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前两年的某一期读者上引用过,作者是川端康成,在他的一系列掌上小说中最喜欢的是《精灵祭》。
这是一段一休和尚因缘物语中出现的故事。话说有一天,一休和尚看见一头牛掉进了河里。因为先前说河掉进牛肚子里了,所以现在又说牛掉进河里。有人责难问道:什么叫做河掉进牛肚子里。一休和尚回答说: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前人大概是说牛吞了河水,所以可以说是河掉进牛肚子里。真有意思啊。这就是告诉人们,要理解因果报应是逃不脱的,昔日虚空把人吞没,作为其报应,人又把虚空吞没,也是这个道理。人把这种虚空吞没,又把虚空呼出,这被呼出来的虚空,又把人呼了出来,同样的事反复循环。现在这样谈论或观察事物,不知什么时候会进入虚空而消失,然后又从虚空中出来或观看或听闻。谁能知道哪个是真的呢。
因此,之所以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即这样谈论物就是色,谈完之后就是虚空即空,刚觉得空又说物。一件精巧细致的手工艺品,归根到底不可能永远属于人,也不可能永远属于虚空。如此看来,无谓之物就是此身。不妨稍微考虑一下,究竟虚空是真,还是此身是真。预期先作死后的讨论,莫如想想今夜成眠时此身在何处。说不定会在何处消失的这个形骸,还有寻找它的心都整个被虚空统统吞没,或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权兵卫八兵卫也不知道在哪儿消失了。
仅此,未免也太小了。尽管如此,也还会被问到为什么会做梦呢?那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全部被吞没,虚空里有不便,而暂时不能尽其用的缘故。但是,毫无疑问,还是进入了空虚。其证据是,你觉得那个梦是事实,你感到流汗、悲伤或喜悦。当其完全结束后,就全然是虚空了。你说不曾记得,不论你如何固执己见,也是没办法的啊。但是,眼睛却是明亮地注视着,你会觉得仿佛挽回了自己的躯体。如果不包含这种思索,并寄托于此种虚空的力量,那就无法活下去。正是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口来回反复,才这样看、嗅、听和动作。这种自由自在是谁在做呢?这是谁在操作手推车呢?天车绕天一周,整个世界都在动,这是个巨大的天车,这也不知如何才能自由甚至厚脸皮说:我就是躯体、我就是物、我就是家,撒谎不知羞耻地那样说。要唤醒这种迷糊者,让他们睁开眼。一休和尚说,在七月的精灵祭上,他提到:
“山城的的瓜和茄子,照自然模样供奉佛,加茂川的水。”
这是个多么大的精灵祭啊!今年长成的瓜是精灵,茄子也是精灵,加茂川的水是精灵,柿和梨也是精灵,死亡者是精灵,鲜活者也是精灵,祭祀人也是精灵,这些精灵聚拢起来,无牵无挂,但难得相逢,只是把一体的精灵祭法则称为一心法界的说法。因为法界则是一心,一心则是法界。草木国土皆成佛祭也。天地万物死活者无不是精灵,这些精灵聚集一堂。虚空与此身境界切开,故而不见无心境界的活动。王阳明曰:
“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
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
鼻无体以万物之臭为体
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
心无体以万物之感应是非为体”
怎么样,明白了吗?
(不是太长就用手敲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敲错字,原文请参看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由叶渭渠主编的川端康成文集《人的脚步声——掌小说全集》2002年2月第一版第8页,楼主的那篇在第2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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