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说改成诗会成为怎样？

石留

为木马铺设的路

毫无疑问这不是梦魇，这是一段艰难的路，我们要穿过那个看不见的房间，没有建造者、居住者和命名者。这房间就在我们的屋子里却不为人所知，午夜时分它渗过墙壁发出瓮隆隆的轰鸣，这就是它的材质：长毛的低吼，有漫长轮廓线的声音，在你找到更美妙的词语之前，姑且称之为“弥漫”。阿门，电光石火括约肌。

这声音让我们感动，并回忆起得了哮喘病的父亲，让我们镶在大衣上的一粒眼睛同时眨动了一下。回忆就是两朵夏日痴之间的陆地，回忆就是父亲，饱食终日在少年蚊子的殉难游戏里冉冉升天，他苍老皱纹中的雨水无比甘美。如泓，如沙，巨大的石雕号角和守护着它的雄狮，在赤红的火山口上载浮载沉，顺着风向变形了。

方程式一：发动机喜爱绞食新鲜的塑料香肠。车辆遵循此原理方可在木制国道的柏油精液上张弛有度，跃然自如，若繁若衍若殖。交通标牌：从十字架上放下的女婴教原始人摩擦生火和丰收祭。祭仪=最不可死亡的人沉浸于最不可死亡的放荡，包括最难以理解的祭奠之前奏：黄包车夫的胸膛因幸福而爆炸并拉着微型的自己狂奔不已。灿烂如火的午后之竹，在河滩边有凝脂之密，翠意凝人，管道中流满鲜血，扎根于毛孔粗疏的春泥。

孤苦伶仃，断头台中的海岸线，如今只能在某个寒冷的角落对自己处以极刑。在活体天空的黑色鳞片下，耀眼的元素谱系释放出第700号：尿。提纯，不断的提纯，提纯成波光粼粼的汪洋，提纯至大海的极限，死刑的极限，无比空洞的风之极限，淫秽之曲意犹未尽，世界广大无边。叮咚，疮疤的极限响彻狱中。

四大皆空，让我们喝一杯乳一盆血或是一滴不成形的雨，让我们暴饮世上的一切畸形，我是蜗牛的一片残污覆盖了狼的金黄脚迹，载去罢！载去罢！载去一车太阳碎片中狂热的酣眠，悬崖间垂着一条孤单血吸虫的病和梦。

门兴格拉德巴赫

嗯，我们最早时说过这个问题。

我总记得你说：“这些事用一句话就可以说得非常好了，没有必要罗嗦很多。”
我很想对这句话更多地延展和探讨一下，如果我在出去写作之前有时间写些讨论帖子

石留

恩，让我想想
起初这是一个小说，大概写了四五百字之后，去读，令人生厌，于是，砍掉了十分之九的内容，变成了三个句子，这三个句子会对你的思路产生一个全新的刺激，完全不同于刚才的状态，再写出来的新的四五百字，如果用第一种方式来写是不可想象的，它的体积可能会膨胀十倍。
在我的写作里，给作品一个原动力是很重要的，就像离心泵里要先有些水，才能把池塘抽干。大概前面的三五句话会决定后面的行文，起跑的姿势决定了，这个过程里是否会有让人难以忍受的长镜头。
我总觉得用音乐的术语可以概括很多其它艺术内在的行进感，旋律和节奏是基本的核心。但是又因事而异，用于音乐的节奏和用于文学的节奏肯定不是一回事，但如果我们的节奏不是指那种微观的、开放的、其丰富性构成音乐本身内容的节奏，而是对整体速度感的一个简单概括，那它就共存于一切艺术之中了。
你发现没有，在电影里有些极其、极其缓慢的东西会造成剧痛的拉伸感，但那不可能是侯孝贤式的，假如我们抓拍一幅候孝贤的电影片段，会发现它容量极小。但有些人的容量却能很大，即使影片在静止的时候也是动人心魄的，此时它镜头移动的速度已经无关紧要。但是迄今为止，我极少发现有电影能把这一点发挥到及至的，就是连绵不绝的瞬间爆炸，“比一千个太阳还亮”。我对大卫林奇的欣赏就是他有一个超大容量的喷射机，而且引擎也绝对厉害。
对自己的作品，我一向都绝对偏爱那些高压高速的东西，有些时候写得宛宛转转、纠纠缠缠、沫沫叽叽，但内容还可一看，最可怕的是两种状态搅和在一起，就像踩了自己的鞋带跑步一样，不伦不类，真是难堪极了。
语句是永远可以压缩的，长诗对我而言不好看就是作者出于种种原因不愿、不能或者是想不到去做这样的努力。当然，“长”也是个相对的概念，因为声音有声音的速度，光有光的速度，有些作者因为太强太快了，一秒钟从地球冲到了月球，此时我只能叹为观止，还哪里顾得上计较他的行程？
所以我的意见是：假如能写十个字就不要写一百个字，但这绝不是向往什么“简洁”，绝对相反地——只有这样才能造成最高度的繁复。不是说要把你想表达的东西削平，而是把一切都向中间推，让顶峰更加凶险。画虎不成反类狗的危险当然时时存在，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旦接踵而来，那些微不足道的牺牲品也就可以从容地被送上祭坛了。
我想这是节奏的问题，旋律的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谈，我在以前的那个谈诗心的帖子里，其实已经大概说过了。很多“纯小说”都是没有旋律的，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的区别正在于此。很多人陷入误区想写特别“地道”的小说，可是小说一旦地道了，它也就低级了，看这些东西不如到路边找个下象棋的老伯伯听故事。

门兴格拉德巴赫

嗯，我明白你。你这种写法就是在写诗。我觉得你从前用两人的对话代替你作者主体的叙述时，写起来要轻松一点。我可以说，那样写的时候，你在写作过程中加入了一些叙事的、现实的底子，这避免了你在单凭词语（不凭物）向前突击时可能遭到的困难。

如果你还记得可以去我的博客看一下我写的一个戏剧史的笔记，当时我也在考虑并一直在考虑这个节奏和旋律的问题，当时写在书上的一些笔记里也提到了你的小说，我们想问题的思路是一样的。

我所打算说的，简略成一两句话，大概是，在用譬如“森林病”、“阴器”、“海棍子”、“云雕”、“唾液山谷”之类的词句写作时，可以获得语词和由此而生的生命的超拔，同时（这并非坏处，但是另一个方向）失去的是叙事，叙事是需要在时空中有时令人生厌地（这是目的之一）完成的。我的经验是，要么诗，要么叙事，一个是超验的主体喷射，一个是日常语言中的欲盖弥彰，二者必居其一。这是小说写作致命的遗憾。

我身边这两位版主，各居其一。而我想我比二位的胃口（不是说厨术）都要更大一点。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7 18:44:36编辑过]

石留

那就是"小说诗"和"诗小说"!呵呵哈.
另外:我所说的节奏不单指语句的节奏,也包括叙事的节奏,语句和叙事常常是胶着在一起难分难解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7 21:46:17编辑过]

卷毛刺猬

那不成裹脚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