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12
返回列表 发新帖
楼主: 裘德洛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喜欢塞林格的进

[复制链接]

2

主题

0

好友

371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11#
发表于 2007-8-4 13:31:49 |只看该作者
<>今天终于把他的《九故事》英文版下了几篇我也来贴一篇吧,英文版的不知道大家要不要?想要的话我再贴</P>
<>                      塞林格: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BR>                                               译:李文俊 <BR>  <BR>  旅馆里住了九十七位纽约来的广告业务员,他们简直把长途电话线全给霸占了。住507号房间的那位姑娘为了通长途只好从中午一直等到快两点半。不过她倒也没闲着。她看了小开本妇女杂志上登的一篇文章,标题是《性是乐趣——也可能是受罪》。她洗了她的梳子和头发刷子。她把她那身米色套装裙子上的一处污渍刮掉,又把她在萨克斯(注:指“萨克斯第五大道”,这是纽约市的一家高级服装商店。)买的那件衬衫上的纽扣挪了挪位置,而且还用镊子把她一颗痣上新冒出来的两根毛拔掉。在接线生终于拨响她房间的电话时,她正坐在窗前座位上染指甲,左手上的已经快染完了。 <BR>  她是那种姑娘,绝不会听到电话响便把手里任何东西胡乱一扔的。瞧她那副架势,仿佛是自打进入青春期起,电话就一直在响似的。 <BR>  电话零零地响着,她继续用小刷子涂抹小手指指甲,刻意描绘着那个月牙形的边缘。接着,她把盖子放回到指甲油瓶上,站起身,把她的左手——那只湿的——在空中前后甩动。她用那只干手把烟灰缸从窗台拿到床头柜上,电话就是放在这里的。她在两张铺叠整齐的单人床中的一张上坐下,捏起话筒,此时,铃声已经响了五六遍了。 <BR>  “喂,”她说,左手五指叉开着,伸出去,离她那身白丝绸晨衣尽可能远些,这晨衣是此刻她身上唯一穿着的东西,另外就只有一双拖鞋了——那几只戒指她都留在洗澡间里了。 <BR>  “您要的纽约长途电话接通了,格拉斯太太,”接线生说。 <BR>  “谢谢你,”姑娘说,一边在床头柜上给烟灰缸腾出个地方。 <BR>  电话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穆里尔吗?是你吗?” <BR>  姑娘把听筒从耳边稍稍移开一些。“是的,妈妈。你好吗?”她说。 <BR>  “你可让我担心死了。你干嘛不来电话?你没事吧?” <BR>  “我昨儿晚上、前天晚上都一遍遍给你拔电话来着。这儿的电话可——” <BR>  “你没事吧,穆里尔?” <BR>  姑娘把话筒从耳边再多支开去一些。“我挺好的。就是觉得热。这么多年来,佛罗里达还没有这么热过——” <BR>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我真为你担心——” <BR>  “妈妈,亲爱的,别冲着我叫。你的声音我听得真真儿的,”那姑娘说。“昨儿晚上我给你打了两回。一回就在刚刚——” <BR>  “这不,我就跟你爸爸说过没准你昨儿晚上打过电话。可是,没用,他非说——你没事吧,穆里尔?要跟我说实话呀。” <BR>  “我挺好的,别再问这个了,求求你了。” <BR>  “你们什么时候抵达的?” <BR>  “我也说不上来。星期三上午吧,挺早的。” <BR>  “谁开的车?” <BR>  “他呀,”姑娘说。“你别激动嘛。他开得非常棒。我都没想到。” <BR>  “真的是他开的?穆里尔,你要向我保——” <BR>  “妈妈,”姑娘打断了话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开得非常棒。一路上时速都没超过五十,我是实话实说。” <BR>  “他没冲着树什么的玩什么花招吧?” <BR>  “我说了他开得非常棒,妈妈。行了,求求你了。我跟他说了要紧挨白线,该说的都说了,他明白我的意思,也照着做了。他甚至都没打算对树看上一眼——这是明摆着的。哦,对了,老爸把车子拾掇好了吗?” <BR>  “还没呢。人家要四百块钱,光就——” <BR>  “妈妈,西摩跟爸爸说过这钱由他来出。没有理由让——” <BR>  “好吧,以后再说。他行为怎么样——在汽车里和别的地方?” <BR>  “挺好的呀,”那姑娘说。 <BR>  “他还是没完没了地叫你那难听的——” <BR>  “不了。他现在又起了新的了。” <BR>  “是什么?” <BR>  “哦,这又有什么两样呢,妈妈?” <BR>  “穆里尔,我想知道。你爸爸——” <BR>  “好吧,好吧。他管我叫‘1948年度精神流浪小姐’,”姑娘说着发出了格格的笑声。 <BR>  “这没什么好笑的,穆里尔。这根本就一点也不好笑。简直是让人作呕。实际上,是让人感到悲哀。我一想到怎么——” <BR>  “妈妈,”姑娘打断了话头,“听我说,你记得他从德国给我寄来的那本书吗?你知道吧——那本德国诗集。我把它怎么的啦?我想得脑袋生疼——” <BR>  “书你没丢。” <BR>  “你敢肯定?”姑娘说。 <BR>  “当然啦。也就是说,我没有丢。就在弗雷迪房间里呢。你把它丢在我这儿了,我没地方放——怎么啦?他又要啦?” <BR>  “不。他只是问起这事,在我们开车来的路上。他想知道我读了没有。” <BR>  “那可是德文的!” <BR>  “是啊,亲爱的。这没什么区别,”姑娘说,交叉起了双腿。“他说那些诗正是本世纪独一无二的伟大诗人写的。他说我该去买一本译本什么的来。要不就学会这种语言,如果我愿意的话。” <BR>  “可怕。可怕。简直是可悲。的确是的。你爸爸昨儿晚上说——” <BR>  “等会儿,妈妈,”姑娘说。她走到窗台前取来香烟,点上一支,又回到床边坐下。“妈妈?”她说,吐出了一口烟。 <BR>  “穆里尔。好,现在你听我说。” <BR>  “我听着呢。” <BR>  “你爸爸跟西威茨基大夫谈过了。” <BR>  “是吗?”姑娘说。 <BR>  “他跟他谈了所有的情况。至少,他说他这样做了——你是了解你爸爸的。那些树的事。窗户的事儿。他对奶奶说的关于她故世的打算那些可怕的事情。他怎样对待百慕大带来的所有的漂亮图片的事情——一切的一切。” <BR>  “怎么样?”姑娘说。 <BR>  “哼。头一条,医生说部队把他从医院里放出来简直是在犯罪——我说的全是实话。他非常明确地告诉你父亲很有可能——非常大的可能,他说——西摩会完完全全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我说的全是实话。” <BR>  “这儿旅馆里就有一位精神病专家,”姑娘说。 <BR>  “谁?他听什么名字?” <BR>  “我不清楚。像是叫里塞尔什么的。听说他非常出色。” <BR>  “从没听说过他嘛。” <BR>  “嗯,反正大家都认为他很了不起。” <BR>  “穆里尔,别那么幼稚,好不好。我们太替你担心了。你爸爸昨儿晚上直想打电报让你回来,老实说——” <BR>  “我这会儿不想回家,妈妈。你别紧张嘛。” <BR>  “穆里尔,我一点儿没瞎说。西威茨基大夫说西摩很可能会完全失去控——” <BR>  “我刚到这儿,妈妈。这是多年来我头一次休假,我可不想把什么都胡乱往箱包里一塞就回家,”姑娘说。“再说我现在也走不了哇。我皮肤晒坏了,简直没法动。” <BR>  “你晒得很厉害吗?我在你包里放了那瓶布朗兹防晒油,你没有抹吗?我就放在——” <BR>  “我抹了,可还是挨晒了。” <BR>  “太糟糕了。你哪个部位晒坏了?” <BR>  “全身上下,好妈妈,哪儿哪儿都是。” <BR>  “那真糟糕。” <BR>  “我死不了的。” <BR>  “告诉我,你跟这位精神病专家谈过啦?” <BR>  “唉,也算是谈了吧,”那姑娘说。 <BR>  “他说什么来着?你跟医生谈的时候西摩在哪儿?” <BR>  “在大洋厅里,弹钢琴呢。我们来到这儿接连两晚他都弹钢琴了。” <BR>  “呣,那医生说什么了?” <BR>  “哦,也没几句话。是他先跟我搭话的。昨晚玩宾戈(注:一种带赌博性质的抽彩游戏。)时我坐在他旁边,他问我在那个房间里弹钢琴的是不是我的先生。我说是的,话就是这么说起来的,接着他问我西摩是不是有病或是有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告诉他——” <BR>  “他怎么会问起这个来的?” <BR>  “我哪里知道,妈妈。我琢磨是因为他脸色不好这样的事吧,”姑娘说。“反正,宾戈散局后他和他太太问我愿不愿跟他们一起喝上一杯。我就去了。他太太真让人受不了。你还记得咱们那回在邦维特百货公司橱窗里见到的那件难看的晚礼服吗?就是那件,你说穿的人得有一个非常小,非常小——” <BR>  “那件绿的?” <BR>  “她正穿着呢。就只看见两爿屁股了。她不断地问我西摩是不是跟在麦迪逊大街开一家店——是女帽店——的苏珊妮·格拉斯有亲戚关系。” <BR>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那医生。” <BR>  “哦。唉,其实也没说几句话。我的意思是我们在酒吧里呆着,喝了点酒。那里吵得要命。” <BR>  “是的,但你可曾——可曾告诉医生他想把奶奶的椅子怎么样吗?” <BR>  “没有,妈妈。我可没谈得那么细,”那姑娘说。“我可能有机会跟他再谈一次。他一整天都泡在酒吧里。” <BR>  “他有没有说他认为西摩有可能变得——你明白吧——反常什么的?也许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BR>  “倒没这样说,”那姑娘说。“他得掌握更多的情况呀,妈妈。他们得从你小时候的情况知道起——一切有关的情况。我方才跟你说了,我们简直没法谈话,那里吵得什么似的。” <BR>  “对了。你那件蓝色的外衣怎么样了?” <BR>  “没问题。我把里面的衬垫取了些出来。” <BR>  “今年的时装有什么新情况?” <BR>  “太可怕了。不过倒是真漂亮。满眼都是闪光装饰片——真是应有尽有,”姑娘说。 <BR>  “你们的房间怎么样?” <BR>  “还行。也就是还行吧。战前我们住过的那间这次没弄到,”姑娘说。“今年来的人档次太低了。你真该瞧瞧在餐厅里坐在我们身边的是些什么人。在我们旁边那一桌的。简直像是一路挤在一辆大卡车里来的。” <BR>  “唉,现在哪儿哪儿都是这样。你的软底低跟便鞋怎么样?” <BR>  “太长了。我早就对你说那鞋太长了。” <BR>  “穆里尔,我就再一次问你一句——你真的没事儿吗?” <BR>  “是的,妈妈,”姑娘说。“都跟你说了快一百遍了。” <BR>  “那么你真不想回家?” <BR>  “不想,妈妈。” <BR>  “你爸爸昨天晚上说,要是你愿意一个人独自到某个地方去把事情好好掂量掂量,他非常愿意支付费用。你满可以做一次惬意的海上航行的。我们俩都认为——” <BR>  “不,谢谢了,”姑娘说,把叉着的腿放平了。“妈妈,这长途电话很贵——” <BR>  “我一想到你在整个战争中怎样一直等着那小子——我的意思是当你想到所有那些中了魔法似的年轻妻子,她们——” <BR>  “妈妈,”姑娘说,“咱们还是挂上电话吧。西摩不定什么时候都会进来的。” <BR>  “他在哪儿?” <BR>  “在海滩上。” <BR>  “在海滩上?就他自己一个人?他在海滩上表现得好吧?” <BR>  “妈妈,”姑娘说,“你这么说他就好像他是个乱叫乱嚷的疯子似的——” <BR>  “这样的话我可一个字也没说呀,穆里尔。” <BR>  “哼,你话里就有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光是躺在沙滩上。他连浴袍都不肯脱。” <BR>  “他不肯脱睡袍?为什么不肯?” <BR>  “我不知道。我猜他觉得自己太苍白了吧。” <BR>  “我的天,他正需要晒太阳呢。你就不能让他听你的?” <BR>  “你是知道西摩的脾气的,”姑娘说,又一次把腿交叉起来。“他说他不想让一堆傻瓜盯看他身上的图徽。” <BR>  “他身上没刺任何花纹呀!他在部队里作过文身啦?” <BR>  “没有,妈妈。没有,亲爱的,”姑娘说着又站起了身子。“听我说,没准明天我再给你去电话。” <BR>  “穆里尔。等一下,你先听我说。” <BR>  “好吧,妈妈,”姑娘说,把身体重心全移到右腿上。 <BR>  “只要他行动,哪怕说话上有一点点古怪的迹象,马上给我打电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听见了吗?” <BR>  “妈妈,我又不怕西摩。” <BR>  “穆里尔,我要你答应我。” <BR>  “好吧,我一定做到就是了。再见了,妈妈,”那姑娘说,“跟爸说我爱他。”她挂上了电话。 <BR>   <BR>  “又看见更多玻璃(注:这里小女孩是在玩弄语言游戏。原文中“See more glass”与此篇人物名字西摩·格拉斯(Seymour Glass)谐音。)了,”西比尔·卡彭特说,她跟她母亲也住在这座旅馆里。“你见到更多玻璃了吗?” <BR>  “坏小妞,不许再那样说。妈妈简直要给你逼疯了。别乱动,求求你了。” <BR>  卡彭特太太正往西比尔双肩上抹防晒油,往下涂匀在她背上那两片细嫩的、翅膀般的肩胛骨上。西比尔摇摇晃晃地坐在一只充了气的海滩大皮球上,面对着大海。她穿着一套嫩黄色两件套的游泳衣,其中一件即使再过十年八年也未必对她有用。 <BR>  “那其实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丝巾——你靠近了就能看清了,”坐在卡彭特太太旁边一张躺椅里的那个女人说。“我真想知道她是怎么系的。那真招人喜欢。” <BR>  “听起来也招人喜欢,”卡彭特太太应了一句。“西比尔,别动,淘气包。” <BR>  “你见到更多玻璃了吗?”西比尔说。 <BR>  卡彭特太太叹了口气,“算了,”她说。她把防晒油瓶子的盖子拧上。“好了,你走开去玩吧,小淘气。妈咪要回旅馆去和哈贝尔太太喝杯马提尼酒。我一会儿给你带橄榄来。” <BR>  西比尔得到解脱,马上就奔过一段平坦的海滩,开始朝渔人亭的方向走去。她仅仅停下了一次,为的是把脚往一个海水泡透、坍塌的沙堡狠狠地踩下去,很快,她就走出了旅馆为游客划定的海滨浴场。 <BR>  她走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突然斜着朝海滩的一个松软部分冲上去。最后,在一个仰面躺着的年轻人的跟前猛地收住脚步。 <BR>  “你打算下水吗,见到更多玻璃?”她说。 <BR>  年轻人吃了一惊,他的右手伸上去捏住毛巾浴袍的翻领。他翻过身趴着睡,任凭一条卷起来盖住眼睛的毛巾掉落下来,接着他眯起眼睛仰望着西比尔。 <BR>  “嘿。你好,西比尔。” <BR>  “你想下水吗?” <BR>  “我在等你呢,”年轻人说。“有什么新鲜事?” <BR>  “什么?”西比尔说。 <BR>  “有什么新鲜事?今天有什么节目?” <BR>  “我爸爸明天要坐一架奈里飞机来,”西比尔说,一面踢着沙子。 <BR>  “别往我脸上踢呀,宝贝儿,”年轻人说,把手按在西比尔的脚踝上。“我说,他也该来了,你爸爸。我每时每刻都在等他来。每时每刻呢。” <BR>  “那位女士在哪儿?”西比尔说。 <BR>  “那位女士?”年轻人掸出些他稀疏头发里的沙子。“那可难说了,西比尔。那么多地方谁知道她在哪里。没准在美发厅。把她的头发染成貂皮颜色。要不就在她房间里,给穷苦孩子缝布娃娃。”年轻人此刻采取了平卧的姿势,他捏起两只拳头,把一只摞在另一只上,又把下巴搁在上面的那只拳头上。“问我点儿别的什么,西比尔,”他说。“你穿的游泳衣挺不错的。要说我喜欢什么,那就是一件蓝游泳衣了。” <BR>  西比尔盯着他看,接着又低下头看看自己鼓嘟嘟的肚皮。“这件可是黄的,”她说。“这件是黄的。” <BR>  “是吗?你走过来一点。” <BR>  西比尔往前跨了一步。 <BR>  “你完全正确。瞧我有多傻。” <BR>  “那你准备下水吗?”西比尔说。 <BR>  “我正在严肃考虑这个问题呢。我正反过来复过去地想呢,西比尔,你一定会很想知道的。” <BR>  西比尔捅了捅年轻人有时用来作枕头的那只橡皮气床。“这得打气了,”她说。 <BR>  “你说得不错。它需要的气比我认为够了的多。”他移开两只拳头,让下巴落在沙子上。“西比尔,”他说,“你看上去气色不错。见到你真好。给我说说你自己的事儿。”他伸出胳膊把西比尔两只脚腕都捏在手里。“我是山羊座的,”他说。“你是什么座的?” <BR>  “沙伦·利普舒兹说,你让她跟你一块儿坐在钢琴凳上,”西比尔说。 <BR>  “沙伦·利普舒兹这么说了吗?” <BR>  西比尔使劲儿点了点头。 <BR>  他松开她的脚腕,收回双手,把一边儿的脸靠在他的右前臂上。“哦,”他说,“你也知道那样的事儿怎么来的,西比尔。我坐在那里弹琴。没见到你的人影。而沙伦·利普舒兹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我总不能把她推下去吧,是不是?” <BR>  “能的。” <BR>  “哦,不,不行的。这样的事儿我做不出来,”年轻人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是怎么做的。” <BR>  “怎么做的?” <BR>  “我假设她就是你。” <BR>  西比尔立刻弯下腰去,开始在沙滩上挖掘起来。“咱们下水吧,”她说。 <BR>  “好吧,”年轻人说。“我寻思我也能抽空去泡一会儿的。” <BR>  “下一回,得把她推开,”西比尔说。 <BR>  “把谁推开?” <BR>  “沙伦·利普舒兹呀。” <BR>  “哦,沙伦·利普舒兹,”那年轻人说。“这名字怎么起的。里面混合着回忆与欲望。”他猛地站起身子。他朝大海看出。“西比尔,”他说,“我告诉你咱们干什么好。咱们要看看能不能逮到一条香蕉鱼(注:经查各种词典与百科辞典,均未见收有这种名称鱼的条目。看来系出自书中人物的幻想。)。” <BR>  “一条什么?” <BR>  “一条香蕉鱼呀,”他说,同时解开了他浴衣的腰带,脱掉浴衣。他的肩膀又白又窄,他那条游泳裤是宝蓝色的。他折好他的浴袍,先是竖着对折,然后横里折成三叠。他把盖眼睛的毛巾展开,铺在沙滩上,然后把叠好的浴袍放在上面。他弯下身子,捡起气床,把它挟在右胳肢窝底下。接着又伸出左手拉住西比尔的手。 <BR>  这两个人开始朝海里走去。 <BR>  “我猜你这么大准见过不少香蕉鱼吧,”年轻人说。 <BR>  西比尔摇了摇她的头。 <BR>  “你没见到过?你是住在什么地方的,那么说?” <BR>  “我不知道。” <BR>  “你肯定知道。你必然知道。沙伦·利普舒兹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而她只有三岁半。” <BR>  西比尔站住脚,猛地挣开被他拉住的手。她拾起一只普普通通的海滩上的贝壳,仔仔细细地察看着。她把贝壳扔掉,“是康涅狄格州的惠利森林,”她说,恢复了她的行走,小肚皮挺出在最前面。 <BR>  “康涅狄格州的惠利森林,”年轻人说。“这么说,你的家正好是在离康涅狄格州惠利森林不远的某个地方?” <BR>  西比尔看着他。“那正是我住的地方,”她不耐烦地说。“我就住在康涅狄格州惠利森林。”她跑了几步,把他甩在后面,左手吊住左脚,单腿跳了两三步。 <BR>  “你不知道这一来事情就变得非常清楚了,”年轻人说。 <BR>  西比尔放下她的脚。“你看过《小黑人萨姆博》吗?”她说。 <BR>  “你问我这个太有意思了,”他说。“巧得很,我昨天晚上刚看完。”他伛下身去再次捏住西比尔的手。“你觉得这书怎么样?”他问小姑娘。 <BR>  “那些老虎全绕着那棵树跑吗?” <BR>  “我认为它们从来没停下过。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老虎。” <BR>  “一共只有六只呀,”西比尔说。 <BR>  “只有六只!”年轻人说。“你还说只有?” <BR>  “你喜欢蜡吗?”西比尔问道。 <BR>  “我喜欢什么?”年轻人问。 <BR>  “蜡。” <BR>  “非常喜欢。你不喜欢吗?” <BR>   西比尔点点头。“你喜欢橄榄吗?”她问。 <BR>  “橄榄——喜欢的,橄榄和蜡。我不管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它们的。” <BR>  “你喜欢沙伦·利普舒兹吗?” <BR>  “是的。是的,我喜欢,”年轻人说。“我特别喜欢的是她从不欺侮旅馆大厅里的小小狗。就拿那位加拿大太太的那只小型大头狗来说吧。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是有些小姑娘就喜欢用气球杆去戳弄它。沙伦不这么干。她从来不那么歹毒,那么不存好心。这就是我那么喜欢她的原因。” <BR>  西比尔不吱声了。 <BR>  “我喜欢嚼蜡烛。”最后她说。 <BR>  “又有谁不喜欢呢?”年轻人说,把脚泡湿了。“唷!好冷呀。”他把橡皮气床平扔到水里。“不,先等等,西比尔。咱们再走出去一点点。” <BR>  他们趟着水往海里走,直到水没到西比尔的腰。接着年轻人把她抱起,让她面朝下平躺在气床上。 <BR>  “你从来也不戴游泳帽什么的吗?”他问。 <BR>  “别撒手,”西比尔命令道。“你抓住我呀,喂。” <BR>  “卡彭特小姐。行了。我是懂行的,”那年轻人说。“你就只管睁大眼睛看有没有香蕉鱼好了,今天可是逮香蕉鱼的最佳日子呀。” <BR>  “我没见到有鱼嘛,”西比尔说。 <BR>  “那是很自然的。它们的习性非常特别。”他继续推着气床。水还没有没到他胸口。“它们过着一种非常悲惨的生活,”他说。“你知道它们干什么吗,西比尔?” <BR>  小姑娘摇了摇头。 <BR>  “嗯,它们游到一个洞里去,那儿有许多香蕉。它们游进去时还是样子很普通的鱼。可是它们一进了洞,就馋得跟猪一样了。嘿,我就知道有那么一些香蕉鱼,它们游进一个香蕉洞,居然吃了足足有七十八根香蕉。”他推着气床和上面的乘客又往海平面前进了一英尺。“自然,它们吃得太胖了,就再也没法从洞里出来了。连挤都挤不出洞口了。” <BR>  “别离岸太远了,”西比尔说。“后来它们怎么样了?” <BR>  “后来谁怎么样了?” <BR>  “那些香蕉鱼呀。” <BR>  “哦,你是说吃了那么多香蕉出不了香蕉洞的那些鱼后来怎样吗?” <BR>  “是啊,”西比尔说。 <BR>  “唉,我真不忍心告诉你,西比尔。它们死了。” <BR>  “为什么呢?”西比尔问。 <BR>  “哦,它们得了香蕉热。那是一种可怕的病。” <BR>  “有个浪头冲过来了,”西比尔紧张地说。 <BR>  “咱们不理它。咱们瞧不起它,”那年轻人说。“两个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注:此处“瞧不起”原文为“snub”,“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原文为“snobs”,发音相近。)。”他双手捏住西比尔的两只脚腕,往下压也往前推。气床头一跷盖过了浪头。海水让西比尔的金发湿了个透,不过她的尖叫声里充满了欢乐。 <BR>  气床重新平稳后,她用手把遮住双眼的一绺扁平的湿发撩开,报告说:“我刚才见到了一条。”“见到什么啦,我的宝贝儿?” <BR>  “一条香蕉鱼呀。” <BR>  “我的天哪,真的吗?”那年轻人说。“嘴里有香蕉吗?” <BR>  “有啊,”西比尔说。“六根呢。” <BR>  年轻人突然抓起西比尔垂在气床外缘的一只湿漉漉的脚,亲了亲弓起的脚心。 <BR>  “嗨!”脚的主人转过身子来说。 <BR>  “嗨什么嗨!咱们该回去了。你玩够了吗?” <BR>  “还没呢!” <BR>  “对不起了。”他说,把气床朝岸边推去一直到西比尔从上面爬下来。剩下的路他把气床抱在手里。 <BR>  “再见,”西比尔说,毫无遗憾地朝旅馆的方向跑去。 <BR>   <BR>  年轻人穿上浴袍,把翻领捏捏紧,把他的毛巾使劲塞进了口袋。他捡起湿滑沉重的气床,挟在胳膊底下。他独自踩着沉重的步子,穿过柔软、灼热的沙滩朝旅馆走去。 <BR>  在旅馆专门让洗海水澡的人走的地下大厅里,一个鼻子上涂了含锌软膏的女人和年轻人一起进了电梯。 <BR>  “我看到你是在瞧我的脚,”电梯开动后他对那女的说。 <BR>  “对不起,你说什么?”那女的说。 <BR>  “我说我看到你在瞧我的脚。” <BR>  “对不起。方才我是在看地板。”那女的说,把脸转向电梯门。 <BR>  “要是你想看我的脚,就直说好了,”年轻人说。“别***这么鬼鬼祟祟。” <BR>  “请让我出去,”那女的急忙对开电梯的姑娘说。 <BR>  电梯门开了,那女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BR>  “我两只脚挺正常,没***一丁点儿值得别人盯着的,”年轻人说。“五楼,劳驾。”他从浴袍口袋里掏出钥匙。 <BR>  他在五楼走出电梯,穿过走廊,进了507号。房间里一股新小牛皮箱子和洗甲水的气味。 <BR>  他朝在一张单人床上睡着的姑娘瞥了一眼。然后他走到一件行李前,打开它,从一叠短裤、内衣底下抽出一把7.65口径的奥特基斯自动手枪。他退出弹夹,检查了一下,又重新塞回去。他扳上击铁。接着他走过去在空着的那张单人床上坐下,看看那个姑娘,把枪对准,开了一枪。子弹穿过了他右侧的太阳穴。<BR></P>
啊上帝/请给每个罪人一只母鸡/我是个小小的罪人/请给我一只母鸡和一只小鸡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0

好友

11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12#
发表于 2007-10-21 17:12:28 |只看该作者
<div>不错~</div><div>有《特迪》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div>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73

主题

7

好友

1万

积分

略有小成

Rank: 7Rank: 7Rank: 7

13#
发表于 2007-11-3 17:04:25 |只看该作者
<p>最近刚好也在看塞林格的书</p>[em44]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43

主题

19

好友

2342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14#
发表于 2008-1-1 12:42:27 |只看该作者
<p>《威格利大叔在康涅狄格州》</p><p></p><p>都快三点钟了,玛丽·简才总算找到了埃洛依斯的家。玛丽·简向跑到车道上来迎接她的埃洛依斯解释说,本来一切都绝对顺当,路怎么走她记得真真儿的,直到她拐开了梅里克林荫道。埃洛依斯说:“是梅里特林荫大道,宝贝儿,”并且提醒玛丽·简她从前有两次都是自个儿找到这所房子的,可是玛丽·简光是含糊其词哀叫出几个字,像是跟她那盒克林尼斯纸巾有关的什么事儿,接着便奔回到她那辆有活动顶篷的汽车旁。埃洛依斯翻起驼绒外衣领子,转身背对着风,等着。玛丽·简倒是立刻就回来了,用纸巾擦拭着,仍然显得心里很烦,甚至是气呼呼的。埃洛依斯呵呵地说,真倒霉,整顿午餐全给烧煳了——小牛胰脏以及所有的一切——但玛丽·简她怎么今天正好得空。玛丽·简说她并不是全天有空;只是因为韦因伯格先生疝气犯了,不得不呆在拉契蒙镇家里,由她每天下午把他的信件送去,另外再带走几封信。她问埃洛依斯,“对了,疝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埃洛依斯把手里的烟头往脚下污雪里一扔,说她也不真正清楚,不过玛丽·简尽可以放心,她是不大会得这种病的。玛丽·简说了声“哦”,于是两个姑娘便走进了屋子。 </p><p>  二十分钟后,她们已经在起居室里快喝光她们的第一高脚杯威士忌酒了,并且以曾在大学同住过一个房间的那种特殊的、也许是仅限于“室友”才能有的方式聊起天来了。再说她们之间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两人都没有念到毕业。埃洛依斯是在1942年二年级念到一半时离开学院的,一个星期前,她在宿舍三楼紧闭的电梯里跟一个大兵被人抓了个正着。玛丽·简退了学——就在同一年,上同一班时,几乎是同一个月——嫁给了驻扎在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的一个空军学校学员,那是个来自密西西比州迪尔的瘦瘦的、对飞行着了迷的小伙子,他和玛丽·简的婚姻只维持了三个月,其中有两个月他倒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因为用刀子捅了一名宪兵。 </p><p>  “不对,”埃洛依斯说了。“那其实是红色的。”她手伸着躺在长沙发上,那双细细的却非常好看的腿脚腕处搭在了一起。 </p><p>  “我听说是金黄色的嘛,”玛丽·简重复了一遍。她坐在一张蓝色的直靠背椅子上。“那家伙名叫什么来着,赌咒发誓说那是金黄色的。” </p><p>  “哎。错不了。”埃洛依斯打了个哈欠。“她染头发那会儿我等于跟她在同一个房间里呢。怎么搞的?那里面连一根香烟都没有了吗?” </p><p>  “不要紧。我这里有整整一包呢,”玛丽·简说。“在哪儿来着。”她在她的手提包里摸来摸去。 </p><p>  “我那傻女佣,”埃各依斯说,躺在长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小时之前,我就在她鼻子跟前扔下两条拆开的烟。你瞧着吧,不定什么时候她会进来问我,这些烟该怎么办。我方才究竟说到哪啦?” </p><p>  “休休格,”玛丽·简提醒她,同时点燃了一根她自己的烟。 </p><p>  “噢,对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就是在嫁给寻弗兰克·亨克头天晚上染的发。你对那人还有点印象吗?” </p><p>  “有那么点儿吧。又矮又显老的小兵?非常不起眼?对吗?” </p><p>  “什么不起眼。我的天!他看上去整个儿一个脏不拉几的贝拉?卢戈西。[美国三四十年代的电影演员,相貌丑陋,专演恐怖片] </p><p>  玛丽·简仰天呵呵大笑。“妙极了,”她说,又恢复了原来的喝酒姿态。 </p><p>  “把杯子递给我,”埃洛依斯说,那两只穿长筒袜子的脚晃了晃落到地上,她站了起来。 </p><p>  “我可一点也没瞎说,那笨蛋。为了让她出来跟咱们呆在一起,我什么劲儿全使出来,光剩下没让路易去跟她睡觉了。现在我真后悔我——你那玩意儿哪儿来的?” </p><p>  “这个吗?”玛丽·简说,摸了摸她咽喉处的一只浮雕饰针。“你还不知道,我在学校时就有了。原先是我母亲的。” </p><p>  “我的天,”埃洛依斯说,双手捏着两只空酒杯。“我连一件可以佩戴的神圣纪念物都没有。要是路易的妈妈有一天死了——哈,哈——她没准留给我的是个印有姓名起首字母的碎冰锥或是这一类东西。” </p><p>  “对了,你这一阵跟她相处得还好吗?” </p><p>  “嗨,你就别逗了,”埃洛依斯边说边朝厨房走去。 </p><p>  “喝完这杯我是绝对不能再喝了!”玛丽·简在她背后喊道。 </p><p>  “鬼话。是谁上谁家来啦?又是谁晚到了两个小时?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直到我厌烦了你为止。你那破工作就给我见鬼去吧。” </p><p>  玛丽·简脖子一仰,又哈哈疯笑起来,此时埃洛依斯已经进到厨房去了。 </p><p>  玛丽·简一个人留在屋里没什么事好做,便站起来走到窗前。她撩开点窗帘把手腕搁在窗玻璃之间的一根横档上,但是觉得有沙子硌,便把手抽回,用另一只手把沙子抹掉,然后把身子挺得更直地站着。窗外,污脏的雪水显然在开始结成冰。玛丽·简松开窗帘,重新往蓝椅子那边走去,她经过两只塞得满满的书柜却对哪怕几本书的标题都没有瞥一眼。她坐下来,打开手提包,取出小镜子来照照牙齿。她闭上嘴唇,用舌头使劲舔上边的门牙,然后又照照镜子。 </p><p>  “外面那么冰冷冰冷的,”她说,一边把身子转过来。“天哪,这么快啊。你没往杯里对苏打水吗?” </p><p>  埃洛依斯一手捏着一杯刚对好的酒,猛地站住。她伸出两只食指,装成枪口状,开口说:“谁也别动。这鬼地方我全包围了。” </p><p>  玛丽·简哈哈大笑,一边把镜子收起来。 </p><p>  埃洛依斯端着酒走过来。她把玛丽·简的那杯不大稳当地放在杯垫上,自己的那杯仍然拿在手里。她又在长沙发上躺了下来。“你想像得出那婆娘在里面干什么吗?”她说。“她那大黑屁股坐得稳稳的,正在读《长袍》呢。我取出冰块盒的时候把盒子弄到了地上。她还抬起头看看,挺恼火的呢。” </p><p>  “这是我的最后一杯。我可是当真的,”玛丽·简说,一边拿起她的洒杯。“哦,听着!你知道上星期我见到了谁?在洛德-泰勒公司大厅里?” </p><p>  “嗯哼,”埃洛依斯说,把脑袋下面那只枕头调整了一下位置。“阿基姆·塔米洛夫呗。” </p><p>  “谁?”玛丽·简问。“这家伙是什么人?” </p><p>  “阿基姆·塔米洛夫。他是电影里的人物。他总是说,‘人的玩笑开得忒大了——啊?'我喜欢他……这屋子里就没有一个我用着不难受的鬼枕头。你到底见到谁啦?” </p><p>  “杰克逊呀。她那会儿——” </p><p>  “哪一个杰克逊?” </p><p>  “我说不清楚,跟我们一块上心理学课的那位,老是——” </p><p>  “两个杰克逊都跟我们一起上过心理课。” </p><p>  “唉,就是那个有着特——” </p><p>  “马西娅·路易斯。我有一回也撞上她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个没完?” </p><p>  “老天,就是她。可是你知道她告诉我什么啦?惠廷博士死了。她说她收到巴巴拉·希尔的一封信,说惠廷去年夏天得了癌,后来死了,等等等等。她死的时候,体重才六十二磅。你说可怕不可怕?” </p><p>  “这没什么。” </p><p>  “埃洛依斯,你心肠越来越硬了。” </p><p>  “可不。她还说什么啦?” </p><p>  “噢,她刚从欧洲回来。她丈夫驻扎在德国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她随丈夫一起。他们有幢四十七个房间的大宅,她说,只跟另一对夫妇合用,有差不多十个用人。她有自己专用的马,他们雇的马夫,原先还是希特勒私人骑术教练什么的呢。哦,她还告诉我她怎么差点儿给一个黑人大兵强奸了呢。就在洛德-泰勒正厅跟我大谈起来——你知道杰克逊这人脾气的。她说那大兵是她丈夫的司机,有天早上正拉了她上市场或是去干别的什么事儿。她说她吓坏了,甚至都没有——” </p><p>  “先等一等。”埃洛依斯抬起了头,也提高了嗓门。“是你吗,拉蒙娜?” </p><p>  “是的,”一个小小孩的声音回答说。 </p><p>  “进来了就把前门关上,别忘了,”埃洛依斯大声喊道。 </p><p>  “那是拉蒙娜吗?哦,我可太想见到她了。你明白吗,我一直都没见到过她,自从她——” </p><p>  “拉蒙娜,”埃洛依斯嚷道,闭起了双眼。“到厨房去让格雷斯帮你把套鞋脱了。” </p><p>  “好的,”拉蒙娜说。“来吧,吉米。” </p><p>  “听,想见她可把我想死了,”玛丽·简说。“哦,天哪!瞧我闯了什么祸了。我太抱歉了,埃尔。” </p><p>  “别管它了。别管它了,”埃洛依斯说。“反正我已经讨厌这块鬼地毯了。我给你重新倒上一杯。” </p><p>  “不用,瞧,我这杯子里还剩下一半多呢!”玛丽·简举起她的杯子。 </p><p>  “真的?”埃洛依斯说。“给我一根烟。” </p><p>  玛丽·简把她的那包烟递过去,一边说:“哦,我想死她了。她这会儿长得像谁啦?” </p><p>  埃洛依斯划燃一根火柴,“阿基姆·塔米洛夫。” </p><p>  “别呀,说真的。” </p><p>  “路易,她长得像路易。他妈妈过来的时候,他们仨看上去就跟三胞胎似的。”埃洛依斯没有坐起来,伸出手去够茶几那头的一摞烟灰缸。她还真捏起了最上面的一只,把它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我需要的是小黄犬之类的东西,“她说。”那就会像我了。“ </p><p>  “她眼睛现在怎么样啦?”玛丽·简问道。“我的意思是没变得更不好吧,是不是?” </p><p>  “天哪!我可说不上来。” </p><p>  “她不戴眼镜不会什么都看不见吧?我是说如果她晚上起来上厕所或是干别的事的话?” </p><p>  “她对谁都不说。她是个保密大王。” </p><p>  玛丽·简在椅子里转过身来。“嗳,你好,拉蒙娜!“她说。”哦,这裙子真漂亮!“她放下她的酒杯。”我敢说你都不记得我了吧,拉蒙娜。“ </p><p>  “她当然记得。这位女士是谁啊,拉蒙娜?“ </p><p>  “玛丽·简,“拉蒙娜说,一边挠着痒痒。 </p><p>  “真了不起!”玛丽·简说。“拉蒙娜,你亲我一小口好吗?” </p><p>  “别那样干,”埃洛依斯对拉蒙娜说。 </p><p>  拉蒙娜停住不再挠挠了。 </p><p>  “亲我一小口好吗,拉蒙娜?“玛丽·简又问。 </p><p>  “我不喜欢亲别人。“ </p><p>  埃洛依斯鼻子里哼了一声,问:“吉米在哪儿呢?“ </p><p>  “他在这儿呢。“ </p><p>  “吉米是谁?“玛丽·简问埃洛依斯。 </p><p>  “哦,我的天!她的小情人儿。她走哪儿他跟到哪儿。她干啥他也照着干。完全是瞎胡闹。“ </p><p>  “真的呀?”玛丽·简很感兴趣地说。她身子往前倾。“你有了小情人儿啦,拉蒙娜?” </p><p>  拉蒙娜的眼睛藏在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面,压根儿看不出对玛丽·简的热情有丝毫反应。 </p><p>  “玛丽·简问你话呢,拉蒙娜,”埃洛依斯说。 </p><p>  拉蒙娜把一只手指伸到她那小小的塌鼻子里去。 </p><p>  “不许那么干,”埃洛依斯说。“玛丽·简问你是不是有小情人。” </p><p>  “是的,”拉蒙娜说,还在不住地抠鼻孔。 </p><p>  “拉蒙娜,”埃洛依斯说。“不许抠,马上给我停下。” </p><p>  拉蒙娜把手放了下来。 </p><p>  “哎,我觉得这事真了不起,”玛丽?简说。“他叫什么名字?你愿意告诉我他叫什么吗,拉蒙娜?这不至于是个大秘密吧?” </p><p>  “吉米,”拉蒙娜说。 </p><p>  “吉米?喔,我喜欢吉米这名字!吉米什么呢,拉蒙娜?” </p><p>  “吉米·吉默雷诺,”拉蒙娜说。 </p><p>  “站好了,”埃洛依斯说。 </p><p>  “噢!这倒是个挺特别的名字。吉米在哪儿呢?你可以告诉我吗,拉蒙娜?” </p><p>  “在这儿,”拉蒙娜说。 </p><p>  玛丽·简冬往四下看看,又把眼光收回对着拉蒙娜,尽可能笑得甜一些。“这儿的什么地方,亲爱的?” </p><p>  “就这儿,”拉蒙娜说。“我正拉着他的手呢。” </p><p>  “这我就不明白了,”玛丽·简对埃洛依斯说,她正要把她那杯酒喝干。 </p><p>  “别死劲儿盯着我,”埃洛依斯说。 </p><p>  玛丽·简又转过头来看着拉蒙娜。“哦,我明白了,吉米只是一个让人信其有的小男孩儿。这太奇妙了。”玛丽?简亲热地往前倾了倾身子。“你好啊,吉米?”她说。 </p><p>  “他不会跟你说话的,”埃洛依斯说。“拉蒙娜,给玛丽·简说说吉米的事儿。” </p><p>  “给她说什么?” </p><p>  “站直了,行不行……告诉玛丽·简吉米长得什么模样。” </p><p>  “他有一双绿眼睛,黑头发。” </p><p>  “别的方面呢?” </p><p>  “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 </p><p>  “还有呢?” </p><p>  “没有雀斑。” </p><p>  “还有呢?” </p><p>  “我不知道了,”拉蒙娜说,又开始挠起痒痒来了。 </p><p>  “听起来这孩子蛮不错的嘛!”玛丽·简说,身子从椅子里更往前倾了。“拉蒙娜。告诉我。你进来的时候,吉米也脱掉他的套鞋了吗?” </p><p>  “他穿着皮靴呢,”拉蒙娜说。 </p><p>  “太了不起了,”玛丽·简对埃洛依斯说。 </p><p>  “你倒想想看。我整天都得受这一套。吉米跟她一块吃东西。跟她一块洗澡。跟她一起睡觉,她紧挨着床的一边睡,生怕翻过身来把他压着。” </p><p>  听说这样的情况,玛丽·简显得很入迷很开心,她把下唇吸进去咬了咬,然后又松开并且问道:“不过他这名字是打哪来的呢?” </p><p>  “吉米·吉默雷诺?天晓得。” </p><p>  “没准邻近有个小男孩叫这名字。” </p><p>  埃洛依斯打着哈欠摇了摇头。“邻近没住着什么小男孩。根本就没有小孩。人家在背后都管叫能下崽的芳妮了——” </p><p>  “妈咪,”拉蒙娜说。“我出去玩行吗?” </p><p>  埃洛依斯看着她,“你刚进来嘛,”她说。 </p><p>  “吉米又想出去了呢。” </p><p>  “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p><p>  “他把他的剑丢在外面了。” </p><p>  “唉,他跟他那把该死的剑,”埃洛依斯说。“妈吧,走吧。再穿上你的套鞋。” </p><p>  “我拿上这个行吗?”拉蒙娜说,捡起烟灰缸里的一根烧过的火柴梗。 </p><p>  “应该说请给我这个好吗?行。别到街上去,听见了吧。” </p><p>  “再见,拉蒙娜!”玛丽·简拿腔拿调地说。 </p><p>  “再见,”拉蒙娜说。“走吧,吉米。” </p><p>  埃洛依斯猛地站起身来。“把杯子给我,”她说。 </p><p>  “真的,不喝了,埃尔。我本该在拉契蒙的。我是说韦因伯格先生待我这么好,我真不想——” </p><p>  “打电话去说你给人杀了不就行了。松开那该死的杯子。” </p><p>  “不了,真的不行,埃尔。我是说外面正冰冻得很厉害。我车子里几乎没一点防冻剂。我是说如果我不——” </p><p>  “让它冻去。去打电话呀。就说你死了,”埃洛依斯说。“杯子给我。” </p><p>  “那……电话在哪儿?” </p><p>  “它在,”埃洛依斯说,拿着两只杯子朝餐厅走去,“——往这边走。走到起居室和餐厅之间的一块地板上边,她突然停步,把屁股扭了圈又往后一顶。玛丽·简乐不可支,格格地笑了。 </p><p>  “我的意思是你那时并不真正了解沃尔特,”埃洛依斯说,此时已是五点一刻,她仰面平躺在地板上,一杯酒放在她乳房扁扁的胸口上,居然还放得很稳。“他是我认识的男孩子里惟一能逗我发笑的一个。我是说真正开心地笑。”她朝玛丽?简望过去。“你记得那个晚上吗——咱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年——那个疯疯癫癫的路易斯?赫曼森穿着她从芝加哥买来的黑奶罩闯进房间来了?” </p><p>  玛丽·简格格地笑着,她面对埃洛依斯趴着睡在长沙发上,下巴搁在扶手上。她的杯子放在地上手够得到的地方。 </p><p>  “嗬,他能怎么样地逗我发笑,”埃洛依斯说。“他跟我说话能逗我笑。他打电话能逗我笑。他甚至写封信来也能逗我笑。而最妙最妙的是他甚至都没想显得滑稽——他人本来就滑稽。”她把头稍稍转向玛丽?简。“嗨,给我扔根烟过来,行不?” </p><p>  “我够不着呢,”玛丽·简说。 </p><p>  “去你的。”埃洛依斯又朝天花板看去。“有一回,”她说,“我摔倒了。我总在公共汽车站那里等他,就在军人商店的外面,有一回,他来晚了,汽车都开动了。我们拔腿追,这时候我摔倒了,扭了脚腕。他说:‘可怜的威格利大叔。'他指的是我的脚腕[注:威格利大叔是美国作家 H.R.Garis 所写的儿童读物中一个中心人物。“大叔”原文“ Uncle ”与“脚腕”原文“ ankle ”发音相近。“威格利”原文“ Wigglly ”又与“扭动”原文“ Wriggle ”音相近,故而好笑。]可怜的威格利大叔,他这么说我的脚腕……天哪,他真有意思。” </p><p>  “路易就没有幽默感吗?”玛丽·简说。 </p><p>  “什么?” </p><p>  “路易就没有幽默感吗?” </p><p>  “哦,上帝!谁知道呢?有的吧。我想是有的。他看了卡通漫画这类东西也会哈哈大笑的。”埃洛依斯抬起头,把胸口上的杯子举起,喝了口酒。 </p><p>  “其实,”玛丽·简说。“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说那也算不了什么。” </p><p>  “什么算不了什么?” </p><p>  “哦……你知道。让你大笑什么的。” </p><p>  “谁说算不得?”埃洛依斯说。“听着,如果你不想出家当修女什么的,那你还是笑笑的好。” </p><p>  玛丽·简格格地笑了:“你这人真难伺候,”她说。 </p><p>  “啊,上帝啊,他真是挺有意思的,”埃洛依斯说。“他要么很滑稽,要么就挺可爱,倒也不是小男孩那种乏味的乖甜。这是一种特殊的温柔。你知道有一次他干了什么吗?” </p><p>  “什么呀,”玛丽·简说。 </p><p>  “我们坐火车从特伦顿去纽约——那是在他刚被征兵入伍之后。车厢里很冷,我把我的外衣好歹搭在我们俩的身上。我记得我在外衣里面穿的是乔伊斯?莫罗的毛衣——你还记得她的那件漂亮的对襟蓝毛衣吗?” </p><p>  玛丽·简点点头,可是埃洛依斯眼睛没有转过去,因此也没注意到。 </p><p>  “嗯,他一来二去把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你知道吧。总之,他突然说我的肚子真是太美了,因此他希望能有个军官出现命令他把另外那只手伸到窗子外面去。他想他事情应该做得公平些。接着他把手抽了回去,并且告诉列车员得把胸挺直了。他告诉那人,如果有什么事他不能容忍的就是一个人不尊重自己所穿的制服。那列车员光是对他说接着睡你的觉吧。”埃洛依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有趣的不总是他说什么,而是他是怎么说的。你明白吧。” </p><p>  “你告诉过路易他的事吗——我是说,是不是压根儿没提?” </p><p>  “哦,”埃洛依斯说,“有一回,我开了个头。可是路易问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军阶是什么?” </p><p>  “他的军阶究竟是什么呢?” </p><p>  “哈!”埃洛依斯说。 </p><p>  “别呀,我的意思只不过是——” </p><p>  埃洛依斯突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发自她的小腹深处。“你知道他有一回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他觉得自己在军队里得到提升,不过方向正好跟所有别的人相反。他说他得到第一次提升时,不是多了几道杠而是两只袖子被扯下来。他说等他当上将军,那就是赤条条一丝不挂了。他身上惟一剩下的就是肚脐眼上那颗小步兵服的军扣了。”埃洛依斯朝玛丽·简看去,见到她并没有笑。“你不觉得这很滑稽吗?” </p><p>  “是的。不过,你干嘛不找个机会跟路易斯谈谈他的事呢?” </p><p>  “干嘛?因为路易斯这人太没有头脑,就因为这个,”埃洛依斯说。“另外,听我的,职业女性。如果你有一天再次结婚,什么事儿也别告诉你的丈夫。你听到了吗?” </p><p>  “为什么呢?”玛丽·简说。 </p><p>  “就因为我是这样说的,这就是原因,”埃洛依斯说。“他们愿意相信每回有一个男的接近你,你一辈子都会觉得恶心。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知道吧。哦,你当然可以给他们说点什么。但永远不要老老实实地说。我的意思是永远别说老实话。如果你告诉他们以前认识一个挺帅的男孩,你得用同一口气接下去说这男孩也未免太漂亮了点儿。要是你告诉他们你认识了一个风趣的男孩,你得告诉他们不过是那类爱招摇卖弄的角色,或者是精得过了头。如果你不这么说,他们会逮着第一次机会拿这个可怜的男孩来敲打你的。”埃洛依斯停住话头,边喝杯里的酒边考虑。“哦,”她说,“他们会非常有修养地听着,像模像样的。他们甚至还会显得很有智慧,挺了不起似的。可是你别给蒙住。相信我。要是你真的有丁点儿相信他们聪明,那你可有苦头要吃了。记得我说的话好了。” </p><p>  玛丽·简显得很沮丧,她从长沙发的扶手上抬起下巴。她要换换姿势,把下巴搁在前臂上。她把埃洛依斯的忠告想了想。“你总不能说路易斯这个不聪明吧,”她大声说。 </p><p>  “谁不能说?” </p><p>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挺聪明的吗?”玛丽·简有点天真地说。 </p><p>  “噢,”埃洛依斯说,“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咱们不谈了。我只会让你心情不好的。别让我说了。” </p><p>  “唉,那你干吗跟他结婚呢?”玛丽·简说。 </p><p>  “噢,上帝!我不知道。他当初告诉我他喜欢简·奥斯汀。他说她的书对他来说无比重要。这都是他的原话。我们结婚后我才发现她的书他连一本都没有读过。你知道他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p><p>  玛丽·简摇摇头。 </p><p>  “曼宁·瓦因斯。听说过此人吗?” </p><p>  “哼。” </p><p>  “我也没有听说过。别的人也全没听说过。此人写了一本书,讲四个男人在阿拉斯加活活饿死的事。路易记不得书名了,但那是他读过的书里写得最最美的一部。耶稣呀!他其实满可以老老实实说,他喜欢它因为写的是四个家伙在一座圆顶雪屋或是别的什么地儿饿死的事。他却非要说因为它写得很美。” </p><p>  “你也太苛刻了吧,”玛丽·简说。“我说你太苛刻了。没准那书当时也算是本好——” </p><p>  “相信我的话好了,那根本不可能,”埃洛依斯说。她想了一会儿,接着说,“至少,你有一份工作。我的意思是至少你——” </p><p>  “不过,你听我说,”玛丽·简说。“你是想连沃尔特牺牲的事都不告诉他吗?我认为他不会妒忌的,他还会吗,如果他知道了沃尔特已经——你明白吗。牺牲了,一切都过去了。“ </p><p>  ”哦,多情种子!你这可怜的,天真幼稚的职业女性,”埃洛依斯说,“他只会更加恶劣。他会成为一个盗墓食尸鬼的。听着,他只会雇记住我跟一个名叫沃尔特的家伙来往过——一个爱说俏皮话的大兵。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告诉他沃尔特死了。再怎么着也不会。要是我真的说了——那是绝对不会——不过要是我真的说了,我会告诉他沃尔特是在战斗中被打死的。” </p><p>  玛丽·简把她的下巴往前移了移,靠到自己前臂的外缘。 </p><p>  “埃尔……”她说。 </p><p>  “怎么啦?” </p><p>  “你干吗不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我发誓对谁也不说。真的。求求你了。” </p><p>  “不行。” </p><p>  “求你了。真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p><p>  埃洛依斯喝完她的酒,把空杯子重新立在了自己胸前。“你会告诉阿基姆·塔米洛夫的,”她说。 </p><p>  “不,我不会的!我真的不告诉任何——” </p><p>  “哦,”埃洛依斯说,“他那个团在某个地方休整。那是在两次战斗或是什么事的间歇之中吧,给我写信的他那朋友是这么说的。沃尔特跟另一个小伙子正把这只小型的日本炉子打包装箱。有个上校要把它寄回家去。也可能是他们正把它从箱子里取出来以便重新包装——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装满了汽油和乱七八糟东西的炉子在他们面前爆炸了。另外的那小伙子仅仅是瞎了一只眼睛。”埃洛依斯开始哭了起来。她伸出一只手去拢住胸前的那只空杯子,不让它掉下来。 </p><p>  玛丽·简从长沙发上溜下来,她双膝着地往前挪动了三步,来到埃洛依斯跟前,开始轻拍她的脑门。“别哭,埃,别哭了。” </p><p>  “谁哭了?”埃洛依斯说。 </p><p>  “我知道,可是别这样。我是说犯不着的,没意思的。” </p><p>  这时,前门开了。 </p><p>  “是拉蒙娜回来了,”埃洛依斯[打不出来]说。“帮我这个忙。你到厨房去告诉那婆娘早点儿给拉蒙娜开饭。行吗?” </p><p>  “行啊,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哭了。” </p><p>  “我答应。去吧。我这会儿不想在那鬼地方露面。” </p><p>  玛丽·简站起来,打了个趔趄,又重新站稳,走出房间。 </p><p>  不到两分钟她又回来了,拉蒙娜跑在她的前面。拉蒙娜尽可能让整个脚掌着地,以便让解松的套鞋发出最大的声音。 </p><p>  “她不肯让我帮她脱鞋,”玛丽·简说。 </p><p>  埃洛依斯仍然仰面躺在地板上,正用手绢擦试嘴。她透赤手绢说话,是在吩咐拉蒙娜。“去那边房间告诉格雷斯让她给你脱套鞋。你知道你是不应该进来弄得——” </p><p>  “她在上厕所呢,”拉蒙娜说。 </p><p>  埃洛依斯放开手绢,把身子挺坐起来。“脚伸过来,”她说。“先坐下来,好不好……不是那边——是这边。天哪!” </p><p>  玛丽·简跪在地上找她的烟盒,她说:“嗨,你猜吉米出了什么事。” </p><p>  “猜不出来。另外那只脚,那一只脚。” </p><p>  “他让车压了,”玛丽·简说。“这是不是太惨了点儿?” </p><p>  “我看到斯基珀叼着一根骨头,”拉蒙娜告诉埃洛依斯。 </p><p>  “吉米出什么事啦?” </p><p>  “他让车压了,死了。我瞧见斯基珀叼着一根骨头,它不肯放——” </p><p>  “把脑袋伸过来会儿,”埃洛依斯说。她伸手出去摸了摸拉蒙娜的前额。“你有点发烧。去告诉格雷斯你得在楼上吃晚饭。吃完马上给我上床睡觉。我待会儿就上来。好,去吧,快点儿。把这些东西一块带上。” </p><p>  拉蒙娜慢腾腾地跨着大步走出房间。 </p><p>  “扔一根给我,”埃洛依斯对玛丽·简说。“咱们再喝一杯吧。” </p><p>  玛丽·简拿了支烟递给埃洛依斯。“有点儿意思吧?关于吉米,想像力够丰富的!” </p><p>  “唔。你去倒酒,行不?干脆把瓶子拿来……我不想再去那边了,整幢房子一股橘子汁的气味。”</p><p>  七点过五分,电话响了。埃洛依斯从窗前椅子上让起来,在黑暗中摸索鞋子。她没能找到。于是她光穿着袜子,沉稳地,几乎是慢腾腾地朝电话走过去。电话铃声没吵着玛丽·简,她脸朝下趴睡在长沙发上。 </p><p>  “喂,”埃洛依斯对着话筒说,也不去打开头顶上的电灯。“跟你说,我没法去接你。玛丽?简在这儿哪。她把车停在我车子面前,可她找不到车钥匙了。我出不去。我们大约花了二十分钟找钥匙,在那个叫什么来着的里面——雪和脏泥那类东西。你是不是可以搭,迪克和米尔德里德的车子?”她听着。“哦,是的,这太惨了,宝贝。你们这些小伙子干吗不组成一个排列回家呢?你们可以喊一、二、三、四这一套呢。你可以当头儿呀。”她又听对方说话。“我没在开玩笑,”她说。“真的,我没有。就只是我那张脸让人觉得可笑。”她把电话挂了。 </p><p>  她走回到起居室。步子没那么稳了。在窗前椅子那里,她把瓶子里剩余的酒倒进自己杯子。那大概有一指深。她把酒喝光,打了个冷颤,坐了下来。 </p><p>  格雷斯开这餐厅电灯时埃洛依斯吃了一惊。她没有站起来,只是大声对格雷斯说,“你最好等到八点再开饭,格雷斯。温格勒先生要稍晚些才能回来。” </p><p>  格雷斯身影出现在餐厅亮光里,但她没有再往前走。“那位女士走啦?”她说, </p><p>  “她在休息呢。” </p><p>  “哦,”格雷斯说。“温格勒太太,我想问一句,能不能让我丈夫在这儿过一夜。我的房间里地方还够,这样他就可以明天早上再回纽约去了,外面天气太糟糕了。” </p><p>  “你丈夫?他在哪儿?” </p><p>  “哦,这会儿,”格雷斯说,“他就在厨房里呢。” </p><p>  “啊,我怕他不能在这儿过夜,格雷斯。” </p><p>  “太太?” </p><p>  “我说恐怕他不能在这儿过夜。我不是开旅馆的。” </p><p>  格雷斯站了片刻,接着说,“那好吧,太太,”接着便走出房间上厨房去了。 </p><p>  埃洛依斯离开起居间登上楼梯,餐厅泛出来的光使这里幽幽地有些微亮。拉蒙娜的一只套鞋躺倒在楼梯口平台上。埃洛依斯捡起来朝栏杆外摔去,使出了她最大劲儿;套鞋在门厅地板上通地发出很响的一声。 </p><p>  她啪地打开拉蒙娜房间的灯,手一直按在开关上,仿佛要支撑身子。她站住不动有她一会儿,注视着拉蒙娜。接着她松开电灯开关,快步走到床前。 </p><p>  “拉蒙娜,醒醒。给我醒醒。” </p><p>  拉蒙娜紧靠床边睡着,右边屁股都出了床沿。她的眼镜放在一张唐老鸭模样的小床头柜上,整齐地折直,镜脚朝下。 </p><p>  “拉蒙娜!” </p><p>  孩子猛抽了一口气,醒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几乎立刻又眯紧了。“妈咪?” </p><p>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吉米·吉默雷诺给车压死了。” </p><p>  “什么?” </p><p>  “我的话你听得很清楚,”埃洛依斯说。“你为什么紧靠那边睡?” </p><p>  “因为,”拉蒙娜说。 </p><p>  “因为什么?拉蒙娜,我不喜欢——” </p><p>  “因为我不想压坏米基。” </p><p>  “谁?” </p><p>  “米基,”拉蒙娜说,揉了揉鼻子。“吉米·吉默雷诺。” </p><p>  埃洛依斯把嗓门提高到尖叫的程度。“你给我睡到床中间去。快点。” </p><p>  拉蒙娜吓呆了,光是往上盯看着埃洛依斯。 </p><p>  “好啦。”埃洛依斯抓住拉蒙娜两只脚腕,半提半拖地把她拉到床中间。拉蒙娜也不挣扎也不哭,任凭自己被拖过去,其实是一心的不乐意。 </p><p>  “现在睡觉,”埃洛依斯说,喘着粗气。“闭上眼睛……听见没有,给我闭上。” </p><p>  拉蒙娜闭上了眼睛。 </p><p>  埃洛依斯走到开关前,啪地把灯关掉。不过她在门口站了她一会儿。接着,突然,她在黑暗中朝床头柜冲了过去,膝盖撞在床脚上,只是注意力太集中也没觉得疼。她拿起拉蒙娜的眼镜,双手捏着,把它贴向自己的脸颊。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打湿了镜片。“可怜的威格利大叔,”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最后,她把眼镜放回到床头柜上,这回是镜片朝下。 </p><p>  她弯下身来,有中断过程站不稳,开始把拉蒙娜床上的毯子往里掖了掖,拉蒙娜醒着呢。她在哭而且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埃洛依斯吻了拉蒙娜的嘴,泪水口水混在了一起,她把孩子眼前的头发撩撩开,接着便走出房间。 </p><p>  她下楼去,此刻脚步已是踉踉跄跄的了,她弄醒了玛丽·简。 </p><p>  “那是谁?谁?呃?”玛丽·简说,腾地在躺椅上坐直了身子。 </p><p>  “玛丽·简。听着,求求你了,”埃洛依斯说,一边抽噎着。“你记得咱们念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穿过的那件在博伊斯买的棕黄色的长裙吗,米里亚姆·鲍尔告诉我纽约没有再穿这类衣服了,我整整哭了一夜,记得吗?”埃洛依斯摇晃着玛丽·简的胳膊。“我那会儿是个好姑娘,”她恳求地问,“我那会儿是的,对吗?”</p>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43

主题

19

好友

2342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15#
发表于 2008-1-1 14:08:44 |只看该作者
<p></p><p>《笑面人》</p><p></p><p>1928 年,我九岁那会儿,怀着最强烈的 esprit de corps ①,我参加了一个叫“科曼切人②俱乐部”的组织。上课日每天下午三点钟,在阿姆斯特丹大街附近 109 街上的第 165 公立学校男生出口处,我们二十五个科曼切人由我们的酋长收集拢来。接着我们推推搡搡,挤进酋长的那辆经过改装的商用货车,由他开车(根据他和我们的父母作出的收费安排)将我们带去中央公园。要是天气好,我们就玩上半个下午的橄榄球。足球或是棒球,主要看(这也是很随便的)什么球正好当今。要是逄下午有雨,酋长便毫无例外地带我们去自然史博物馆或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p><p>遇到星期天和大多数的法定假日,酋长便一大早来到我们各家公寓门口,把我们收进他那辆其貌不扬的客车,带我们离开曼哈顿进入相对较为开阔的范科特兰公园或是帕利塞兹丘陵。倘若我们脑子里对哪项体育运动有具体想法,我们就去范科特兰,那里的场地大小都合乎标准,对手队伍里绝不会包括一辆婴儿车或是一位拄着根拐棍脾气乖戾的老太婆,要是我们科曼切人一门心思要野营,那我们就上帕利塞兹去风餐露宿。 ( 我还记得一个星期六,在利尼特指示牌和乔治?华盛顿桥西头工地之间那段错综复杂的地带上,我迷路了。但我没有乱了方寸。我拽干脆在—个巨大广告牌的阴影里坐了下来,尽管眼泪汪汪,仍然打开我的饭盒照吃不误,我有一半把握,酋长准会找到我的。酋长没有一次丢掉过我们 )</p><p>在与科曼切俱乐部无关的时候,这位酋长就是家住斯塔腾岛①的约翰?盖德苏德斯基了。他是个极端怕羞.和蔼的年轻人,约摸二十二三岁,在纽约大学念法律,真是个非常令人怀念的人。这里我无意列举他众多的成就与美德。就随便说几点吧,他是鹰级童子军,差点没当上 1926 年全美橄榄球阻截手,而且谁都知道他曾被极其热情地邀请去纽约巨人棒球队参加试打,每当我们在球场上吵成一团时,他总能公正,冷静地作出裁决.他能让我们群情激奋.又能让大家顿时火气全消,他是排急解难的行家里手。我们每个人,从最矮小的顽童到个头最大的恶棍,无不热爱他与佩服他。</p><p>酋长 1928 年时的形象我仍然历历在目。如果希望能让人长高,我们全体科曼切人恨不得让他一下子变成个巨人,可是事与愿违,他是个只有五英尺三四英寸的矬墩——再多一点就没有了。他的头发黑里带蓝,倒是一点都不秃,他鼻子很大而且肉鼓鼓的,还有他的上身几乎跟他的腿一般长。他穿着皮夹克,肩膀显得很有力,但是却窄了点儿而且斜着往下溜。可是当时,在我眼里,酋长简直水乳交融地荟萃了巴克?琼斯、肯?梅纳德和汤姆?米克斯②最上照的容貌的特色。</p><p>每天傍晚,天刚暗到眼看要输的一方有借口说看不清场内飞球或是球门区传球时,我们科曼切人就干脆耍赖皮,把出路寄托在酋长讲故事的天才上。在这时候,我们往往变成一伙非常起劲。急不可耐的小猴子,我们乱打乱闹——既用拳头又用尖声嘶叫——争夺车子里靠酋长最近的座位。 ( 车子里有两排并行的干草填塞的座位。左边那排有三个座位伸出去——那可是头等包厢——可以看到司机的侧面。 ) 等我们全坐定后酋长才爬进车子。接着他面朝后骑坐在他的司机座上,用他那刺耳的却又变化多端的男高音,给我们开讲“笑面人”故事的新段子。只要他一开口,我们的兴趣就始终不衰。“笑面人”正是科曼切人最爱听的那种故事。它说不定还有点经典作品的格局呢.这是一种能说到哪算到哪的故事,但是总的来说仍然能让你魂牵梦萦。你回到家里还会念念不忘,哪怕是坐在水快漏光的浴盆里。</p><p>笑面人是一对富有传教土夫妇的独子,婴儿时期就被中国土匪拐走。这对有钱的传教士夫妇(出于宗教信仰)拒绝付赎金,土匪们显然恼羞成怒,便吧小家伙的头夹在木匠用的台钳上,往紧拧了几圈。这种不寻常做法的结果是孩子长大后脑袋成了个不长头发的山核桃形状的球,脸上该长嘴的地方仅仅是鼻子底下一个椭圆形的大洞。鼻子则是两个塞满了肉的窟窿。因此,每当笑面人呼吸时,鼻子底下那个丑陋、邪恶的裂口便一张一缩,像是个(我简直亲眼看见似的)可怕的液泡。(笑面人的呼吸方式酋长不是向我们解释而是学绐我们看的。)陌生人见到笑面人那张渗人的脸顿时会昏死过去,熟人也都躲开他远远的。可是说也奇怪,土匪们却让他在匪巢周围游荡——只是要他用一块罂粟花瓣做的轻纱般的粉红面罩把自己的脸蒙上。这面罩不单让上匪免得看到他们养子的那张脸,而且还可以随时了解其行踪;在那样情况下,他总会发出一股强烈的鸦片味儿。</p><p>每天早上,感到非常孤独的笑面人总是偷偷溜到 ( 他的脚步像猫一样轻 ) 土匪藏身处周围的密林里去。在那里他和各个种类的许多动物交上了朋友:狗啦、白鼠啦、鹰啦、狮子啦、能缠死人的大蟒啦、狼啦。而且,他还摘下面罩,柔声柔气、用音乐般的嗓音跟它们说话,用的是动物自己的语言。它们没觉得他丑。</p><p>( 酋长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把故事讲到这里。从此时起,他越来越放开大胆发挥了,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讨科曼切人的喜欢。 )</p><p>笑面人是个非常留神周围动静的人,过不多久,他就掌握了土匪最最宝贵的黑道秘密。不过他没怎么把这些放在眼里,而是很快就建立起自己的一套更为有效的做法。起初规模还相当小,他开始在中国乡野间当一名独行侠,只在迫不得已时才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很快,他那高超的作案手段,再加上他独特的对公平竞争的癖好.使全国人都在内心深处喜爱他。奇怪的是,收养他的那帮土匪 ( 原本正是他们才使笑面人走上犯罪道路的 ) 竟几乎到最后才察觉他的业绩。等他们知道后,他们嫉妒得都快神经失常了。有天晚上,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用蒙汗药让笑面人睡死,便排成单行,走到笑面人的床边,每人朝被单下的人戳上一刀。可是被杀死的偏偏是土匪头的老娘——一个招人讨厌.唠唠叨叨的老太婆。这下更激怒了这些土匪,他们简直想喝他的血,笑面人只好用计将土匪一个不剩全关进一座深入地下却装修得很讲究的陵墓。他们好几次逃了出来给笑面人添了不少麻烦,可是他却不忍心杀死他们。 ( 笑面人性格中有心软的一面,这简直让我气得发疯)。</p><p>不久,笑面人便经常越过中国边界去法国巴黎,在那里他能因为在马塞尔?杜法日面前炫耀自己高超却又深藏不露的天才而感到快乐,这是位国际上知名的侦探,很机智.却患有肺结核。杜法日和他的女儿(—位很优雅的姑娘,但多少有穿异性服饰的怪僻)又成了笑面人的死敌。他们多次想把笑面人诱人一条花园小径。纯粹是为了自娱,笑面人一般都跟他们一起走到半路上.然后就消失不见,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用什么方法逃遁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还时不时通过巴黎的下水道系统发来一张口气辛辣的告别小字条,这字条竟能迅速送抵杜法日的脚前。杜法日父女费了许多时间在巴黎地下臭水沟里仔细搜寻笑面入。</p><p>很快.笑面人便敛聚到世界上最多的私人财富。大部分财产他都匿名捐给了当地一家修道院的修士——这些谦卑的苦行僧终生致力于训练培养德国警犬。笑面人把剩下的财产都换成钻石,放进几个绿宝石镶成的拱顶藏宝箱,漫不经心地让它们沉人黑海。他个人的需求不多。他单靠米饭与鹰血维持生活,栖身在西藏多风暴海边的一所小茅舍里,那里有一个地下运动场和打靶场。四个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同党和他住在一起:一个叫黑翼,是条能言善辩的森林狼,一个叫欧姆巴,是个挺可爱的侏儒,一个叫洪,是条蒙古大汉,他的舌头被白人烙烧掉了,还有一个是美艳绝伦的欧亚混血姑娘,她出于对笑面人的不图回报的爱以及对他个人安全的深切关怀,有时会对犯罪持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笑面人呆在一块黑丝帷帘后面向党羽们发号施令。连可爱的侏儒欧姆巴也不允许见到他的脸。</p><p>我不是说我想这么做,但是如果需要我可以护送读者一小时继一小时地来回穿越中法边界——必要时可以用暴力。我正好是把笑面人视作我的杰出先辈那样的一个人物的——比方说,像罗伯特? E ?李①,是具有被认为经得起血与火考验那样的品质的。这一幻想与我 1928 年所怀有的一比,简直黯淡无光了,当时我不仅认为自已是笑面人的直系后代而且是他惟一活着的合法子裔。在 1928 年,我不仅连我的父母的儿子都不是而且是一个深藏不露了无痕迹的僭儿,—等他们稍有过失便以此为由登堂入室,亮明我的真实身份——当然最好是不用暴力,但是必要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为了预防伤了我那所谓的母亲的心,我打算利用某种不明确然而是恰当合法的手段将她引入我的地下世界。不过我在 1928 年必须做的最主要任务是留神好自己的行动。得把这场好戏唱下去。我照样刷我的牙。梳我的头发。费尽力气,忍住不让我要自然流露的狞笑爆发出来。</p><p>事实上笑面人活在世界上的合法子裔井非只有我一个。俱乐部里有二十五个科曼切人,也就是说有二十五个笑面人的合法子裔——我们全都心怀鬼胎、隐姓埋名地游荡在全市各个角落,打量着一个个开电梯的工人,认定他们是潜在的最大敌人,向那些受宠的矮脚獚犬耳朵里轻声送去一个个用嘴角发出却是很熟练的命令,还用中指在数学老师们的前额上遥画珠子。同时一直在等待,等待大好机会到来让找们大显身手,使得身边的那些凡夫俗子心中又怕又敬。</p><p>科曼切人棒球季刚开始不久后, 2 月里的一个下午,我在酋长的客车里见到一件新的装备。在挡风玻璃上方后视镜高处有一个小镜框,里面是张头戴学士方帽身披学士袍的姑娘的照片。在我看来,一张女孩的照片跟客车里纯属男子汉的气氛很不协调,于是便愣头愣脑地问酋长这妞儿是谁。他先是支吾了一阵,最后承认说这是个姑娘。我问她叫什么名字。酋长又很不情愿地说叫“玛丽?赫德森”。我又问她是不是演过电影什么的,他说不是的,她以前在韦尔斯利学院①念书。他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加了一句,说韦尔斯利可是家非常贵族化的学校。我又追问道,不过,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挂在客车里呢。他略微耸了耸肩膀,我感觉那意思仿佛说,这照片多多少少是硬栽到他这儿来的。</p><p>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这张照片——不管它是硬性还是偶然栽到酉长这儿来的——并没有从汽车里摘下来。它没有跟印有贝贝?鲁思②像的包装纸和掉下来的甘草糖屑一起被清扫出去。反倒是我们科曼切人对它逐渐习惯了。它—点点像只时速表一样,丝毫不招人注意了。</p><p>可是有一天,就在我们去公园的路上,酋长让汽车在六十大道路口的第五大街的人行道边停了下来,那儿离我们的棒球场还足足有半英里路。约摸二十位后座驾驶员同时开口,要求作出解释,可是酋长却不予理睬。相反,他干脆转过身子坐下,提前开讲“笑面人”的一个新段子。不过,他还没讲几句就有人拍打车门。那天酋长的反应真是调到高速挡上了。他简直就是呼地转过身子,一下扭开车门把手,紧接着一个穿海狸皮大衣的姑娘登上了车。</p><p>我不假思索就能记起,我一生之中只遇到三个女孩,使我一眼看到就强烈地感觉出她们有无法归类的惊人的美。第一位是个穿黑泳衣的身材纤秀的女孩, 1936 年光景,她在琼斯海滩上费好大的事想撑起一把橘黄色的遮阳伞。第二个是 1939 年在一条加勒比海游艇上的一个姑娘,她将自己的打火机朝一只鼠海豚扔去。而第三个就是酋长的这位女朋友玛丽?赫德森了。 </p><p>“我到得太迟了吧 ? ”她问酋长 , 对着他笑吟吟的。 </p><p>她还不如问她是不是长得太丑了呢。 </p><p>“没有 ! ”酋长说。他有点粗鲁地朝他座位边上那几十科曼切人盯看,示意那排人往后退退。玛丽?赫德森在我和另一个男孩之间坐下,那男孩叫埃德加什么的,他叔叔的铁哥们是个私酒贩子。我们为她让开了世界上尽可能多的地方。接着车子莫名奇妙地、很业余水平地朝前猛地一冲。</p><p>在开往我们照例停车的场地时,玛丽?赫德森从她座位上身子前倾,兴致勃勃地向酋长讲述她没赶上哪班车又赶上了哪班车;她住在长岛的道格拉斯顿,酋长非常紧张,他勉勉强强才答上自己的几句话;他都几乎听不清她在讲什么。那换挡的圆球竟从他手掌心滑脱开去,这我还记得。</p><p>下车后,玛丽?赫德森紧紧黏住我们。我敢肯定,等我们走到棒球场时每一个科曼切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有些女孩子就是不明白什么时候该回家”的表情。更不可思议的是,当我和另一个科曼切人抛掷硬币决定哪一队先攻球时,玛丽?赫德森竟渴求地表示她想参加比赛。对此我们的反应再鲜明不过了。对着这么一个活物,我们科曼切人原先只是作为一个异性瞪看着,现在我们简直是怒目而视了。她朝我们笑笑,这里有一些掩饰窘态的成分。这时酋长接手处理了,暴露出原先深藏不露的才能其实只是一种不称职,他把玛丽?赫德森拉到一边,刚好不让科曼切人听见,像是很严肃认真地对她说了些什么。最后玛丽?赫德森打断他的话,她的嗓音我们科曼切人倒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是真的,”她说,“我也想打球嘛 ! ”酋长点点头又试着说服姑娘。他指指场地,那里潮滋滋、坑坑洼洼的。他拿起一根普通的球棒,显示它有多重。“我才不管呢,”玛丽?赫德森果断地说,”我这么远来到纽约来看牙和办别的事——可我现在要打球。”酋长又点点头不过这回却服软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本垒板,“勇士队”和“战士队”,科曼切人分成的两支球队,在那儿等着,他看着我。我是“战士队”的队长。他提到我这个队里经常打中外野手那人的名字,这孩子正好生病没来,建议让玛丽?赫德森顶替他的位置。我说我不需要中外野手。酋长问我,我不需要中外野手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我大为震惊。这是我头一回听到他说粗话。更气人的是,我能觉土玛丽?赫德森在冲着我笑。为了有所表示,我捡起一块石头朝一棵树扔去。</p><p>我们队先攻球。第一局没中外野手什么事儿。我站在第一垒位置上时不的朝自己身后看去,每回我看的时候,玛丽?赫德森都高兴地朝我挥手。她戴了只接球手的手套,她很固执一定要戴。这简直让人没法看。</p><p>玛丽?赫德森在“战士队”的阵式上排第九。当我把这一安排告诉她时,她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同时说:“也行,那就快点比吧,好不好。”事实上我们也正想加快节奏。在第一局中她就轮上挥棒了。为此,她脱掉她的海狸皮大衣——以及她的接球手的手套——穿一身深棕色衣裙走进本垒板。我递给她一根球棒时她问我它怎么这么沉。酋长从投手身后裁判的位置上急匆匆走过来。他告诉玛丽?赫德森得把球棒的一端搁在右肩上。“我是这样做的,”她说。他告诉她别把球棒握得太紧。“我没有呀,”她说。他告诉她要把眼睛盯紧球。“我会的,”她说。“别在这儿碍事了。”她用力挥棒,击中了向她投来的第一个球,把球打得飞过了左外野手的脑袋。一般人能打到两垒打就够好的了,可是玛丽?赫德森一直跑到第三垒——而且还站稳了。</p><p>我的惊讶一点点消失,接着生出并且消失的是我的敬畏、我的喜悦,这时我看了看酋长。他都不像是站在投手的身后了,而像是在投手的头顶飘浮。他成了个通体快乐的人。玛丽在第三垒那里向我挥手,我也向她挥手。我就是有心不想挥也做不到了。先不说她击球技术如何,反正她是个知道怎样从第三垒向别人挥手的姑娘。</p><p>在后来的比赛中,轮到她击球时她都能跑到垒。不知是什么道理,她像是讨厌第一垒;没办法把她留在那里。至少有三次,她都偷到了第二垒。</p><p>她的防守却是糟得没法说,不过我们跑垒赢分太多因此谁也不去管她了。我寻思如果她追飞球时随便戴块破布也比戴捕手的无指手套强。她却怎么不肯脱下。她说那样特有气派。</p><p>以后的一个多月里,她每星期都和科曼切人一起打两次球(显然都是轮到她要看牙的时候)。有些下午她准时搭我们的车,有些下午她到得晚一些。有时候她在汽车里连珠炮般地说个不停,有时候她光是坐在那里抽她的赫伯特?塔雷顿牌香烟 ( 带软木嘴的 ) 。坐在她身边,你能闻到一股迷人的香水味儿。</p><p>4月里一个刮风的日子,酋长三点钟像经常那样,在 109 和阿姆斯特丹大街交又处接人上车,然后开着装满人的车子在 110 大道那里往东一拐,沿着第五大街照例慢慢巡行。可是他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他穿着大衣而不是他那件皮夹克,我自然要猜测玛丽?赫德森会来。当我们呼地越过我们一般要走的公园进口时,我就更加肯定了。酋长把车停在六十几街的拐角处,这地方等人最合适不过。接着,为了不让科曼切人觉得时间难熬,他转身反过来坐又讲开了“笑面人”的一个新段子。我记得里面每一个细节,但我只能简略说个主要内容。</p><p>由于环境错综复杂,笑面人的忠实朋友,他的森林狼黑翼,中计落入了杜法日父女之手。杜法日父女深知笑面人最讲义气,提出让他用自己的自由来换取黑翼。笑面人信以为真,同意了这样的做法。 ( 他尽管绝顶聪明但也不是没有弱点,这往往会导致一些古怪的小失误。 ) 双方商定半夜在巴黎周边密林深处某个地段会面,在那里的月光底下,黑翼将被释放。然而杜法日父女却无意交出他们又怕又恨的黑翼。在交换的那晚,他们拴着一只替身森林狼,让它冒充黑翼,还先把它的右后脚涂得雪雪白,企图以假乱真。</p><p>但有两点杜法日父女没有料到 : 笑面人还有多情的一面以及他懂得森林狼的语言。笑面人刚让杜法日的女儿用带刺的铁丝把自己捆在一棵树上,他便觉得有必要用他那美妙说耳的嗓音大声对他相信是自己老友的黑翼说几句告别的话。站在月光下几码外的替身森林狼发现这陌生人居然会讲自己的语言便有礼貌地听了一阵笑面人所作的生活上与行业上的临终遗言。但是最后,这替身森林狼越来越不耐烦了,身子重心不停地在几只脚爪之间移动。他突然很不客气地打断笑面人,告诉他,第一,他的大名并不是暗翼、黑翼或是灰腿什么的,而是阿尔曼德,还有第二,他这辈子从未去过中国而且也没一点想去的意思。</p><p>笑面人自然气愤至极,他用舌头把面罩顶开,在月光下朝杜法日父女显示他真正的面容。杜法日小姐的反应是当场昏死过去。她的父亲比较幸运,那一刻他刚好低下头去咳嗽,因此没见到那致命的面容显露。等他咳完只见他女儿摊手摊脚仰卧在月光照着的地上。他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把自动手枪里一满膛的子弹都朝笑面人发出咝咝粗喘气声的地方射去。</p><p>这个段子说到这里就告一结束。</p><p>酋长从表袋里掏出他那块售价一元的英格索牌表,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子发动马达。我也看了看自己的表。时间快到四点半了。汽车朝前走时,我问酋长他就不等玛丽?赫德森啦。他没回答我,还不等我有时间重复我的问题,他侧过头对我们全体说 : “这车子里也他妈的太吵了,都给我静一静行不行。”这话真叫人摸不着头脑,这道命令其实是毫无意思的。车子里原先和现在都非常安静。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惦记着笑面人被撂下的那个关子。我们早就不再为他的命运担心了—我们太相信他总能逢凶化吉—不过遇到他最最惊险的遭遇时,我们还是难以心情平静。</p><p>在我们那天下午的球赛打到第三或第四局时,我站在第一垒上瞥见了玛丽?赫德森。她坐在我左边大约一百码处的一张长凳上,夹在两个带着婴儿车的保姆中间。她穿着她那件海狸皮大衣,在抽烟,她像是在朝着我们球赛的方向观看,我为我的发现而激动,便向守在投手后面的酋长大声通报这一消息。他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不过还不是小跑。“在哪儿 ? ”他问我。我又指了指。他朝那个方向盯看了一会儿,接着说他去去就回来,于是离开了球场。他走得挺慢,一边解开大衣扣子又把双手插到裤子的后屁股兜里去。我在第一垒的地上坐下,观看着。等酋长走到玛丽?赫德森跟前时,他的大衣又重新扣上了,两只手也垂到了身边。</p><p>酋长在她身边站了大约有五分钟,显然是在跟她说话。接着玛丽?赫德森站起身来,他们俩朝棒球场走过来。他们走的时候没有说话,也没有相互对看。他们走到球场边,酋长又在投手后面站好位置。我对他叫嚷,“她不参加吗 ? ”酋长先让我管好自己的垒。我照做了,但是也斜过眼去看玛丽?赫德森。她在本垒后面慢慢地踱步,双手插在海狸皮大衣口袋里,最后在紧挨第三垒一张放得不是地方的球员长凳上坐下。她又点燃一根香烟并且叉起了腿。</p><p>轮到“战士队”攻球时,我走到她坐着的长凳边上,间她想不想参加打左外野。她摇摇头。我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又摇摇头。我告诉她我左外野缺人。我告诉她我不得不让一个球员兼顾中外野和左外野。听了这消息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把我的一垒手用的手套抛到空中想让它落在我头上,可是手套掉进了一个小泥淖。我在裤子上把泥擦掉,同时问玛丽“赫德森愿不愿意哪天上我家去吃饭。我告诉她酋长经常来的。“别缠着我了,”她说。“求求你就让我一人呆会儿。”我瞪眼看了看她,走进球场,朝“战士队”休息时的板凳走去,一边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柑橘,并把它扔向空中。我沿着第三垒边线往前,快到一半时我转身倒退着走,一边看玛丽?赫德森一边继续玩我的扔柑橘游戏。我不知道酋长和玛丽?赫德森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lt; 而且至今也不清楚,仅仅是凭直觉稍稍有所感觉 ) ①,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绝对肯定,玛丽? </p><p>赫德森已经永远脱离我们科曼切人的队列了。这是一种能全然肯定的事,尽管你一点事实根据都没有,脑子想着这些使得倒退走更加危险了,这不,我砰地撞在了一辆婴儿车上。 </p><p>又打了一局之后,光线太弱没法防守了。比赛停止,我们开始收拾东西。我最后看到的玛丽?赫德森是,她在第三垒那儿哭泣。酋长拉了拉她的海狸皮大衣袖子,可是她甩开了。她跑着离开球场,跑上了水泥小路还一直往前跑直到我看不见她。酋长没去追她。他光是站在那儿看着她消失不见。接着他转身走到本垒那里,捡起我们的两根球棒。我走到他跟前问他是不是和玛丽?赫德森吵架了。他光是让我把衬衫掖进裤子里去。</p><p>就跟平时一样,我们科曼切人是奔跑着向几百英尺外停着的汽车冲去的,一边喊叫和推推操操,谁都想把别人挤到后面,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得很清楚,又到听“笑面人”新段子的时候了。越过第五大街时,不知是谁扔下一件他多余的或是不要了的运动衫 . 我让它给绊倒了。我好不容易冲到车前,可是这时最好的座位都给占了,我只好在汽车中部坐下。这样的结果让我大为气恼,我用胳膊肘向坐在我右边那男孩肋骨上捅了一下,接着便转过脸看酋长穿过第五大街。天还没完全黑,但已经有五点一刻的那种苍茫了。酋长穿过第五大街,大衣领子竖着,两根球棒夹在左胳膊底下,注意力全放在街上的车辆上。他那头黑发,早些时候还梳得溜光的,现在已很干了,给风吹得乱乱的,我还想,要是酋长戴着手套就好了。</p><p>酋长爬上车时,客车里跟往常一样,很静—至少跟剧场内部灯光一点点暗下来时情况差不多。交谈赶紧以匆匆忙忙的几句耳语收场或是干脆打住。可是酋长劈头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行了,再别出声了,否则就不讲故事”。一刹那间,一种绝对的沉静笼罩着客车,使酋长别无选择只得以讲故事的姿势坐下。他坐定后,掏出一块手帕有条不紊地扣鼻子,先扣一只鼻孔,接着换另一只。我们看着他,很耐心,甚至还带有一些观察家的兴趣。他手帕用完后,又细心地把它叠成四折,放回到兜里去。接着他给我们讲了“笑面人”的一个新段子,这次讲了还不到五分钟。</p><p>杜法日的四颗子弹打中了笑面人,其中的两颗穿透了他的心脏。杜法日当时仍然挡住眼睛避免看到笑面人的脸,他听见从对手那边发出一种奇特的痛苦喊叫声,大喜过望,他那颗歹毒的心砰砰直跳,连忙跑到昏迷的女儿那里帮她恢复知觉,这对父女喜不自胜,竟然再不像懦夫那样胆怯,此刻竟敢对着笑面人直看了。笑面人像死了似的低垂着头。下巴聋拉在血淋淋的胸前口父女俩慢慢地、贪婪地挨近,想细细察看他们的手下败将。可是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个大大的意外。笑面人离死还早着呢,他用一种奇特的功夫使劲收缩腹肌。一等杜法日父女走近,他突然仰起脸,发出怪声的人笑,干净利落,甚至是仔仔细细地把四颗子弹全都反射出来。这一招实在厉害,两个人真是肝胆俱裂,顿时死在笑面人的脚下。 ( 如果酋长确实不想多说,他满可以在这里告一结束 ; 科曼切人好歹能对杜法日父女的碎死作出合理解释。但是故事并没有在这儿结束。 ) 日复一日,笑面人仍然被带刺铁丝捆着站在树前,杜法日父女的尸体在他脚下一点点腐烂,他大量出血,又得不到鹰血的滋养,他真的是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然而有一天,他用嘶哑却很有说服力的嗓音,恳求林中动物帮他一个忙。他让它们去找欧姆巴,那个可爱的侏儒。它们去了。但是来回穿越巴黎一中国边界路途遥远,等欧姆巴带了药箱和新鲜鹰血赶到时,笑面人已昏迷不醒。欧姆巴做的第一件好事就是找回他主人的面罩,那已经给风吹得贴在长满蛆的杜法日小姐的尸体上了。他满怀敬意将它放回到那张丑脸上,然后再着手包扎伤口。</p><p>笑面人终于睁开他那双小眼睛。欧姆巴赶紧把那小瓶鹰血凑到面罩跟前。可是笑面人没喝。他只是细声呼唤着他心爱的黑翼的名字。欧姆巴俯下他自己那稍稍有些歪扭的头告诉主人杜法日己经把黑翼害死了。笑面人发出一声古怪的、摧人心碎的最后哀鸣。他虚弱地伸出手去握住鹰血瓶并把它捏碎。他仅剩的不多的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他命令欧姆巴把脸转开去,欧姆巴抽泣着服从了。笑面人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扯下自己的面罩,让脸贴住浸透鲜血的土地。</p><p>自然,故事讲到这里全部结束了。 ( 再也没法接下去一波三折。 ) 酋长开动客车。坐在过道我对面的比利?沃尔许是科曼切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他此时竟哭出声来。谁也没去叫他闭嘴。至于我自已,我记得我的双膝颤抖个不停。</p><p>几分钟后,我从酋长的客车里走下来,我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恰好是张红色的纱纸,它给风吹得贴在路灯柱根基上。那看上去就像某个人的婴粟花瓣面罩。我在上下牙控制不住的打战中回到家中,立刻就被赶上床去睡觉了。 </p>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43

主题

19

好友

2342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16#
发表于 2008-1-1 14:16:28 |只看该作者
&nbsp;J·D·塞林格:嘴唇美丽而我的双眸澄碧<p><font size="3">电话铃响起时,灰白头发的男人问姑娘,口气里还稍稍带着几分恭敬,她是不是觉得他还是不接为好。姑娘像是从远处听到他说话似的,她把脸转向他,一只眼睛——给光照着的那只——紧闭,那只张开的眼睛,尽管有点让人看不透,却是特别的大,而且湛蓝湛蓝的几乎像是到了紫色的地步。灰发男人催她快着点儿,于是她抬起右前臂,仅仅没有慢到给人一种在应付差事的感觉 . 她用左手把前额上的头发往后掠掠 , 说道:“上帝啊。我也不知道。 我是说你想会是怎么回事?”灰发男人说他认为接与不接都不会有多大差别,接着便把自己的左手插到姑娘支撑身体的胳膊底下肘部前面点的地方,将几只手指往前挪,在她前臂与胸口之间那片温暖的区域里开拓空间。他用右手去够话筒。为了快些拿到话筒,他只得将身子往上坐了坐,这就使仓皇后脑勺轻轻触到灯罩的一角。在那一瞬间,灯光使他那头几乎已成白色的头发显得特别辉煌,如果不说是特别充满动感的话。虽然头发此刻有些凌乱,但显然是刚理过的,或者不如说,是新“ 做”过的。后颈与鬓角处按传统方式剪得短短的,但两侧与顶部的头发却留得比一般都显得长,而且,事实上,是“很有点气派”了。“喂?”他用洪亮的声音对着电话问。姑娘继续用一只胳膊支起身子,看着他。她那双眼睛与其说是很警惕或猜疑,倒不如说仅仅是睁得很大,主要是在显示出它们本身的大小与颜色。</font></p><p><font size="3">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线那头传了过来,这声音石头般死板,却有点粗鲁,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几乎是节奏快得有点让人反感。“是李吗?我吵醒你了吗?” </font></p><p><font size="3">灰发男子眼光快快地朝左边那姑娘扫了一眼。“是谁呀?”他问。“是阿瑟吗?”</font></p><p><font size="3">“是啊——我吵醒你了吧?” </font></p><p><font size="3">“没有,没有。我在床上看书呢。出什么事了吗?” </font></p><p><font size="3">“你能肯定我没吵醒你?没说假话?” </font></p><p><font size="3">“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灰发男子说,“事实上,我一天平均也就胡乱睡上四个小时——” </font></p><p><font size="3">“我给你去电话的原因是,李啊,你有没有碰巧看过琼安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有没有注意她是不是跟埃伦博根两口子一起离开的?你正好注意到了吗?” </font></p><p><font size="3">灰发男子再次朝左边看去,可是这回眼光扫得高了一些,没看那姑娘,她这会儿正像个年轻、蓝眼睛的爱尔兰警察那样盯看着他呢。“没有,我没注意,阿瑟,”他说,眼光看着房间昏暗的远处,那是墙壁与天花板的接连处。“她没跟你一起离开吗?” </font></p><p><font size="3">“没有,基督啊,没有。那么说,你根本没见到她离开了?” </font></p><p><font size="3">“嗯,没有,我确实是没有见到,阿瑟,”灰发男子说。“说实在的,我整个晚上实际上什么都没见到。我刚出门,就给缠住了,好长时间都摆脱不开,给那个法国傻瓜还是维也纳傻瓜——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呢。他娘的每一个这号外国佬都眼睛瞪得老大,就等着一个子儿不出,享受免费法律咨询呢。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琼安妮不见了吗?” </font></p><p><font size="3">“噢,基督。谁知道呢?我可不知道。你知道她灌足了酒一心要走的时候会怎么样吧。我不清楚。她也许只是——” </font></p><p><font size="3">“你给埃伦博根家打电话了吗?”灰头发的人问道。 </font></p><p><font size="3">“噢,他们还没回家,我不清楚。基督啊,我***就拿得准一件事:我是彻底把脑力都耗尽了。我不开玩笑。我这回确实是当真的。我完了。五年哪。基督呀。” </font></p><p><font size="3">“好啦,先尽量宽宽心,好不好,阿瑟,”灰头发说。“首先,如果我没看错埃伦博根夫妇的话,他们很可能是一起跳上辆出租车上村子 [ 注:格林威治村,纽约地名,是艺术家、作家聚居之处 ] 去呆上几个钟头了。他们仨没准会砰地一推门闯回——” </font></p><p><font size="3">“我有这么个感觉,她方才也许是到厨房对某个狗杂种下功夫去了。我只不过是有这种感觉。她灌足了酒总要到厨房跟某个混小子搂搂抱抱的。我算是完了。我对天起誓这回绝对不是开玩笑。足足五个年头——” </font></p><p><font size="3">“你现在在哪儿,阿瑟?”灰头发问。“在家里吗?” </font></p><p><font size="3">“是啊,在家里。家,可爱的家。基督啊。” </font></p><p><font size="3">“好了,你就尽量放松一点——你现在的状态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 </font></p><p><font size="3">“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font></p><p><font size="3">“好了,哎,听着。放松些,就是要放松,”灰头发说,“你知道埃伦博根夫妇脾气的,老天爷呀。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能误了他们的末班火车。他们仨没准下一分钟就会闯进你家门,兴高采烈,一股夜总会的——” </font></p><p><font size="3">“他们是开车去的。” </font></p><p><font size="3">“你怎么知道的?” </font></p><p><font size="3">“给他们看孩子的姑娘呗。我跟她进行了几番很叫人开窍的谈话。我们关系铁得很呢。都成了一个豆荚里的两颗豆子了。” </font></p><p><font size="3">“很好。很好。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你坐坐稳,放松一会儿,行吗?”灰头发的男人说。“他们三个没准下一分钟就翩然驾到呢。信我的话好了。你是了解利昂娜脾气的。 [ 注:应是埃伦博根太太 ]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一旦来到纽约就全会染上这种康涅狄格贱骨头病。你是知道的。” </font></p><p><font size="3">“是啊。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仍然不明白。” </font></p><p><font size="3">“你当然是明白的。用用你的想像力嘛。那两口子没准是生拉硬拽,把琼安妮——” </font></p><p><font size="3">“听着,琼安妮从来不需要谁把她拉拽到哪儿去。别给我灌输这一套鬼道理。” </font></p><p><font size="3">“没人想给你灌输什么呀,阿瑟,”灰头发心平气和地说。 </font></p><p><font size="3">“我知道。我知道!原谅我。基督呀,我真是昏了头了。说真的,我的确没有把你从梦中吵醒吗?” </font></p><p><font size="3">“真吵醒我会告诉你的,阿瑟,”灰头发说。他下意识地把左手从姑娘前臂与胸口间抽出来。“嗨,阿瑟。你想听听我的劝告吗?”他说。他把紧靠话筒的电话线在手指间捻来捻去。“我这是认真的。你想听听劝告吗?” </font></p><p><font size="3">“唉,我也说不上来。基督啊。我在耽误你时间了。我干吗不干脆把我的——” </font></p><p><font size="3">“就听一分钟,”灰头发说,“首先——我一点也不开玩笑,懂吗——赶快上床,安静下来。给自己调好一大杯香喷喷的睡前酒,然后钻进——” </font></p><p><font size="3">“前酒!逗我了吧?基督啊,刚才这两个倒霉的小时里我都往肚子里灌了大约一夸脱那玩意儿了。睡前还喝啊!我此刻像上了石膏似的连动都——” </font></p><p><font size="3">“好吧,好吧。那就上床吧,”灰头发说。“别多想了——听到了吗?老实说,坐着干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font></p><p><font size="3">“是啊,我懂。我连操心都操心,天哪,可是这女的没法叫人相信!我对天起誓。我对天起誓她这人没法叫人相信。你相信她的程度只能相当于扔出去一只——我也说不上来扔出去的是什么。唉——,有什么用呢?我都快发疯了。” </font></p><p><font size="3">“行了。别再想这事了,听话。忘了它,好吗?你先尽力把这一切从脑子里清出去,就算帮我一个忙,行不?”灰头发说。“依我看,你是在——我真是这么想的,你是在给自己背上一座大山——” </font></p><p><font size="3">“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都没脸告诉你,可是你知道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干什么吗?我下班回家的时候?你知道吗?” </font></p><p><font size="3">“阿瑟,听着,这不是一个——” </font></p><p><font size="3">“等一等——我跟你说了吧,好的。实际上我不得不强压着自己的不去打开公寓里***每一个壁柜的门——我对天起誓。我每天晚上回家,真怕会在这儿那儿找到藏起来的一个个狗杂种。开电梯的小子啦。送外卖的小子啦。警察啦——” </font></p><p><font size="3">“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尽量放松一些,阿瑟,”灰头发的人说。他猛地朝右瞥了一眼,那里有根晚上早些时候点着的香烟平放在烟灰缸上。可是显然早就熄灭了,他也没有拿起来。“首先,”他对着电话说,“我告诉过你多少多少遍了,阿瑟,这正是你铸成最大错误的关键所在。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原意听我讲你干了什么吗?你跟走偏了——我这么说是非常认真的,懂吗——你确实是路走偏了所以在折磨自己。实际上,真的是你,在诱导琼安妮——”他打断了话头。“***真是福气碰到了她这么个了不起的孩子。我真是那么想的。你对这孩子完全不说一句好话,尽管她有这么高的趣味——或者说是头脑,天哪,为了这一点——” </font></p><p><font size="3">“头脑!你在开玩笑吧?她***一眯头脑都没有!她是个动物!”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的人,他的鼻孔在翕动,像是要深深吸一口气。“我们全都是动物,”他说,“从根本上说,我们全都是动物。” </font></p><p><font size="3">“我们才***不是呢。我***就不是。我也许是一个愚蠢腐败的二十世纪的狗崽子,可是我不是动物。别给我来这套。我不是动物。” </font></p><p><font size="3">“我说,阿瑟,这样说话是不是让我们——” </font></p><p><font size="3">“头脑。耶稣啊,你知道情况有多可笑吗?她以为自己***挺有学问呢。这正是好笑之处,这正是滑稽之处。她看报纸的戏剧版,她看电视节目看得眼睛都快瞎了——以为这一来她就有学问了。你知道我娶到的是谁吗?你想知道我娶回家的是什么人吗?我娶的是当今最伟大最具潜力,有待发现的女演员女小说家和女心理分析家,而且是纽约全能的***没受到欣赏的名人兼天才。这你原来不知道吧,是吧?基督呀,这真可笑我都想一刀把我的喉咙给切了。哥伦比亚附校的一位包法利夫人呀。包法——” </font></p><p><font size="3">“谁?”灰头发问,听上去有点恼怒。 </font></p><p><font size="3">“包法利夫人还上《电视欣赏》课呢。上帝啊,你要是知道多么——” </font></p><p><font size="3">“行了,行了。你知道这样说下去咱们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灰头发说。他转过头去向那个姑娘做了个手势,将两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意思是给他一根烟。“首先,”他说,对准了话筒,你也算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是你行事既不老练又简直像个普通老百姓。“他把身子坐直,好让那姑娘能从他身后伸手过去够到香烟。”我不是在开玩笑。这表现在你的私人生活上,也表现在你的——” </font></p><p><font size="3">“头脑。噢,我的天,真要了我的命了!伟大的基督啊!你可曾听到过她形容别人——某个男人,我指的是?什么时候你没事儿做时,就算帮我一个忙,让她给你形容一下某个男人。她把她看到的每一个男人都描写成‘极有魅力'。哪怕是最最老、最最不起眼、最最油滑的——” </font></p><p><font size="3">“行了,阿瑟,”灰头发很不高兴地厉声说。“说这有什么用。一点儿用也没有。”他从姑娘手里接过一根烟。姑娘点燃了两根。“顺便问问,”他说,把烟从两个鼻孔里喷出来,“今天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font></p><p><font size="3">“什么?” </font></p><p><font size="3">“你今天的事情办得怎么样?”灰头发重复了一遍。“你的案件办得如何了?” </font></p><p><font size="3">“哦,基督!我不知道。糟透了。在我正开始作最后陈述的前两分钟,原告的辩护律师,那个利斯贝格,把那个疯疯癫癫的女清洁工传进庭来,还带着一摞床单作为证据——上面都是臭虫污迹。基督啊!” </font></p><p><font size="3">“后来怎么样?你输啦?”灰头发问,又吸了口烟。 </font></p><p><font size="3">“你知道法官席上坐的是谁?是‘维多利奥大娘'。这家伙干吗跟我过不去,我到死也弄不明白了。我连嘴都还没张开他就劈头盖脸压过来了。跟这样的家伙是无理可喻的,根本就说不清。”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扭过头去看看那姑娘在干什么。她已捏起烟灰缸,要把它放在两人中间。“你是输了,那么说,还是怎的?”他对着话筒说。 </font></p><p><font size="3">“什么?” </font></p><p><font size="3">“我说,你是不是输了?” </font></p><p><font size="3">“是啊。我本打算告诉你的。可是晚会上乱哄哄的,我没找到机会。你认为二世 [ 注:从下文看大约是斯坦利老头之子。原文是“ Junior ” ] 会大发雷霆吗?倒不是我会有任何一点点在乎,不过你觉得怎么样?认为他会吗?”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用左手在烟灰缸边缘上蹭了蹭他那根烟上的灰烬。“我不认为他非得要大发雷霆不可,阿瑟,”他平平静静地说。“不过,几率非常之大的是,他也不见得会对这事兴高采烈。你知道,我们代理这三家倒霉旅馆有多处了吗?斯坦利老头本人开创整个——” </font></p><p><font size="3">“我知道,我知道。二世告诉我至少有五十遍了。这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最美妙的故事之一。是的,我是输了那场倒霉官司。可是得说清楚,那可不是我的错。第一,这疯子维多利奥整个审判过程中给我设下圈套。然后那傻大姐女清洁工让大家传看被单,上面都是臭虫的——” </font></p><p><font size="3">“没有人说是你的错,阿瑟,”灰头发说。“你方才问二世会不会大发雷霆,我对此有何看法。我就给你一个坦白——” </font></p><p><font size="3">“我知道——我知道那……其实我也不清楚。管它呢。反正我可以重新进军队的。我告诉你这个了吗?”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再次把头朝姑娘转过去,也许是让她看看,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克制,甚至都像修炼得很好的苦行僧了。可是姑娘错过了看这张脸。她方才膝盖一动碰翻了烟灰缸,此刻正匆匆忙忙用手指把烟灰撮作便于收拾的一小堆;她抬眼看他恰好慢了一秒钟。“不,你没说过,阿瑟,”他对着话筒说。 </font></p><p><font size="3">“是啊 . 我可以去的 . 我还没想好。自然,这个主意我并不是特别热衷,能不去我也就不去了。不过我说不定只好去。我还说不上来,至少,那是一种解脱。如果军队能发还我那顶小头盔、我的又宽又大的写字桌以及我那顶可爱的大蚊帐,也许就不必——” </font></p><p><font size="3">“我真想往你那脑瓜袋里塞点理智进去,伙计,这就是我想干的,”灰头发说。“照说你是***——众人眼里的一个聪明人哪,怎么说话十足像个孩子。我这样说完全是真心诚意的。你让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搀杂在一起,让它们滚雪球般滚到一个程度,它们就在你脑子里占着***绝对统治地位,因此你就全然不能胜任一丁点儿——” </font></p><p><font size="3">“我早就该离开她的。你知道吧?去年夏天我就该把事情了结的,当时我刚真正开始滚这个雪球——你知道的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做?” </font></p><p><font size="3">“阿瑟,看在基督的份上。咱们这么谈一点结果都不会有的。” </font></p><p><font size="3">“等一等。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干?我可以把准确的答案告诉你。因为我替她感到难过。这就是全部简单真理。我替她感到难过。” </font></p><p><font size="3">“这个嘛,我不大了解。我是说我无权发表意见,”灰头发说。“不过,在我看来,有件事你似乎忘了,那就是琼安妮已经是个成年女人了。我不了解,不过在我看来——” </font></p><p><font size="3">“成年女人!你疯了吗?她是个成年小孩,我的天哪!听着,我正要刮胡子——好好听着 + 我正要刮胡子,突然之间她从公寓的最远的一端喊我。我就得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我胡子正刮到一半,我那张倒霉的脸上满是泡沫。你知道她为什么叫我?她想问,我是不是觉得她脑袋瓜子挺好使。我对上天起誓。她不可救药了,我告诉你吧。她睡着时我认真观察过她,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相信我好了。” </font></p><p><font size="3">“嗯,这事儿你应该了解得比——我是说我不宜发表意见,”灰头发的人说。“但是,问题是,妈的,你根本没做任何建设性的事来——” </font></p><p><font size="3">“我们是错误的结合,就是这么回事。说穿了就是如此。我们错误结合错到家了。你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吗?她需要有个粗壮高大、不爱吭声的狗杂种,隔上一阵走过来把她揍得人事不省——揍完了又走回去继续看报。她需要的就是这个。对她来说我***太软弱了。我们结婚时我就知道这点了——我对天起誓,当时我就明白了。你鬼精灵,你从来不结婚,不过人们结婚之前,他们脑子里偶尔人闪过一些想法,预见到婚后会出现什么情景。我忽略了这档子事。我忽略了自己也得闪念闪念。我太软弱了。基本情况大体上就是这样。” </font></p><p><font size="3">“你不是软弱!你只不过是不动脑子,”灰头发说,从姑娘手里接过一根新点燃的香烟。 </font></p><p><font size="3">“我当然是软弱!我当然是软弱!他娘的,我是不是软弱我自己清楚!如果不是我软弱,你以为我还会让所有的事搞一团糟吗——啊,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当然是软弱的……天哪,我让你一整夜没法睡觉了。你干吗不把电话对我啪地一摔呢?我说的是实话。你挂上得了。” </font></p><p><font size="3">“我可不想啪地对你摔电话,阿瑟。我愿意帮助你,总要尽尽心吧,”灰头发说。“实际上,你是你自己最大的——” </font></p><p><font size="3">她不尊重我。她甚至都不爱我,老实说。基本上——把话说穿了——我也不再爱她了。我也说不清楚。我爱,也不爱。这没准儿。总是起伏不定。基督啊!每回我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了,我们总因为事到外面去吃饭,我们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她戴着白手套什么的款款走来。我说不清楚。或者是我会开始想起我们初次驾车去纽黑文看那场子普林斯顿球赛了。我们刚驶离花园大道有一只车胎就瘪了,天气冷得邪门,我拾掇倒霉的车胎时她给我打着手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说不清楚。或者是我开始想起——基督啊,这挺不好意思的——我开始想起我们开始来往时我献给她的那首狗屁诗歌。‘玫瑰般我的肤色而且雪白,嘴唇美丽而我的双眸澄碧。'基督啊,真让人不好意思——这诗总让我想起她。她眼睛不是绿颜色的——她那双眼睛像***海贝壳,我的老天——可是这诗还是让我想起她……我说不清楚,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都昏了头了。朝我摔电话吧,你干吗不摔?我不开玩笑。”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想对你挂断电话,阿瑟。只有一件——” </font></p><p><font size="3">“她有一回给我买了一身套服。用她自己的钱。这事我眼你说过吗?” </font></p><p><font size="3">“没有,我——” </font></p><p><font size="3">“她径直走进特里普照勒时装店,我想是这家,买了下来。我甚至都没跟她一起去。我是说,她还有一些***蛮不错的素质的。她笑的是,那套衣服还不坏。我只需臀围处收小一点——我说是裤子——再改改短就行了。我是说她有些蛮不错的素质。”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又听了片刻。接着,他突然转向姑娘。他对她看了一眼,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但是充分告诉她电话那一头突然发生了什么。“哎,阿瑟。听着。这样做不会有任何好处。我是认真的。喂,听着。我这么说可是诚心诚意的。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寻阿斗,脱掉衣服上床睡觉?好好放松自己,行吗?琼安妮说不定两分钟以内就会回家的。你不想让她瞧见你这副样子吧。对吗?该死的埃伦博根两口子没准会跟她一起闯进来。你总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吧,是不是?”他听着。“阿瑟?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font></p><p><font size="3">“你没使得我一夜没睡,”灰头发说。“快别这么想。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每晚平均也就睡四个小时嘛。只要办得到,我想做的是,伙计,就是帮助你。”他听着。“阿瑟?你在那儿吗?” </font></p><p><font size="3">“是的。我在。听着。反正我也弄得你没法再睡了。我能上你那儿去喝上一杯吗?你不在乎吧?”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那人把身子坐坐直,把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按在头顶上,说:“现在吗?你不在乎吧?” </font></p><p><font size="3">“对啊。我是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只呆一分钟。我只不过是想在什么地方坐上一坐——我说不清楚。这样行吗?” </font></p><p><font size="3">“行啊,不过问题是我不认为你应该来,阿瑟,”灰头发说,同时把按在头顶上的手放了下来。“我的意思是你来我再欢迎不过,可是我确实认为你应该做的就是稳坐家中,放松自己,等琼安妮翩然来到。你要做的就是在她翩然而至时正好在现场。我说得对呢,还是不对?” </font></p><p><font size="3">“是啊。我说不清楚。我对天起誓,我说不上来。” </font></p><p><font size="3">“嗨,我呆清楚,我非常非常清楚,”灰头发说。“我说,干吗你不立刻跳上床去,放松自己,过一会儿,倘若你真的想,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跟人谈谈的话。还有千万别着急。这才是最重要的。听到我的话啦?现在你愿意这么做吗?” </font></p><p><font size="3">“好吧。”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的人把话筒在耳朵边继续放了一会儿,然后将它放回到机子上。 </font></p><p><font size="3">“他说什么来着?”姑娘紧接着问他。 </font></p><p><font size="3">他把他那根烟从烟灰缸里挑出来——也就是说,从一堆吸过和吸了一半的烟头中挑出来。他长长地吸了一口,说,“他要过来喝杯酒。” </font></p><p><font size="3">“天哪!你是怎么说的?”姑娘问。 </font></p><p><font size="3">“你不是听到我的话了嘛,”灰头发那人说,眼睛看着她。“你听得见我的话的。不是吗?”他把烟掐灭了。 </font></p><p><font size="3">“你方才真了不起。绝对了不起,”姑娘说,注视着他。“天哪,我觉得自己真像是条狗!” </font></p><p><font size="3">“哼,”灰头发说,“是够对付的。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了不起。” </font></p><p><font size="3">“你是了不起。你真是神了,”姑娘说,“我都瘫了。我绝对是瘫了。你瞧瞧我!”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的人看着她。“嗨,说实在的,这局面是够难缠的,”他说。“我的意思是这整个局面是那么奇特甚至都没——” </font></p><p><font size="3">“亲爱的——真对不起,”姑娘急匆匆地说,一边身子往前伛去。“我想你是着火了。”她用几只手指的指肚在他手背上快快地拂了一下。“没事儿。只不过是一点点烟灰。”她身子靠了回去。“不。你方才真了不起,”她说。“上帝啊,我觉得自己纯粹是一条狗!” </font></p><p><font size="3">“呣,局面确实是非常非常扎手。那家伙显然是在经受一场绝对的——” </font></p><p><font size="3">电话铃猛地响起。 </font></p><p><font size="3">" 灰头发男人说了声 " 基督啊 !" 但不等铃第二次响他就拿起话筒 ." 喂 ?" 他对着放射说 . </font></p><p><font size="3">" 李吗 ? 你睡着啦 ?" </font></p><p><font size="3">" 不 , 没有 ." </font></p><p><font size="3">“听着,我只是寻思你一定很想知道。琼安妮刚刚回到家了。” </font></p><p><font size="3">“什么?”灰头发那人说,把左手搭在眼睛上方,虽然灯是在他的身后。 </font></p><p><font size="3">“是啊。她刚大摇大摆回来了。就在我跟你通话后的十秒钟。我只是觉得乘刀上厕所该给你去个电话。听着,真是万分感激。李,我不是开玩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还没睡着吧,啊?” </font></p><p><font size="3">“没,没有。我正要——没有,没有,”灰头发说,手仍然搭在眼睛上方。他清了清嗓子。 </font></p><p><font size="3">“是的。事情显然是这样,利昂娜喝得烂醉如泥,随着便***号啕大哭起来,鲍勃要琼安妮跟他们一起出去上哪喝杯什么来安定神经。我说不清楚,你是明白的。乱成了一团。总之,后来她回家了。真是乱到家了。说实在的,我想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纽约。我想也许我们应该这样做:如果一切顺利,我们没准得在康涅狄格州给自己找一小块小地方。倒不一定非得特别远,只要远得让我们能***过正常生活就行。我是说她非常喜欢这种点花草什么的。要是她有自己***花园什么的她没准会乐得发疯。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在纽约除了一群疯子之外还认识什么人?你当然不在其列。就算是正常人也迟早会给逼疯的。明白我的意思吧?” </font></p><p><font size="3">灰头发没有回答。挡在手掌后面的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 </font></p><p><font size="3">“不管怎样,我准备今天晚上跟她谈谈这件事。或者,也许明天。她仍然有些醉。我的意思是她从根本上讲还是个非常不错的孩子,如果我们有机会把我们的事情稍稍处理得好一些,那么至少该试一试,否则岂不是***太蠢了。我这么做的时候,我也打算把这件糟透了的臭虫案子理理顺。我一直在考虑。我方才就在琢磨,李。你觉得怎样,如果我当初走进去亲自跟二世谈一谈,我本可以——” </font></p><p><font size="3">“队瑟,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很想——” </font></p><p><font size="3">“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又给你重新打电话什么的是因为我担心我那混帐法律事务之类的事。我不担心。我的基本意思是,看在基督的分上,我最最不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只是想,要是我不费什么心思就能把二世的事摆平,那我不这样做岂不是个大傻——” </font></p><p><font size="3">“听着,阿瑟,”灰头发打断了对方的话,把手从他脸上移开,“我忽然觉得头疼得要命。我不知道这毛病是怎么得的。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好不好?明天早上咱们再谈——行吗?”他又听了片刻,然后挂上电话。 </font></p><p><font size="3">姑娘马上又去跟他说话,可是他没有回答。他从烟灰缸捡起一根点燃的香烟——这根是姑娘的——开始往嘴边送去,可是香烟从他手指间滑脱下来。姑娘想在烧着别的东西之前帮他拾起来,可是他却告诉她看在基督的分上坐着别动,于是姑娘抽回了自己的手。 </font></p><p><font size="3">&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何上峰 ——译</font></p><p></p><p><font size="2">建议楼主有时间整理一下,能比较整齐地编辑到一个帖子里。</font></p>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4-6-12 05:33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