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生活——卡夫卡小说《变形记》

耿耕

生活
——卡夫卡小说《变形记》
耿耕
一个优秀的小说家，他全部的小说就是他拥有的生活。弗朗茨·卡夫卡就是这样优秀的小说家，他的每一篇寓言式的小说，都是他真实的生活与真实的灵魂间的冲突，他试图将真实的生活移植到他的内心世界，找到一种新的平衡点，只不过这是图劳的，真实生活的印记是无法抹去 。但弗朗茨·卡夫卡却因此给我们带来了他独特的小说，每个人都可以在他的小说中读出一种灵魂的困惑。
弗朗茨·卡夫卡的短篇小说《变形记》，可能是他小说中被人评论最多的一篇小说，很多的评论家都认为这是篇关于剥削的小说，暗示了一种反抗与斗争的精神。对于这样的理解应该是建筑在格里高尔的变形问题上，似乎从人变为一只甲虫就是对本身生活的一种反抗。
在卡夫卡的小说中，有很多这种莫名其妙的开头，他不告诉你原因，只是告诉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灾难。如《审判》、《城堡》都有一种没有理由的开头，这就使我们在读他的小说前，先要搞明白他的开头，他为什么要这样写。《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突然的，没有理由的成了一只甲虫，是因为外界的力量促使，还是格里高尔的内心中潜意识的愿望。文本中没有直接的说出来，但在一些文字中我们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东西的。“要是再睡一会儿，把一切晦气事统统忘掉那该多好。”“啊！天啊，我怎么单单挑上这么个累人的差事呢！”“起床这么早，会使人变傻的。”这些句子已经能说明一个问题，变为甲虫是格里高尔·萨姆沙心中潜存的一个愿望，也是作者卡夫卡真实生活中的一个愿望。其理由与目的只是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因为生活让他感到了劳累，那双腿已经支撑不起他所拥有的生活。
格里高尔变为一个甲虫，也许远没有评论家们所说的那么深刻与复杂，也许它只是卡夫卡脑中的一道灵光的闪现，便有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篇小说。在卡夫卡的小说中，所描写的一些东西大多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比如耗子、甲虫、扫帚之类的，《美国》中就有“侍者弯着腰，伸开双臂追去，仿佛在追耗子之类为害的小动物。”这样的句子，从这点看甲虫这个比喻并不是刻意而为的，而是生活环境对卡夫卡的影响，是生活本身对卡夫卡的启示，这个甲虫只是他随手拈来的而已。
格里高尔在变为一只甲虫后，并没有彻底的异化为一只甲虫，而是还有着一个人的思想与灵魂，这也给格里高尔带来了更多的痛苦。他在做甲虫的日子里竟然还没忘记一个做人的责任与义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责任是人组成生活的主要内容。所以格里高尔在看见自己已经变形的身体后，还在想着“只要等我攒够了钱还父母欠他的债——也许还得五六年——可是我一定能做到。到那时我就会时来运转了。不过眼下我还是起床为妙，因为火车五点钟就要开了。”象这类的语言在小说里有很多的篇幅，这也说明作者表现的是现实生活与愿望间的冲突，他不知如何把握其中的关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卡夫卡对生活本身的理解是清醒的，也是矛盾的，不过生活本身就存有着很多矛盾的地方，而这种矛盾也许是永远无法调和的。所以格里高尔只能被动的成为一只甲虫，满足内心的那么一点愿望，但社会的责任力量是强大的，做为个体的人是无法抗拒这种力量的。这也是卡夫卡让格里高尔在最后痛苦的走进死亡的理由，其实卡夫卡的另一篇小说《判决》也有类似的理由，一些存在的事实无法抗拒，只能被动的接受已经存在的理由。
也许一开始格里高尔的变形，只是卡夫卡的一种愿望，一种玩笑，当小说的层层深入，故事的彻底展开，格里高尔要从甲虫再变回为人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生活的真实无法再让你回到过去，只能一步步的朝前走，沿着时间的脚印走进悲惨的死亡。文本中格里高尔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做为一个人不是所有愿望都可以去想的，因为你生活的基础根本没有达到那个层次。所以格里高尔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是啊！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问这个问题，而格里高尔在问过后走进了死亡，这时的死亡可以彻底的掩盖生活的本来面目，包括格里高尔对现存生活的逃避。
当理解了格里高尔变为甲虫的原因与事实后，后面的情节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比照的就是现实生活的本来面目。有人说后面的情节反映的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冷酷的金钱关系，这样说的时候似乎卡夫卡是个痛狠资本主义生活的人，渴望着进入另的什么主义的人，其实卡夫卡只是用他的笔写下了极其真实的生活。格里高尔被动的变为一只甲虫后，并且看不到任何再成为人的可能，那么他的家人也只能从最初的痛苦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厌弃与轻松。记得中国有句老话“久病床前无孝子”，说明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何况格里高尔的家人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巨大的甲虫。固然格里高尔的心里还有着责任与思想，但他对生活已彻底的无能为力，也喻示着作者卡夫卡对生活有种发自内心的绝望，但同时又有着一种强烈的希望，小说中那看似有些绝情的尾巴，就有着这种矛盾的成份，格里高尔因为生活的惨酷悲惨的死去，但他的家人却在温暖的阳光下，感受到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所有的评论家都根据格里高尔的变形而确定《变形记》是篇象征小说，真的是象征小说吗？格里高尔变为甲虫应该说只是一种比喻，一种设想。如果是象征，应该象什么会怎么样，而现在只是我变成什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只不过这种比喻是不真实的，完全虚构出来的，这世上没有人会变成一只甲虫。格里高尔在变成甲虫与没变成甲虫应该是一样的，都在感受着生活中的痛苦，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变形记》所说的应该是人的坚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活，就如他的家人一样，想着的是明天的生活，因为生活是真实的，无法抗拒与躲避的。
商品推销员格里高尔·萨姆沙在不安的睡梦中，突然的变为一只甲虫，而后静静的走进自己的死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不是真实的生活，格里高尔只是真实生活折射出的部分影子，告诉我们真实的生活是痛苦的、艰难的。
（文中的引句源自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卡夫卡文集》）

康丁

卡夫卡在通过写作将外部世界融入内心，建立反抗中的平衡，这反抗是无奈与绝望的。但评论家们从他的作品了解卡夫卡，从他的作品解释和发现外部世界，这就是卡夫卡被误读的根源。要想了解卡夫卡，首先要成为他那样痛苦而绝望的人。

黄浩

痛苦而绝望是隐性的。我们痛苦而绝望的时候多了。要理解卡夫卡，首先要知道自己为什么痛苦而绝望。

耿耕

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