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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第二版《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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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27 18:09: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从地铁口出来,他看了眼发光的柏油路面,凹陷处一洼一洼的积水让整条马路成了一面摔碎的狭长镜子,每一片反射出不同的局部景物。他稍微立定,确信雨暂时停了,用力甩着手中潮湿的伞,将它装在塑料袋里朝132路车站走。南方的雨季让人担忧。潮湿和闷热的空气遍布整个城市经久不散,性情稍微不开朗的人往往在这样的天气里变得更加烦躁和阴郁,霉菌通过发糟的纸张湿嗒嗒的被子长了蘑菇的拖把钻进这样的人心里,菌丝在里面筑巢结茧,交织出造型诡异,结构惊人复杂的重重心事。一般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太好的脸色,他正拖长了一脸的阴沉站在公交车站等132。旁边的情侣和穿着道袍的老太太都不太敢看他,故意和他隔开一段距离。当他用眼角扫视旁边的时候,正好和边上急着离开的目光相撞,那双眼睛很快若无其事地盯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去了。
他想发火,想冲过去揪着小伙子或者道姑老太的领子把他们使劲杵在车站的广告板上,给他们一个凶恶的逼视然后扬长而去。然而他仅仅朝前面马路的水洼啐出了一口痰就不再作出任何表示。那口痰随着浑浊的雨水往低处流,流进别的水洼流进更低的地方流进暗无天日的下水道永远不可能再出来。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灯突然熄灭,几辆公交车同时朝车站开过来。132,132,132,132,132……他注意着车上的牌子,21一辆,66两辆其中一辆不带空调,132没有踪影。道姑拎着装满蔬菜的塑料袋上了21,情侣犹豫了一下簇拥着彼此的腰上了后面一辆带空调的66路。搂着女友腰肢的男人上车,刷卡,朝着车后部走,不忘转过头来继续看他一眼。他眼睛睁大,努力挤出更多闪亮的眼白反击这束向他扫视的视线。及时关闭的车门恰好从中间切断了短时间内互相抵触咄咄逼人的两束目光。他仿佛对刚才的拔河般的对视倾注了全身的力气,在它突然断开的时候凭着惯性朝后退了几步。
66路带着那个男人和他的情侣离开站台,送他们到某个目的地。目的地是哪儿呢。目的地成为一个人与内心欲望连接的粘扣,所有行动的人通过完成到达某个目的或者目的地,去一点点接近欲望的需要,去获得,去给予。在这种湿热的天气里人很容易失去那些赖以为生的欲望,比方说脑子懒得转动,食欲减退,运动欲几乎丧失,满身黏腻的触感吓退了每一个试图动一动的想法。只有对性乃至异性的需求大张着嘴,像某个器官本身一样固执地热爱着温热潮湿,这种阴暗的嗜好让人在湿热的世界里异乎寻常地旺盛勃发,安抚它只可能让它膨胀坚挺得更加精神。整个站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身子朝后竖在灯箱广告下面,背后是平面模特美女展示明眸皓齿谄媚的笑。
他坐在132路最后一排左边靠窗,居高临下和车子本身的晃动让他自觉像是骑着一匹被驯服的烈马,偶尔的颠簸只是马儿刻意的戏耍以讨好背上的那个骑士。他驾驭着难得一遇的132路在车河里巡游,带着最优秀的骑手脸上固有的,压抑不住优越感的谦卑笑容,朝窗外望那些低矮的轿车。宝马三菱保时捷奔驰陆虎,它们闪亮的价值在庞大的实体面前脆弱地瓦解,轿车们纷纷低眉垂目恭顺地从他身边绕开。他感到疲劳。他成为一个被不断注满的容器,疲倦漂浮在四周的空气里被他呼吸进去,让他身体从下往上越来越沉。他需要休息,打断这个过程,像把一只沙漏倒转过来一样让灌满他的疲倦重新从身体里倒回去。这是一个周而复始永无间断的循环,疲倦本身却精力旺盛,一次次发起近乎完美的进攻,绝无议和的意思。当疲倦灌注到眼睑的时候,他把头歪在玻璃窗上毫无顾忌地昏睡。上次清空这只沙漏之前,早晨刚刚到来,他和她浑身冒着热气和汗水倒在床上。瓶壁上的花纹是残留着少许更细微,无法靠重力下沉的疲倦。气喘吁吁之余他感到胸闷,有口气憋在胸腔里无论如何用力也呼不出来。他摸了一下自己额头的和她的烫发刘海,觉得可能是中暑了。
“醒来要买藿香正气水。”

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他的厨房亮着灯。他知道她在家里,等着他。他进楼道,摸开门廊的灯。他进屋脱了鞋,把装着雨伞的塑料袋挂在门后,摘掉眼镜去卫生间洗脸。她从厨房悄悄出来,捧着半个碗状的西瓜,嘴里叼着勺子蹑手蹑脚回房间。他当然看见了她。继续用毛巾仔细揩拭风尘仆仆油腻的面颊,以及脸上每一个孔隙和幽微的褶皱。整个过程他耗费了比平时多一半的细心和时间,他不想进屋后在日光灯下让她看到一张惹人生厌的脸,这让他在她面前失去体面。擦完脖子和耳后,他随手把腻成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一样的毛巾丢进洗衣机。
她坐在灯光下,光着脚。鸟一样蜷缩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地吃西瓜。他扔下包坐在沙发上,伸直双腿架上茶几,小心地摆好它们像摆好一付筷子。他们之间隔着茶几和床的一角,大概两米的距离。他不想说话,也不看她一眼,望着天花板附近某处的虚空怔怔出神。这虚空是透明的,掩盖不住后面斑驳的仿罗马仿拜占庭的仿吊顶石膏贴边,墙皮凋落成一幅扭曲的世界地图,南美洲的那个锐角被折弯了直直刺进大西洋腹地毗邻直布罗陀海峡。尘埃和蛛网乌云一样覆盖了整个东南亚和少数太平洋中的岛屿,所以那里也总是闷闷地下雨。偶然他退出诸国漫游的禅定时就朝她看一眼。她一直在吃西瓜。半个西瓜已经被她啃得隐约透光,她停不下来。 他收回笔直的双腿,穿上拖鞋,打开包伸手进去摸索,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窄长的玻璃瓶。看似纤细的吸管一端拥有出人意料的尖锐,直截了当刺穿比它坚硬得多的铝箔瓶盖进入瓶底。他在屋子中间的空处踱步,吮吸完瓶里的物质,打了一个带着药味的嗝,拿出另外一瓶,端详着上面的说明书,插好吸管,送到她面前。
她手中的勺子已经找不到西瓜碗里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吃的东西,她停下勺子,抬头看他。

昨天中午就开始下雨。远道而来的积雨云停留在城市上空挥之不去,隔绝了空气流动还带来大量降水。早晨地面还是干的时候她打扮好出了门,没有带伞。
“有事?”
“有事。”
“没事情的话来展厅帮我布展,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有事。”
“我是说你没事的话。你忙你的。”
“我知道。”
“下午三点我们的展开幕,组里面几个人都在。”
“我有事。”
“今天可是开幕式啊。”
“我有事。”他把摊在膝盖上的电脑放在桌上,揉揉被烫红的部位。
她在门口,把两只乌黑锃亮玩具一样小巧的小羊皮鞋套在脚上,系好上面的绊儿,关上门。他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但还是站起来拿了根烟,关掉房间的灯,再关掉走廊的灯,拉好闭光的窗帘之后继续端坐。他坐在不开灯的屋子里,像一只蛹被包裹在重重黑暗的中间。他伏在桌子一角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与睁开眼睛看到的黑暗几乎没有差别的混沌。
外面水滴落在空调室外机铁皮上的声音让他吃力地睁开眼,手机的信号灯在不远处闪烁。她短信他,希望他下午能来出席毕业展的开幕式,并且她特别强调,他的到来对她很重要,至少和毕业展同样重要,见到他会让她在参展的其他几个人面前感到欣慰。他知道她需要的仅仅是他的到来,而不是他自己,满足感让她希望别人见到有个亲密的人为她捧场。他放下手机,不想让自己考虑更多与之相关的事情并说服自己相信。之后的若干小时里他出去吃了午饭,回来后保持着这个状态一直到傍晚。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把这一天浪费掉了,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不想看到的人也没有出现。他无所行动,让这些事情几乎没有空闲的机会发生。空虚感当然会有,但和疲倦这种日常情态之间赖以联系的漫长经过句相比,空虚只是白驹过隙的装饰音,缺乏敏感和训练有素的情绪反应,就不可能察觉装饰音有无之间的差别。他躺在床上,感到虚弱正在让他流汗。湿气包裹着皮肤,吸出油脂和水分,他逐渐变咸,就这样一直到深夜她回来。
她放下手里成捆打成卷的画稿,当着他的面从容不迫咕嘟咕嘟喝了满满一晾杯水。他很不明白她娇小的身体怎么可以那么快就容纳下接近一升的水,那些水难道都被她毫不浪费地吸收了?那她一定是渴坏了。她放下杯子,坐在他旁边。
“困了。”
“嗯。”
“抱我。”
他抱着她,像她抱着裹成一团的被子。
“下午出去了。”
“没有。”他放开她,转身面朝着墙。
“不是有事吗。”
“没了。后来没事了。”
“就一直到现在。”
“一直到现在。”
她一下子坐起来,甩开缠绕在身上的被子下床,坐在沙发前点着烟打开电脑。她看下载的综艺节目,节目里笑声不断让他无法安睡,他转过身看她,坐直身子靠在床头。除了把烟灰弹进烟缸,她不动也不笑。他屈起双腿用手抱着,把头埋在中间。他不想说话,可是他必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说些什么。他摸索着身体每一处他熟悉的凸起,确认它们的存在,突然意识到疲劳带给他的还有一种厌倦,一种不针对某种具体行为和事物的厌倦,就像暗物质或者太空中绝大多数的行星,本身不发光从而无法察觉。它们只吸纳但没有出口,具有同样看不见但足以形成一个固定轨道的力场,吸引经过它们的东西,稍一动摇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圈套。他想说:
“算了。”
但是他没有。他深知自己和她之于彼此是何等重要,一旦“算了”,他们必须怀着彼此的仇恨隐忍地继续他们的后半生,从一个人变成一具尸体。这个过程之漫长他不敢想象。他暂时不去设想自己的后果,只是想到将来他一离开她,很多周围的人就会很快敏锐地察觉她身边少了某个人,不过这种落单不会持续很久,对她有心的那些男人们发现她身边那个不讨喜的角色消失了让她暂时没有倚靠,总会出现另外一双陌生的手搂上她的瘦肩膀。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假设成为可能。所以他必须说什么。他跳下床关掉灯,不容分说地合上她的电脑屏幕。她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他在书架上随便找出一张CD,插电源,把CD推进卡座。
“我们跳个舞吧。”他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她站着没动。音乐渐渐出现了节奏,正适合两个人在深夜跳舞。他想把她抱过来,被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和她面对面,呼吸拂过对方的脸。他自顾自跟着节奏动了一下,找到漂浮在空中的音乐出现的一个个点,对准这些点舞动身体。他看不到她是否也在跳舞,只能凭感觉判断她的位置和动作。他感到她在犹豫。紧接着她跟着节奏动了一下,慢慢试探进行下一个动作。他感到她的动作和自己一样,渐渐由局促走向舒展,像一个很久没有下过水的游泳好手再次进入水中,生硬的粗砺的很快过去,往后她的动作渐入佳境,越来越自如随意。他们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和涔涔汗水,以及潜伏在这之下长眠已久的一种热情,此刻它正蠢蠢欲动。他感觉好极了,庆幸他们找到了一种与具有毁灭性的尴尬相抗衡的绝佳方式。 “热。”
    她跳着舞在暗中摸索,甩掉手上的汗,找到电风扇的开关。屋顶的吊扇缓缓转动起来,送给他们一阵阵凉风。这阵风让他仿佛置身于夜里无人的广场,除了远处依稀可辨的环境声,这个世界仿佛不存在了一样,只剩下两个彼此独立但互相需要的个体。他和她在黑暗的房间里对舞,一样舒展着关节,扭摆着肢体,越来越热烈。他闭着眼睛,做好每一个设想好的动作,扭胯,伸手,踢腿,等待着音乐终结。“那时候我将把她抱在怀里,这是她给我的唯一的机会。”他擦了一把几乎流进眼睛的汗水,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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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1 18:57:08 |只看该作者
这个作品给人的感觉不是写得很协调,平衡能力缺了些,有的地方过于不动声色,有的地方投下的注意力太多,有些细节和比喻写得不够准确简洁,它们参杂在一起,读一读就碰到那么一两句,不是很舒服。
我想当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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