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夜行人》,十个故事都在最精彩的地方突然停住了,等想要重新拾起那个故事,却发现已完全与上文无关。这是个巧妙的写法,对我来说,更吸引人的是那种变换场景的手段。游刃有余,在故事与主线索中穿插自如,特别是《寒冬夜行人》这个故事的开头部分,那种自由的切换,通过“我”的不同含义的转换,让人看着心里一阵阵激动。
中间有关于小说的见解,关于本部小说的揭秘,让评论家可以闭嘴,而不用猜测小说的用意,免得被阉割。这是相当精彩的一笔,又不是在同一地方出现,一会儿以这人身份,一会儿以那人身份,说这些可爱的话,这种写法看得我心里美滋滋。如果时间是倒着走,如果我脸皮足够厚,我可以说:卡尔维诺在学我哩!虽然这个发现让我觉得自己小说的独创性又有所丧失,但看见志同道合的人还是值得举杯庆祝。与这部小书相比,王小波确实要稍逊一筹。王小波的小说在很多时候是对别的精彩小说的模仿。比如《万寿寺》是对《暗店街》在一定角度的模仿,一部分小说是对卡尔维诺的模仿。但《黄金时代》我尚看不出是他对谁的模仿,或许是从《情人》上取得一些结构创意吧。余杰对王小波的小说不看好,说是他的小说模仿痕迹太重,在独创性上与他的杂文相去甚远。这话倒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这话不成为王小波的小说不好的理由,王小波的小说模仿了优秀小说的躯壳,内涵确是来自他的内心深处。而且,王小波通过他的小说创作,让中国人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现代小说,是他将中国的一大部分年轻人带向走现代小说的道路,甚至宁愿做他的“门下走狗”。从这点上来说,无疑王小波的小说是相当成功的。再有,他的内涵,是别人无法模仿的,也因此,尽管现在有许多人在模仿王小波写作,终究没人能够超过他,原因亦在此。
当然对王小波的小说需要全面考察,结构的模仿,也是让他难以更进一步成为更伟大小说家的原因。但有一个,王小波的小说以其独特的语言和叙事风格,证明了中文现代小说创作的可能性,这点非常重要。这种“中文的可能性”我在读李泽厚的文章时也感到过,不过那是感觉到“用中文探讨哲学的可能性”,这两个可能性方向不同,但对我来说,感到的欣喜是相同的。
以前,残雪的创作是一大谜团,是先锋小说的先锋代表,但这种小说艺术自己离了一大部分读者,我不能说这是小说艺术的异途,但却至少说明她的写作无法企及小说的最高峰。我宁愿承认她是用意识来创作,而不是更多一点的理性。意识的创作,完全是个人的经验,或者与想象力也存在莫大关系。但是在某个角度讲,它离“人”越来越遥远,但又不是“神”。小说的典范,中文来讲,仍得承认是《红楼梦》,而残雪的小说离这个典范太遥远。是不是只有《红楼梦》才成为小说的顶峰,而别的写法均不可能呢?也不见得,但就小说作为一种“人”的艺术来说,只有最大限度地靠近人,才是最终出路吧。王小波的小说在这里要走得比残雪更漂亮。当小说离开“人”后,大概顶多冠以“实验”的大名走得相对远一些吧。
语言,当然伟大小说的语言美亦是不可或缺的。每个时代的语言不同,《红楼梦》代表当时语言体系的一个高峰,或许只是一个语言习惯,但这习惯已然养成就是不争的事实。王小波的语言足以成为一种优秀的小说语言。
如此如此,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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