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黎 ：游戏

性冲冲

七个人在一起喝酒，其中三个女的，四个男的。他们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七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桌子上摆着五、六个百威啤酒瓶子，十几个杯子（有威杯和水杯），五包烟（分别摆在五个人的面前，三个男的和两个女的），一盘吃了一半的花生，两只红烛（其中有一只已经快燃完了）。七个人有六个人都喝得来不想喝了，只有最瘦的那一个，还不停的举起杯子，拼命的劝大家喝。
干了，干了。瘦子说。瘦子说完后，将自己手中的大半杯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又从桌上拿起一瓶啤酒，看着每一个人。
干了嘛。他说。
六个人都端着杯子，但没有一个人在喝。瘦子的眼睛看了一圈， 从他右边的眼镜，到他左边的外地女人。眼镜说，我不能干了。瘦子说，行，喝一口就是了。三个女的也说，我不能干了。瘦子也说，行，就一口。七个人中最年轻的一个，看了看自己的杯子，一仰头，将它干尽。他的杯子里有一半啤酒。瘦子说，谢谢，谢谢。
瘦子最后把胖子看着。胖子说，你今天真行啊。瘦子说，我什么时候又不行呢？胖子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是满满的一杯。胖子说，我今天不行，喝一半怎样？干了，干了。瘦子说，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胖子摇了摇头，把满杯的啤酒一口干尽。然后，他把杯子翻过来，杯口朝下，给瘦子看。瘦子说，谢谢，谢谢大家了。瘦子一边说，一边给大家重新满上。

七个人重又回到了沉默中。刚才因为瘦子敬酒而引起的一点点小的波动，也随着敬酒的完毕，已悄然而去。眼镜抽出一只烟，点上。瘦子也拿起眼镜面前的烟，抽出一只，给自己点上。胖子坐在瘦子的对面，他拿起自己的烟，分别给三个女人一人一只。外地女人说，我抽这个。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她的柔和七星。另外两个女人接过胖子的烟，点上。另外两个女人分别为一高一矮，都非常的年轻。就在胖子给她们递烟的同时，桌子上另一个年轻的男人，也给自己点上了一只烟。胖子也点上。胖子是最后一个点上。他狠狠的抽了一口，并吐出浓浓的烟雾。
七个人都在抽烟，桌子上顿时就烟雾弥漫。瘦子揉了揉眼睛，又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后他转过身去，看着外地女人。外地女人正把头靠在椅背上，仰着，认真的吐着烟圈。红烛和微弱的灯光下，看得见外地女人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慢慢的扩大，又慢慢的消散。
其实瘦子并没有看外地女人吐烟圈。外地女人仰着头，双腿直直的伸在桌子下面，这使她的身体完全的暴露在瘦子的眼前。瘦子看见，在黑白相间的体恤里面，紧紧的裹着一对园园的乳房。瘦子看着这对乳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并把这些烟子，吐向外地女人的胸前。
你看我干什么？外地女人把头转向瘦子，问。
我没看你。瘦子赶紧转开自己的身体。
哈，不好意思了，胖子说，我们都看见你在看她。
我没看，瘦子说。瘦子一边说，一边端起啤酒，又喝了一口。
哈，不承认。胖子也端起啤酒，向瘦子举了一下，喝了一口。

瘦子说：我承认什么呢？
胖子说：你看别人什么地方？
瘦子说：我没看。
胖子说：我们都看见了。
瘦子说：谁看见了？
瘦子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着眼镜。眼镜面露微笑，就是不说话。瘦子又转过脸去，看个子偏矮的女人，但是只看了一下，赶紧将眼睛重新回到胖子那里。
胖子说：你把酒喝了，我们就承认你没有看。
瘦子没有喝酒。瘦子说，我为什么要喝酒呢？虽然我想喝酒。就像我为什么不承认呢？虽然我很想承认。瘦子转过身去，看着外地女人，问：我承认了，你会不高兴吗？
为什么呢？外地女人把头偏了一下，反问。
是啊，眼镜说话了。眼镜说，你看她，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那你看她呢？瘦子问眼镜。
她不高兴。眼镜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外地女人又问眼镜。
我不告诉你，眼镜笑了一下，说。因为你没有权力知道。
瘦子看着眼镜，看了好一会二，才问他：怎样才有权力知道？

那我们来做游戏。眼镜开始说话。他把身子坐直，双手放在桌子上，并拿起一个威杯。他说，我们做这样一个游戏，我们用一张纸，把这个杯口封住。眼镜一边说，一边很认真的用一张纸，把杯口封上。然后他又问，谁有一毛的硬币？瘦子和胖子赶紧去摸自己的口袋，摸了好一阵，瘦子说，没有。胖子也说，我也没有。三个女的也在摸自己的口袋，其中个子偏高的那个，还拿出一个小皮包，在微弱的灯光下翻找。三个女人都没有找到。瘦子问年轻人，你呢？年轻人说，别问我，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别说一毛。
最后还是眼镜从自己的包里找到了一个一毛的硬币。他小心的将这个硬币放在他刚才封好的杯口的纸上，继续说，现在，我们按顺序每人用烟头烫它一下。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用手指了指封杯口的纸。下面呢？瘦子忍不住了，在眼镜停顿的瞬间，插了一句话。眼镜说，下面是这样的，谁如果最后把硬币烫掉了，谁就必须接受我们六个人的提问。如果他拒绝回答的话，他就要喝干提问人的酒。
瘦子说，这好，这好。
其余的人对这个游戏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眼镜说，那好，就从我开始。
眼镜点上一只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他将放有硬币的威杯，轻轻的推到桌子的中间。眼镜说，谁也不许碰杯子，也不许碰桌子，否则，就算他烫下去的。眼镜说完后，才开始用烟头去烫封在杯口上的纸。纸被眼镜的烟头烫红了。当他把烟头拿开后，红光慢慢消失，那一张白白的纸上，出现了一圈黑黑的洞。眼镜对他旁边个子偏矮的女人说，现在该你。
个子偏矮的女人一开始就显得很紧张。她小心翼翼的把烟头伸过去，但当烟头要杵上时，又干紧拿开。眼镜说，你别怕，还早。个子偏矮的女人听了眼镜的话后，一狠心，在眼镜的洞的旁边烫了一个更大更大的洞。两个洞并在一起，中间隔了一根像线一样细的纸。胖子拿着烟头，俯下身，把这两个洞看了半天。胖子说，太像了，太像了。胖子一边说，一边用烟头把两个洞之间那根像线一样细的纸，轻轻的烫掉。
胖子过后，是个子偏高的女人。她烫得很小，烫在眼镜的洞的对面。她过后是年轻人，年轻人过后是外地女人。该外地女人烫时，外地女人专门为此点了一只烟。她像眼镜一样，狠很的吸了一口，把烟头吸得来通红后，才伸过去。纸上再次出现一圈红光，然后消失，留下一个巨大的黑洞。

下面该瘦子。瘦子找外地女人借烟，外地女人把烟递给他。他把烟倒过来，用嘴吹了吹烟头，使烟头发红。瘦子说，这个多么容易，我要给后面的人出个难题。
瘦子一边说，一边把烟头在杯子的纸上滚动。一下，又是一下。当第三下时，瘦子的手不经意中用大了点力量，那个硬币马上就掉进了威杯里面。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胖子说，这下好，这下好，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最难的问题。
瘦子说，我不怕。然后又说，你问。
不忙，眼镜说。他说的同时，向胖子挥了挥手，然后把头转向瘦子，继续说，一个一个来，从我这里开始。
瘦子说，那好，你先问。
眼镜想了一想，问瘦子：你肛交过吗？
瘦子微微一笑，说：没有。
瘦子说完后，主动去看个子偏矮的女人。他说，该你问了。
个子偏矮的女人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吸了一口烟，又弹了弹烟灰。在她的整个动作中，瘦子都把她看着。以至她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先笑了起来。她对瘦子说：你别这样看我，我只问你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瘦子说：你问。
个子偏矮的女人问瘦子的问题是，瘦子什么时候破的童。瘦子对这个问题非常满意。他说，这个问题让我能够表现自己，我是十六岁破的童。瘦子还补充了一句。他说，那是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女人干的好事。瘦子说这话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他是多么的得意。
胖子说：你别太得意了，现在该我问你。
瘦子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用手把自己的头捧住。瘦子说：我怕。
胖子问：如果她愿意（胖子用手指了指外地女人），你今晚想不想和她做？
瘦子问：做什么？
胖子说：当然是做爱。难道是做广播体操不成？
瘦子转过头去，看着外地女人。外地女人也正看着他，并且在笑。瘦子把头转过来重新看着胖子，然后一脸正经的说：如果她愿意，当然我也愿意。
现在瘦子已经回答了三个人的提问。现在，该轮到个子偏高的女人来提问了。个子偏高的女人，比个子偏矮的女人，其实高不了多少。只是她比较瘦，就显得有点高。想不到，这个个子偏高的女人，居然给瘦子提出了第一个难题。她问瘦子：在我们三个女人中，你认为谁最漂亮？
眼镜和胖子都为个子偏高的女人所提的问题笑了起来，年轻人也笑了。而个子偏矮的女人和外地女人相反没有笑，她们一个在抽烟（个子偏矮那个），一个端起酒杯（当然是外地那个）。她们的一举一动，直接的影响了个子偏高的女人。她本来看着瘦子的眼睛，不自然的转向了另外的地方。准确的说，是转向她面前的一包香烟。她拿起那包香烟，抽出一只，为自己点上。
瘦子把眼睛看看外地女人，又看看个子偏矮的那个，再转向个子偏高的。个子偏高的正吐出她的第一口烟雾。那烟雾很浓，直接朝瘦子的脸上扑去。瘦子赶紧转过脸，刚好转向个子偏矮的这边。瘦子说：你。

胖子对瘦子的回答很不满意。个子偏高的对瘦子的回答也不满意。胖子问眼镜，你满意吗？眼镜说，我肯定不满意。这个你是谁？个子偏高的问瘦子。瘦子说，你已经没有权力再问我了。眼镜说，是啊，虽然我们都不满意他的回答，但我们都没有权力再问他。要问，只有后面的人问。瘦子赶紧对眼镜说，你干嘛，别教。
谁要人教？桌子上最年轻的人说话了。他说，我不要别人教，我自己问。
瘦子说：那你问。
年轻人说：我要问的问题是，你认为是红姐漂亮（他用手指指外地女人），还是小杨（他又指指个子偏高的），还是马丽？
瘦子一边在听年轻人提问，一边就摇头。等年轻人提完问后，瘦子说：年轻人，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坏，长大了怎么得了。
年轻人说：怎么啦？我怎么坏了？
瘦子说：你还不坏？你这样问不是分明叫我得罪美人吗？
这就是游戏嘛。眼镜说，对别人问的问题，你只有回答的权力，你无权评价。
瘦子说：我怎么回答嘛？三个都那么漂亮。
小杨说：在你心中，准有一个要突出一点。
瘦子这次没有说话，瘦子只是摇了摇头。
胖子说：别虚伪了，快把你内心深处亮出来。
瘦子说：我这人很浅的，没有深处。
胖子说：去，去， 去，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眼镜也说：是啊，快回答。眼镜说我的第二个杯子都已经做好了。
瘦子看看红姐，看看小杨，又看看马丽。然后又看看马丽，看看小杨，看看红姐。瘦子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说的真话。
瘦子说：我认为是红姐。
瘦子的回答让桌子上顿时热烈起来。眼镜和马丽都向红姐敬酒，他们说，祝贺你。红姐笑得很高兴，她说，谢谢，谢谢。说完后，她把酒一口干掉。胖子也在说。当然，他是在对瘦子说，他说，又愿意带别人走，又认为别人最漂亮，妈的，你真认定别人了。胖子说完后，还问红姐，你说是不是。红姐说，哇，你没权问哦。
一阵热烈之后，突然有人说，静一静，现在该红姐问了。红姐说好，现在我来问了。
红姐把身子坐直，瘦子也转过身去。他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睛对眼睛，对了快两、三分钟后，红姐问瘦子：你为什么还不带我走？
红姐问完话后，桌子上就安静起来。与刚才的热烈相比，这种安静有点像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了，只是在默默的抽烟。过了好久，瘦子说：我喝酒。
瘦子说完，端起他面前那满满一杯啤酒，一干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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