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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红叶
四月的阳光像一个美丽的诅咒,乖张地调弄人间芳菲。它暧昧地、温和地,透过树叶缝隙缓缓地落在人的身上,渗进去,再渗进去,直到人心里,将心底往事蒸腾、翻捡。就像一个活泼少女,清澈的眼神可以照鉴一切虚情假意。那眼神如同一缕清泉注入心海,任性地要求你坦诚,她想了解更多。她要宣告你属于她,你又怎敢始乱终弃。
黄桷兰(树),它作为一种植物,会开出芳香的花。真的很香。现在,一瓣黄桷兰落下来了,告别先前那个更靠近太阳的位置,毛手毛脚,迫不及待地往下飘。它简直就是一个调皮的白衣女子,如此的显众。她在空中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就赶紧伸手去抓。而她反倒看穿了我的心思,故意挑衅似的在我脸上轻轻香了一下。然后,得意地向影子扑去,把自己交给泥土。是的,这里有阳光,以及黄桷兰。这里是中国西南一个叫黄桷坪的地方,我独自坐在满小山上晒太阳真舒服。这种感觉真好。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这种感觉多么像一个人,这个人只凝固在我的记忆里,这个人,我从来不曾忘记。是的,漫不经心又想起了你。想起你阳光灿烂的脸,淡香如兰的舌尖。
长沙,岳麓山下。大批的美术考生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此。这里画室很多,山也高。想画画就去画室,想谈恋爱就去爬山。我们从没爬过岳麓山。虽然,我们爱得那么的好。你总是说山路两旁的树叶很红很红,红得遍地都是。你还说等考完了我们一定要去爬山,去踩那些软软的红叶。然后,我们就笑了,笑得多愉快。你笑起来比四月的阳光还要芬芳。在别人眼里你可以不漂亮,甚至有点胖。但在我看来很可爱。单眼皮,短头发,衣着宽松随意,不像其他的女孩把屁股包得像粽子,以为就美丽了。你看上去是这么的融洽、和谐、轻松,不设防备。和你说话让人不觉辛苦,和你并肩而行让人忘了天上地下一切的周转不灵。你的言谈举止透露出一种闲淡,一份清馨。至少,我当时看来如此。怎么说呢,套用一句老话吧,因为可爱所以美丽。那时侯,你喜欢坐在旁边看我画画。那时候,你是安静的,活泼的。你的静与动就像跳跳糖,让我含着怕化了,伸出来又怕跳了。可是,我那时是多么的坏,总算计着要和你嗯嗯一下才好。并且,挖空心思要将我们的爱情更进一步,谋求所谓的突破。据说,那滋味十分的美妙,仅仅是据说。
我们的窗外是嘈杂的。楼下有人打台球,几个人边嚼槟榔边骂娘,或者骂台球的娘。然后用棍子狠狠地戳那些可怜的球。台球撞击的声音清脆地从门缝里钻进来,穿梭在我们的年轻的身体之间,像要故意响给我们听似的。当时,你流血了,你就哭了。那两种液体像比赛谁的库存多一样没有停的意思。我吓坏了——没来得及弄透那滋味——便急流勇退。你就像被我捅了一刀,有血有泪。血流到床单上,渍成一片,形状一点也不好看。血作为一种体内的液体,它酽酽的,比眼泪暖和。现在,万籁俱寂。我手忙脚乱,整个房间都在颤抖。我给你递过卫生纸和洗脸帕,你只是哭,肩膀安静地抽搐。你不理我,只顾哭,多么像个迷途的孩子,手足无措。从窗帘缝隙里可以看见岳麓山尖上灰白色的电视塔,还可以看到麓山南路的那家写着津市牛肉粉的铺子。我们经常偷偷从画室溜出来,去吃一元钱一碗的米粉,满碗的红汤,辣得我们眼泪直冒。此刻,你的血多像这红汤,差点把我的眼泪弄下来。地板上散落着一张张通红的卫生纸,力透纸背,七零八落,多像软软的红叶。之后,你伏在我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兔子。我们依偎了一天一夜。时间悄悄地从七零八落的、软软的红纸上踩过,不留痕迹,它必定感受到了那种软软的,暖暖的感觉。但,这些与我们无关。我们像搂得那么紧,那么紧,仿佛末世洪荒就要来临。然而,我又是多么的固执,你却是那么的顺从。我们一次一次又一次。我们再次荡起双桨,小船儿就推开波浪。我们小心翼翼,像两个贪得无厌的孩子。我们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的,你越来越漂亮了。你不再在画室大声说话,不再和他们追打嬉闹。你开始蓄起长发,对我言听计从。你真的很好,我们真的很好。一次,我在笔啸轩看画册。你跑来找我,轻轻地问晚上一起吃饭不。那时候,班上来了一个邵阳仔,他比我画得好。也就是说,全班画得最牛已经是他了。你很了解我是多么的不服气,我从此每天去笔啸轩揣摩画册上的画。过了一会儿,你又说那你在我房子等我好不。我就把钥匙递给了你,头也没抬。
最后,我终于下了决心,花两个星期的生活费买下了那本画册。我回房子时,看到到你坐在床沿,一个人翻看我的速写本,脸上浅浅地笑。你在开心什么呢。我走过去,你就勾着我的脖子说,其实我才是画得最好的。
你,就是这么的好,笑语嫣然,善解人意。
房子被你打扫过了,你甚至还把自己的床单铺在我床上。窗台上多了一盆花,素雅的花,安安静静就像你坐在我身边。你说花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到哪里都带着,可不许养死了。你当初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有时候,人越是担忧某件事情,老天偏偏要将该事赐予你。后来,花,竟真的被我养死了。
考试就是一坨铁,我们必须把这坨铁吃下去。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美术学院,你却去了湘南一所师专的美术系。我们没有像那些经典作腻的爱情那样鸿雁传情,相思千里。你讨厌牛郎,觉得他土,就像你搞不懂县城来的人怎么都爱穿西裤一样。恰好我就是县城长大的,那时候,我就是觉得西裤配衬衣很潇洒。可是,你怎么就那样讨厌西裤呢。其实,我们慢慢淡了下去,感情无疾而终。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好惋惜的,也许惋惜现在看来,是相当不合时宜的。但是在这个早春四月。我思绪飞舞的,却是漫天红叶。我仿佛身处岳麓山中,红叶从头顶上落下来,它们很快就铺满了台阶,遮住泥巴。甚至,其中有少部分跑到小溪里,坐在水上,流过爱晚亭,它们欢快地,转眼即逝。抬起头,可以看到阳光从红叶上透过来,就像用手电筒抵在掌心,经络分明。其实,后来我曾经去过一次岳麓山,却从未见过那种软软的叶子。这,又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当时我去得不合时宜。
2004.4.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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