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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新港(好我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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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POST-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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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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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新港》


    【冬】


    他站在床角,光着身子,小腹下面的那个东西热幽幽地昂起头来,无从躲藏。他做每一个动作,哪怕是向床边挪近一步,它都会随着颤抖。
    性欲。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少年的裸体,以及和这单薄裸体不成比例的勃起的阴茎更能诠释这个词汇呢?
    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那张双人床,床头贴着房间一侧的墙壁。房门正对面的墙上是极宽大的窗户。即使是坐在床边,也可以透过窗口望到很远处那高大建筑的尖尖的穹顶——它凸起在边际不清的棕色的地平线上。下午看不到太阳,灰色的云层凝固在很高的天空中,光线却满满地从窗外进来,使房间里的一切,包括人体,都映出淡淡的光泽。
    少年站在床边,他的手臂垂在两腿前,三角裤从他的右手中掉在地上。他并没有去遮住自己的下身。床上的另一个人体,显得比他长、比他胖、比他更白——尤其是胸脯,虽然它几乎是平的,但轮廓仍然柔软,一边一粒深色的乳头不设防地挺立着,是只有女人才会有的乳头。她的头靠在床头,身体几乎是放平的。她用双肘支在床上,肩头和颈窝连成动人的线条。她身上仅穿着一条肉色的平角裤。她的烫过的卷发凌乱地散开在枕头上。她脸上飞着淡淡的红晕,她望着少年,因为想要做出内敛的表情,笑容反而显得有一丝放荡。
    少年低着头。他捋了捋自己的肉茎,它这天的状态非常好,表皮摸起来光滑得像丝,龟头有一多半露出在包皮外面,很轻易就可以让它从包皮里彻底露出来。它的顶端已经有点湿了,但整个龟头还是干爽光滑的。这时的它既尖挺又富有弹性。
    她伸出一只手,要他靠近她。他很不自然地向前迈了一步。她不许他掩住自己的下身,她坐起来,抓着他的双手,任由他的身体自己发生变化。他看到她因为坐起而隆起的小腹以及分开后的大腿,下身就变得更硬了。在她拉他靠近时,有一滴体液顺着颤动的龟头滴下来,拉成了一根透明的长丝。她轻轻握着他的阴茎,将龟头彻底暴露出来,她的脸离他的阴茎那么近,以至于当她的鼻尖不小心碰到了它,她竟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年轻的雄性被激发了,他弓着身子,用一只手去够她的乳头。
    她捏着他的阳物,让自己的嘴唇蹭到它的尖上,她感觉到嘴唇沾上了他的分泌液,她的鼻息变重了。
    他一只手搓着她的乳房,一只手不再企图护着自己的阴茎而是按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用力,把她重新按躺在床上。少年跪在床上,接下来有些手足无措,他骑跨在她的身上,他和她那陌生的异性的肉体默默地搏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她压在身下。两人抱在一起。女人白而丰满的腿颤抖着夹住男孩纤细有力的腰,脚跟蹭到他的屁股上。他的身体散发出干燥的热能,她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都冒出汗来,这反而使他们都觉得有一点冷。这种时候不是太冷就是太热。有一点冷、有一点干燥是适宜而可遇不可求的。他的阴茎压在她的小腹上,坚硬极了。
    他亲吻她,亲吻她的脸、额头、眼睛和鼻子。她感到奇痒难耐,却没有笑,表情反而更加严肃。她想用双臂支开他。他就一点点往下亲,从她的脖子、乳房、饱满的腹部、肚脐一直到她的两腿间,最后索性用舌头在舔。他一边舔一边揪她的平角裤,一小撮黑亮的阴毛从小腹下面露了出来。她拦着他,不让他就这样得逞。他便隔着那层柔软的布料抚摩她敏感的器官。她想并紧双腿,可是两腿见的空隙仍然足够容纳进他的一只手。那只手正在那里笨拙而用力地摩挲着,恰好每一下都摸到她最敏感的地方。
    他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这增添了他的自信。他重新把头移到她的上半身。她用力推他,他正用嘴吸住她的乳头不放,把她的一只乳房都揪起来了。
    女人体无奈地扭动着,挣扎着翻过身去,趴在床上。他用两只手从背后向下扒她的内裤,但这只是露出了她的臀沟。他仍把一只手伸到她两腿中间去。这动作很快就迫使她抬起胯,由着男孩那淘气的手把她害羞的内裤脱下来——那上面有一小块地方沾了她湿滑的体液,就像新鲜曲奇中央点的草莓酱。
    现在,少年满眼里都是妇人那雪白的屁股,在那道深深的臀沟的上方,骶骨的两边,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似的小坑。臀部,它总是一个女人身体上最不易老去的部分。他先是抚摩着这无暇的尤物,然后用双手扒开那两瓣臀,他终于看到那条肉缝了,它夹杂在阴毛之中,肉缝往上的地方,那随着臀部肌肉一缩一缩的就是肛门。他用舌头舔上去。她发出了一声惊呼。他的舌头滑过了她的整个臀沟。他舔了又舔,他看到了她近于黑色的阴唇。在她湿滑的阴道口和肛门之间的部分还夹杂着一些细软的可爱的毛。她的肛门皱褶比他想象的要多,它缩得紧紧的,周围皮肤淡淡的褐色与屁股的白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切都使他感到无比兴奋。
    他抱住她敏感的两肋,把她的身子重新翻过来,他分开她的大腿,去亲那团倒三角形的毛丛。毛丛下面的肉丘胖胖的,他扒开她紧护在那里的手,把自己的鼻子埋在那里面。她好象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大腿上的肌肉痉挛似的抖动,隐秘处弥漫的女人的气息使他为之一震。他的舌头在里面用力地舔吸,很快他的鼻子、嘴唇和下巴都被沾湿了。
    她用双手抱紧他的头,先是沉默着,然后开始发出仿佛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呻吟声。
    她变得越来越兴奋了,她用力向上拽他,他爬上来亲她的口唇,他的嘴巴周围沾满了她的体液,好象吃冰淇淋弄得满嘴都是奶油的小孩一样。她禁不住用手去抹他的嘴巴。
    他趴在她身上,只是滑开了两下,第三下就准确无误地推进去了。她双手扣紧他的肩膀,随着他的进入倒吸了一口气。
    那少年的阴茎,正在她湿润的体内抽动着。她惊讶于他是那么年轻,身上的肌肤比她想象的还富有弹性。她闭上眼,她的脑海里似乎正腾起一波海浪,从远处慢慢向岸上涌来。它们离岸边还相当远,可她知道,它越靠近,浪峰的势头就积蓄得越猛……
    不一会儿,他就要达到高潮。他听见床铺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吱嘎声,下身的触觉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清晰,可是他深知自己已插在她的体内。占有欲,快感,情爱,母体,啊,啊!他加快了速度,头脑一片空白。而她则早已身处在一个温热而迅猛的旋涡之中无暇顾它,她感觉自己在飞快地旋转,她张着嘴,头向后仰,支在半空里的两只脚的脚趾紧扣着——她知道她无可奈何只能等,只能等!先是他,然后是她,从喉咙里发出急促得不成调的呻吟。

    当不顾一切的浪潮退却以后,两个仿佛蒸腾了的人,又慢慢地在空气中沉淀下来,渐渐在床上沉积成为重实的躯体……身下是棉质的被褥,彼此的裸体上都有汗水,而下体那一小块湿滑的部位让人觉得又凉又潮。
    过一会儿,她去了盥洗室,回来就不声不响从床上找到自己的内衣穿起来。她低着头急于把腿套进短裤的样子,使他感到怜惜又好玩。他从床上爬起来,温柔地抚了抚女人的脊背和臀部。
    她只穿好短裤和乳罩,就被男孩拉住了,只好重新在床上坐下来。他俩面对面坐着,彼此望着对方。他俩的赤足碰巧对在了一起,几乎是一样大的。女人的脚似乎还显得更长一些。他们都笑了。她的脚不算好看,但趾甲修得整齐。他想到了什么,低下身想抓住她的脚亲吻。她飞快地躲开了。她知道自己一旦笑起来就再也停不住。
    她和他肩并着肩,重新在床上躺好,她向他的边上靠了靠。两个人都没望着对方,有那么一刻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之后女人侧过身来,把头深深地埋进少年的怀里。他抱住她,抚摸她。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还好么?”他低声问。
    她点点头,“我都受不了了。”他对这回答感到满意。
    “好安静……我觉得好安静,你知道么……”她好象是在对着他的胸脯里面的那个人讲话。
    她紧紧抱着他。他的脊梁正对着窗口。窗外,云层交织成的天幕依然无限遥远,这会儿光线中的暖色已渐消退,只剩下透明的灰。天空也更暗了一些。因为房间里太安静,他们能隐约听到街上的声音。
    “饿了吧?”她问,“晚上想吃什么?”
    “我不饿。”
    “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她抬起头来,“我给你做几个拿手菜吧。”她说。
    他不说话,望着她,像长辈那样用手拢着她的头发。房间里仿佛弥漫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核桃的甜味,总使人觉得这味道是从茶几上那个铁皮饼干筒里散发出来的。
    “起来,我们一起去买吃的。”她的语气和声音让他感到有趣。

    当她梳洗穿戴完毕,重新回到卧室里,发现他也已经起床了。他在另一个房间里,穿着套头衫,坐在一张特制的工作台边,那台子上摆满了他的玩具模型。他收集了数量可观的G.I.JOE的塑料模型。他正在组装尚未完工的一套新的建筑。他转过头冲她笑了笑。
    “跟我一起去买吃的吧,”女人站在门口,一边快速地穿好外套,一边对男孩说,“快点,再晚商店就要关门了。”
    “我不要去,你自己去。”他看她一眼,继续拼接他的模型。
    “快,给你买你喜欢吃的。”她弯腰穿鞋。
    “我不饿,我今天晚上要把这个做好。”
    “你老是不陪我。小懒虫!”
    “我前两天都陪你了。”
    “那是你要买自己想吃的东西。下次不陪我就不给你做饭吃,饿着你。”
    他冲她露出讨好的表情,“顺便帮我带两个糖火烧回来吧。”
    “不管。”
    他听见她正在开门,“要糖的!”
    她关上房门。他聆听着,听到她走下楼梯的声音,然后才静下心来开始组装这个建筑的最后部分。这是一个义军的基地。鲜艳的橙色塑料警告牌。白色带方格可以开关的窗户。带防滑格的楼梯。吊轨。金属蓝色的雷达。一个义军的基地,永远是这样鲜艳的色泽。随这套玩具配备的基地工作人员有两名。也都穿着橙色的连裤服。有一个戴眼镜、中分头、留着两撇褐色的胡子,他叫JACK,“虽然没有人公开提到这一点,但他毋庸质疑是这个基地最优秀的地勤人员”——说明书上这样写着。还有一个留着落腮胡子的,ANDRE。他在做内勤人员的同时,也兼着基地职员格斗教练的职务。
    这些义军的对手是个邪恶的组织。他们的阵营的确是弱了一些,他想,过两周他还要进城去买一些新的邪恶阵营的英雄。义军实际上时刻面临着危机,他打开台灯,低下头从基地模型的窗户向外望——那些冒险的经历在他的手中和想象里出现过很多次,但永远都是有惊无险,即使有人战死,在下一场游戏开始时他又能复活。义军的基地永远是橙色、白色或者天蓝色的,而在你的想象中,它们应座落在一个永远碧空万里的海港边。而邪恶组织的基地总是以黑色、深红色或者金属色为基调的,模样怪异。两个基地其实相距不远,隔着一个房间的空间遥遥相望。但是对于它们的主人来说,双方远隔千里。那些刚打开包装的玩偶,崭新的塑料才有的那种可爱的光泽。还有那些邪恶士兵的黑亮亮的新头盔或者特种兵脸上凶悍的油彩,用手指第一次摸上去似乎有一种摸到灰尘的微妙的触觉……那些永无残酷的童话。
    少年停下了手里的活。他在盘算基地的办公室如何分配给自己的那些英雄。那些穿着有肩章的夹克、只在胸口或腰边别着一把银色或金色手枪的特工最适合分享这些办公室。而那些武装到牙齿的特种战士们,他们还是和直升飞机呆在一起好了。他想了想,又因为义军阵营新增加了JACK和ANDRE两个专职的基地成员,感到心满意足。他向窗外望了望。他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爆竹声。
    “我能听见鞭炮声,但它们离我们很远很远。”他内心里冒出了这样一句无意义的话。他停了一会儿,他仿佛看见地勤人员如何在一个明媚的下午,身着淡蓝色的衣服,套着橙色救生衣,宁静地眺望着海平线。

    楼下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女人走在公寓外的那条笔直的街道上,已经走出挺远了。她穿着短风衣,双手紧插在兜里。冰凉的风撩起她的发梢,使她感到清醒。她的目光中若有所思,那目光使她重新显得老成了。
    街道两边全是同一样的砖红色的公寓楼。人行道上,隔很远才有一棵树。沿着街道再往前,会路过一个公园,公园外的栅栏下,种着一长排匝密的经过修剪的冬青。透过淡蓝色的铁栏杆,可以看到公园里那淡褐色连成一片的树丛。远处那栋东正教风格的高大建筑,从那片树丛的一个空隙中豁然可见。
    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从对面漫步过来。男人瘦削黝黑,面无表情。女人穿着和这个季节不相配的黑色高跟鞋。而走在两人之间的小女孩,她戴着缠彩纱的发卡,手里拽着一个气球,粉红色的短袄已经有些脏了。她一只手臂举得高高地被妈妈拉着,紧跟着父母的步伐,而目光一直投向公园里,不知她在看什么。
    这是傍晚前最后的白昼,有几栋建筑的窗口已经三三两两地亮起了灯光。在十字路口对面,政府办公楼门前的花坛空地上空荡荡的,非常寂静,而平时那里总是人来人往。她过马路时留神着道路左右。并没有汽车,只有一个人吃力地骑着辆三轮车往这边来。三轮车上装满了一箱箱的瓶装啤酒,它们在行进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声音使街道显得更冷,更空旷也更快乐。
    如果在这里遇到熟人,我该怎么说呢?女人在穿过路口时这样想着,接着她又想到下午的情形,她感到难为情了,她加快了脚步,好象这样可以掩饰笑意。
    在办公楼背面,经过一小片长有芦苇的荒地,再拐个弯,就是通向副食店的小路了。这儿的空气里能闻到一股扑鼻的熟食味道。离副食店不远有一个带玻璃阁窗口的铺子,门口的大油锅里翻滚着就要炸熟的肉丸子,香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伙计守在锅边,已经有三四个顾客在那里排队了。
    她也被这热腾腾的香气吸引了,她走到那铺子边就停住了。这里是多么温暖啊,油锅四散出的热气扑在身上,浸透衣襟,使人感到舒服极了。她看到那个伙计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他用罩奁把丸子从油锅捞出来,控一控,然后倒在一边的铁丝筐里。她耐心地等在那几个顾客后面。
    当她提着装满热丸子的纸袋向副食店走去时,那种新鲜的热气仍顺着她的手向上蔓延,这时她觉出自己也饿了。副食店里仍旧灯火通明,她推开了副食店的弹簧门。冷空气随她一起涌进店里。有时,冬天的风会发出和海潮同样的声音。




    【夏】

    外面不时刮起的季风把窗户吹得吱扭作响。这声音最终使她醒了。房间里很阴凉,可她躺在床上,身上还是出了汗。女孩睁开双眼,在床上翻了个身,躺着的身体看起来更显单薄。
    她的眼睛很大,瞳人又黑,这反而使她的目光中呈现出一片虚无,她盯着窗口的方向,眨了眨眼。窗台上摆着一个坏了的保温杯,一小瓶花露水和一筒海鸥牌洗头膏(它总是能散发出淡蓝色的味道)。洪大的风起声能听得很清晰。风很大,但是窗户很结实,腻子把玻璃牢牢固定在木制窗框上,不用担心玻璃会被损坏。窗框被漆成了绿色的,而腻子是土黄色的。过长时间不受打扰的睡眠,使她感到体内积存已久的疲倦被释放出来。她感到头疼,而这头疼却让她觉得舒服,正如那窗户的响声反而使人感到沉静。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女孩想。
    在她醒后不久,刚出的那层薄汗就从身体上消散了。她反复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从床上坐起身来,这床对她来说有点硬。她穿着一件松垮的大背心,有些过短了的睡裤下露出她的一截小腿,两只薄软而苍白的脚丫正在寻找并试图套进拖鞋里去。她凌乱的短发看起来非常黑,她过去常常漂染头发。她低头的时候耳边的头发就垂下来,发梢挡出她的两颊。
    她平静地坐在床沿上,用手指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去。她慢慢端起摆在床头柜上的大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水里有淡淡的咸味。她站起来走到窗口旁,从书桌上拿起那面带不锈钢支架的圆镜子,举在面前审视自己。她依然年轻、脸部的线条仍然俊俏,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她把镜子重新摆回到桌子上,又拿起台钟看了一眼——因为昨晚忘记拧发条,台钟已经停了下来,指针停在五点三十五分的位置。
    她推开屋门,来到外面。蓝天和公路上所反射出的光线,使她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虽然她站在凉棚下,还是皱起眉头来。风弄乱了她的头发。她用一只手搭在眼帘上,向远处望了望。这条公路沿着平缓弯曲的海岸线延伸到远方,这会儿路面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也没有自行车和汽车。她不晓得是渔船还是拖拉机的马达声从她看不到的地方时远时近地传过来。她猜测这会儿应该已经是正午了。公路另一边的平静的海面上,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波光泛滥的绿色。
    这栋房子建在海滩公路的道边。房屋门口上用木棍和竹竿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一些藤蔓植物缠绕着它们生长,一直覆盖到凉棚顶上。阳光透过这些植物枝叶的空隙在地面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女孩进到屋后的厨房里。她拧开液化器罐的阀门,划着一根火柴点燃炉灶,烧上一小锅水,然后洗净了一根黄瓜,在案板上用刀慢慢把它切成很薄的片。她把扣在盘子里的两张馅饼放在平锅上用小火烤。她站在一边静静等着,等饼渐渐烤热了,就用铲子小心地把饼翻过另一面烤,这时那种面粉加热后的味道散发出来。
    锅里的水沸腾了,她把切好的黄瓜片和作料放进锅里,然后又打进一个鸡蛋。她用汤勺在锅里搅了搅,把鸡蛋搅散开。蛋花在滚开的热水中翻滚,黄瓜的香味很快飘出来。她又取了一些虾米皮丢在汤里,再撒上味精和盐。好了,现在汤里还需要淋一点点香油。她蹲下来打开餐橱找香油。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并不熟练,但却很认真。她用勺子尝了尝汤,又加了点盐,然后关掉灶火。
    她从餐橱里拿出碗,给自己盛了一碗鸡蛋黄瓜汤,蛋花打得难看,可这并不影响汤的味道。然后她把小火烤着的馅饼又翻一次个,这时饼已经热透了,也变软了,有一点薄油渗出来在平锅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人感觉到饿。她用筷子夹出一张馅饼盛在碟子里,然后坐在灶台一旁的小桌边,慢慢吃起来。
    馅饼仍有新鲜韭菜的香味,爽口,一点也不腻,饼心儿里热透了,第一口咬下去就很香。她低着头,慢慢地咀嚼着。她一边吃,一边看着搪瓷碟子上印的边际模糊的花朵。她吃了多半块馅饼就停住了,她用手指抹了一下嘴角,然后拿起汤匙,把碗里的汤一点点喝净。
    她又盛了些汤,端着碗走到厨房的纱门边。
    外面,阳光把砖墙和凉棚边的地面切割成了几个明暗不同的部分,让人舒服的,暖洋洋的,明亮的锐角或者钝角。
    透过纱门,午后的空气闻起来很清澄,而在阳光直接照射到的地方,那清澄又仿佛带着一点焦糊的香味儿。
    好久没有尝过这么新鲜的黄瓜了,她用勺子把汤里面的黄瓜片捞起来吃。她把碗举起来到嘴边,停了一会儿才喝下第一口汤。碗底的一只小虾皮在汤里游荡。
    汤。
    大海。
    飞行器。
    青色丝瓜。
    半埋在沙滩里被潮水冲没的旧电视显像管。

    她听到有人进到院子里的声音,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过一会儿,一个男青年从前屋出来,走向厨房。他中等身材,偏瘦,戴着一副平淡无奇的金属框眼镜,手里提着一个尼龙网兜,网兜里塞着几瓶汽水,还有两本书。他好象是那种每天从一醒来就在微笑的男人,每次当她看到他时,他都在冲她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推开厨房的纱门,“莉莉!”
    “表哥。”
    “你在这儿啊,没睡午觉啊?”
    “我刚起。你吃午饭了么?”
    “吃了,在学校吃过回来的。”他用力提起胳臂,把网兜放在餐橱上(“咚”),然后把里面的汽水一瓶瓶拿出来,他看到小桌上的碗碟,“你怎么才吃饭?”
    “家里的表停了。”
    “喝个汽水吧?”男青年递过来一瓶汽水,女孩接过来,放在餐桌上。那汽水是透明的,没有颜色,但是喝起来甜丝丝的,是当地产的汽水,她曾喝过。
    “你如果没吃,还有昨天剩的馅饼,我做了点黄瓜汤。”女孩说。
    “好,我吃过了。”
    “现在几点了?”
    “快两点了。莉莉,你再睡会儿吧。”
    “你回来我就不睡了。”
    “我看你晚上休息不是很好,白天也要多睡睡。”男青年讲普通话总带着点口音。
    “那我不是变成猪了?整天睡。”
    男青年冲她呵呵笑着。他去水池边洗了洗手,又拿起水壶给自己的茶缸里倒了些水,站着喝干了,然后在小桌边坐下,“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多养养。下礼拜六,有条船要出海,302号。船上的大副是我的朋友,我和他说好了,让他带你去海上玩玩。你不是一直想体验体验坐船到海上的感受么?跟坐汽车和坐飞机感觉都不一样的。”
    “你不去?”她问,一边站起来把盘子拿到水池边。
    “我当然去,和你一起去。”男青年走过来,“你不用洗,放在这里吧。我来洗,我来!你是客人呦。”
    女孩冲他笑笑,站到一边,男青年继续说:“哎你应该见过那个大副,他姓张,上一次你来……”她看到网兜里的那两本书摆在餐橱边,就顺手拿起来。
    第一本书好象是本小说,《海上的女人》,书名下用小字印着作者的名字:(苏)诸维柯夫·普,汤真译;另一本书名叫《杨度传》,著作者有两个:何汉文、杜迈之。她翻了翻,看到两本书扉页上都盖着学校图书馆模糊的红戳。
    “……你对这个人应该还有印象吧?”他最后问道。
    “好象有。”她把书放下,离开厨房,回到前屋里。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出神,直到男青年进来。
    她看到这个总是冲着她笑的男人,突然有种想要抽支烟的欲望。
    她捋了下头发,望着他把书桌上的台钟拿起来,对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然后拧动台钟的发条。那是一台上海产的蓝色圆形台钟,表盘前的玻璃蒙圆鼓鼓的。天黑下来后,表盘上的指针和数字会发出淡淡的荧光。
    “在这里住,都还习惯么?”他又打开抽屉,在里面翻着什么,又转过头看着她,“我得想办法让你胖起来,要不我怎么跟你家人交差啊。”他拿出装墨水的盒子,然后坐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他的两支钢笔摆弄起来。
    他穿着灰色的衬衣,袖子挽了两折(左手腕上的金属带手表),衬衣的下摆塞在棕色长裤的裤腰里。腰带已经很旧了,铝制的皮带扣被磨得发白。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凉鞋,露出里面浅灰色的尼龙丝袜子。
    她听到他用笔在纸上快速划动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然而他是可信赖的。她想。她觉得小腹右下侧有点隐痛,就像以前曾经有过的那样。于是她又躺在床上。她侧身躺着,看着他。他坐在桌边,双手在桌上翻开着一本书,脸却朝着她这边微笑,他的姿势看起来好象是准备拍报纸上的那种劳模照片。
    想到这个,她也笑了,有一缕头发垂下来搭到她鼻子和嘴唇之间。
    “又困了吧?”他说。他觉得,在她躺下后,眼睛下的黑晕好象变明显了。
    她眨着眼睛,又好象并没有在看他。
    “再多睡会儿吧。下午我还要出去一趟,到我妈那里。哦对了,她不让你住在这儿,她想让你住到她身边去……”
    她用手抚着床单,床单上印着一道道色浅而宽的条纹。
    “……晚上我给你烧带鱼吃。”
    “你会做么?”她仍望着床单。
    “有什么不会。再说,不会,我今天不是有的是时间去学么?你没看见我正在读烹饪书?”
    她看他一眼,“瞎说!”
    “反正,现在学不会,下午回来还可以学。下午学不会,还有晚上。过了这个晚上(一定是个天空晴朗的晚上,她想),还有明天……”
    明天上午,还有明天下午,还有后天的上午,大后天的下午。还有很多很多上午和下午。还有很多很多可以让我安静地度过的日子,不再想到任何事。不再有任何的烦恼。到了夜里,天空就会晴朗。而白天,季风使天气永远都不会太热。早晨,太阳从灰色的海平面上升起,晚上,月光又会倒映在那一大块蓝水晶一样的港湾里……没有海鸥,没有汽车,没有行人,也没有船,等到了有雾的日子,这些全都看不到了,连海鸥也打盹了,到那时,我就要光着脚,一步一步地,悄悄地,沿着公路走到大桥的那一边去(而表哥像猫一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鼻孔里冒出一个大大的气泡)。我要让我自己消失在那漫天的大雾中,我要像跳房子那样向前走!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在桥的另一边,一定是那个奇怪的俄国大城堡,它的墙是白的而顶是绿的。那里也都被淡白色的雾气浸满了!那里一定有很多快乐的事,有用奶油球和水果装饰皇冠的国王。有王子,和穿着苏打饼干一样外套的守门人。什么都有,真的什么都有……

    她睡熟了。刚刚她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话,可现在睡熟了,略蜷着身子,像个小动物。男青年坐在书桌边,拿着那本新借来的书,读了几页,这当中他有两次放下书看看她。风吹在窗户上,窗户合叶处发出吱吱的响声,只有当房间安静下来才能关注到这声音。他动了动胳臂想要站起来,可并没站起来。他就坐在那里,端详着那女孩睡着后的面容。他端详了她好一会儿。翻开的书已经自己合上了,但是没有关系,这本书刚看了个开头,很容易能找到他读到的那一页。现在的他没有笑。他平静地望着她,像一个细心的人在观察一株刚开花的水仙。他想起自己并没有坐过飞机,却告诉她坐船和坐飞机感受不同。对,那当然是不同的。这是个绝无相同的世界。绝无相同。虽然并不冷,他还是打算把毛巾被给她盖好,她的胳臂和腿都露在被子外面了。

    蓝色。很淡很淡的,像是用洗过好多好多遍都洗旧了的淡蓝色。
    然后是红色。穿过一个巨大的西红柿,能听到它的心跳。
    绿色。呵它也是很淡的,整个全是。先是很宽的一道,两道,然后扩展到全部。
    现在是黄色了,鲜澄澄的明黄,又变成雏菊花瓣的黄色,又变成橘黄。很暖的很暖的橘黄色。透过薄薄的棚子照下来。照得全身都暖洋洋的,都飘起来了……
    她先是眯着眼睛。她任由那些色彩变化,不做任何选择。可是一旦她决定睁开眼了,就只能看到淡蓝色的天空,而不会看到橘黄色,是淡蓝色,像是被海水冲刷了无数遍的淡蓝色。她抿了抿嘴。
    “哥,”她一叫他他立刻侧过头看她,“你会滑冰么?”
    他笑着说不会。
    “你就住在海边,冬天也不去滑冰么?”
    “呵呵,海水是不结冰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出海,晚上睡在船上,是什么感觉?”


   
    2006-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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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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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床意总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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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以为是南京的新港
我一天天地站着,你还不来,我有点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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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hum IM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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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p>难道是塘沽的新港?能看出写作功力深厚来,可我还是觉得前半部分的性描写太露骨,最刺激人感官的地方我感觉反而应该不去写它,臊着它,谁想刨根问底自个儿联想去,所以这个小说出现了对"情调"的迷恋.我还是认为这是篇好小说,性描写虽然比较细但不色情,很纯洁,很强大.</p>
给你蛋子打鬓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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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冬天热辣,夏天安静。我在看到夏的末尾的时候同样也涌出“情调”这两个字。夏这一章的男孩阴茎进入女人体内这一节如高原所说,应不去写它。在文字里,挑逗永远是最好的,一旦真开始了,就显得很不好办,写多写少都难办。<br/>夏天这一半我觉得有点刻意使其“淡”,语言的魅力,对语言的掌控是放在第一位的,确实很干净,我很喜欢看这种干净的带着节奏的叙述,有如音乐。那个时代(我暂搞不清楚具体年份)的点缀可以再多一点点。两篇都很好,各有各的味道。夏天这一节像一枚很好的邮票。<br/>挑逗我最喜欢!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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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p>作者让所有读过这篇文字的人一起观看了少年和老妪出演的A片。</p><p>大篇幅的毫无美感的纯属感官刺激的文字,堆砌到一起,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有什么实际意义。</p><p>“夏”开头那几段还凑合着看。</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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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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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p>嗯。</p><p>赞一记。</p>
回首,落下一地繁花。你的泪水藏在不复存在的记忆里。离开。背驰而行。 http://blog.sina.com.cn/m/hs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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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QUOTE:

以下是引用高原在2007-1-26 15:13:13的发言:
能看出写作功力深厚来,可我还是觉得前半部分的性描写太露骨,最刺激人感官的地方我感觉反而应该不去写它,臊着它,谁想刨根问底自个儿联想去,所以这个小说出现了对"情调"的迷恋.我还是认为这是篇好小说,性描写虽然比较细但不色情,很纯洁,很强大.





基本上赞同高原的看法。性描写的那些部分,力度足够强了,但着力点似乎有些偏离的感觉。本来前面描写身体的时候是有种奇怪而有意味的冷清在里面猫着呢,后面的直白近战,似乎是有意为之的,就是要写成那样的效果的,但前面的那种冷清的味道还是应该继续在里面延续下去,伏在下面,外燥内冷,可能就好了,这样的会构成一种对应而均衡的状态。相比之下,夏的部分要明显好过冬的部分,从大的结构上看,冬夏两部分基本是均衡住了,所以归根结蒂问题仍旧在冬的部分上,也就是那段性描写上。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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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POST-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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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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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6 |只看该作者
<p>这个小说源于多年来我脑子里的一个女孩在海边阳光下喝汤的意象。《新港》其实就是暗示着人生的某种新境地。想表现一种饱经疲惫摧残的人在面临生命最高层次的松弛时,体现出的倦态和幸福。这可能和我06年生活发生的转变有关。有一种对过去的一切释怀的感觉(尽管它或许是虚幻和短暂的)。</p><p>第一部分大面积的性描写,也是我着意尝试的。把性看作和其他事物平等的角度,其他事情的细节都可以反复描写,性为什么不可以?我就是想写一个能让读者勃起的,但又是货真价实的严肃小说。</p><p>彻底解脱啦,彻底挣脱啦!让我们做爱吧!跟最年轻的男孩子!!!</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6 18:35:08编辑过]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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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7 |只看该作者
<p>很有“科幻”的感觉。和所有的作品一样,透着味道。这样的东西让人喜欢。冬后面部分的那些感觉、意象之类的难免都冒出来。读一大半的时候感觉最好。后面部分都是难免的。反正作为作者很难去掉。</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6 21:59:5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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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2:17 |只看该作者
生铁解释一哈“好的小说”和“坏我的小说”究竟是什么意思撒
还有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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