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
村民们把鲸的肉和脂肪从骨架上拆卸下来,女人和孩子也被叫来一起拆鲸,从而可以从科学家那里多领取一份酬劳。一个孩子偷偷地爬进柔腻肥厚的鲸脂里,在那儿他把自己整个儿埋起来,快活得咯咯笑,但没人听到。科学家看着鲸正在根据他狂躁状态下所施的指使被拆掉,却不知道此举意义何在。这头鲸身上没有遭捕杀的创伤,也非自杀搁浅,且年轻健康。它为什么会在这儿?科学家略提前地陷入了鲸被拆得一干二净、拆了个精光而除此外一切都无丝毫改变时的永恒麻痹中,——没留下一点儿提示,唯有被粗暴和绝望拆成的一片空白。当他好像看见鲸的生殖器有动作时也未能作出任何反应。他想它还活着——至少它的生殖器是活的,同时正被拆掉,那奇异的乌黑色圆锥物也被割下搬走,消失无踪,村民们各人任意决定将拆下来的部分丢弃,或是带回家去据为己有。鲸正在消失无踪。这裸露的大海兽洁白如雪山,并迅速融化。拿走内脏,——把骨骼也拿开吧。
竟还有一样东西留了下来。因为不属于鲸的部分,村民们没有动它。先头它牢牢地卡在鲸的脊椎和胸骨之间,在整个体腔内撑得满满的、塞得死死的,顶着脑盖骨,甚至想象不出它在哪儿给内脏留出了空间,鲸的各个器官想来饱受挤迫的苦楚。——那是一个由腐烂的弯曲木条紧紧纠缠而成的硕大球团。
……
像置身鲸腹的匹诺曹那样盲目,不能分辨是自己失明还是周遭无光,孤独,寂静,静止,而鲸在游动。他在那儿不能自已地思想,很快在耍花枪的格斗的幻影底下束手就缚、将自己交给了谵妄与虚幻。他的鼻子变长了。也许早先还曾有过一丝欣慰与凄楚。他不会马上死掉,但死时一切将同现在一模一样,如此则全部思想徒有贬谪为谎言。他的鼻子在幽暗中生长起来,受阻时改变方向,它在他身上盘上第一个半圈,他吃惊它出发了那么久,没有落入茫茫太空,而是又绕了回来。它为他画星际巡航轨迹,他在寂静和静止的宇宙的中心漠然等待。鼻子的木茧爱抚了他,拥抱了他,庇护了他,圈圈缠绕,最后将他扼死。纵然是木偶,头脑也至死方休。
……
上述情景令我战栗,务必找到出口!我愿被鲸的大水柱喷射上天,哪怕随即就坠落在坚硬的海面上砸成碎片。
……或鲸才是我?
——心智迷狂的科学家A.伽斯特里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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