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吴梦“你的艺术20问”

李牧

1.艺术有标准吗？你的标准是什么？
一定要谈标准的话，那一定有。不然我就没有办法来判断任何一件艺术品。但是这个标准又是在不断调整、变化着的，随着我个人认识的变化而变化。几年前，我看艺术展览，觉得只要能感动我的，那一定是好作品。正是这样，我的创作的方向会往这个地方靠。随着我看的展览和作品多了，回过头来看某些感动过我的作品，发现它并没有多少价值，甚至这样的东西很多，不能为艺术带来什么新的东西。这个时候，我知道，我的标准改变了。

2.哪些人影响你的创作理念？
最初看到比尔.维奥拉的录像，觉得非常震撼，我希望我也能做出这样既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又有很强的人文关怀的作品；接触到博伊斯的思想和作品时，使我意识到，艺术作为表达的工具，我必须关注社会和政治；再后来看到一些年轻一些的艺术家，像斯塔林（把小木屋做成船，顺莱茵河漂流到巴塞尔，又还原成小木屋的那个艺术家）、翠西.艾敏等，我慢慢明白艺术就是自己的生活，我开始关注自身的生活，作品并因此有了新的方向。还有一个人，是黄永砯，他的作品充满东方的智慧和勇气，因为他，我认识到文化和知识对自己的重要，并开始关注中国的历史和文化。

3．有没有一样东西，是你在创作时一定要坚持的？
有，真诚。我一直觉得艺术是关于心的，做艺术不是用脑子，不是用手，而是用心来做。推广开来，做任何事都是用心来做才能做好的。

4．在你的探讨和表达里有什么是一贯延续的吗？
目前这个阶段，我一直坚持把艺术作为我和周围的环境和人交流的一个媒介。

5．在你的艺术创作中，形式重要吗？
形式和内容一样重要。我昨天还在和朋友聊这个问题，说看一个艺术家的好坏，如何呈现他的想法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的脑子里经常也会闪出一些不错的念头，而好的艺术家总是能把他的想法呈现的恰到好处。这是每个艺术家都要修的一门课。

6.你通常是为形式找内核，还是为内容找合适的形式？
不管谁先谁后，我觉得都是一个机缘。我平时在生活中很注意特别一些的形式（每个艺术家都有这个习惯吧！），有时候会看到一个特别好的形式，但是做不成艺术，那就放在脑子里，当有一天一个合适的内容出现的时候，机缘就到了，作品也就自然出来了。或者是有了一个好的形式，内容已经等待很长时间了。

7.你最常用的符号是什么？
我的作品形式和媒介都很自由，没有符号。

8．创作时你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最容易的是什么？
当脑子里形成了作品的大概雏形，这时候会面临很多种关于作品具体呈现或者走向的选择，每一次选择，会直接导致最后作品的面貌。这时候，我觉得是最困难的。2007年我做那组《倒置的照片》摄影的时候，要找演员，那时候我和张芳每天都在一个学校里看学生，看到有一点感觉的，马上上去拉过来拍小照片，回家后再自己斟酌。最后，从三千多学生中挑出了九个人，太不容易了，张芳说她晚上做梦都还在挑人呢。以至于一段时间，我们见人就盯着看，习惯了。制作，当然就容易了，不管多辛苦，我都觉得是很容易的事情。

9.你是否认可艺术家应该通过作品来深入探讨自己的生活？
是，我就是在努力这么做。

10.你觉得艺术创作存不存在“懂不懂”的问题？在创作时涉及的内容，自己都明白吗？
好的艺术是没有门槛的，谁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解读，无所谓懂不懂。往往是自己人为的给艺术戴了个很高的帽子，自卑的心理告诉自己不懂。往往越好的艺术作品，越是简单，没有距离。倒是那些二流子艺术家，很“学术”，很装X，并且自以为是。 对于自己创作时涉及的内容，不能稀里糊涂，不明白就去学习。别人可以自由的解读我的作品，但我自己一定要有个明确的方向。

11．“社会”这个词对你意味了什么？你的创作和社会是怎样的关系？
我身处在“社会”中，我的一言一行，都是从这里来的。这里是资源，既汲取养分而生存，又消化后产生新的东西，成为“社会”的一部分。

12．你的创作中，包含了历史记忆吗？如有，它是如何进入你的创作中的？
更多的是我个人成长的历史记忆，也只是个人的历史。自己的历史形成一种性格，而一个人的性格导致他今天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刻意的来讲我的个人史，但我现在的每一件作品中一定有我的历史的成分，尽管是隐形的。      

13．如果可以不受局限，你想做怎样的艺术？
我想做任何人都可以参与进来的作品，身体的参与，思考的参与。因为参与而给生活带来光亮，或者温暖。

14．你认为什么是中国艺术家的局限？什么是你的局限？
其实每个人都是很丰富的，这些丰富的经历可以成就很好的艺术。但是我们长期生活在一个极度规训、体制化的环境中，这个环境里的一切都在泯灭个人，强调集体。这样，我们就找不到自己，其实自己一直都在那里。可能意识到自我的时候，半辈子已经过去了，年龄进入中年，艺术才刚刚开始。

15．想过要打破中国当代艺术的现有局面吗？如何打破？
我希望能，但是我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思考完整的表达出来。另外，我总是希望能在我生活的城市里，和年轻人聚集起来，大家一起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群体的力量总是强大的。只要人不一样了，艺术的格局肯定会改变。

16．国家艺术体制和艺术商业化，有哪种是你艺术的对立面吗？
从2000年到今天，我们已经目睹了国家艺术体制和艺术商业化到底带给我们的是什么。这两种都是我不时提醒自己要警觉、反对的。两种强大的力量都会导致艺术的乏味和无力，而这些，不是我要的东西。

17．你认为中国新艺术发展30年，哪件作品是重要的？
黄永砯的那件“《世界现代美术简史》和《中国美术史》在洗衣机里搅拌两分钟”。我从这件作品可以看到中国艺术家已经脱离了对西方艺术的简单模仿，用中国文化的智慧自省东、西方文化关系以及艺术家精神上的状态。

18．在你看来艺术家的社会地位和哪些人类似？
下岗工人，或者退休的老人。

19．假设，你刚创作完一件艺术作品，会找选择以下哪位来聊聊？
爱人。

20．在你即将去世时，手头留存的自己作品，最想如何处理？
无所谓。

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