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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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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悬崖边的可能
                                                     ——从《一个荒唐人的梦》看阿辽沙的何去何从  
【内容提要】《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写作不仅是文学史事件,也是人类精神史上的事件;同样,它的未完成所带来的不仅是文学的遗憾,更是人类精神的不安。从文学——精神角度看待阿辽沙的走向具有双重意义,更重要的是在汉语学界引入基督信仰影响下的文化理论思考和现代性问题意识。[1]本文通过解读《一个荒唐人的梦》介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语境,也即介入到基督信仰的文化冲突当中去,发现阿辽沙这一“新人”的走向和我们当下境遇之间的内在关联,从而促进我们自身的文化反省。

     苦难问题从来就不是民主性或国家性的,苦难与每个个体人之间有不可分离的关系,无论想或不想它都是实实在在地临到这个世界的,无视和逃避苦难都不能真正使人类获得解脱。那么,人类如何面对苦难?
首先,什么是苦难?在圣经里提到苦难,那个无辜受难的约伯的形象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成为苦难的象征[2]。他失去了儿女和一切的财产,甚至于失去了健康,一切的不幸都降临到约伯的头上,他的朋友责备他,认为他的不幸是因为信仰的不虔诚。约伯坐在炉灰中的申辩讲到了真正的苦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依靠自己的善行得救。以为苦难就是不可抗拒的灾祸,这种看法简直是在侮辱诗人 的情怀!苦难是不幸,更是深陷不幸时的绝望。苦难内在于我,是人类生命本然的欠缺,是人类向往真、善、美而不得的无奈。苦难中的人就是叹息的人,绝望的人。
在人类心灵的深处有着对美善的向往,因为在那里有真善美的碎片,于是每一个时代的人都在追寻着它们,都想知道人类怎样才能不再说谎,不再淫乱,不再残暴,可是每一个人都会发现在现实世界中根本没有真理、良善和美,而且人们有一天意识到,在这条追寻的道路上有一道谁也不能跨越的深渊,那就是——死亡。人们在不得不带着生命的欠然死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受苦的价值缺失,这就构成了人类最大的苦难。无辜的约伯并不恐惧灾祸,他难以忍受的是无意义的受苦,他不能理解慈悲的上帝让人类永远受苦而无终结,这将意味着没有一个与人类有涉的上帝,人类不得不独自面对绝望的生命,任凭苦难本身成为价值和意义。[3] 这如何可能让人们接受?
一、缺憾
面对无处不在的苦难,历史上许多思想家作了自己的思考,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思想家,对苦难问题所作的思考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深度。诗人在东正教影响下的俄语语境中所做的追问对于今日我们的思考非但有助,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必须依靠对大师的思想的重释才能获得新鲜的思想。
既然“世界已经沦为冷酷、无稽的石头世界”[4],那么诗人想要给这个世界寻找一条道路就必须依靠一个“新人”来到这个已经堕落的世界承担起希望与梦想。新人形象一再成为人类精神史上的突出问题,并非偶然。美好生活理想的化身是作为现世恶的反抗者形象出现的,周公、佛陀或耶稣都是这样的化身,他们无不构成了对现世恶的精神压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新人”也同样负有这样的责任。[5]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一生中创作了大量的小说,而其中最具总结性的就是《卡拉马佐夫兄弟》。诗人在这篇小说中想要创造的是一个全新的人,他将自己的理想和希望完全倾注在这个人物身上,这是一个能够担负起诗人全部梦想的新人——阿辽沙。然而,阿辽沙并非是这部小说的主角,《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真正的主角是伊凡。对此,诗人说:“第二部小说是主要的,描写我的主角在我们现时,在我们现今所处之时代的活动。第一部小说写的是十三年以前发生的事,几乎还算不上小说,只不过写了我的主角青春时代的一刹那。我不能略去这第一部小说,因为如果略去,第二部小说中的许多事件就会变得令人不可理解了。”[6]由此可见,诗人并非无力把握小说从而不得不让伊凡成为主角。如果这部小说得以顺利完成,我们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只可惜在那个“第二部”问世之前,诗人就已经去世了。在人类精神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一部残卷!这让人如何心安?!从此,文学界乃至思想界就不得不面对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阿辽沙究竟何去何从?
阿辽沙的问题决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学问题,一如《红楼梦》的残缺带来的远不只是中国文学的遗憾,这个问题的解决关系到俄罗斯精神的兴衰,甚至关系到整个人类精神发展的方向,这对于人类思想史而言的确是个难以弥补的缺憾。
带着这份遗憾,我将目光投向《一个荒唐人的梦》,在这部短篇小说中荒唐人的形象与阿辽沙的未来形象的完成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诗人的矛盾思想在他晚年的这最后一篇短篇小说中得到了充分地展现:即将自杀的虚无主义者作了一个有关人类堕落史的梦,在梦中有许多曾经出现在诗人其它小说中的声音,它们彼此争吵互不相让,而结尾时虚无主义者成了传道者!我试图从中探寻诗人的思想轨迹,并追问诗人心目中的新人阿辽沙将会踏上怎样的一条道路。
二、猜测与否定
进入到文本当中,首先就会遇到一个问题:这是一个荒唐人的荒唐梦,我如何来与一个荒唐人对话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常有看似不正常的人,“不正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福柯对精神病史的研究表明:“在17世纪之后西方才开始隔离精神病人,用船送往异地,相信莱茵河水可以治病。到18世纪,精神病的概念随着理性主义的流布而流行起来,理性的时代精神把凡是不合于理性的都看成精神病。对福柯而言,所谓精神病实际上是一种‘眩目耀眼的理性’,而不是非理性,不过是一种偏离了社会思维的理性,伸展到过于强烈的光照中去了”。[7]同样对于一生同理性主义斗争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荒唐非但不是疯癫,倒是一种超乎常人的洞察,如此一个主人公必定是一个深刻的思想者和对话者。
诗人自己在那个各种现代思潮风起云涌的时代同样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面对各样的对基督信仰的攻击,他说:“要相信:没有什么能比基督更美好、更深刻、更可爱、更智慧、更坚毅和更完美的了,不仅没有,而且我怀着忠贞不渝的感情对自己说,决不可能有,不仅如此,如果有谁向我证明,基督在真理之外,而且确实与真理毫不相干,那我宁愿与基督而不是与真理在一起。”[8]对抗现世恶的勇气就源自这看似荒唐的言说,伟大的教父德尔图良甚至说“因为荒谬,所以信仰”!因此,我们必须进入到诗人的信仰语境当中去了解这部小说和作者的思想,从诗人在小说里所展现的信仰冲突追踪阿辽沙的去向。
1、革命者的幻想
在十九世纪的俄罗斯,沙皇统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百姓生活陷入极端贫困当中,社会财富分配两极分化严重,当时的知识人 纷纷寻找一条富民强国之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方向在当时就已经成为俄罗斯精神的方向,解读或重释他的思想是许多人阐发自己思想的途径 。在诗人的解读者当中,相当一部分人倾向于认为诗人的希望放在了革命上。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传》一书中,格罗斯曼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打算让阿辽沙成为长篇史诗《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主要人物。这大概一个富于自我牺牲精神的人物形象,革命的殉难者……他在七十年代末的社会环境中,渐渐变成一个革命者。他对弑君思想发生了浓厚兴趣,认为这种思想可以引起全民起义,国家的一切灾难也将在全民起义中化为乌有。这位原先只作壁上观的教士,渐渐成了一位积极的政治活动家”。[9]
对于格罗斯曼而言这样的革命者阿辽沙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格罗斯曼)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传统的东正教精神资源,完全信奉马克思主义。对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言却并非如此简单,尽管他在年轻时一度相信社会主义,加入了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却始终没有离开东正教信仰来思考问题。受到启蒙教育的荒唐人在梦中这样说:“他们(指堕落前的、处于理想生活中的人们),不存奢望,生性淡泊,它们不像我们那样热切地渴望了解生活,因为他们的生活已很充实。但是他们掌握的知识要比我们的学问高深得多;因为我们的学问总想解释清楚什么是现实生活,力求认识现实,好指导别人怎样生活;而他们不靠什么学问就能懂得应当怎样生活。” (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10])荒唐人羡慕他们的生活,对于启蒙理性的教导已经不再相信。在小说里,伊甸园中的人们恰恰是在堕落后才如此说:“我们可能很虚伪、邪恶和心术不正,这一点我们知道,还为此痛苦流涕和苦恼万分,我们对自己的折磨和惩罚,也许比将来要审判我们的、我们还不知道姓名的那位慈悲为怀的最高审判者对我们的惩罚还要严厉。但我们有了学问,学问可以使我们重新找到真理,我们会自觉地接受真理,知识高于感情,对生活的认识高于生活。学问赋予我们智慧,智慧能发现规律,对幸福规律的了解——高于幸福。”(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这正是使马克思主义得以萌发的启蒙理性的信条。但这不能视为阿辽沙的言说,倒是更像拉斯科尔尼科夫(《罪与罚》)的雄辩。
看啊,拉斯科尔尼科夫们对自己的理性犯罪的辩解,多么深刻和智慧!杀人是有学问的人的权利,他们懂得幸福的规律,那些只知道满足自身欲望的人是应该被杀死的。拉斯柯尔尼科夫厌恶感情,对于他和启蒙理性而言这是一个多余的东西。爱、幸福是不需要的;规律,才是第一位的。同情、关爱属于弱者——那些根本不懂得规律的人。他狡辩之后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无辜的、在意料之外被自己杀死的丽扎韦塔,不由得沉默了。良心一直在责备他,关键是他不理解自己竟然在为一个弱者,也就是说应该死的人而良心不安。这种有悖规律的不安只能证明一件事:他这个了解规律的人不能“自觉地接受真理”。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理念面对逻辑悖论和现实矛盾,他的人也将崩溃。启蒙的信念对于荒唐人既然早就失去了吸引力,那么,新人阿辽沙又有多大可能回到一个谎言中呢?
历史理性(马克思主义)在启蒙理性的召唤下进一步思索历史的规律,堕落的人们认为:“学问、智慧和自我保全感最后必将促使人们联合成一个和睦无间、合乎理性的社会,为了加速事业的发展,‘智者’旧力求尽快把不了解他们思想的‘愚者’消灭干净,以免‘愚者’妨碍这种理想取得胜利。”(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多么辉煌的人类事业的宣言,多么无耻的历史理性主义的谰言!
丽扎韦塔的死亡是意外,人生总会有意外……假如把她的死汇入壮丽的人类事业中,她就是在与信奉超人哲学的个人主义者的战斗中牺牲的,具有非凡意义!彼得·韦尔霍文斯基(见《群魔》)就是这样无故高昂,谁都知道丽扎韦塔当时动都没动,可这不要紧……历史会进步,一切阻碍历史进步的人都要被消灭,也就是说——杀掉!当我们反思历史理性时先要面对无数个灵魂,他们不光死去了,而且身负恶名——“人类的敌人”!然而人类真的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吗?难道在“正义”的口号下不是人杀戮人吗?经历了无数场战争的人类进步了吗?伴随着历史理性出现的技术理性已经露出狰狞面目,“进步”这个虚假的前提凭什么让人们相信?一连串的问号只是要说明一点:人类道德沦丧的状况没有丝毫改观。进步的是文明的外衣,在那底下依旧是谎言、淫欲和残暴。
暴力不会带来和平,谎言也不能通向真理,只有爱可以带来爱。诗人所相信的是基督的爱,但是人们并不相信基督的爱,而宁可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知识和理性能够使人类走出苦难。人这样想的根源乃是对价值缺失的恐惧,是已经身陷罪中的不自知。克尔凯郭尔断言“恐惧虚无导致自由的昏厥,人失去命运就软弱无能并因此视虚无为不可战胜的天命和万能的必然,越是对此深信不疑,他的智慧就越深睿,禀赋就越强大”,[11]彼得·韦尔霍文斯基(历史理性)本质上和拉斯柯尔尼科夫(启蒙理性)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用人民伦理取代了个体伦理,因而显得更“合理”,更“广泛”,更冠冕堂皇。然而人民伦理之下的暴君诸如号召灭犹的希特勒,发明集中营的列宁以及喜爱大清洗的斯大林无一不是顶着“英明的元首”、“人民的父亲”的称号杀人如麻,这之所以成为历史的可能就在于他们号称代表了历史和人民,从而获得了人世间的权柄,死去的人们被要求贡献出生命,仅仅因为被认为阻碍了“历史”的进步。在小说中,这一切“理想”给伊甸园中的人们带来的只有流血,但历史并没有因为流血而进步,虚无并没有因为加上了“人民”的光环而成为价值,苦难依旧伴随着人类的挣扎而存在。可以看出,尽管诗人复杂的思想中包含了革命的成分,但他极其清楚暴力革命的无能 。所以,诗人安排阿辽沙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假说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那么,阿辽沙会不会放下一切追寻的希望,步伊凡后尘成为虚无主义者呢?
2、虚无者的虚无
究竟何谓虚无主义者,伊凡的虚无意味着什么?在小说里荒唐人要自杀了,因为一切对他而言都无所谓,自不自杀其实也无所谓,只是他想结束了而已。这就是典型的虚无主义者的表现:阳光下的一切都不再有吸引力。
人为什么会有虚无感呢?这条毒蛇是何时开始缠上了人类?虚无产生是因为罪恶必然临到这个世界,生命的欠然使得一切向善的努力化归乌有,从而迫使人们认同了强大的现世恶的合理存在,荒唐人说:“我感到难过,因为他们不明白真理,而我明白。唉,只有一个人明白真理,这个人该有多么难受!然而,他们是体会不到这一点的。不会,他们决不会。”(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他所说的真理就是一切都无所谓的真理,就是承认了价值缺失的合法。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就认为世界原本虚无,人类的价值在于“自身选择的绝对自由”[12],罪恶不再存在,只剩下人类自由地说谎、淫乱和残暴,这就是价值!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待虚无主义的态度是严肃认真的,他并不嘲笑虚无者,相反,诗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借伊凡之口对世界的苦难和虚无作了极其深刻的思考,以至于罗赞诺夫认为《宗教大法官》一章是《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重心所在[13]。
理性的荒诞和审美的虚假在伊凡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所以他的诗章含有对人类彻底的失望。在《宗教大法官》中,伊凡终于说出了人们恐惧了几千年的事实:生命没有价值,苦难没有终结。在虚无面前,人们不敢拥有自由,一旦让只相信面包的人们拥有自由,他们用这自由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弃它!哲人罗赞诺夫如此说:“宗教大法官的传说是最具毒性的一滴毒液,它终于从我们已经两个世纪的精神发展阶段中流了出来,分离了出来。巨大的悲伤、巨大的绝望……”[14]伊凡不可遏制的怀疑终于导向彻底虚无:“假如没有上帝,我就什么都能做!”(引自《卡拉马佐夫兄弟》)他的勇敢使自己超越了审美和伦理,看透了人生的虚无,在面对苦难是否有终极意义的问题时,价值的缺失使得生命不再可贵。伊凡在约伯的问题[15]前久久思索,他对自己的命题 ——“假如没有上帝,我就什么都能做”的有效性不敢确定。无辜受难的孩子的不幸在引发他对上帝世界的拒绝的同时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对必然受苦的人们的同情有何意义?个体心性中对于苦难的敏感从何而来?海德格尔认为“烦是此在的在之显现”[16],人类为何要“烦”,是对被抛的本然反应?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伊凡的虚无意味着:在人的心中仍有良善。这使得人类在面对虚无时分外难受,价值和意义不是先哲们想象出来要人们相信的,而是人类生命本然的渴求,从而才说得上“在体的欠然”,人类在价值缺失当中感到“不能活”!在小说里荒唐人的自杀事件是诗人对虚无主义的一次讨论,这无疑是使伊凡作了基里洛夫(《群魔》)作过的事,并且验证一下是否真的“什么都能做”。貌似对伊凡的讨论实则关系到阿辽沙的走向,他们兄弟在酒馆里的谈话构成了《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最紧张的精神冲突,亲吻大地的阿辽沙的信念能否坚持,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伊凡的命题的成立与否。荒唐人亲身担负着追问的使命。
荒唐人有勇气承认世界的虚无,却要自杀,为什么?他是一个诗性存在 的人,个体的心性决定了他决不能忍受价值的缺失而继续生存下去,他一定要自杀以表明对罪恶世界的不屈!荒唐人比存在主义者勇敢,后者宣称没有出路就是出路,这分明是对罪恶的屈服和无赖一般的勇气;而荒唐人一旦明白现世的无望就敢于用自杀证明世界的荒唐:既然现世没有出路,我就不再留在现世!他在等待绝望确定的那一刻,自杀!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因为一颗小星星而决定自杀:受到理性迷惑的荒唐人在深深怀疑人类理性时仰望星空,突然之间的明澈使他看透了那位伟大的哲学家道德说教的虚假,内心的道德律根本没有让人敬畏,[17]相反,良心的责备使下一次犯罪没有了负担:良心已经责备过我了,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欧洲道德哲学理想的破灭带来了价值的缺失的实在震撼,自杀成为必然抉择 。
然而他没有成功,居然是因为一个小姑娘的缘故。小姑娘很可怜,对了,就是可怜!荒唐人说:“既然我已经决心在今夜自杀,所以现在我对世上的一切应当比任何时候都更无所谓。为什么我要在转眼之间感到并非全无所谓,去可怜一个小姑娘呢?我记得我十分可怜她;甚至感到一阵奇怪的心疼,一种在我的处境完全不可思议的心疼”(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他在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情况下产生了对他人的同情——与伊凡对孩子的怜悯一样——不彻底的虚无!一刹那间他考虑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死亡背后如果不是“无”怎么办?“我忽发奇想,假若我以前住在月球或是火星上,在那里干下难以想象的最无耻下流的勾当,在那里遭到唾骂,出尽了丑,丢脸到只有偶尔在梦境里或是作噩梦时才能体会到和想象出的那种程度;又比方说我后来来到地球上,并且一直记得我在另一星球上的所作所为,此外,还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返回月球了,那么,当我从地球上仰望月球时,——是不是会觉得无所谓呢?我会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呢”?(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理性提问之后发现自己陷入窘境:一旦存在彼岸世界,那么哲学的智慧就要让位给上帝的启示!这怎么可以?这意味着一切现存事物的荒唐,甚至于——自杀也是荒唐的!“这些问题使我激动,叫我气恼。不先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目前我似乎还不能去死”(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当然不能死,如果存在彼岸世界,那么本来具有反抗意义的自杀就成了笑话和耻辱!
可以看到诗人很严肃地对待虚无的问题,非常深入地探讨虚无主义的走向,借着荒唐人的自杀事件揭示了虚无思想也是理性的一个骗局。理性的无力被等同于生命的绝望,希望从何时和理性划上了等号? 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伊凡与阿辽沙在酒馆的对话已经表明了兄弟两个不同的精神纬度:面对此世的虚无,伊凡选择自己成为上帝;而阿辽沙选择在基督的上帝里面寻找价值。因此面对此世的虚无,阿辽沙即便不是一个用信仰承载起沉重的肉身的勇者,也绝不是一个虚无主义者。
那么面对此世实实在在的不可回避的苦难——父亲身亡、长兄流放、二哥发狂——阿辽沙会不会如某些人认为的那样成为一个宗教分子呢?
3、宗教徒的假象
阿辽沙会变成费拉庞特神父(《卡拉马佐夫兄弟》)一样的宗教狂热分子么?看看诗人在小说里是怎么介绍这种人的:
“……崇拜四大皆空,提倡自我毁灭,以便在冥冥中求得永恒的安息。这些人终于厌倦毫无意义的劳碌,脸上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们标榜受苦是一种美德,因为受苦才是有意义的事情。他们用歌曲赞颂苦难”(引自 《一个荒唐人的梦》)
他们好象是审美主义者 ,但他们勇敢地承认苦难的存在,既然反抗没有用,就老老实实的受苦以换取明天的快乐。这种宗教思想由来已久,人们在现世的压力下将希望寄托在神明的保佑那里,这些神明被设定为喜悦某种仪式,信徒来烧香跪拜就为了可以避祸得福,至于神明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验!基督信仰在一些人那里等同于宗教,受苦就是“基督徒”的敬拜,对于这些人来讲上帝是可以利用的,基督的钉十字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因为在此世受苦就应当在彼岸得报酬——人类始终放不下自义的骄傲。在东正教里这种信念不断玷污人们纯正的信仰——要求信徒过清苦的生活,身上带着铁链,有时鞭打自己,克制一切欲望——这些人其实只顾自己,上帝的恩典在他们眼中是可以用受苦来换取的。他们在标榜自己的毅力的同时嘲讽人们同情的泪水,他们才是真正的无神论,因为他们竟然讥笑人类心底最纯真的情感,毫不羞愧地面对基督救赎的爱!对于这种律法主义者施洗约翰称之为“毒蛇的种类”[18],他们没有爱,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信仰,不是基督,而是自我。
荒唐人面对这些宗教徒时心中是难过的,因为他看到人们曾经是怎样的欢乐,现在苦难的临到使人们竟然提倡自我毁灭,生命不再宝贵,与享乐相比受一时的苦自然不算什么。然而上帝并不是可以利用的,不在他面前认罪的不会得到赦免,更谈不上享乐。他们将会度过虚妄的人生。阿辽沙因为现实的压力或者过分的“虔诚”而变成宗教狂热分子,就意味着诗人自己对基督信仰的放弃,但是临终前还读了“浪子回头”的故事[19]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分明相信的是十字架的救赎,而非受苦的交换 。寄托了诗人希望的阿辽沙不会走上这条自我毁灭之路。
荒唐人在梦中见到的人们为了获得解脱想到了种种办法,都一一失败,我们迄今所想到的可能也都一一被否定。梦中那个真实的世界上一切人的努力都终止了,面对苦难和不幸只有巨大的悲伤,巨大的绝望:死亡对杀人者和被杀者同样公平,世界对每一个人都同样冷漠。人们继续说谎、淫乱、残暴,在丑陋中畅饮自己的鲜血,在软弱和同情中讥笑基督的真理。无论是谁,是何种思想都不能承担苦难,因为他们都不承认人类自身就是苦难的根源。荒唐人说:“是我给他们带来了堕落、腐化和虚伪”!(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但他们不承认,原因很简单:承认荒唐人的有罪无异于承认了自身的有罪。生命的欠然一定要被掩盖起来,否则,人类将失去生存的根基,更准确地说是失去了面对当下生活的希望。怎么办?我们的追问似乎也失去了方向,怎么办?
三、断裂的绝望
1、奇怪的转变
梦戛然而止,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推开放在面前的手枪,高呼“啊,现在我要活着,活着!”我们的荒唐人这样写下当时的情景:“我高举双手,呼唤着永恒的真理;不是在呼喊,而是在流泪。我周身洋溢着欢乐,充满着莫可言状的狂喜。对,既然活着,就要——传道去!我打定主意要去传道,而且决心永世弗渝!”怎么会有这样的突变?荒唐人成了传道人!?他说:“我要传道去,传道去——传什么道?传布真理,因为我发现了真理,亲眼看见了真理,看见了真理的夺目光辉!”(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
这里有一处明显的断裂,荒唐人从梦中醒来后突然获得了基督信仰,诗人却丝毫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样缺乏逻辑性的、跳跃的结尾读者怎么能看懂呢?
从全篇形式来看,这是一个虚无主义者自杀失败后对人讲述其自杀经过的自白,但是讲述者在结尾处没有任何铺垫就告诉听众自己有了信仰,陀思妥耶夫斯基作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败笔呢?
从小说内容上讲,这是诗人的许多思想汇集的结晶,其中纷繁复杂,令人难以理清思路,这倒也罢了,总是可以追寻到他的思想跳跃的踪迹;结尾处的转变却实在令读者摸不着头脑,作为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是如何处理这样的思想转变呢?我们的追问在此确实地陷入了困境,出路在何方?
2、故意的断裂
在这样的矛盾当中,一定藏有诗人的深意!其精神传承者维特根斯坦 给哲学(人类智慧)规定了界限:“对于一切我们不能说的必须保持沉默”[20]。过了这条界线就是理性的荒谬,我们的理性止于科学领域,宗教体验、信仰经历是不能用理性去限制的。
在小说中不难看出诗人在不断强调一个虚无主义者的怜悯和罪感,而虚无感正是最接近基督信仰的状态,理性发挥到了极致必然发现一切人类学说在面对死亡时都是无力的,此刻面对希望的断绝就产生了虚无感。让这样一个人编织整篇小说就意味着越过理性的边界,进入“不可言说”的境地,所以也就不难理解这篇小说的标题,在面对当时俄罗斯盛行的各样现代主义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将真理故意写成“荒唐”,强调理性根本不能理解信仰。小说的断裂是故意为之,无论是艺术还是思想都在表明这个意图:信仰是不可以用理性限制的。如此一来我们就明白了诗人的本意,并且在已经绝望的追问的道路上又看到了希望:阿辽沙将会获得并坚持基督信仰。可能吗,在这个看起来没有希望的世界上?
3、信心的跳跃
这个问题如果让与诗人在精神上同质的克尔凯郭尔 来回答,他一定会说“可能”!因为克尔凯郭尔相信信仰“是身处悬崖边上的跳跃”[21],生命个体的内心经历是无法用理性否定的,荒唐人的转变本质上就是一次非理性地跳跃!荒唐人在梦中发现怜悯可以穿越虚无和绝望,这是一种具有惊人力量的情感!他在梦中为了别人的罪和苦难而悲伤,是因为他带去了不幸;在现实中他为那个小姑娘的不幸而心痛,但那不幸与他没有关系。他从中看清了一个道理: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不幸产生的怜悯根本不取决于二者有无关涉,关键是个体在苦难中也会生发出对他人的爱!所以他才会在梦中这样感受:“他们的乐土本是天堂,现在已被他们玷污;只是由于这里出现了不幸,我才更加热爱这块土地……我由于怜悯他们,曾为他们哭泣。”(引自《一个荒唐人的梦》)并且他在这种爱中领悟到了代赎的宝贵:他尽管爱那些人们却无力为他们赎罪,基督以无罪之身和完全的神性在十字架上流血,完成了救赎,现实中他却无视这莫大的恩典!
在这个似乎绝望的世界上,基督的临到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上帝没有离弃这个世界!对于此事的相信实在不是一件让理智可以信服的事,更何况在生活中贯彻基督之道,所以有太多人认为阿辽沙会在社会的挤压下放弃信仰,或者说,他们并不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理想可以实现,基督的福音只是神话。然而,诗人的信仰不是虚妄,阿辽沙的信仰也不是神话!在这个充满冷漠的世界上,唯有基督的爱能够改变人类心中的自私冷漠和虚无,斯麦尔佳科夫自杀时的绝望,伊凡疯狂前的忏悔,德米特里受刑后的谦卑柔和,这些都是真实。在人类精神的深处关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因为基督的临到,爱成为可能并且已经进入世界,荒唐人生命的彻底改变正是因为他看到了爱。谎言、淫欲和残暴不能再辖制人,与世人同在的上帝保证了人可以不依靠犯罪而生活,苦难一定会过去。彼岸的突入在否定此世的同时展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22]。阿辽沙不是诗人的遥不可及的理想,而是在基督爱的感召下勇于承担一切不幸的信仰的骑士。
我们通过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思想的分析终于可以看出他所倾向的新人应是什么样子:虽然他的心路历程我们无从得知,但是他所追寻的方向我们却可以知道,阿辽沙走出伊凡的阴影,面对长兄德米特里在基督里的新生,作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新人,他必然会走向坚定的基督信仰。佩西神父对离开修道院的阿辽沙说“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引自《卡拉马佐夫兄弟》),我们可以确定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阿辽沙,一个勇敢谦卑柔和的阿辽沙!
四、结语:爱的行动
荒唐人用于结束自己的讲述的是爱的行动,阿辽沙在《卡拉马佐夫兄弟》的结尾也同样是用爱的行动同孩子们交流。信仰会改变一个荒唐人的生命,也能支撑起阿辽沙的明天。坐而论道是知识人的通病,我们即便考察出来一个精神史上的问题,自身却无所改变又有多大意义?不能忘记,“文化理论本身是指向欠然生命的救赎”,[23]正因为人类无力自赎才要始终保持一颗对苦难敏感的心,看到因为上帝之子的受难,罪恶被战胜,苦难终将过去。
如今,在家园中我们彼此冷漠,在世界上我们彼此残杀。如果思想不能转化成行动,我们又何必紧抓住文化这块遮羞布呢?在本文写作期间,世界上先后发生了战争和疾病,这一切不幸的背后是一个个受难的灵魂。战争没有离开过人类,以后或许依旧不会;肉体的疾病人们尚且无可奈何,罔谈消除精神上的不安。现在有数以亿计的人们在为和平和健康真诚地祷告,还有许多人为别人的生命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请记住,我们或许不能改变世界,但我们至少可以改变自己,敞开生命就意味着一种新的可能,爱的行动会给这个受伤的世界一点温暖,给孤独的灵魂一点安慰。


























参考书目:
1、        参见  刘小枫 《圣灵降临的叙事》   三联书店 2003
2、        参见 《圣经·旧约·约伯记》
格罗斯曼 《陀思妥耶夫斯基传》 外国文学出版社 1987
3、        参见  舍斯托夫 《在约伯的天平上》 三联书店 1992
4、        参见  刘小枫 《拯救与逍遥》  三联书店  2001
5、        参见  刘小枫 《拯救与逍遥》  三联书店  2001  
6、        参见  格罗斯曼 《陀思妥耶夫斯基传》  外国文学出版社  1987
7、        参见  福柯  《疯与社会——理性时代的疯史》Suhrkamp 1977
8、        参见  陀思妥耶夫斯基  《书信选》第54页
9、        参见  格罗斯曼 《陀思妥耶夫斯基传》  外国文学出版社  1987
10、参见  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妥耶夫斯基中短篇小说选》  下同
11、参见  克尔凯郭尔 《恐惧与颤栗》  华夏出版社  1999
12、参见  萨特 《存在与虚无》
13、参见  罗赞诺夫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的“宗教大法官”》
14、参见  罗赞诺夫 《托斯托耶夫斯基和他的“宗教大法官”》
15、参见  舍斯托夫 《约伯的天平上》 三联书店 1992
16、参见  海德格尔 《存在与时间》 三联书店 1987
17、参见  康德  《实践理性批判》 商务印书馆 1998
18、参见  《圣经·新约·马太福音》3章7节
19、参见  《圣经·新约·路加福音》15章11—32节
20、参见  维特根斯坦  《逻辑哲学论》 商务印书馆 1994
21、参见  克尔凯郭尔  《恐惧与颤栗》 华夏出版社 1999
22、参见  《圣经·新约·约翰福音》13章6节
23、参见  刘小枫 《个体信仰与文化理论》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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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1:57 |只看该作者
首先,什么是苦难?======这样的话不大喜欢
我是羊,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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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7 |只看该作者
以思想来剖析文学是否有效?
或者,这种剖析后似乎的明晰性
是否又遮蔽了很多东西?
我一直在怀疑

思想到最后归结为语言本身
语言哲学领悟到这一点
其实已经是太晚了
在这之前
艺术界对于笔触本身的意义早已醒觉

而这并非一种发明
其实一直都存在
但这一维是不是全部?
我也一直在怀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24 23:18:39编辑过]
回忆 那比我美丽的东西的回忆: ——我看见它,我看见它, 并且就这样死去! ………… 那飘逝的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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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7 |只看该作者
羊,你是小说艺术家,人家是哲学-宗教思想家,交流需要很大程度上各自转化的能力。不是简单的喜不喜欢的问题。—:))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24 23:28: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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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6 |只看该作者
这个一定要好好看,固顶先!
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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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7 |只看该作者
文章写的真的很棒!“用思想来剖析文学是否可能?”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本身就可以看成哲学著作,思想内涵非常丰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作思想家,每一个人都在做生命意义、人类苦难、世界和谐以及关于上帝存在的思考,我觉得jacob剖析的很到位,难得的是他用陀的一部小说解读另一部,这样比引进另一种解释框架更有说服力。
文中有很多关于宗教问题的思考,提到了“基督信仰不等于宗教”,这一点跟王晨说的信仰内在化的问题是一个意思,宗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外在的东西,西方的神学家,譬如卡尔·巴特就很注意区分christianity与christian religion。
     那个断裂的确是故意的或者说无所谓断裂,本来信仰就不是用逻辑推理推知的,是反逻辑的,但是,这也是一种真理,是一种田园般的原初的真实。人类既然因为吃了知识树上的果子导致原罪,我们只能通过生命树来寻找出路,所谓虚无主义是在知识、理性的路子走投无路的结果,所以荒唐的人由一条路到另一条路只能通过断裂或飞跃实现,因为两条路没有交点!
    我们要关注每一个生命个体的苦难,所谓“世界和谐”只是谎言,伊凡都认识到这个抵不上一个女孩的眼泪!“敞开生命就意味着一种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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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8 |只看该作者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本身就可以看成哲学著作,思想内涵非常丰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作思想家,每一个人都在做生命意义、人类苦难、世界和谐以及关于上帝存在的思考,”

《卡拉马佐夫兄弟》首先是一部小说,最后仍旧是一部小说,并不能看成哲学著作,当然,你可以认为它的内容中有很大的“哲学价值”。里面只有活生生的人和事,没有思想家,他们在发现并承受自己的命运。小说是一个自足的世界。那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是那样的相似又是那样的不同,而这不同,比相似更为重要,这个不同就在于,它是用文字建立起来的。世界本身是和谐的,只不过我们无法看到它的整体面貌和规律,而只能注视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局部,所以才有谎言之说。当然,我也不能证明世界是和谐的,但我不能因为我看到了或者说别的人看到了混乱和无序,就说世界是混乱无序的。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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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8 |只看该作者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本身就可以看成哲学著作,思想内涵非常丰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作思想家,每一个人都在做生命意义、人类苦难、世界和谐以及关于上帝存在的思考,”

xxchen,你的意思无疑是肯定和推崇,但我担心这可能是一种事实上的降格。诗与思/艺术和思想 如何对话,首先是要准确地理解对方,或许这也就是对话本身。这肯定很难,看你们的了。
回忆 那比我美丽的东西的回忆: ——我看见它,我看见它, 并且就这样死去! ………… 那飘逝的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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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8 |只看该作者
降格?你得出这个结论有个隐含的前提:哲学低于文学,或者说小说比哲学高明。否则,谈不上降格的问题,至多可以说是误读,可是谁又能说自己正确?我一直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个哲学家,所以得出以上结论就很正常了。不过,就算把他看成纯文学家,他的文本也可以做不同的解读,解释学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解释空间,读者可以对文本做出各种不同的解读(当然必须以文本为前提),文本一旦诞生不再依附于作者,甚至“读者比作者更好的理解文本”,你可以不同意这一点,但是,谁能保证理解了所谓“作者的原意”?谁能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为了写一部小说,而不是借助小说的形式表达思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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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2:18 |只看该作者
对不起,“降格”一词是有问题。我要说的意思是遗漏遮蔽。
但有些问题还是不同意你,比如你认为他是个哲学家,我只承认他有很深的(哲学)思想,很多哲学家都不如。但还是觉得他是个文学家。当然这是各人的理解,不需要强求。你讲的解释学的那些道理我也都略有所知,也都同意。但还是对你最后一句话表示一些疑义:“就是为了写一部小说” 这样的话也似乎“有个隐含的前提”:小说好象显得很不算什么。再说,小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思想本身,而要成为思想的一种表达形式呢?


[em04]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27 23:57:2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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