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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忆高中时代,首先进入记忆的是那座高高的大门。准确的说,是门上一排铁枪头一样的尖刺。那个学校四面高墙,很有象征意义,而看到这些刺,也就不难感受学校的威严。正因如此,当年有许多人,偷偷的越过这道铁栅栏,到外面寻欢作乐,彻夜不归。
有一天早晨,学校保安发现大门的枪头上,挑着一个人。血一直流到了大路上。我再次路经此地时,一切都清理干净了,幻想中的血腥味让我头晕目眩。就在当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幻想自己顺着暖气管爬出了宿舍楼,动作轻捷的来到这座命运之门前。也许是一脚踏空,也许是潜意识的操纵,总之,在身体的短暂失去平衡之后,一根锋利的铁刺,以无厚入有间的顺利进入我的身体。也许我还听到了一声轻响。疼痛向一种难闻的气味一样,刻骨铭心而又转眼消逝无痕,一切都结束了。从始至终,我都保持了一个夜晚逾墙者应有的安静,甚至在挣扎着把自己拔下来时都保持了熟练的轻手轻脚。大门旁边保安室里的保安并未被惊醒。——当他们醒来就会发现,新的一天有着一个多么奇妙的开始……
从那天起,我喜欢幻想自己的死亡,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亡。那个被挑在门上的兄弟,我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因为学校把这件事很“淡化”的处理了,我感谢他让我开始仔细的考虑死亡,认真的面对它。我的幻想如此真实,以至于当我从中惊醒时,总是面色苍白,内心烦躁,脊背时凉时热。我有一种眩晕感。
我幻想过,走在马路上的时候,被一辆疾驶而来的大卡车轧成血肉模糊的一摊,须用铁铲才能将遗骸收拾起来,用一个饭盒就能将我埋葬。
下楼梯的时候,我幻想自己象一个车轱辘一样滚下去,摔得头颈折断,舌头伸出老长,五官移位惨不忍睹。
劈柴的时候,幻想斧头脱把,干净利落的劈进脑袋里。立仆,红白之物从伤口奔涌而出。
我还幻想过被电死。电光一闪,整个人一弹老高,哼都没哼一声就翘掉了。
我比较讨厌的死法是淹死——深水之中,茫然无助,恐惧象冰冷的水一样,无处不在的包围自己,从口鼻涌进肺里,让你咳嗽,一咳嗽,就呛入更多的水,最终呛成一个大水泡浮上来。
我比较喜欢的死法是“马上风”,也就是传说中的性交猝死。但是这种事不太容易发生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何况我那时还是一个处男。虽然如此,我还是详细幻想了其中细节,并且在死的一刹那快感如潮。这种死法很惬意,但也有不足之处,那就是难免会给女方造成不愉快的经历。当然,我都死了哪管得了那么多。我没有那么伟大。(相传苏格拉底喝毒酒之后,还特别嘱咐柏拉图帮他还清一笔小债务,这真是充满人文关怀的伟大死亡。要是我,就应该庆幸:我再也不用还债了。)
不久以前我听了一首歌,惘闻乐队的《垂死的岁末》,我无法形容我的听后感。我有个朋友听完任一首歌,都能在半个钟头内写出一篇用词专业,风格矫饰的乐评。我不行。当然,这主要因为我实在拙于文字与音乐之间的通感——我初中语文老师说,通感,是一种修辞。
我想说的是,当那首歌“哒哒哒哒”响起时,我就渐渐坠入一个幻灭的世界里。我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而主唱茫然的声音正在追问:“我的小拇指还有意义吗 ?”——我都已经死了,又怎么能知道呢?我看着自己被香烟熏黄的手指,刹那间泪如泉涌。
博尔赫斯说,死亡使人们变得聪明而忧伤。对于我来说,死亡就是一切意义的消失,这听起来象一种解脱。死亡使得人们顾影自怜,他们把探询死亡的问题都归到黑暗中,而我们是这样的热爱光明。
那么,也许我需要给这篇文字一个光明的尾巴。
搏尔赫斯有一篇小说,描写了一个人被判处了死刑,在牢房里他幻想了许多种惨兮兮的死亡方式。他侥幸的猜测:现实不会等同于幻想,因此幻想中的死亡就不会变成现实。也许,当他在幻想中把所有的死亡方式都死遍了,现实就会黔驴技穷的放他一条生路。
从这个角度说,幻想死亡其实是求生意志强烈的表现。——这句话很光明,但它不是尾巴。
尾巴是:那个人被枪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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