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YYYY

    请你不要试图以任何方式窥探我的生活。——YY



    今天运气很好，坐到了一个座位。她可以靠在座位上，眯一会儿，或者，打开手机，看看微信和微博。点赞，转播，她以前算微博控吧，只是，现在，已经少有在微博上露脸和发话了。但，只要那个人在，或许，她还会每天去看看吧。
    他们都在，都同时在。在一个平行的宇宙。或许，关于一个故事的叙事，就这样简单吧。从开始到结束，或者，都没有开始，或者结束，或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都不在，都只是彼此，不曾交集。Wall-e和Ewa，都只是一个循环，周而复始。

    她记得他曾经跟她说，那条他们走过的路上落满了落叶。清洁工还用扫帚把落叶一路路地从树上打下来。她说，那树子好可怜哦，它也会疼吧。现在，她明白，每一片落叶，都是一种疼痛，刻骨铭心，又深入骨髓。
    他一个多星期了，什么都没有发。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包里。她想眯一会儿。她总是睡得晚。她也总是掉手机，掉钱包，掉包，小偷也总是与她与敌，她与手机也总是有仇。她是水瓶座。新闻说，成都地铁上，掉东西的人中，80%的都是水瓶座。所以，她每天都要去看自己的星座运程。然而，她的手机和钱包依然在前仆后继。以致她自己都认为，自己的工作其实最好是去找一个能够体验各种新款手机试用的工作，就像那种传说中的品酒师。对，那她就是品手机师，哈哈！她笑。有时候她会歇斯底里地笑，笑得酣畅淋漓，又泪光满满。她，只是她自己。灵魂和躯壳那空着的一半，需要什么来填补。才不会空，或者，永远空着？如她一个人的梦，无处诉说。


    他的签名是“在，一直都在”。这么多年，他从没变过，不管是在哪里。这是他的心狠手辣，她以为。
    她想起了他们以前没日没夜地聊QQ，发短信，也往往是这样子开头：
    在吗？
    在。
    可是，他现在都不在了。只留下她，还在原地。
    或许，她也不在了。
    时光不再。
    我们不再。
    一切不再。


    在吗？
    有时候，她真的想在心里问一声。
    真的好想好想。
    就像《情书》里的她在问：
    你好吗？我很好！
    没有回声。只有大雪皑皑。只有岩井俊二和一切虚无。


    瑜伽。旅游。咖啡。电影。书籍。但要通过怎样的路，才能回到从前，或者，重新开始？她不知道。灵修书看得再多，也无法抗拒，一次梦见。但她终于终于还是放下了。他，或者也是。他们终将是陌路。他们只是双生火焰，在这个平行的宇宙。
    有时候双生火焰不会一起生活，但灵魂却是在一起的。闺蜜甲有时候会这样对她说。但双生火焰，也许需要冶炼经过一世的时间。这是闺蜜乙的看法。你们已经认识了那么久，相爱了那么久，还在乎这一生一世要相见吗？闺蜜丙的看法最为恐怖，她差点笑出了眼泪。所以，你注定最爱的人，是你的那只长着一对可怜巴巴眼睛的小狗狗。她反击她说。
    那时候，在他们的眼里，她也是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吗？
    没有人会看见，她盈满了泪水的眼睛。
    我们只是双生火焰，在这个平行的宇宙。在这个不平行的宇宙。
    谢谢。能够这样，我已经充满感激和满足。


    11月2日，她一早在那儿等车。那天，她的手机又一次报废了。他一定是在车上看见她了，要不然，他不会在那天莫名其妙地发一个微信：
    8:43，西御街。心脏，第一次疼痛不已……好多年好多年……
    那一天，她站在一棵古老的法国梧桐树下，在西御街车站，在这个以前被称为老皇城的地方。她穿着米色的小熊风衣，微微烫了的小卷卷头发。一辆辆公交车经过她的面前。在她要等的车来临之前，他一定在哪辆车上，看见了她。可惜，那时候，她没有看见他。她只是在仰脸，看久违了的阳光，透过树梢与美丽的梧桐叶。
    几年了，在这之前，他们在车上遇见过两次。惊心动魄和风平浪静。还有更好的形容词了吗，不知道。然后，再也没有遇见过。事实上，她一直在祈祷，不要再碰见他，为此，她还从此不坐容易和他相遇的班车与线路。
    哈哈哈。那一天，她在几声大笑之后，转了一个“如果殉葬业加入互联网并取名——‘死了吗’——评论君被网友们的脑洞吓到了”的帖子。她附上了三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这个帖子也真的是神帖。比如，滴滴一下马上出殡。比如，一键下葬还有云墓碑。比如，前一百名还送全套五子哭墓，比如，死满三个立减500元。哈哈哈，她真的真的笑出了眼泪花来。
    是的，她不会为了谁，随随便便掉一滴眼泪。
    死了吗？哈哈哈！


    他有时候会梦见她。她有时候也会梦见他。不同的是，他会说，而她绝不会说。
    只是在梦里，他们才能和好如初，或者完美无瑕。他有次在微博上说，他梦见她了，想要她，她答应了，于是他们的灵魂和肉体合二为一。是的，她有时候自慰也会想起他，那种被拔根而起的飘浮、抓住与绝望，那种酣畅淋漓、死去活来。有时候她想，灵魂的孤独，人生的日常，孤注一掷与无处述说，真的需要肉体的冲突、纠缠、弥补、包裹、安放、寻找、伤害、高潮，才能一半和另一半的契合吗？不再分离，彼此依偎，左手和右手，阴茎和阴道。只是在梦里。一个眼神，微笑和重逢，温暖和宿命。像光，从黑暗中来。
    他们之间，只是隔着一个长长的人世。


    8点30之前，她到了单位。她用帕子去洗手间打湿，擦拭桌椅。虽然办公室身处云端，她也怕老鼠会天天晚上来光顾。然后，看看桌子上的一株绿萝。现在，它长势良好。她用手去碰碰它，仿佛在抚摸一条小狗的头颅。仿佛在与过去，握手言和。
    9点，她习惯打开微博，去看看，他是否在，是否发了什么。或者，她介意的是，他是否还在一个平行抑或不平行的宇宙，抑或，圆的宇宙，可以彼此为对方画一个圆的宇宙，存在和活着吧。
    现在，太阳真的升上了天空。小雪过后，冬日的太阳，是这么暖和。圣诞节快到了。办公室的同事们已经纷纷趴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太阳。她悄悄地哈一口气，把妈妈织的兔子手套捂上冰冷的脸颊。他们在议论，如果今天去喝茶晒太阳，该有多幸福，或者，晒了太阳，晚上去小关庙AA羊肉汤。那时候，她忽然觉得，他们像一群小狗。可怜巴巴地梦想着幸福与未来的小狗。
    他刚刚转了一条《新周刊》的微博：
    “最美的三个字应该是，不管什么时候我叫你的名字，你回：我在呢！”
     于是，她哈一口热气，搓搓手，捧着脸蛋，一个人，向自己，微笑。


    在吗？
    冥冥之中，有谁在问？
    在。
    冥冥之中，有谁会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