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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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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7 00:38: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把我的局限写下，希望有人看看，抱有听到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的期望。

刚听到阿傻和阿卢的死讯时我完全没有在意。
　　那天风和日丽，是相聚的好时光。我和肥钦在我家中懒散的聊天，突然他提议我们应该去找阿傻，于是我们马上动身离开家，屋子外面是万里无云，我们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阿傻去郊游了，不过我想他也该回来了，如果他还没有回来，我们就去打球，时间刚刚好。”我说。
　　“嗯，他回来了就更好了，我们3个一起去。”
　　我想起我们3个在球场上难逢敌手的光景，无比得意。
　　我们来到阿傻家，但是我们看到了令我们无法作出反应的一幕：阿傻的妈妈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泪水，又喊又哭的，却听不清楚说出的是什么。一个阿姨看样子是想将她搀扶起来，但也只是拉着她的手臂，脸上的泪水也是止不住。
　　我们呆了。
　　我隐约听到伯母说的话：“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去...”。
　　阿傻早上的时候就和他班上的同学到郊外烧烤去了，说是毕业的聚会。昨天他邀我同去，我以“去的都是你班上的同学”为由拒绝了他。昨天分别时突然下起了雨，我看到他离开时的背影，心中顿觉温馨。但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伯母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仪态，嚎啕大哭？为什么她希望我也一起去郊游？难道我去了，就能阻止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些另伯母如此伤心的事情——发生？那么，究竟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们开始紧张起来，这场面我们从没有见过，不知如何应付。好一会儿，我终于反应起来，搀扶着伯母的阿姨一边流着泪一边向我们说明：阿傻出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他爸爸一听到消息就去找他，但愿能找到，他哥哥也奔了出去......
　　等等，等等！
　　我还是不懂，什么叫“不知道还有没有命”？他明明是去郊游了。
　　“伯母，你不要担心，阿傻他去郊游了，他昨天还跟我说去郊游呢，很快他就会回来的。”我安慰她。但是伯母一直重复的只是哭，问我为什么不一起去，还有手配合哭泣的不断敲打地面的动作。
　　然后我们落荒而逃。我无法想象什么叫做“不知道还有没有命”，但是看到如此反常的一幕我被告知：肯定出事了。
　　我真的无法想象。不管你用什么语言，不管你用什么场景，你若想告诉我我经验以外的东西，我都不能接受，因为我的意识里面没有这种东西，我的意识里面没有“死亡”这种东西，所以我无法了解真实，连错误也不存在。
　　此时此刻，肥钦你是否也像我一样狼狈？
　　我们仿佛被某种力量指引着来到了学校，一路上想了什么我早已忘了。忽然我们碰到阿傻的哥哥，我顿时感到像是遇到了救星，要把我从这种煎熬的状况中拯救出去。他看到了我们，我也看到了他呆滞的眼神和脚步，他留下了让我像触电般的一句话：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弟弟了。
　　我们需要真相，掌握真相才有主动权，掌握真相才能掌握力量。但是此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真相？这满载痛苦和悲伤的真相，难道我非得接受它吗？几年过后的今天，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很难想象我当时的真实想法，或者我脑海中根本没有可以称之为“想法”的东西。我依稀记得我和肥钦分开了一段时间，穿梭于校园中的我泪水直流，口中念念有词：阿傻你千万不要有事。
　　看来我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还是心存希望的，我还是觉得明天我们可以约出来一起打球，晚上一起去喝绿豆糖，吃烧鸡翅，不久后我们就会一起上学，我可以听你讲许多有趣的事，例如，乔丹为什么改打乒乓球，你还可以告诉我那个女孩今天对你的态度如何，然后你终于如愿和她走在一起。
　　我们终于看到赤裸裸的真相。我们去到邓锐家中，接通了电话，邓锐异常冷静地应答着，然后邓锐对我们说：“阿傻和阿卢在准备生火的时段参观了别处，但是地方不好，他们不幸走入松土中，地面陷了下去，他们被拉了下去，闻声赶来的肥忠和国栋虽然找到竹竿去拉，但没有用，松土拉力太大，肥忠还抓到阿傻的头发......”
　　听完的一瞬间，我的泪水决堤而出。
　　后来找到尸体，我想去看他们，看看他们苍白的脸，看看他们一动不动的身体，看看他们最后穿的是什么衣服，总之，看看他们的死亡。但是我们最终被一个思想封建的老师阻止，我连最后一个与他们有关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从此他们便与我再无关系。
　　那个晚上我是在学校度过的。不知怎地我们很多好朋友就聚在了学校大门处，校卫知道我们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任由我们霸占了半个门口不管。我们都沉默，都哭，眼泪一直一直地流，天晓得我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泪水。我只是觉得眩晕，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了，我想其他人也是这样的，那时才真切地感受到，人终究是孤独的，痛苦根本无法被别人分担。声威刚从乡下赶过来，他跟阿傻和阿卢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他却第一时间过来安慰我，他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非常温柔，我抬头看他，看见他悲怆的脸，然后再次掩面而哭。
　　现在回忆起往事，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真实，但是我知道我是无比真诚的。
　　生活继续着，我们都发生了变化，而我这个对阿傻的依赖最大的人变化最大。阿傻对我来说几乎就是整个世界，所有使我心灵萌发生机的东西都是阿傻赋予我的，我的生活一直是吃饭睡觉，它没有给我留下多少记忆，遇到阿傻，我才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色彩，我的心灵才开始记录。
　　现在，这个在我的生命中扮演如此特殊角色的人死了。如果你有信仰，你就更加能理解我的意思，你全身心地侍奉着一个真理，丝毫不留余地，但是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幻灭，你被告知你所侍奉的真理根本一文不值，你是否会变得谦卑，进而对世间保持敬畏？或是完全被摧毁，成为行尸走肉？
　　我想，强大的人就会像前者那样，而弱小的人就会像后者。
　　这真是奇妙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