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札记》
也许这篇文章不过证明了我是哲学的门外汉,那么它唯一的价值就是让大家知道,哲学与我里面所说的事物是没有关系的。
一.漫谈逻辑形而上:
康德的哲学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他对人类理性的批判只局限于自然科学领域。
如果人类的理性是一条河流的话,
逻辑决不是决定方向的河道,而是两岸的河堤。
河堤的作用只是确保河流得以存在,
而没有决定河水的流向的能力。
思考虽然依靠逻辑,但逻辑却不是我们思考的目的和重点所在。
逻辑本质上来说是属于后天的。 甚至它也是非理性的一种形式,是直感的另一幅面孔。
语言和逻辑的作用是助推性的,
是对人脑的不断刺激,以期让我们到达认识的某一点。
语言和逻辑的力是在人的背后,把你往前推,而不是在前面牵引你。
逻辑还不是很好的对思维的刺激物,他对精神的推力还很有限。
逻辑并不是思维中唯一的依侍物,它甚至还不是最重要的依侍。
如果没有逻辑的话,思想就不能存在,可是只有逻辑的话,
思想就不能确立其存在的价值。
逻辑如果是自为的话,那么它的缺陷性如何解释,
它的自为是否会因为它本身的缺陷导致错误?
如果它会导致错误,而又不已人的追寻为目的的话,
逻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寻求真理,于是逻辑就用来追寻真理;
我们需要爱和温暖,逻辑就用来追寻爱和温暖。
我们的方向何曾被逻辑所控制?
逻辑如何能够告诉我们应该追寻什么?
如果我们相信逻辑的话,那是因为我们还在追寻真理,
如果我们不再追寻真理的话,逻辑与我们何干?
不要过分信仰任何思想,即使这个思想是你自己的。
不需要思想,不需要语言和逻辑,
那是一种生命潜能的大爆发,一切依靠直感,是理想。
以上的话,我仍然不完全信奉它,但是我相信这句话:真理也是有寿命的。 我相信这句话不是因为它是用什么逻辑推导来的,而是因为它是我的直感——关于艺术,形式有时候就是最深的内容。
二.语言观念的蒙蔽性:
我们活在一个观念的世界,而非原始的世界中。于是性灵被蒙蔽,创造被终止,生命力无处宣泄。
这个观念的世界足够巨大,甚至足以把整个现实从我们面前挡住。所有陈旧的东西,语言,习俗,逻辑,道德,哲学,宗教,甚至衣食住行,一切都能把我们束缚住。它使我们无法再与新鲜的事物,或者说是作为事实,而非作为的观念的事物接触,从而失去了创造,以及生命处在这种原始状态下的所有微妙体验。
这个由一切旧观念所集结成的世界岂非十分地荒诞而压抑么?只有让精神回到它的源头,与一切存在发生原始的碰撞。这样,才能继续拓展人类的经验,扩大认识的领域,才能创造出新的逻辑,新的智慧,迸发新的生命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从旧观念的汪洋中浮出头来,呼吸到新鲜空气。
而至今人们最最错误的一个观念便是:人类居然相信对所有旧经验进行模仿而得出来的“逻辑方法”之中包含了所有的真理和真理的萌芽!以为只要找出疑问,然后浇灌以理性,使用逻辑推导,最后必然能得到完美的答案。
殊不知逻辑与理性只是对过去经验的模仿,它不仅陈旧,而且是有限的,甚至没有旧经验的有血有肉。理性与逻辑只是生产某一类型经验的工厂与流水线,已经远不能满足和解释所有众多与丰富的生命体验。 一切经验进入这条流水线,都将变成这条流水线上的产品,被榨掉与之不符的,或者按它的方式对事实进行重新的排列组合,结果事物的本来面目被取消,真相丢失。
我们不能否认理性与逻辑的作用,在一定范围内它们是卓有成效的,但现在人们却企图或无意识地用它来对付一切事物,榨干它们的真实的性,原始性,饱含的生命力,使一切只剩下单一,乏味的理性。
在这里,人们忽略了精神创造的真相:既精神与一切存在的原始碰撞。
世上不存在永恒的真理,或者说如果不经历这一精神创造的根源,即使是真理也会变味。这就是亲身体验真理的重要性。
世界上只应该存在一种精神,一种纯净的精神,不被任何观念迷惑羁绊,它亲自去体验生命,体验存在,并直接领悟当下的一切真相。
只有这样的精神,或精神状态,才是一切认识的根!是创造的源泉,是艺术的缪司女神,是哲学的精魂!
三.东方哲学的方法:
印度宗教的苦行,禅宗的修炼,道家的逍遥,以及某些所谓的神秘主义,便是对上文所说的这一精神,或精神状态的追求。
甚至在理性汪洋的掩盖下,也涌动着这一精神的暗流。因为人类舍此精神根本无法创造。一切思想,也是由此种精神的创作含量和特点,决定了该思想的价值和方向。逻辑的作用只是把这一创作固定下来,使之能够存在并进行传播而已。人们误以为是逻辑在创造真理,却不知道一旦远离了这种精神,而由逻辑独自去进行加减运算,便是一种坏哲学的标志,将一文不值。尼采与黑格尔的哲学就是这种对立的最好例子。
该是为这种创造精神正名的时候了。理性与逻辑只是我们的工具,工具自身是无法进行创造的,因为它是没有生命的。
真正在进行创造的价值的只能,而且唯一地——是人类自己的内在的灵魂!
四.语言的特性:
语言是局限的,但它同时又是无限的。
为什么?它不能把一件事的所有内容展现给你,这是它的局限。但是它却可以把某事的存在性告诉你,它可以把这件事的路径为你保留住。
语言的作用是固定,它固定住一切事物之门,虽然无法直接传达给你事物的一切,但是告诉你这有这样一种存在,于是让你可以得其门而入,为你拥有这门内的一切创造了可能。
而对于无数的事物,它便可以创造无数的门,这就是它的无限。人如何理解一件事物既是有限而同时又是无限的呢?而这就是语言。
当一个人经历了某种体验,他事后能把握什么?如果是巨大的满足感,他能把这感觉直接传递给下一个人吗?我想所有听他用语言描述过的人不会觉得自己也经历了此事,他只会觉得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是的,语言的传递此时只会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而不是“知道”。
语言的的作用不在于百分百地向接受者传递一个未曾经验过的事物。而是在双方都经验过的事物前,语言发挥了完整的作用。它的功能是处理体验,而非传达体验。
语言不是在传递,而是交流。它无法使人直接经验一次事物,却可以帮助经验者更深地体验与玩味。语言是一种回忆。
语言并非让人充饥,它不是一餐佳肴。或者它也不是一个女人,可以给你安慰。但它可以长久地为我们保留佳肴的美味,女人的温柔。
有限之物的互相关联与渗透,消融了彼此的局限。
五.语言的作用:
人类作为本能缺失的动物,我们行动的依据是什么呢?不是我们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去感知什么,而是我们主动选择了去感知什么。而决定我们选择的,是由语言构成的思想。
在这里,语言作为体验的发起者,而非被动的描述者,显得分外重要。
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思想生活。语言已经打破其附属性而成为一种实在。语言构成的思想左右着我们的行为,引导着我们的体验,影响着我们的喜乐,它甚至已经变成生理的。
那么祛除先入为主的观念去体验事物是怎么回事?是祛除语言和思想么?
事物为每个具体的人带来的体验,首先得排除先入为主的观念,排除他人的成分,个体才能获得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感知——不搀杂别人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感知。
语言,可以使我们得到对彼物的知识,使我们触碰彼物,确定彼物的存在。但语言不是彼物本身。通过语言,我们可以觉知到彼物,但不是觉知到彼物所觉知的。即使我们知道彼物所觉知的内容,那也是一种知识。因为彼物的觉知与语言并不一定是同一种事物。通过语言传达给我们时,它已经变成了一种观念。我们只能通过体验这些观念去触碰它。
语言是我们创造的一种质料。我们用它来仿照某种物自体,并由此进入其内部,并获得知识。因为语言是唯一我们可以随意制造的介质,并且因为它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便得以进入其内部。最终它仿照了除了我们以外的整个世界,籍此我们也仿佛觉得自己进入了世界的内部。
六.现代人的精神迷宫:
在情境中体验悲喜是非我,是环境产生的我。这是精神的被动状态。在这个体验的主体觉醒后,“我”采取了主动,它的悲喜来自内部,而不是环境。这里的重心是:体验主体的觉醒。
在第一阶段,语言便是全部的情境。它可以明白地传达一切情境,因为所有的情境都由它构成。第二阶段,在体验的主体获得自由后,语言才不再被需要了。
我们思考,选择,这一过程貌似主动,但只不过在选择一个所喜好的环境让它左右而已。精神选择环境,正是因为它的不能自主。这仍然是一种被动的喜乐,因此精神总不能感到长久和真正的满足。
即便如此,觉醒的精神世界和语言的精神世界也不是完全隔绝的。任何事物之间都存在着交融。
我们最大的问题不是有悲喜,而是我们的悲喜并非发自内心。我们被各种观念训练对某些事喜,对某些物悲。我们的悲喜被强制地引导和调动。它不是真实的悲喜,而是对于被习俗,观念规定为该喜或悲的事物,强制调动出我们的喜感和悲感。我们的头脑中充斥各种观念和思想的强制,久而久之,便不知何为真正的悲喜,只能体验到一种疲乏。
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人不知道为自己找回真实,而是在被焦虑困扰时,为自己训练出另一套情感的强制反应,然后在不久之后继续感到贫乏。这就是为什么人的思想善变的原因:并不是新思想比原来有多么的正确,而是你的旧思想已经不能再有效调动起你的体验,所以你不能再感到满足了而已。
于是人的情绪反应被训练得越来越复杂,我们美其名曰——更有深度。在我们对简单的悲喜反应疲倦后,更复杂的体验训练确实对唤起情绪更加有效,于是我们就误认为自己确实找到了更好的途径。
语言,是建构这种反应或说二元对立认知模式主要材料。只有当任何的训练反应对你都不再十分有效时,我们才可能隐约意识到它的错误,并一定程度上体验到一些真实的悲喜。因为当强制的悲喜不再那么有效,你继续产生的悲喜就必须有真实悲喜的成分了,否则你也就不再会有什么感觉了。
一旦语言不再充当情感强制的材料,也就是各种习俗,观念的载体时。它可以被用来做点有益处的事。它可以用来作出错误的引导,也可以用来作出一些正确的引导,引导你找回真实。因为真实的体验本身并不是语言,所以它的作用只能是辅助的。语言作为艺术,能唤起我们心中一些真实的体验感;或者对这种情感训练在我们身上造成的伤害,把语言作为治疗,解构和批判的法宝,是有助于我们的。
关键在于:不要再用语言去建构什么,而要用它去消解假象。 (所有用语言制造的假象)
当精神被痛苦,焦虑或恐惧严重地挤压和逼迫时,便会有一个强烈的“我”的意识从精神本体中产生出来。它是精神的一种自我防卫行为。语言便是由这个“我”中产生,用来帮助采取行动,解决面临的问题的。但是这个“我”之中并无创造性,它只是由一些记忆和经验构成,所以它总是局限的。真正的创造只能来自于这个精神的本体,而我们却总是误以为这个能动性是属于“我”的。当精神处于真实悲喜的福境中时,这个强烈的“我”的意识便完全消融掉了。语言在此处也便终止。心灵的最高境界是有一个精神本题的存在,但没有“自我”的意识的存在。这就是佛法所说的“诸法无我”。
回归本原的人,悲喜在内部;而强制的悲喜,悲喜在外部。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满足,也永远不可能幸福,一切只能是短暂的。当一个人拥有他真正的感受,正因为这个感受是最原始的,是宇宙赋予他的,所以他会感觉到与宇宙的合一。这时候,语言作为存在和他自身也不会有任何的矛盾,得道者并不从此成为不再说话的哑巴,只是不再用它来制造假象。
这个最高境界是非语言的,非拼凑的。它就是它自身,但同时它也和其他一切事物融合无碍。在此,语言的任务也完成了。语言不是自由本身,但它通达自由之境的边界。
在真正自由开始的地方,也便是哲学的终止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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