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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钵头
夏天里大家都怕热,只有萝龟无常不怕,萝龟无常是个瘦人,形销骨立,屁股上都难寻几两肉。
都说瘦人好色,萝龟无常大概也是,否则他五十岁了不会去讨一位十八岁的小妾。
萝龟无常的小妾名叫白白。她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却生得绝有姿色,眉儿眼儿稍微动一动,便是一碗蒙汗药,叫人看了手酥脚软,半天动弹不得。
这白白年轻风流,要是在现在,大概可以去做一名公关小姐,前途很大的。可惜她嫁了一个比她爹还老的老公,萝龟无常性子岁随和,但毕竟年老体弱,稻草人一样,作个父亲还将就,做丈夫却远远不称职了,因此很不合白白的意,夫妻之间,同床不共枕,你睡东头,他睡西头。有时候萝龟无常要想高兴高兴,说:白白,睡这边来吧,这边风凉!白白却没好气地说:我不要风凉!
萝龟无常有一个长工,叫元本,很年轻的,这元本长得一表人材,特别是一双眼睛,唐伯虎一样,乌溜溜、热辣辣、白白偷偷地睃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漂漂浮浮如一条空船,渴望着元本象一根撑竿把她插牢。因此她从来不把元本当成下人看,家里杀一只鸡,也是二一添作五,萝龟无常一碗,元本也是一碗。
白白是个夜星宿,吃过夜饭,精神倍增,穿一身鹅黄的纺绸衫裤,袖口脚边都滚了花边,衣襟上吊一块花绢头,娉娉婷婷,来到院子里乘凉。曾经一再表示不要风凉的她,却要元本给她打扇。元本抓起一把羽毛扇,瘙痒似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扇得她浑身骨头都酥了。萝龟无常是近视眼,只听见羽毛扇子噼噼啪啪地响,眼前却是糊沌沌的一片,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还问:白白,鸡都关进了么?
萝龟无常是个小气鬼,特别是当他看到元本同他平分秋色地吃鸡肉很有意见。白白心虚,丈夫虽然是一只软脚蟹,但她明白要避人耳目,于是她另换花样,把整只鸡放在沙锅里炖,从早炖到俺,鸡肉全烂了,捞净骨头,然后在浓汤里烧一碗六谷糊给元本吃。萝龟无常看到元本改吃六谷糊了,心里一阵高兴,直夸白白能过勤俭日子。
萝龟无常的原配是个大家闺秀,脚小得象羊蹄一样,她一天到晚只晓得念经,香烟蜡烛从年头点到年尾,熏得萝龟无常的近视眼终年涕泪横流。有时念起“走仙桥”来,单干不行了,要八个人一句接着一句念,她就把村里念经老太婆都请来,八个人围住一张八仙桌,桌底下放一个 ,十六只脚不觉得挤。
孙氏有一次对白白说:妹妹,别看咱们当家的年纪大了,可他撒起尿来却是哗哗的,能冲到两颗小白菜。要是你好好侍侯他,没准还能为咱弄出个小当家来。
白白说:哧,姐姐,当家的那点本事,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他要是有能耐,姐姐你这么多年了,少说也能养下三南四女来。
孙氏叹口气,说:阿弥陀佛,王家要是短了根,可怎么向祖宗交代呀!妹妹,当年的那杆枪不好使,你能不能另外去借一条,比方说元本就行。要是你能为当家的留条根,你就是王家的功臣!
白白红了脸,头勾得象熟了的向日葵,可她心里却很高兴,她那颗青春勃发的心象鸟儿一样扑扑乱跳,嘴上却说:姐姐,你是吃素念佛的人,怎么能这样说呢,要是让当家的知道了,那还了得!
孙氏说;不妨,这也是他的意思呢。
孙氏的话使白白激动不已,多么好的老头子和老太太呀!白白想,自己要不为他们弄个小当家出来,对得住人家一片好心吗?于是她就照着孙氏说的去努力,努力的结果是使长工元本愈来愈勤快,不仅独自包揽了东家大田里的活,连东家嬷嬷的三角田也捎带着干了。没过多久,在白白丰腴的土地上,便有了收获的希望。看到这种收获的希望,萝龟无常心里乐滋滋的。
萝龟无常一夫两妻,实足是个余粮户了,所以并不怎么恋窝,待在家里,大老婆一身仙气,小老婆一身妖气,他受不了。眼见得元本越来越听话,便撇开家务事不管,专门在外没日没夜地大麻将。
麻将桌上闲话多,渐渐地就有关于白白的新闻传出来,萝龟无常起先并不怎么介意,但说得多了,到底也不中听,偏偏这天麻将又输了个袋朝天,萝龟无常恼羞成怒,回家问罪来了。
萝龟无常突然返营,令家里这对老鸳鸯措手不及。白白本来以为这天不是轮到她同老头子睡,老头子是不会到她房里来的,所以当她听到老头子的长指甲在房门上猫爪似的刨时,便方寸大乱。情急中她要元本朝外坐在窗台上,她把窗门推上,然后重整云鬓出来开门。
萝龟无常进房以后,在房中左窥右看,像狗一般吸着鼻子,说:生人气,生人气,好象有生人气呢!吓得白白坐在床上 一般抖个不停。灯盏里的青油快要熬干了,灯芯象猪油渣一般吱吱尖叫。萝龟无常“生人气”可一阵以后,突然拉开窗门顺手往外一推,只听见“砰”地一声,元本从万丈高楼跃下。下面是白天晒得滚烫的石板路。石板路以一声破钹般的钝响迎接一位朝阳般的生命的陨落。这时候人们睡兴正浓,萝龟无常探身朝窗外看看,外面一团漆黑,有狗声纷纷作乱。他打了一个吓人的喷嚏,走过来,用长指甲搔搔后颈窝,黄胡子翘一翘,若无其事地问白白:什么声音?是不是花钵头掉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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