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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风的安全法》补充资料一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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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20:32: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余嘉琪 于 2014-5-12 20:33 编辑


资料来源:(略)

连续几日糟糕的雾霾状况后,天气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具体是哪一天已经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了。每个人都十分高兴,缭绕在一些堕落青年身上的忧郁也消去了不少。儿童虽未因天气产生什么心情波动,但他们敏锐的意识到父母之间持续很久的对抗情绪缓解了,母亲对待他们的态度从晚餐的准备情况上直接反应了出来,父亲则恢复了在饭桌上畅谈政治的爱好。是风的功劳,有人说。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吹开了这片雾霾,城市重现了它本来的样子。每个城市的人都衷心赞美这阵从隔壁城市刮来的风。千万别离开的太快。人们暗暗祈祷风能在自己的城市尽量多停留一阵。

也就是过去了没有几天,事情变得不对劲起来。家养宠物是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生物。它们先是整日整夜在屋内踱步,继而全部聚集在了房间的中心地带。只有当必须要解决内急的时候,才猛地窜至宠物用厕所,然后又没命般跑回房子里最中间的位置。当狗还如雕像般守在中心的时候,猫已经察觉到这不是一个最佳方法,可能是最蠢的。它们不顾主人三番五次的呵斥,躲进衣柜里,蜷缩在海洋般柔软的天鹅绒大衣里。因为固执,它们中的不少因此被扔出家门。据后来的统计,这是它们中最先逃生的那批。而乌龟,直到今天它们也没有离开过客厅中央的那块地砖。

就像往常一样,主人们并未对宠物的这些反常行为给予过多的关注。他们只是隐约感觉到这几日的膝头轻松了不少。报纸上一块儿不起眼的地方刊登了一则小学男生于音乐课时倒毙室内的新闻。许多年之后,一位史学家手握微缩胶片微笑满满的照片登在了同样的报纸上:政府因他考证出有关这次大事件的第一个有记载的历史资料,奖励了他一套新建的内陆住宅,从平地往下足足三层。最深的两层他用于书籍和纸质资料储存。自己和宠物则居住在靠近地表的那层。人们为他的勤奋和牺牲感动不已。

就在那位小学男生故去不到一日的时候,小学隔壁的另一所学校(同样是一所小学),也发生了一起十分相似的事件:一位女生在音乐课上突然面色可怕的跌倒在地,双手抱头,浑身扭动。当时,他们的老师,一位性格傲慢、整日囚于怀才不遇痛苦的钢琴女教师,正点名要这位女生上去弹奏一首简单的曲子。女生在座位上犹豫,迟迟没有上前。女教师正待发怒,女生突然倒下。女教师还以为这是学生常用的欺骗伎俩,倒要看看她怎么演下去。直到她挣扎了数分钟后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女教师才面色惨白,意识到这份教职到此为止了。

之前那所学校的校长在当日午饭时听说此事后大松一口气。他心情愉悦,在办公桌上小息片刻,便拿起电话,准备向痛苦中的男生家长打去第一个问候电话。他已经计算好了第一句话的语气。对方没有开口之前,决不能开口。他最后一次告诫自己。结果,就在他伸手去拿电话听筒的时候,电话猛地响了起来。他吃了一惊。去接电话的手不知怎么有些颤抖。食物中毒,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急促,他们全都倒下了。校长沉吟片刻,建议这位慌乱的男教师立刻拨打急救电话。我已经这么做了,他说。

同一天,校长接到这个电话的两小时前。与两所小学相邻不到三个街区的一栋高层建筑里。一位供职于律师事务所的普通职员,正戴着耳机听二十年前流行的曲子。由于昨夜的狂欢他睡过了头,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他打开邮箱,发现有一封来自女友的邮件。他心不在焉的打开了信,这时正播放到曲子的3分20秒附近。他最爱的一段旋律即将出现:二十年来有许多人声称喜爱这首乐曲,对乐曲主旋律部分的研究无数。只有他喜爱这首曲子最平淡的部分。“见信好,基于这段时间以来你我之间关系的变化,我觉得我们还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是大执律。干死他们,大执律说,一边比出了必胜的手势。他没有听见对方在说什么。音乐覆盖了他。

多年后他仍然不能明白是什么样的机缘使得他恰好避过了那次灾难,成为整栋大厦里唯一一名生还者。后来参加女友的葬礼时,他留在了最后,悄悄拿走了人们献于女友坟墓上的所有花束。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最后一刻依然相爱如初。直到自然的衰竭降临,带走他的最后一刻,他才有所悔悟。我不配成为唯一那个活下来的人。他想。

没有人注意到这样一个巧合,这名生还者也是那个死去男生就读的小学毕业的。或许曾经有人注意到过,但是由于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很快便忘了此事。这一天,这栋大厦每一层的厕所垃圾桶都塞满了几日来积累的卫生纸。因此虽然天气不错,在这栋大厦工作的人情绪却不佳。他们满腹牢骚,抱怨大厦的管理部门实在不负责任。由于经济不景气,两年来一直要求提高待遇的二十三名清洁工人在几日前宣布集体罢工。

位于十五层及十六层的律师事务所在前一天已联名向大厦管理层下发最后通牒,要求他们立刻解决大厦的卫生问题。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自己制造垃圾的能力竟如此惊人。于是,在这天早上,管理层的一位领导向罢工总负责人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他立刻恢复工作。这时,那位律师事务所的生还者才刚刚起床。

罢工负责人是在家中享用妻子准备的早餐时接到这个电话的。这是罢工后才能享受到的事情。他们的儿子已经在学校开始上第一堂数学课。电话响了,妻子面色阴沉的转交给他。是找你的,她轻轻哼着。听着,你必须马上恢复工作。电话那头叫道。呼呼的风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也可能是窗户外面。把窗户关好,他示意妻子。当妻子走到房间另一头准备关紧窗户时,她注意到邻居家持续一夜的哭声此刻停止了。太可怜了,她想。紧接着,哭声以更缓慢的调子重新响起。她“啪”地关上了窗户。

关上窗户的声音惊动了正停留于屋顶上休憩的一只鸟。它扑着翅膀重新开始飞行。当它再次降落在一所教堂顶部的时候,幸运的找到了一条千辛万苦爬至此处的青虫。它向前跳跃几步,张嘴欲啄,一阵风将眼前的食物忽地吹走了。这几天以来,这种事常常发生,它此刻已饥肠辘辘。它想仔细寻找这条青虫,也许没有被吹走很远。头顶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风信鸡被吹得疯狂转动。它吓坏了,立刻离开了这座城市。

此时若以它的视角从空中俯瞰,能看到市中心一座高层建筑朝南的街道上,有一个奇怪的黑色圆圈。只有下降几百米,才能看清那是一个由人组成的圈子。他们每个人都举着一块牌子,“我要吃饭”。有的牌子上面这样写。“我要给孩子交借读费”,也有这样写的。有的人因手腕酸痛将牌子绑在了身后的栏杆上。每当急速的风将牌子吹得倾斜,他就要重新将牌子扶正。你应该自己举着,其余的不挨着栏杆的人严肃的建议他。罢工总负责人没有在意这样的细节,他正全神贯注于大楼的正门。那后面,同样坚守着大楼的管理层,他们在几个保安的簇拥下显得高贵而蠢。中间那位秃顶的胖子可能就是打电话给我的,他猜测着。保安中有几个与他还算有点交情。他们从来都是靠不住的,他看着他们悠闲的点烟。不过,他沉得住气。

事后,人们回忆起这次事件,——奇怪的是,他们不是从这一天开始回忆的。预兆很早就发生了。人们不约而同的这么说道。他们中那些喜爱在深夜进行阅读和创作的人,急不可耐的在报纸上撰写回忆文章:我清楚的记得在此之前的三个晚上,头疼和耳鸣就已经出现,这让我很难把注意完全集中在书上……我将门窗关紧,但还是感到有呼呼的风声倒灌入耳,于是我再次走到每一扇窗前确认声音的来源。但这些文章多数因掺杂太多个人感悟和私生活而被认为毫无参考价值。多愁善感的文学家。那位获得嘉奖的历史学家花了数个月的功夫在这些私人回忆文章上,最后因一无所获而恶狠狠的骂道。

但他们说的不完全是错的。耳鸣、恶心和幻觉,这个体验在很多人身上得到了证实。那个头一个死掉的小学男生,在死去前一个晚上曾向父母提到过自己持续数日的不良反应。他的食量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有好几天,他的母亲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反常现象。他的爷爷则忙于对乌龟不愿离开客厅中央这件事忧心忡忡。它一定是生病了,爷爷数次在饭桌上抗议母亲对家中事物的忽视。可怜的男孩转而向爷爷倾诉身体的难受时,他怒斥男孩,先想想它发生了什么吧,它比你的岁数都大。父亲,父亲出差,很久没有回家了……他躲在房间整晚想念父亲。

类似的反常情况还有,男孩所在的学校,早晨的出操情况明显差了许多。校长连续几日发现,每一天早上,出来做操的学生都在减少。学生们是怎么了?在例会上他没有这么问,而是让老师们注意现在是什么日子。距离期末的教师评比还有不到一个月了。他说。他沉浸在自己的讲话技巧里,没有发现除了他自己,所有的老师都萎靡不振。他们全都走了神。其中一个男教师脑中浮现出一些片段,那是一个深受他喜爱的女学生,一个优等生在解释为何没有出去做操。我忍受不了那个音乐,她说。它让我脑子很疼。她快哭了。这个片段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那种闷闷的,像在水里的感觉重新取代。这种感觉让他这几天几乎无法专心讲课。直到全班的学生在几日后全部陷入昏迷、狂乱的状态,他才清醒过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场事件的初期影响对音乐爱好者是一分为二的。对于那些习惯用外放来欣赏音乐的人,——他们又特别喜欢把声音开到最大,虽然这可能受到他们总想向别人推荐喜好的潜意识驱使,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身上的症状尤为显著。有一部分甚至在真正的事件到来前便已住进医院。他们头疼欲裂,耳朵蜂鸣不止。再也无法欣赏自己的音乐了。甚至在脑中回想也无法做到。他们连悲哀的想到这点都没有能力进行。最严重的人的情况几乎与植物人无异。但不同于植物人的是,他们真切的感受到失去头脑的痛苦。而对那些习惯戴着耳机,在孤独中享受音乐的人来说,——这么说可能有失公允,夹带道德的隐喻,事实上,他们多数是因为尚没有条件独居,和拥有一台大功放的顶级音响设备。不论如何,他们是幸运的。比那些没有听音乐习惯的人,他们因塞着耳塞而较少受到风声的影响。看看那位大楼中的幸运儿,你就明白了。

风声。现在我们已经谈到了问题的核心。起初是一阵吹散雾霾的风。这股风像人们盼望的那样,连续数日在城市中低行。它带来的效应先是立刻让人们振作起来,赞赏风的到来,接着他们忘了这股风的存在,它转而变成人们心中这几日天气不错的隐约看法。家长和老年人们纷纷制定了休息日带着孩子去公园放风筝和野餐的计划。那位罢工总负责人,本也这样计划。还有那个粗心的母亲,那个校长,那位大楼管理层的领导。他们说不定会在同一个公园现身。而那个失恋的青年可能正准备自杀。或者只是去公园散散心。风的持续性恶意将这些计划打乱了。

这个城市的多数人在连续不断的风声干扰下,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但没有人将之与风关联到一起。在那几日,风只是以不引人注目的状态存在,那种极低的振动频率只有宠物才能准确的辨析,它们对这种声音感到极度厌烦,不安感越来越强,因此它们努力寻找一个受干扰最弱的地方。它们不是人类,没有头脑,不知道只要在建筑物内,这种声波就会因各种共振而得到不断加强。这是人们中最聪明的那部分,——有些是本地的,有些则是在其他地方赶来援助的,通过科学分析后提出的假设。“规避建筑物,向地底藏匿。”现在,在城市地面以上的建筑墙体,随处可见这类警语。

是他们的勤劳。有人试图总结出一个普适原因。没有人会因这点儿烦恼就放弃他们的工作,是他们的勤劳。他说。对于那些失业者呢?其他人提出了反对意见。是他们的懒惰。他又补充道。懒得一点儿也不在意身体了。周围响起了模模糊糊的同意声。有社会学家给出了更加权威的说法:这是一种集体性失声,沉默的螺旋,房间里的大象。心理学家立刻反驳道:这是一种心理的白噪音状况,当某种不适长久伴随于人体,大脑皮层将自动适应,将其纳入正常的信号范围中。

事实上,考虑到死亡情况和人们不可靠的记忆,试图对这个灾难性事件做出事后补偿性的分析是不可能的。总之,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管人们早已体验到诸多警告式不适,却并未做出相应的避难行为。因此,当风声数日的潜伏衍变为爆发性的袭击时,没有任何准备的城市才经受到如此难以想象的毁灭。

第一波袭击是从午饭后开始的。一开始只是风力的些许强劲,但作用于建筑体之后反复加强的声音却仿佛突然提到了数百个量级。这是为什么脆弱的儿童首先受到了风声的打击。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哭喊,和暴力式发泄,就已经面容扭曲的倒下。第一个集体倒下的小学班级正巧位于教学楼的最高层。那是一个重点培养的天才班。不幸中的万幸,由于是第一批倒下,他们中的多数只不过是永久性的失聪和智力受损。——在运送往医院的过程中,救护车在第二波和第三波更为可怕的风声到来前便由于失控,卡在了一条回廊式结构的小路上,抵消了大部分的风声。

一同得以幸免于难的还有那名第一时刻拨打急救电话的男教师。在跟车的路上他焦虑的忘了窗外正发生着什么,——更可能是此时他已经失聪,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凝视着躺在右手边陷入深度昏迷,脸色安详的女学生,拼命克制住想要拿起她那可爱的小手放在唇边深吻的冲动。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想到一直以来存在于心中的念头:女学生因突然生病而由他护送前往医院。此时却变成集体中毒。这是对他的惩罚。他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压力,觉得此刻又是如此宁静,无声的幸福让他有点儿恍惚。

不幸中的万幸还包括那批失聪的天才们的父母,大多死于第二波与第三波风声,无需为天才们的失智度过痛苦的下半生。第一波风声只造成了最稚嫩的那部分人群的损伤,对体格强健、意志顽强的人来说,他们几乎没有感觉到命运正朝着漩涡的中心不可逆的滑去。据后来精确的资料显示,第一波风声共计持续了9分7秒。当第一波风声减小的时候,小学校长正苦于应对这次学校不可能掩盖过去的大失误:竟然几乎所有的班级都发生了中毒事件。到底是吃什么吃坏的呢?他坐下来准备打电话给学校外勤部的负责人,突然想到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否也在中毒的学生一列。但他还是决定先打电话给外勤部,也许只是一次普通的食物腐坏导致的呕吐和头晕。

当外勤部的负责人据理力辩时,他听到电话里传来“啊”的一声,然后是“咚”的一声。正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感到大脑一阵轰鸣。他也“啊”了一声,然后“咚”的倒地。第二波风声来的极为迅速,持续时间也非常短暂,大约不到一分钟。但它所造成的后果是十分可怕的。在一分钟之内,这个城市的很多人永远的死在了他们所暂留的建筑物内。有些是他们效力大半生的熟悉场所,有些,只是过路。不管如何,还是让我们对他们保留一些敬意。

罢工总负责人接连点了五次烟,都没有点着。他有些恼火,将烟和火机放回衣服的内侧口袋。风有些大,我们需要暂时撤离吗?一个人问。他摆摆手,这点儿风算什么。再说,这时候要是来点儿狂风,不正显示了他们不屈不挠的意志力吗。一定要与对方对抗到底。他是这么想的。由于在室外,第一波风对他们来说只是足以让烟很难被点着而已。当总负责人再次将目光转向百米之外大楼的旋转门内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在目睹一个不可能之场景:对方接二连三的抱头倒下,神色痛苦。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混乱。是敌方采取的新方法吗?他看着一个熟识的保安口中的烟比人先掉落在地,觉得对方如果这么幼稚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他觉得此刻风变得真的有些大了,但他还是重新掏出了烟和火机,准备再试一次。

就在位于一层的大楼管理和保安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大楼几乎所有楼层的人都已经殒命。而那位戴着耳机沉浸在失恋的苦恼中的年轻人,此刻正循环播放那首音乐,并将音量开到最大,企图减少一些女友邮件所造成的不真实感。他没有去吃午饭,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但饥饿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个小时后他决定报复。当他起身时,第三波风声刚刚结束其长达四十分钟的狂躁式低频攻击。他迈出所在的工位,发现所有人都睡着了。太不应该了,他想。

谁也无法解释数量不多的幸免于三波风声袭击的人,所拥有的共同特征是什么。诚然,有些人是因为耳朵堵塞,偶然避免了灾难。但更多人的幸存,却完全找不到一个共同的、唯一的决定性因素。这成了后期政府邀请的国际专家拟定防护措施的一大难题。也成了音乐、大气、医学、物理、心理学等学科领域长久争论的一个问题。不光如此,对于这次举世震惊的灾难,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思考,这种新型自然灾害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几位著名的哲学家宣布要从根本层面修改他们长达大半生所坚持的理论。而许多宗教人士则完全改变了对一些圣典进行解读的思路。

事件结束不到半年的时候,几位导演曾搭乘特别的交通工具前往这座几乎已经成为地上空城的城市做实地考察,想趁此时尚有残余的小范围微弱风声,拍摄一些素材,好为日后拍摄这类题材的影片储备资源。其中一位导演的妻子因反对丈夫不计后果的冒险扬言要重修婚前协议。只有几家小报兴致寥寥的在不起眼的地方刊登了这则花边新闻。他们都盼望着导演以多线索交叉剪辑的方式重现这场全世界都好奇的事故。导演自己则为着道德上的义不容辞公开拒绝了妻子的叫板,避开同行独自到达了这座城市。只是在他到达之后,才失望的发现并不能感受到传说中尚有余声的说法,凭借小型的斯坦尼康,也无法在视觉上表现风声的威力。而所谓城市的残垣,也不过只是一些恐惧的人们在第三波风声绵长的袭击时,因踩踏和混乱造成的人为公共财产损毁。这和那些真正大场面的灾难遗址来比,实在连复原式的模拟公园都算不上。更像是斗殴后的花园餐厅。离开城市后的第三天,导演发现妻子的叨叨变成了千军万马在脑中回荡,才对未听从妻子的劝告追悔莫及。他隐瞒了身体的这一变化。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心理。

第三波袭击是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主要罪魁。如果前面并没有对这种罕见的灾害做出令人印象深刻的描述的话,至少人们应该知道关于它的第一个常识:风声的袭击程度严重与否,与风力的大小、方向,水平和垂直运动的分量,表现形式,当时的空气构成和气压,风中裹挟的杂质,等等,都并无关系。直到今天,关于这一灾害的研究领域也尚在发迹之中,它并不比麦田怪圈神秘,也不比完美的真空明晰。各个学科都试图将它套进自己的范式,从而消化吸收这个当代的大历史事件。遗憾的是,诸多神秘学也在暗中争夺对它的解释权。

只有那些亲历这一灾难的人才能明白风声究竟意味着什么。在第三波袭击到来前,那些并未丧身于前两波袭击的人只是感到有点儿发懵。他们的认知与现实有点儿错位,不知道眼前的这幅可怕景象到底是由什么引起的。在他们的感受里,只觉得身体这些日子以来的不适有点儿加强。一位幸存者在接受邻国国家电视台所委派的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当时正在参加一场临时起义的示威性罢工,风的确有点儿大,但有时又明显的小了下去。到后来则是持续性的有节奏的吹拂。我们的头儿,他说,坚持要在那里等着看对方究竟在玩什么花招。但我已经有点晕了。可能是太阳照的,他说,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

正因为对这一事件的研究还处在模糊地带,人们,尤其是其他城市的人更加不能放松对下一次灾难到来的警惕。包括几乎未受到影响轻松度过整个灾难的二十三名罢工市民在内的所有幸存者,在事件的过后都转入政府临时建造的地下防空洞生活。后来干脆新建了一座不大的地下城市。地上则成了几乎完整的空城。尽管媒体以充满洞见的、贴近事实真相的态度传播了这次事件,——一篇关于此次事件的非虚构写作还获得了当年的普利策奖,其他未遭受过风声袭击的城市的市民,却很难真的建立起相关的严肃认知。从暗地涌动的旅游业新兴线路就能一窥人们的真实心理。

他们好奇的原因还在于那些幸存者大多不愿意对这次事件做出详尽的回忆,那到底是怎样痛苦的感受,整个长达四十分钟的第三波风声袭击的过程是如何的触目惊心,在此过程中有什么鲜为人知的伟大人性故事,没有人有心情回忆。那些失聪者、半残者自不必说,其余人共同的残余痛苦主要来自精神上受到的重创。虽然尚没有认知学科的证据显示,他们的大脑部位真的有所创伤,——多次实验表明他们的大脑组织与常人无异。但各种异常的行为和心理表现却伴随他们度过了接下去的半生。这些表现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是不同的:有些人与噩梦作伴,有些人再也无法享受曾经喜爱的食物,有些人对某种颜色产生极大的恐惧,有些人则永远的丧失了尴尬这一心理体验。最近有消息表示,某大学实验室已证实一些令人激动的关于风声的音韵上的关联证据。但这些年来这样的消息大大小小几近千条。目前支持人数最多的理论是关于人耳的回路与风声频率的关联影响,其次是大脑对节奏的最佳适应性结构与风声频率的关联影响。人们似乎认定风声的频率是它的核心属性,但在真相到来之前谁也不敢打包票。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的对抗风声的几点防御措施不外乎:风声来袭时,切勿躲藏于大型建筑体内;如连续三日以上感到耳鸣、头晕、胸闷、幻觉、水下式体验,请立刻去医院做风声综合检查;如风声来袭时来不及逃出建筑体,请用耳塞或类似物体堵住耳朵,并将室内尽量封锁,可使用布料、胶布等封严窗户、门处的缝隙;请勿喝水;请勿效仿宠物蹲坐在室内中央部分;请勿尝试凝神屏气,而是尽量让大脑处于混乱的高度亢奋状态;无论逃过第几波风声袭击,也不要放松警惕,下一波袭击也许就是针对你的身体特征的,切记切记。

有时人们,特别是那些苦苦挣扎于风声研究的科学家们,倒是隐隐盼望再来一次致命性的风声袭击,好让他们的理论成果能够往前更近一步。人们深信经过数年的研究他们已经做好了抗击打的准备。再说为了真理牺牲一个城市,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又算得了什么呢。没有人对风声是如何停止的产生兴趣。这也难怪,因为当时的景象实在难以解释:那个头一个死掉的男孩的父亲接到孩子死亡的通知,匆匆赶回这个城市。当时最后一波袭击已经快要结束。他是先注意到车站不寻常的景象,才感觉到头上被什么东西击中的。雨,是雨!他指着天空叫道。

2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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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20:48:3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卫康 于 2014-5-13 18:50 编辑

谁给我科普一下,第一个用这种煞有介事的应用文语言和体例来写小说的作家是谁,我孤陋寡闻。
先标记,再看。
提一下,大家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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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人轻  大萝卜说的,应该是科塔萨尔的《克罗诺皮奥与法玛的故事》  发表于 2014-5-14 14:17
谭人轻  科塔萨尔在《克罗诺皮奥与法玛的故事》里曾用到过。  发表于 2014-5-14 14:14
镇州大萝卜  第一个是谁我不确定,我记忆深的应用文体是科塔萨尔某段上楼梯。  发表于 2014-5-13 17:37
且让我在风中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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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21:58:25 |只看该作者
卫康 发表于 2014-5-12 20:48
谁给我科普一下,第一个用这种煞有介事的应用文语言和体例来写小说的作家是谁,我孤陋寡闻。
先标记,再看 ...

卡夫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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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22:51:5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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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也有这么去写篇小说的想法,在实践了一段之后,放下了,后来也没再续上。就我个人尝试之后感觉而言,这种煞有介事的写法困难在于,将克制的语调持续到最后。这也使得这样的小说很难写的很长,而在这一篇之前的《道歉指南》就是比较短的一次尝试,对比《道》和这一篇,可以看出一个区别,我个人认为也是作者在讨巧的一个地方,就是《道》全篇紧紧围绕“道歉”这个名词展开,这样的做法,篇幅上很多程度取决于作者的耐心和想象力,因为围绕一个名词展开的角度需要作者想象,而每一个新的想法也不一定会被最终采用,需要考虑到它和整体的贴合程度,不要破坏整体的语调为好。在这一篇中,关于风,作者散的很开,从一个点散开并往下继续走了一段。这样的做法,回避了刚刚说的《道》里导致篇幅不长的一个原因,也是回避了那样写的困难。不过,从最后成品来看,这种回避,却有一定稀释作用,使得语调显得更加散漫,克制。
如卫康兄所说,这样的小说有着应用文的语言的特点,应用文的特点是要求准确,语言需要克制修辞。而将这样的特点用来写小说,我的感觉是,除了有叙事上的克制以外还有作者对于自己写作动机情绪流露的克制。
个人感觉,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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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嘉琪  另外可能是我个人的阅读趣味和性格(为什么是性格好吧我随便说的),这种写法对我来说反而比较轻松……我写不好的是一般写实类小说的那种写法。。  发表于 2014-5-13 12:37
余嘉琪  谢谢。你说得很对。不过这一篇写在《道歉指南》之前,是去年写的。《道歉指南》实际上是很长时间没精力写东西之后一种日课形式的练习……所以本无意写长,而是有点兴之所至的意思吧。  发表于 2014-5-13 12:35
这么苟且的活着,你不觉得心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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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卫康 于 2014-5-12 23:02 编辑
cjdxc 发表于 2014-5-12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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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也有这么去写篇小说的想法,在实践了一段之后,放下了,后来也没再续上。就我 ...

由于人文学科和文学的亲缘性,所以社会学式的,哲学论文式的小说很多,梅里美就是个中高手,而且现在人类学社会学的很多作品就可以视为文学作品。所以对于有自然科学知识背景的作者来说,自然科学语言带来的巨大陌生感会成为很好的阅读兴趣点,支持你写一个XX自动化机械维修手册,支持大萝卜写一个代码小说,我自己想写一个家禽家畜常见病防治或者福建中草药大全这样很久了(当然我没有自然科学知识背景,给跪地,只是曾经是一个爱好科学的少年),说不定还可以做一期网刊专题,就叫什么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搓手。
妈的,小说还没看呢,扯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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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jdxc  哈哈。自然科学语言带来的巨大陌生感会成为很好的阅读兴趣点,确实,在小说里,会对一些故意精确的数字觉得有小情趣,比如说这篇里9分7秒。  发表于 2014-5-12 23:57
且让我在风中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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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00:55:00 |只看该作者
有种报道式的感觉,其中风与风所引起的一系列现象,这种写法让我想到了米·布尔加科夫的《坏蛋》和《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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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09:41:22 |只看该作者
科幻小说+翻译腔的调调,这种遣词造句,在科幻世界译文版上倒是能见到
令我想起布尔加科夫呀,感觉这文有点像俄国小说那种正正经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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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嘉琪  嗯,我蛮喜欢看科幻小说的。  发表于 2014-5-13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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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3 16:40:21 |只看该作者
余嘉琪  另外可能是我个人的阅读趣味和性格(为什么是性格好吧我随便说的),这种写法对我来说反而比较轻松……我写不好的是一般写实类小说的那种写法。。  

理解。我也觉得是跟性格有关,不是随便说的……我是觉得阅读趣味其实也就算是性格的一种体现。写实类的我也不太喜欢。其实总的来说应该是不喜欢没有新鲜感的东西,我也不好定义这个新鲜感,因为这个新鲜感也并不意味是没见过的。

点评

余嘉琪  哦,太棒了,竟然能理解!嗯,是的,我完全赞赏你的趣味。  发表于 2014-5-13 16:44
这么苟且的活着,你不觉得心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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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4 12:59:26 |只看该作者
这篇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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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4 13:42:1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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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党话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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