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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午夜的旅行: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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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你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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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3: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对 提南高 这三个字很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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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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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3:58 |只看该作者

《江南午夜的旅行:四季》

《江南午夜的旅行:四季》

作者:提南高


我常常半夜起床,向原上跑去,月圆明白,探照灯般打出我的影子。  影子,我的孪生兄弟,于是就伴我在平原的路上跑起来,而我脚下的白色道路,也像箭一样笔直地向前跑着。无数晃动着的水杉在紧紧跟随。我远远地听见狗在吠。野地里,漂荡着芳香。远远地,也看到墓地的外围,新近粉刷的白墙近了。

在墓地。我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苏州河。在午夜,过往的船只依然很多,2002年的河水被一波一波地漾动。这时我没有心事,我只是想静静地坐着,望着天空,河流,以及河流对岸的原野。春天,油菜在那边偷偷地开放。
机动船驰来,又驰去。船夫,打着呵欠,他们不断破坏着河面上的月光,间隙的时间在随后小心地去弥合。马达,沿河墓地里沉睡的人们,早已习惯。这些运着粮食,砖块,柴油,黄酒以及废品的船只,是他们每天听觉生活的全部。如果可能,他们的亲人子孙正在某一道船舷上向他们祝福。

船。这些不知疲倦的船上。我在想象:我的红衣妻子,正在熟睡,她的肤色黝黑,她的两只像袋子一样的乳房,微微轻斜,撂在一块甲板上,我们的孩子,一只兴化带来的牧羊犬,正在她的裤脚边伸着舌头,狗,对于主人的愚忠是无可救药的,在夜里,它从不睡眠。
一条船正在我们的后面加速,在他快要与我们并行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的汉子,正在对着河水撒尿,他的性器模糊不清,一缕喷泉正在巨大的轰鸣声里进入河中,一盏摇摇晃晃的马灯被一只手紧握着。
我们就要穿过一座桥了,一座拱桥,半圆形的桥洞,像黑暗中的一张大嘴把我们吞没了进去。

桥。从桥上往下看,两只正在通过桥洞的驳船,已经划开了大量锐利的波纹。在平静的夜空之下,这些涌动着的波纹正以一种强健的力量在穿越着平原。
桥上,我看见:刚刚下班的一个服装厂女工正骑着单车经过。一个疲惫的乞丐在桥头睡熟。夜晚的风把桥墩一侧的榆树吹得向东堍一带摇晃。东堍,儿童用具厂的宿舍楼上,一个沐浴结束的年轻女工在阳台上整理头发,夜晚的风吹过她的鬓角。路灯,轻扬的光线,徐徐展开。半夜过境的帕萨特,正在道路上的一块白色的标记上通过。条码,一直向远方延伸。
在桥上,热吻的青年人刚刚退场。一个头罩矿灯的汉子,手持电网,正在走来,矿灯划过了我的脸颊,然后走去,向田间:槐叶沙沙。一条熟识的黑狗,没有冲他吠叫。我掏出烟,但没有抽,我向下,走到一座更小一点的子桥上,排了一泡尿,看远处,一座小庙,在夜色里渐渐浮起。

庙是小的。庙门被一把铁锁扣紧。一方靠墙的烛台上淌满了烛泪。熄灭的香灰,在一座圆形的砖池里堆积,两只昆虫在砖脚处鸣叫。一辆脚踏三轮车链在石柱上,我坐了上去。我吸了第一口烟,白天的时候,我见过几个老太太也这样吸着。她们都上了年纪,有一小半裹着小脚;还有一小半,背已经驼得跟腿肢呈直角了。但是在佛家节日,她们仍会从不同方向赶来,菩萨庙前───她们在为我自己心中的神灵激烈地舞蹈。
庙是小的。以前的古庙被政府拆迁了。老太太们自筹银两建起了这个院子(顺着原址的方向它前进了五百余米),挨着田野,敲起木鱼,诵道经文。春天,青乎乎的麦子见证了她们的余生───那全部的虔诚。

麦子也在生长。过些时日,麦子熟了。在平原上,丰满的颗粒吸引了来饱餐的鸟群,望着广袤的麦田,它们是否有些无所适从。吃饱了,就交配吧。在午夜的麦田,我常常徐徐而行,两鬓轻风撩动,一个麦客(也许他是稻草人)正在打量收成。温暖在我心头渐渐升起。
每一天,向虹桥机场飞行的班机,反复地经过我的头顶;飞机,在麦地上空,顺着我的帽沿,用直尺量出了一条固定的轨迹。午夜,我在设想:它们也在我的妻子和孩子的睡梦里飞行。但我更愿意关心一下收割机。麦子被放倒以后的当晚,我在田里,燃起了一堆麦秸。旷野中,熊熊的烈火,就这样照亮了我的脸庞。───1个人的一生,和我曾反复设想过的乡间生活。

飞机。从飞机上向下:平原上的事物,一望无边;所有的,都是这样。小麦,一望无边的麦地;水稻,一望无边的稻田;油菜,一望无边的黄色骨朵;玉米,一望无边的苞谷叶子。我的一个报社的朋友,航拍了很多江南平原的风景。我从他的每一张照片上,都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惊异。我惊异那宏伟的景致。还有我们这些在平原上生活的人们,在老天爷整齐凃抹的色块之中其实只是一粒细小不堪的化学分子。
在午夜,这些分子结构的平原事物,被月光漂染了,淡淡的冷色之下,我瞥见一只正在哺食飞虫的蟾蜍,小心翼翼地避让着我前进的脚步。

说起夜行,蛇也是经常出现的动物。很多随意被丢弃的绳索和树枝常常被我误读。我曾在一条渠边见过两条正在路上挥舞身条前进的白蛇,我尽管不惧怕它们,但是我也有些心悸,我担心自己哪一次不小心了也踩中了一条,被它咬伤。母亲一直以来都担心这个。母亲说蛇是一种天生让她害怕的动物,为此她为我准备了结实的旅行鞋,和一条质地坚硬的牛仔裤。但我还算幸运,没有一条蛇咬过我。江南的蛇很小,不像山区的大蟒。我还多次碰见过捕蛇人,他们穿着深筒皮靴。他们是平原蛇类的天敌。
在平原上,野兔我也偶尔遇见,兔子是一种极端胆小的家伙,它们往往在我还未看清它们是什么物件时,就竖起两个耳朵跑得无影无踪了。还有刺猬,我也碰见过一回,小东西非常害羞,其实它应是一个夜行的快手,但是为什么,我一向它接近,它就硬要滑稽地蜷缩起自己那怪异的身体。

不过,在午夜,猫永远是最常见的动物,它们在平原上一定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社会。在叫春的日子里,它婴儿啼哭般的声音着实让人动容。
萤火虫飞来的时候,夏天也就到了。青蛙和田鼠出了洞,我的旅行经常受到飞蛾和蚊子的干扰,碰到芦叶,蚱蜢也会跃到手臂,污地还有乱头苍蝇。尽管如此,平原上凉爽的诱惑对于蜗居过躁热城市的我来说,仍是难以抵抗的。荷叶上成片成片的萤火虫在飞起,进入了我肉眼中的幻境。
有一天晚上,我借用了金庄农家闲置的一艘小船,独自在水上划起,我缓慢地划进了一片芦苇林,紧接着又划进了淀山湖:那是一个宽阔的湖面,几只夜游的淡水鱼正在月光下的湖面上跳跃。而几只在水畔闲戏的野鸭,则不停地嘎嘎叫着───后来我举起了桨,它们就拍起了翅膀,向月光一侧飞走了。

夏天,我就这样独自一人不停地穿越一座一座的村庄,这些村庄很多是背靠着湖的,淀山湖。有一天,我在一个民兵训练营上望了望天空,那是一次满月,一只散步的猫,在地上叫唤。我那天光着膀子,推着一辆缺少润滑的单车,机械的轴心不停地发出声响。我看见一所渔村学校的附近,是一片埋藏着蝮蛇的芦地,夏季旺盛而宽阔的杉林。还有一座解放战役的微型纪念碑。月光,一切都已染白。漂白的路上,航标,指着前方的湖。我光着膀子,在鹿村,我看见一座古代的木桥,十分窄小。大地异常偏激地沉寂。沉沉睡去的人们,没有拨亮一盏白炽灯。他们把碾路机和推土机遗忘在村庄外围的荒野上,一只蟋蟀在边地里爬动,还有一只探着头的狗。狗不吠,尾巴摇着,道路两边布满了美人蕉。槐树。槐花。桔树。桔叶。杉树。和杉树外边:除了一条正在浇灌中的路,全都是湖。疲乏的村庄,幽灵一般。我就这样一身惊骇地穿过了它。

在夏夜,我还穿过另一些巷子。风在往里面吹。风,吹起了窗台上的一块帘布,但它没法吹灭一扇路灯的磁场。夜的巷子,是由无数盏路灯镶联着的。路灯照亮了我───这个夜行者的脚印,也给那些骚情的狗类提供了暧昧的明亮。
我有时会戴上一些音乐在那里面走。江南的巷子,石坂条铺就的小路,被白墙映射得异样静谧。子夜时分,襁褓的婴儿躲在里面啼哭,新婚的青年躲在里面做爱,垂死的老人躲在里面哮喘,如果你不是一个固定居民,你很难弄清他们都在迷宫的哪一处。迷宫是江南里巷的共同特征。甚至,你听到了下水管道里便液在流动,但你却无法弄清它来自哪一个角落。
巷子,我低着头,将看到自己的两扇影子在墙上交织。

2002年秋天,我这瘦弱的肩头靠着锯木厂一侧的墙抽烟。在一幕繁星的夜晚,我对着椿树的枝条不停地望着,在稍远处,一座基督教堂默默伫望。夜晚,这深沉的呼吸,仿佛要从我这残余的年月里,反复咀嚼出一些破碎的音节。我曾打算,戴上帽子坐在这儿,回忆往事。回忆那些很久没有想念的事,回忆一个杂技演员和一个的士司机。但是现在,我却只能看着这样一个教堂,看着教堂脚边的晚饭花,独自吸烟了。我甚至有点想不清她们───她们右脸上共同的雀斑,以及她们下巴深处的那浅细的绒毛。伸手可及的生活在这样的时候这样遥远。最后,我看见了,秋天,我的手指,异常松软。

黑暗中的白路舔你的脚趾。
无人收割的稻田中间,大地丰满地西行。

秋天,我上了一辆列车,夜行的车厢里,有人吹了一个清脆的口哨。我望了一眼,一个壮硕的年轻人紧守在通道旁,他侧着身子,衣着时尚,他望着通道处的洗手池,不停地在说着话。异地人陌生的吴语,使我无法得知他手机里传递的内容,但他突然间叫了一声老婆。老婆,那是他的私人通话。上海到苏州的距离很短,但苏州情话却是这般绵长,在铁轨移动的轰鸣声中,一直向前。
后来,在唯亭,上来了一家人,一个欧洲家庭。小男孩手上捧着一只小鸭子,大概是把它当成宠物,他在不停地亲吻着,小女孩则在一旁缠着父亲要点心。这个大胡子的中年汉子(看起来是日耳曼人的血统),背着一个极重的包裹,但对于女儿的要求他显得很乐意,高高兴兴地到购物车厢去比划了一番,捧回了一堆零食。母亲好象很累,眼角爬满皱纹,标准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穿得很厚,在椅子上显得很倦怠。女孩这时在往嘴巴塞零食了,她靠着母亲的胸口,而大胡子则在一旁开始念起了圣经,他大概是在读给那个男孩听,而小男孩似乎更关心的是他的那只黄色小鸭子。
午夜。车厢里的旅人打瞌睡了。但我一点睡意也没有。我径自一人走到通道处的镜前,在玻璃的镜面上我反复凝视着自己,那刚刚装满陌生人的瞳孔,现在异常清醒。
而在窗外,一座小站的探照灯又在接近了。

小站。下火车时已经很晚了,站台,这是一个黑洞洞,见不到更多的人,惟一一个胖女人在我的前面下了车,我跟着她,在身后六十米的样子,出了门,走上了街道,依然还是黑洞洞,除了她,没有另外的人。当我像间谍一样走过了那么几个街道之后,街道两边墙壁上开始出现光,一束极强烈的灯光,从墙头往屋顶爬。然后从屋顶转到另外一面墙上,这一面墙上的光又反射到另一面墙上,另一面墙上的光又折射到地面上。这些复杂的光线使前面的那个胖女人在我的前面,轮廓清晰了一些,她有一个非常规范的胖子的腰,以及一个夸张的骨盆,她那略显的有些粗短的手臂上搭着一只黑色皮包,在混乱的光线中晃晃悠悠。路灯总算亮了,街上忽忽过去了几辆出租车,胖女人在我不留神的时候消失了,我于是,只能一个人在寂寞的街道上走着。路很长,焊接厂的车间外,月季在水泥地上整齐地开放;香樟树头,挂满了叶子的芳香。

日本工业园。一片整齐的空地。两排杉树,两排路灯,通过透视,正向无名的远方伸去。在展开的黑暗中,我看到被推土机松动的土壤上,还有几条蚯蚓在蠕动。招牌,被凌厉的秋风吹着,我的蓬发披挂了一脸。一座睡眠中的(先期开工的)服装厂车间像一座刚刚隆起于地面的墓穴一般低矮。江南,那些卖掉了土地的土著人现在不知道在何处安身。儿子们赶走了父亲。父亲们骗走了爷爷。我想象过:一个领导们来了,他说,顾全大局啊,吸引外资,提升土地───利用价值。

市政府。一幢豪华的城堡是它的躯壳。一条跑着纯静水的护城河将我的步伐隔开。我仰望,在高耸楼尖上的月圆,仿若魔术师掌心的弹子。警衣卫像雕塑一般相视而立。两束地景灯这时,从左右相反的两个方向开始聚合了。向上:一枚巨大的国徽紧悬在城堡的扇壁。

城市,午夜的光线来自于它随意的角落。夜车司机。三班工厂。广告招牌。咖啡酒吧。通宵影院。公共厕所。涉外宾馆和超市橱窗。他还来自:巡警的一支三节电筒和妓女的一枚荧光鸡心───为了打发掉自己的一部分人生,我曾多次睡了上去───她的乳房都快被我压坏了。在她那里,我还结识了几个台湾老板,有一个来自台中的流氓还请我喝过蓝带啤酒。不过最后,我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把他痛打了一顿,我自己则在随后迅速地更换,到了下一座城市。

2002年冬天,寒冷的风中,我常常握着香烟,站在河边看着:河上的船很稠,那儿是个港口,在夜里多数的驳船在休息。只有那些运粮的船在过路,它们来自遥远的苏北。
站在河边,风常常把我嗓子吹得沙哑,为此我时常想起鲍勃狄兰。

天再凉了一些,在路上我很少能碰到乞丐了,偷情的夜猫也少见出动,有些树枝上不再挂有叶子,冷紫色的光紧紧地压着江南潮湿而阴冷的大地。生灵,江南的蚊虫,销声匿迹。我不断地看见自己:在呼气。一团一团。一缕一缕。不间歇的行走仍使我保持着合适的体温。

一天夜里,我摸索着,穿过了一座冬季森林公园。公园里的景物───石像或者樟树,在我的行走中不停地晃动。当我走过一些岔道的时候,草丛里埋着的扬声器忽然触电,传出来的是邓丽君的歌曲。歌声在唱:何日君再来。我大概是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与另一个女孩以前并肩走过这座公园时的情形。她长发,香水不停地向周遭散发。
从空中往下看,将是:冬天,一对各怀心事的情侣,正在匆匆穿越平原上的又一座巨大的迷宫。

焰火。这是午夜旅行的最后景象。一家为夜生活服务的郊区沐浴中心,在2002年的一个子夜开业了。上海的老板一时兴起,赫然鸣放了一次高规格的烟火。而时间又恰到好处是西元的平安夜。在这一年的旅行中,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么多的脸,挤在这样的一个时间里。
人们兴奋地尖叫着,几个坏小子在女人堆里钻来钻去,人们欣喜地尖叫着,礼花仿佛真是从天上不小心掉下来的,人们绝望地尖叫着,一年的时光,伴随着这样的声响,真的就远去了。


2003-11-28   2004-12-20
提南高修订于苏州昆山
(4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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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00 |只看该作者
散文味儿是种要命的东西,这也是写专写散文的人不如写诗和写小说的人写得好看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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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18 |只看该作者
好看先生说的对,诗歌和小说确实是大于散文的,好在我并不只是一个散文作者。

散文的长处就如同这个分论坛的名字:自由。

进亦可,退亦可,伸缩自如,充满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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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18 |只看该作者
提南同天才握手。

不要有意见。
你可以叫它小提,小南,小高,提南,提高,提高难,难提高等等。
如果你叫它的小名南瓜,它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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