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堂
(1)
教堂,在河的对岸,每天我经过河边,都能看到它,高高的十字架。有时候,我也面对着它,抽烟;老街周围的老房子,被它静静地俯视着。教堂是一个庭院,铁门始终紧锁着,在礼拜以外的日子,没有一个人出入。有很多当地的女人们在教堂下涮马桶,打线衣,读旧书,逗卷毛狗。也有很多上岸的船夫和她们调情。那些河边的小船,随着水位的变化在堰旁微微起伏。在江南,教堂似乎是所有充满颓废气息的老街上一个不可或缺的物,老人们的信仰和她们使用的旧货一样,稳固,而不易替换。事实上,做礼拜的时候,她们的头巾也是一道不可缺少的器具。在每个周六的夜晚,她们从不同的方向赶来,步行,单车,或者是三轮脚踏,安静地握住圣经,听着牧师那乡韵十足的布道。然后阿门。在风琴的伴奏下唱出迷朦的赞美诗。哈里露亚。在我这样一双对神充满惶恐与疑虑的眼神里,她们是虔诚的。而我则跟在她们的身后享受一周中最为安静的时光。没有几个年轻人。甚至没有几个男人。在那一刻,教堂里充满的都是母性的气息。那些早年来自欧洲的传教士们,不知是否会对这样的传播成效心满意足。晚饭花和鸡冠花开了。在教堂的白墙前面,有时会有几个孩子在开玩具枪,有个胖脸的男孩总是在佯装中弹----这一幕非常动人,母亲给我沏茶的时候,我看见一只鸽子正往教堂的屋顶上飞。
(2)
每天,我都这样看着教堂,它很普通,邻近的简陋屋舍破坏了它外侧的轮廓,也许谈不上破坏,它原本就是属于平凡乡间的。农民,上岸的船夫围绕着它生活。他们多数是些废品收购员,成堆成堆的旧纸板和古塑料,每天都诚实地码在岸边,他们用一个绿色的水壶往上面浇水,然后顺着河流再把它们运往远方。重复,日复一日,他们的船,他们岸上的矮屋,他们的皴裂的手掌和他们的妻子。我就这样望着他们。我始终是一个观望者,我在对岸,我并没有同他们打成一团,尽管河道很窄。有时上游的污水会乌黑地经过,带着一阵又一阵反胃的清香。船夫和他的妻子们有时也在对岸闲置的时分观望着我。有一次我不慎从岸边掉进了水里了,水很臭,船夫们那时在船上吃饭,他们在谈心,他们的妻子或者是在岸上跟他们谈心着(他们能谈些什么呢)。我是扑通一下掉进水里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掉进了水里。就像一粒米饭掉进了他们干涩的胃。他们齐声哟了一下,然后他们看着我从淤泥里又爬了起来。我不是绅士,第二天我又站在老位置,这样我和他们继续保持观望。我们稍熟了一些。他们看清了这个傻子的脸。傻子也同他们一道在礼拜六步入教堂。阿门。哈里露亚。尽管教堂里的牧师的口齿并不是太清晰,但是我们都还虔诚。忏悔和赞美诗也在不断地重复。就像寄居在教堂边的春夏秋冬。或者像寄居在教堂边的这条狗,都是不可或缺的。(狗是在什么时候瘸了它的右腿)狗是瘸了腿的,但是大家还是在亲切地对着它召唤。
2004年9月3日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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