占地方。又说,放在外面的车,晚上让人划了。又说,那车库卖了吧,臭得人进不去……更让他为难的是,大白猪跑野了腿,他一离开车库就吼声如豹,他只得尽量呆在车库里,给蹭着他的大腿的大白猪挠痒痒。
       
        物业又找上门来了,说,不光左邻右舍,全小区的人都说你的宠物扰民,大叔,你看怎么处理它了。呵呵,再说,大叔,你这宠物可真是独一份儿,网上都查不出叫什么,我们没法给它建档呀。
        那天半夜,老李摩挲了半天大白猪。

        第二天晚上,市电视台播出了一条新闻,说,一早,清洁工发现一只陌生动物在拱绿化带里的草坪,清洁工过去驱赶,陌生动物吼叫一声,窜上人行道,惊得路人乱逃,陌生动物趁机窜进一小区,惊散了小区里晨练的人群。小区保安好不容易才把它驱逐出来,就往街对面窜去,导致十几辆车追尾。窜到了街对面,惊厥一中年妇女,激怒了路人,展开对它的围追堵截,最后,被武警击毙。现在,有关专家正在鉴定陌生动物到底为何种动物,怎么会出现在本市的街上。好多人推测,是外星人把它送来的。
        第二天,省电视台也转播了这条新闻。

赵文元

这论坛怎么死气沉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