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夏桑生

矫情作怪

文_夏桑

最近小白下班都很晚。

虽然住在省会城市，但居所周围霓虹灯并不多见，路灯要说昏暗也不为过，幸好路还宽敞，小区住户也多，司机深夜也乐意往这边跑。在她回家前，我得烧水把早已准备好的白米饭蒸热，蛋花儿汤做起来很容易，可惜没有小葱，少了清香。昨天吃剩下的辣子鸡在锅里翻炒，多放些剪成两段的干辣椒和花椒粒，以及白糖和酱油，让味道更重，祛祛夜里的湿气。

小白回家时，红色的风衣有些发皱，针织衫上的小狗也似乎垂下了头。她背着一个装满物料的包，把夹着的牛皮纸袋递给我，倚着门栏把帆布鞋给脱了。牛皮纸袋里是我一直想要的kindle。

“快去吃饭。”我最后把辣子鸡端上桌，差不多在她楼下等电梯时，我又大火炒了一遍。

小白露出笑容，笑容里有某种安慰。我抱了抱她，质感和体温让小小的房间暖了起来。虽然我今天回家早，但没心情打扫房间，幸好小白觉得稍微乱点儿更像家。

她坐在餐桌前吃饭，饭桌也是我俩的工作台，电脑就在对面，我稍稍把电脑移动得离汤菜远些，免得热气损坏了硬件。这几日降温，夜里很冷，热菜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她吃饭的时候，我进厨房刷锅。刷锅的时候，小白给我说今天工作的事情。可我往锅里冲着水，什么也听不清，于是让她别说话，先把饭吃完。

她吃完饭还要加班。

她夹菜，吃饭，喝汤，对简单的蛋花儿汤尤其钟爱，鸡肉留下不少，汤却喝得干干净净。不论何时，每一顿都不将就。刷完锅之后，我拆开了牛皮纸，拿出了阅读器。她买的套餐，送一个保护壳，套在一起挺好看，摸起来也有质感。我坐在她的对面，兴致盎然地开始初始设置，我之前在亚马逊买书用的都是她的账号，这次总算注册了一个。

她吃完饭，把碗筷都放进了厨房水槽里。我说你别急，等我来收拾。她笑着说，今晚还有一堆事儿，就不跟你争了。我说争个屁。

洗完了碗，我完成初始设置的最后几步，然后买了被老友推荐多次，且有特殊情结的《约翰·克里斯多夫》，是韩沪麟的译本。这半年估计就买这一本吧。渴望见证成圣。

我问小白我看电视打不打扰工作。她说你就是蹦迪都不会打扰我工作。我说好嘛，于是接着看《色戒》。我一点也不喜欢看汤唯和王力宏演戏，正因如此，可见李安作为一线大导的高超，找到并挖掘出演员心中属于这部电影这段人生的部分，让每一个画面都充满紧张与静默。

小白在家总是如此，被我奇怪甚至乖戾的口味带偏，一边工作，一边时不时看向电视。李安的电影还算是正常，例如保罗·索伦迪诺的《年轻气盛》，真不知道她如何忍受。毕竟她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但她记得给我买书，给我买阅读器，帮我下那些沉闷的艺术电影。

今早我们先后出门上班，我专门把阅读器装进包里。其实工作忙没时间看，但总觉得她给我买了，必须得用起来。

在地铁上，她发微信抱怨我说，昨晚没帮她的手机充上电。可随即又说，幸好带了充电宝，看他多聪明。我说我是纯傻逼嘛。还问要不要中午去找她，帮她把用了的充电宝拿回公司充电。她说用不着，同事也都有充电宝。然后我回了一句爱你。

来到公司，先把昨天的工作收了尾，然后打开了微博。

一个名叫“独立鱼”的电影微博号，发了这样一张截图，来自于《革命之路》中丈夫弗兰克与妻子爱波的一次争吵。

爱波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把温柔与美收敛，满脸尽是粗粝的真相。弗兰克则低头站在一旁，手插在包里，猛烈吸烟。爱波说：“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我们自以为比周围的人和事来得特别，来得高贵。我们跟普通人一样。”

幸好。真是幸好。幸好没走上这条革命之路。形而上与生活，我俩努力为彼此正当化着。

笔尖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