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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6 21:56: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自语书
    
  临近九月末的时候,整个秋天开始呈现出了一派逐渐衰败的迹象。我在一年傍晚送走了源杰,至此我们再也没有再在我的小黑屋里见过面了。
  那天下午源杰早早的来到我家。这在之前可是没有的情况,我们每次想约见面的时间都是在傍晚,我在夜晚送他下楼。他敲门的时候,我正在睡觉。我透过猫眼看是他,立即将身上的内陆都脱了,赤身裸体的给他开门。屋子内拉上了窗帘,昏暗一片。源杰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然后从背后拿出一盆花给我。枝干枯瘦,末端光秃如残桩。源杰从我身旁进了屋子,他边走边说:“过不久它就会开花的。”我跟在源杰后面,他穿着一件红色的套头衫,看起来就象是一团火,在昏暗的房间里隐隐散发着火焰。忽然他转过身来,摸着我的脸颊说:“你信不信?”他瞪大的眼睛就象是要掉出来一样。
  我点了点头,飞快的抛出一句话,“我信。”
  他走到窗户边想要拉开窗帘,就在窗外的光刚踏进一只脚的时候我就跑过去重新拉上了。“不要拉开窗帘,好吗?”我抓着源杰的手心,源杰叹息一声,顺势坐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蜷缩的像只虾。“给我倒一杯酒吧。”他的手上还捧着那盆花。
  我打开冰箱,冰箱里黄色的光使房间亮了不少。我突然有种穿衣服的欲望。我转身问源杰想要喝什么酒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指甲也染成了红色。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不想喝酒?”他低下头端详着自己的指甲。
  我停住了动作。
  “那给我倒一杯伏特加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想喝雪碧。”
  “那我给你倒雪碧。”
  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沙发后退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在房间里冲撞着。“你那是蓝天。”
  我假装没有听到。
  “那株花开出来的时候,会是什么颜色?”我背对着他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梦见它开花的时候,顶端会冒出一朵红色的花。”源杰又坐回沙发上。“我不想喝雪碧了。”他说。
  我把倒在杯子里的伏特加又倒回喝瓶子里,放回冰箱。
  源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我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只看见红色的嘴唇在阴暗的光线里不停的动,很多的话语就象是有了具体的形状,一个个的掉落在地上。银白色的光块,就象是一轮太阳洒下的白花花的阳光。过了一会儿,源杰站起身来,他说:“我要走了。”
  “你等等。”我进屋想要穿上一件衣服,源杰跟着我去了卧室,我们缠绵了好一会儿,我才穿上了衣服。源杰的鼻子紧紧地顶在我的脸上,他上下抖动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送源杰出门的时候,源杰踩死了一只蟑螂。他蹲下身子看着那只蟑螂发了一会儿呆。“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在关上的门的时候,源杰说:“你等着看那株花开吧,就象是我一样。”源杰又凑近我,我推开他,“别闹。”楼道里亮堂堂的。
  我像往常一样的把源杰送到楼下,“明天傍晚见。”他说,然后凑过来想要亲我。我往后退了一步,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把嘴凑过去。源杰笑着看了我一眼,耸耸肩膀就自己转身走了。他红色的衣服在绯色的阳光下,就象是要融为一体。我抬头看向天空,那天的傍晚,整个天空红彤彤的的一片,每一片云朵都是红色的,就象是都穿上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我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子就下楼,像是有一种被人窥探的耻辱,我迅速的跑进楼道,那一天我觉得真是困乏极了,随时都有一种想要躺在床上睡到天黑的冲动。
  房屋内依旧是昏暗一片。我看不大清楚那株花到底是长什么样子。我穿上鞋子,确认自己床上了衣服,然后一下子全拉开窗帘。整个屋子仿若被泼上了油彩,一笔比一笔粗重。我像源杰一样的把整个身子都陷进沙发里,弓着腰仔细的端详那盆花。
  那株花上只有三片叶子。枝干末端有个浅色的花蕾,一瓣瓣花瓣相互包裹着,颜色近乎树干,几乎辨别不出来。这要是开出像源杰所说的一朵巨大的红色的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观。我倒吸一口气,多么与众不同的花呀,我想。
  天空慢慢的暗了下来。我手捧着那盆花蹲在房间的正中间向四周打量。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了,在每次源杰走后我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生命发现我和源杰的事。墙壁脚下因为连日潮湿的天气已经起了一块块的斑点,就象是一只只动物黏着在上面,屹然不动。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源杰和我就在这个客厅和卧室内来回的亲热,就象是被曝光一样,我连忙把那盆花放回桌子上,慢慢的转过身子注视着那些污黑的斑点,怕是稍有不慎便会透露出不该透露的信息。我的心变得戚戚然,有那么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那样,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心底升起。
  我一定需要某种东西来暖身子,不能让自己变得这么慌张。我想起了伏特加。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瓶伏特加。我并没有使用杯子,我需要很多的酒精才能来暖自己的身子。等把那瓶酒喝完之后,我觉得已经够了,真是困级极了。我从客厅走向卧室,在关上门的时候,我看见被源杰踩死的那只蟑螂还躺在地上,黄绿色的汁液都往外流,黑的油亮的外壳反射着光。可我已经困极了,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清理这只蟑螂。
  我连衣服也没脱就直接躺在床上,该死的光使屋子那么亮。我蒙上被子,被窝里满是源杰的体味。我真是需要睡一觉了。
  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吵醒。我像是一只脱胎的生物从被窝里滑出来,坐在床上,竖起尖尖的耳朵。过了一会儿我循着声音来到了客厅。月光莹莹,像一匹匹马在客厅里奔腾,速度之快看不到任何的身影,可我确定那就是马,因为我听到了马叫的声音。这不是我在床上听到的那种细细碎碎的声音。我慢慢的蹲下身子,像猎人一样的打量着眼前的场景。过了好久,我终于找到了声源处—是那些墙壁上发霉的斑点。它们聚集成堆,在银白色的马匹身下,就像是水里的水草。它们轻微的摆动着身体,一会儿变窄,一会儿变长,它们弓着腰的窃窃私语,像在密谋着什么,尤其是在那种空无一人的客厅,它们以为没人知道它们在商量着什么,真是和人类一样。
  我想起下午源杰搂着我的腰,亲吻我,它们就在旁边观看着,我的后背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我以为它们是没有生命的,是不会说话的。我的思绪一直被一种曝光的不安所笼罩着。我轻轻地爬过去。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
  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它们一动不动。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站起身来。我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它们真是长得都不一样,却都是一样的黑。好像有一股风吹过,我上前关上了窗户。
  就在这时,我在窗户前惊呆了。远处的树上像是吊挂着一个人。一条细长的绳子,下面垂着一个黑影,红色的衣服反射着一层光华,我想起了下午源杰的衣服。我巍颤颤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全身僵硬的一动不动,生怕一动会弄出一丁点儿的声响,而这一丁点儿的声响都足以加深我的罪恶感。我睁着眼睛,想着为什么源杰会在那里,却又不敢出去,不能让人知道我和源杰有什么关系。我听着耳边又开始像是电流流过发出的声音,沉沉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窗外的阳光穿透玻璃。我站在窗户边时才发现不过是谁的衣服被风刮到树上,帽檐里的绳子被夹在枝桠中间,整件衣服悬在半空中。
  我真是个胆小鬼,我愤愤的骂着自己,忽然就哭出声来。我抬头擦掉自己眼泪的时候,透过玻璃的反光我发现自己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帽檐上的绳子缠成一团,而树上的那家红衣服已经不见了。我觉得这件衣服非常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件衣服。
  我从厨房里拿出一张纸准备清理昨天被源杰踩死的那只蟑螂,可是找遍整间屋子都没找到它。我以为是我眼花,直到我趴在地上,像蟑螂一样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也没找到那只死去的蟑螂。等我作罢站起身来,已经到了傍晚。我发现我全身的皮肤变的比先前黑了。
  我一想到源杰就快要来了,身体里就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看出去的世界都变得格外的可爱。我拉上窗帘,整个屋子里又是阴暗一片,即使这样也依然难以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在昏暗的掩映下,我学着源杰轻蔑的看着那些斑点,仔细的端详着那盆花。
  我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那盆花上叶子的脉络我都数了好多遍,源杰依然没有来。没有敲门声。我偷偷的站在窗帘后,用两根手指扒开一小缝的窗帘,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月光从那个缝隙里面流满整个屋子。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源杰没有来。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声音在房间里游荡着像是断了腿的马找不到归处又都回到了我的耳朵里。整个房间阴暗的像个棺材,就连在地板上那一丝月光好像都能动起来,那一动一伏的样子像是加入了墙上的那些斑点的讨论。房间就像是一片森林,我置身于其中,不知所然。忽然有一个斑点跳了起来,浮在我的面前。是的,我没说错,它漂浮在我的面前。它伸出了一只手在我面前挥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真的在一片森林中,一朵奇怪的红色的花盖住整个天空。我到处观望,企图找到源杰。一种绝望感不时的传导我的身体里。我的眼前冒出了一个男人,穿着红衣服的男人。那是源杰。他变得英俊极了,黢黑的眼眸流出让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就像是一潭绿色的湖水,上面有着两只黑色的优雅高贵的天鹅在水面上高歌,犹如天籁织成的星星。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森林里越变越黑。他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的嘴缓缓的柔化开来,整个森林都是他的嘴唇。
  “源杰,你在哪里?”我撕开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他的面前。我发现我的胸口纹着一朵红色的莲花。
  源杰的嘴又慢慢地聚回了原来的形状,他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脸颊,就象是一阵风,凉飕飕的,柔柔的。“花开了”他指了指前方说。我转过身去,后面森林一条隐蔽的道路自动的显露出来,通向一片像是月光一样的光源处。
  我在树木的掩映下越走越里面,天上的那朵红色的花也越开越大,整个天空像是要滴出血来。终于在一个种满了红色植物的地方,我看到了一片湖。月光像带子一样的缠绕在树枝上,蓝色的湖水,湖面上泛着点点星光。源杰坐在湖中的石头上。他看着我说:“你来了。”我走入湖中,两只脚慢慢的黏合在一起,象是鱼尾一样的自己摆动起来,游向湖中央去。
  “你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你随便坐上一趟火车,列车员会告诉你在哪里下车的。”
  等我游到礁石边时,源杰也滑入水中。我们相拥着歌唱,肌肤相触的每一寸都冒出了蓝色的星光,水的温度在慢慢的上升。天空忽然一下子全亮了,我和源杰整个人都暴露在太阳光下。我害怕的钻进了水中,再也不敢出来。源杰慢慢的溶化开来,我依旧一动不动。
  我感觉到一种死亡的眩晕感。
  等我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地板上。屋内的窗帘开了一条小缝。我恼怒的站起来,用力把窗帘拉得严实,整个屋子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我真是怕了。我四周望了望,只有我一个人,这时我又拉开了窗帘。我感觉到我的头上象是有什么东西一样,伸手去摸的时候,外婆的头上像是长出了两根什么坚硬的东西。我惊恐的跑到厕所的镜子前,这时我才发现,我变成了一个象是蟑螂的人。头上有两根触角,全身的皮肤变成了深褐色,后背有着两片浅色的东西与皮肤紧紧地贴合着。“这是我吗?”我伸手摸着镜子。
  “这有点像你。”源杰忽然站在我的身旁说着。
  “你胡说!”我抄起洗手台上的石块砸向玻璃。玻璃碎了一地,满地都是像蟑螂的我。
  源杰消失不见了。
  我蹲着身子贴着墙壁走到窗户边,害怕的拉上窗帘。隐约之间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的声音,又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捶打着天空,两种声音交错着发出巨大的响声。窗帘上繁复的图案在阴暗的房间里就象是一座迷宫,慢慢的发散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恶心人的气味。我捂住自己的鼻子大声吼叫“真臭。”忽然那些斑点笑出了声来。我转过头看着他们,这回它们并没有理会我。当所有的外壳都被卸去,万物都是一样的。它们一定以为我是只蟑螂,想到这点的时候,我难过的走到沙发边。这时我发现源杰送给我的那颗花的叶子都从树干上脱落了。三片叶子就象是伤心的女孩趴在土上痛哭,声音一阵阵的传递到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连下水管道里的上上下的水里都哭出了声音。我的眼睛慢慢的往外凸,泪水也一滴滴的掉下来。
  “源杰送给我的花死了,源杰送给我的花死了。”我低声的哭吼着,墙壁的那些斑点也哭出了声来。
  有谁知道黑夜的长度。我在阴暗的房屋里抱着自己的那盆花。冰凉的气息从手心处传递整个身子。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捂着花盆,依然是冰凉如雪。源杰再也没有在傍晚的时候来到我家。我一个人蹲在房屋里找不到讲话的人。我的背后变得越来越光滑,越来越硬,颜色越来越深,直到它变成一对像翅膀一样的壳。我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味道。
  终于有一天,我把那盆花放进冰箱里。我把冰箱里所有的酒都喝了,可我依然渴的厉害。我一点都不觉得困。我陷进了沙发里,低垂着头,时间变得清晰可见,又长又绵,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
  在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之后,我努力的想要跳出一个圈子,可是困如斗兽,永远都在一个盒子里出不来,所有的生活都开始失去了意义,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在重复着前一天,一层叠着一层。每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种满绿色植物的水泥房里。
  我坐在粗糙的地面,揉搓着自己的头试图找寻回点记忆,例如我为什么在这里。周围只有植物在轻声的呼吸,窗户边走过很多的人,他们大多没有五官,只有惨白的皮肤。可是有一个人有着像我一样的五官。他的眼睛很大,黑色的瞳仁里映照着每一个灰色的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棉短袖,在人群中被淹没了。
  我也想不起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一个到处都是水泥建筑的世界。我赤着脚在大街上和每个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表情。
  我要去哪儿?我自己问自己。空阔的世界,我的声音就象是透过了音响在这个城市里回响着。我要去哪里,我要去哪里。并没有人理会我。
  我拦住了人群中的一个人,我说“我这是在哪儿?”他没有停下来,甚至连看我都没看一眼就又继续往前走,步伐匆匆。每个人都是一幅很急的样子。我拦下了灰色的老人,灰色的男人,灰色的女人,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我低下头走回那个我醒来的水泥屋子。回去的路格外的漫长。每个人走过都撞一下我的肩膀,我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去。
  天慢慢的黑压了下来。我在黑夜中慢慢的睡着了,因为我实在是困乏极了。
  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阵声响吵醒。因为困,我半睁着眼睛搜寻着声音的发源处。是那些绿色的植物。灯光投射下它们的阴影在墙上凑到了一块。一大团的就象是霉污一样。到处都有着这样的霉污。
  它们低声探讨,时而低声大笑,时而手舞足蹈,时而转过头看我。它们一定不喜欢一个不是灰色的人。我听见它们说,“这真是个愚蠢的人类。”“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是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和别人一点都不一样。”它们叽叽喳喳的样子就像是在密谋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我假装翻了下身子,它们一下子的都回到了自己的原位。窗外的灯光还亮着,一辆辆铁制的箱子依然不知疲倦的在马路上飞驰而过。我穿上衣服跑到外面,我是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因为我们压根就不认识。
  满街的霓虹灯刺的眼睛生疼。我抬起头对着灯光使劲的睁眼闭眼,直至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眼睛都红了我才适应了这些霓虹灯。红色的灯光,黄色的灯光,绿色的灯光,白色的灯光,这个世界上都是灯光。月亮隐匿在这些灯光之中,就象是一个总被欺负躲在角落里柔弱的小孩。发霉的霉污慢慢的爬上了月亮的身上。这真是个无助的小孩。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月亮呀。可是谁都觉得月亮高高在上呀。
  我越走越远,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些霓虹灯,因为这些灯光都是人们头脑里生产出来的,就象是要代表着人们永不知疲倦的大脑一样。人们都已经在黑夜里睡着了。谁都叫不起来他们了。
  我走了很远很远才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发现我到不了没有霓虹灯的地方。我以为我能走出很远,地名不断的变化,北京,南京,上海,我明明走过这么远的距离,可是每个地方都一样就像是我一直在一个巨大的灯泡之中,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光和热烘烘的气息。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世界。
  我蹲下身子,一直一直的哭,我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说过我是一个月亮,只不过在这些灯光中,你看不见我身上那些羸弱的微光。
  等我抬起头来,天都已经亮了。原来一个人可以从黑夜哭到白天呀。
  我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我要重新上路。我又回到了那一大堆的灰色的人群中。我低头看看自己,你一定能在这一大堆人群中看见我的,因为我在这些人群中显得尤为扎眼。我在人群中手舞足蹈,我以为会有人注意到我,可是并没有人理睬我。他们依旧很匆忙的行走。我看见在很多人之间有很多的星光,他们各自形成一个个小小的世界,在相互的撞击着,发出一些电子的光芒。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我转过身看着那个人。他愤怒的看着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滚回你的世界去。”
  “这就是我的世界。”
  “这不是你的世界,你这个怪胎,和我们都不一样。”他的声音变大声。
  “我为什么要变得和你们一样,我又不是你们。”我的声音也大声了起来,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们的世界,死一边去,怪物。”他又上前推了我一下。
  我站了起来,我也想要把他推倒在地。在我还没碰到他的时候,很多的灰色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蜂拥似得都伸出手来推我。越来越多的人挤在我的周围,他们像推球一样的把我推来推去。
  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我闭上眼睛,我骗自己说,这是一个梦。
  这可真是一个孤单的梦呀。
  等周围都变安静了,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这样子可真窝囊,可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我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光鲜亮丽的生活都被推没了。我展开身体,我要让更多的人踩着我过去。
  这时有人推了推我说,“站起来吧。”
  我睁开了眼睛,是他,那个长着和我一样五官的人。“你到底是谁呀?”我就像是被人欺负的孩子说着说着就掉泪了。
  我叫源杰。他闪闪发光的像个太阳。他牵起了我的手,走出了那些灰色的、停滞不动的生活。
  我难过的揉擦着眼睛,穿上了那晚那件垂挂在树上的红衣服,我要去找源杰。
  我站在楼下抬头望天空的时候,拼命的眨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直觉告诉我必须要这么做一样。忽然,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落在我的耳朵上。我雄赳赳气昂昂的踏着步伐向车站走去。
  我随便的踏上一辆火车。那辆火车上没有多少人。人稀稀落落的趴在座位上打盹,或看窗外的风景。我从中间的走廊踮着脚尖过去,空闲的位子被他们的行李都占满了。我找了个角落缩成一团。窗外的山一座连着一座,成排的黑色的树像是城墙一样的站立在边缘。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火车内不知疲倦的灯光以某种频率一闪一闪的向外发散着光源。
  在这样令人昏昏欲睡的空间里,时间变得越走越慢。周围的气体开始不停的膨胀着,人们高谈阔论,大声嘶吼,谁也听不懂谁在讲什么,也没有谁发现我的存在,除了那个小男孩。说起那个小男孩,那可真是个聪明的令人害怕的孩子。在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面前蹲着一个男孩,他的眼睛很亮,眼窝深陷,像是消融在黑夜里鬼魅的幻影,头发软软的贴着头皮。他注视着我一会儿,然后盘腿坐在地上,手伸进我的衣服摸着我的后背,那个已经成型的发亮的黑色的翅膀。“是不是很多人都讨厌你?”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我呆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火车哐当哐当的响着,窗外一片原野。
  他看着我,眼神就象是能穿透我的衣服看见我全身的样子。“你一定很可怜,又胆小,又惊恐,你觉得你自己是怪胎。”这是他对我的评价。我就象是被扔进了阿鼻地狱一般,也许真正的折磨并非如此,当在你的情绪上一刀刀的割开,往里面注射恐惧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我想起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是个基督教徒。他经常捧着一本《圣经》,每次吃饭前我们祷告,睡觉前我们祷告。父亲每天让我们读《圣经》。直到有一天,我在父亲的《圣经--旧约利未记》里看到了一句话,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我觉得阳光蛰的我全身发痛。我开始对父亲对世人怀有深深的恐慌,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被赶出这个这个世界。
  我开始对这个旅程产生厌倦,希望回归到我那个阴暗的没有人看见的房间里。源杰不在里面,连那些五光十色的光也都不见了,蓝色的鬼火消遁无形。我在房间寂寞的点起了一根根彩色的蜡烛照亮房间。摇曳的烛光慢慢的升起,世界被重新的组列排序。歌声在山峰的顶处响起,黑天鹅有着一双巨大的翅膀栖息在沙发上。源杰抚摸着它的翅膀,拉开窗帘,阳光象是一条条鞭抽打着他裸露的躯体,我在后面胆颤的变了脸色。一直都是这样,源杰胆大无人,走路都是横冲直撞的,却像个孩子般的干净无邪,谁也束缚不了他。我曾妄想用绳子绑住他,他用脚捡起一把小刀,在自己的脚上穿过去。天哪,你看到这样的他一定会吓坏的。“这才是真正你”他边流血边看着我说。我在颤栗中为他解开了绳子。他像是疯了一样的狂躁的跳来跳去。他不断的亲吻我,不断的抚摸我。我拉上了窗帘,他又拉开。在欲望的驱使下,他听从了我的话,拉上了窗帘。
  想到这的时候,我觉得困乏极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日子就这样的变得漫长了起来,我也没有再见到那个小男孩。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见到了一个列车员。她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推了推我,“跟我走。”我睁开眼随着她去了门口。“我们快要到了”她说,双眼潮湿,仿若我们是一对即将挥手告别的友人。
  火车的速度慢慢的变慢,沿路我看见零零散散的一些塑胶瓶子散落在站台,我们在一个破旧的月台完全的停了下来。火车暂停一会儿,就象是吐出最后一口气。列车员在我快要下车的时候抱了抱我,她那样子让我想起我的母亲,随后我就下车了。火车又开始哐当哐当的往前行驶,就像是一趟没有终点的旅程,人们百无聊赖的坐着火车过了一生,这样的生活和平时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一个个小小的空间足够人们生活和玩耍了。
  出了车站就是一片荒原。成排的大树密密麻麻的围成了一道道城墙。满是陌生的景物和空气,没有任何人。周遭寂静的像个幽暗的房间,陈腐的气息弥漫各处。我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就象是看到了源杰又回到我的眼前。我的全身慢慢的变回以前的样子,头上的触角不见了,皮肤慢慢的变白,身上的臭味也消失不见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就象是一个孤独的女子在永远守望。距离月亮不远处有一只红色的花朵,它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布的映衬下就象是一座点着水晶灯的城堡,周围满是金黄色的星星,忽然星星从空中坠落,仿若空中燃烧的物体发生崩裂,无数的带着火光的残损物纷纷从空中掉落。广袤无垠的褐色的土地变成了红色,上面绘着繁琐复杂的犹如窗帘的图案。我蹲下身子摩挲着,大地开始变得滚烫,所走一步都冒出火星。红色的土地,赤身裸体的仿佛回到子宫,我第一次觉得这么舒坦,没有热任何的顾忌。
  我沿着一条狭长的红色的道路穿过树林,走向深处。树叶掩映,地上落满了银块。我在缀满落叶的毯上,摸索前行,树叶踩碎的声音隐匿在树下,到处都安静极了,好像处于酣睡的状态。越往里走,颜色变得越来越单调,清一色的灰色,山的形状渐渐地显露了出来。黛色的山峰站立在那朵花的根茎上。我忽然想起了那株源杰送我的花,掉了三片叶子。傍晚绯色的光从窗帘的那条小缝透了进来投射在叶子上,我心潮澎湃了起来。全身的血液在欢腾的来回窜动,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寻找已经消失许久的源杰。
  山脚下矗立着一座房子。花岗岩上雕满了裸体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在交媾着,低语着,脚下都盛开着一朵红色的花,就象是一个空间套着另一个空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重复着,人们全然不知。
  我轻轻地推开那扇木门,转轴发出了声响,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庄重而且肃穆。我穿过一个个门,终于来到了房子前。房子里昏暗一片,没有大门,没有灯光,地上铺着一块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进去直到没入黑色的尽头,最里头时不时的冒着蓝色的光。
  我越往里面走,越发现这栋房子的恢弘。借着昏暗的光线,我抬头看见房子的顶部有几抹浓重的色彩,被泼上去一般,藏着一种别具一格的感染力。我使劲儿的睁大眼睛,我在这阴暗的环境里渐渐的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案。上面绘着三只蝴蝶,每一只蝴蝶飞翔的姿态都是不一样,翅膀上色彩纷呈的图案象是一个个漩涡。蝴蝶的背景是一片蓝色的村子,树木弯曲的向中心生长,直指蝴蝶。它们纹丝不动,可我总觉得它们以一种令人看不清楚的速度在嬉闹着,显得精力旺盛。
  我顺着楼梯爬到二楼,所有的房间的门都开着,里面没有一个人。我踮着脚尖从这个房间从另一个房间。在二楼的尽头有一个厅堂,窗外的月光平躺在里面排列整齐的桌子和椅子。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爬上了三楼。终于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我看到了源杰。
  源杰正躺在一个倒三角形形状的床上酣睡。他的呼吸从鼻孔里呼出象是变成一条条的柔软的绳子缠绕着我。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柔极了,空气都随着他的呼吸变得甜丝丝。我深情的看着源杰,线条明朗的脸庞变得削瘦,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他在睡梦中咧开嘴笑,我也觉得很开心。大概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嵌入骨子里的时候,即使全世界都不在了,他也可以形成一个新的世界。而此刻,我的世界正在沉醉在甜美的梦乡之中,就象是一片碧蓝色的海在梦里铺展开来,波浪一股股的冲刷着沙滩。我的源杰就是这样的干净。
  我慢慢地脱掉衣服平躺在源杰的身边。床铺的末端正对着一扇窗户,灰白色的屋子,黑色的窗框里钢筋林立。有一个枕头夹在两根钢筋之间,一束月光在枕头上前行又后退,进退两难。我忽然觉得后背痒极了,把手伸进自己的后背挠着,越挠越没劲儿,仿若所有的力量都跑到了睡梦中去。困意弥漫了整间屋子,连枕头都垂下了头。我蜷缩着身子抱住源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夜晚,第一次和源杰一起睡没有拉窗帘,还有月光照射进来。
  第二天我醒来时房间已经沐浴在明亮的光中。
  源杰侧着身子趴在我的上方抿着嘴笑。“你来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我就知道你会来这边找我的。”他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眼眸明亮如珠,“你知道吗,我在这边太孤独了。我时时刻刻的等着你来找我。”
  “每天傍晚我都在等你,你却不再来了。”
  源杰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来到这里的,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天堂。你在这里才会开心、自由。”源杰低下头吻我。
  白亮亮的阳光刺得我心惊胆颤,我推开源杰想要去拉上窗帘。源杰拉住了我的手,“你要干嘛去?”“我去把窗帘拉上。”“不用拉,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我们这样。”源杰笑着说,又趴了上来。
  我的身子在白花花的阳光中轻微的颤抖。老实说,第一次在光中做爱让我不是非常的习惯,可在那时我才真正的感觉到高潮的感觉。
  “源杰,你送我的那盆花死了。”我抚摸着气喘吁吁的源杰的胸膛说道,时不时用余光瞥向窗外和门口,生怕有人发现。
  源杰盯着我的眼睛。“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在这里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源杰的声音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的说,“这里到处都生长着我送给你的那种花,我就知道你肯定养不活它。”
  源杰赤身裸体的站在我的面前穿衣服,我躺在床上看着源杰的酮体忍不住勃起。我伸出手去,忽然又缩了回去。源杰见我这样,凑了过来打趣道,“还想要吗?”我摇了摇头,可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源杰的阴茎,我的全身发烫。“我不想要。”过了一会儿我又重复道,“我真的不想要。”源杰站直了身子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
  “让我摸一下你吧。”我吞了口口水说。
  源杰轻蔑的笑,然后居高临下的跪在我的面前。他在阳光中闪闪发光,整个人像个雕塑,穿透时光而来,不畏不惧的。
  “我要出去一趟,要是有空你可以来街道中心找我。”源杰说。他穿着他那件红色的衣服,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在树上看见垂挂着的红色衣服那么的眼熟,原来是和源杰的这件衣服一模一样。源杰朝我挥了挥手就出去了。
  我还沉浸在刚才源杰给的快感中。看着光秃秃的房间,我想起了源杰送的那盆叶子都掉光了的花。灰白的墙壁,我爬起身子,阳光在房间像只小鹿一蹦一跳的。我穿好衣服准备去外面找点吃的。临走之前我站在窗户边伫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拉上窗帘,因为我在房间的空气中闻到我和源杰交欢的味道。过了一会儿作罢,毕竟有谁不喜欢阳光呢。
  出了大门,我立刻被一种淡淡的香味包围。那种香味是有生命的,是可以动的,是柔软的,是绵长的。它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阵直击内心的清凉。我转动着身子,张开双手充分的沐浴在这种洗礼中,我感觉到自己慢慢的变成了一只小鸟,展翅高飞。
  在明亮的光的笼罩下,这时我才看清房顶上的图案并不是三只蝴蝶。它们的翅膀像芭蕉叶一样,边缘是一圈圈回旋着的环状黑色花纹,仿若埃及法老唇语之间古老的诅咒,记清的不是这些直观的花纹而是那些给人眩晕的迷幻的感觉。它们眼睛深陷,彼此相望,眼神里尽是欲望交织形成的情愫。我似乎看见了那些被绳子垂吊死的男人,精疲力尽的拉着木车的马,高昂着头在街边乞讨的衣衫褴褛的乞丐,柔软的像水一样的披在凸出的树干上的时间,还有把自己关在黑色的黑子的老人。在那一刻我流出了感动的泪水。它们是那么的特殊,与众不同,我简直寻找不到任何的话语可以来表达我内心的感受,所有脱离牙齿产生的话语在那一刻都失去了光芒。
  我想起了源杰曾经说起的一段关于他的故事。源杰的阴茎割过包皮,而他父亲则没有。当源杰发现了自己的特别之处,他感到很困扰。那时他才四五岁,每次尿尿的时候都要拉拉自己阴茎的包皮想要包住龟头,因此尿尿的时候总是洒的到处都是。直到有一天他父亲勃然大怒。父亲把他推倒在地,对他大吼大叫,满脸通红的样子吓坏了他。父亲让他再在他的面前尿一遍,他重新站在马桶边,父亲则在一旁抖着身子注视着他的阴茎。源杰憋了半天才尿出了一小泡尿,这一小泡尿又尿到了马桶外。黄色的液体在白净的瓷砖上,父亲的耐性在一瞬间被抽光了,他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父亲解开扣子,掏出自己的阴茎对源杰吼叫道,你看好了笨蛋。源杰被吓得哭了出来,可就在那时,源杰发现了他与父亲那样的男人有着不同之处。源杰无助的趴在地上隐约之间听到了有许多们关关合合的声音,砰,砰,砰。
  我收回了自己张开的双手只想赶快下楼。空气里满是怅然若失的感觉,我再次听到了房屋里那些黑色的斑点发出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象是在密谋着什么阴谋一样。它们看到这么漂亮特殊的图案,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用绳子绑住房顶上的动物,将它们紧紧栓死。那些斑点见不得不一样的东西。
  二楼客厅的橱柜里摆满了香甜的五颜六色的糕点,大理石铺就的桌面上放着一杯杯已经泡好的咖啡。我拿了一块慕斯蛋糕和一杯黑咖啡刚坐在桌子上,身边忽然冒出了许多人。他们随意的穿着,有赤着上半身的,有穿着花色衣裳的,也有蓄着长发穿着裙子的,最使我吃惊的是在公共场合他们竟然毫无顾忌的亲热。有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坐在我的旁边,他桌子下的脚试探着伸过来碰触着我的小脚。我强忍住快速的吃蛋糕喝咖啡来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慌。他见我没反应又将脚伸向我的裤裆处,来回揉擦着。他肆无忌惮的看着我,我的眼睛向四处瞄,他仿若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没人会在乎这个的。”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和我说这句话了。真是个疯狂的世界。
  蛋糕还没吃完我就急忙起身离开。一出那个客厅,周围就变得寂静极了,整栋房子还是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像是一个一枚别针掉在毯上都能发出巨大的声响。时钟走动发出的声音在整栋房子的空间里哒哒哒的回响着。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个时钟的秒针一直在走,可是分针和时针一动不动。
  傍晚的时候,源杰回来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如果站在你的面前也足以使你惊奇。他穿着白色衬衫,领口和袖口处缝着蕾丝,笔直的黑裤和齐膝的皮靴,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是来自十七世纪的欧洲贵族。微卷的黑发,精致的五官,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氤氲一直浮现在眼里。
  “洛斯,是个诗人,我的好朋友。”源杰向我介绍他。他在一旁耸了耸肩,向我微笑。“源杰,我爱人。”源杰站在我的旁边,搭着我的肩膀说。
  洛斯伸出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看着源杰嘻嘻的笑着。源杰朝他的胸膛轻轻地捶了一下,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当天晚上洛斯、我和源杰一起吃晚饭。洛斯在饭馆内斗志昂扬的像只公鸡。他和源杰两人高谈阔论,从政治谈到生活,从天上谈到地下,从白天谈到黑夜,又从男人谈到女人。谈到诗歌的时候,洛斯“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一杯酒一口闷掉,然后嬉笑着对我们说,“现在的诗歌就像我刚喝的那杯酒一样,都是狗腿子。”他把外套脱了扔在椅子上,卷起衣袖,那些蕾丝翻叠在一起就象是一只只蝴蝶。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源杰笑着打趣,“你写的不过是狗爪子。”我扑哧一声也笑了。洛斯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说,“我为自己写诗。”说罢他又拿起一杯酒说,“为伟大的洛斯主义干杯。”我们一直喝到很晚才回到房间里去。源杰已经醉倒,他想不到我会来,他开心的一杯又一杯的喝酒,他说“我感觉就好像战胜了什么一样。”
  半夜洛斯在我和源杰的房间门口轻声的叫唤我。当时源杰已经睡下,他说,“去我房间说说话吧。”我踮着脚尖的离开那张倒三角形的床,穿上我的衣服。在走廊的月光的笼罩下,洛斯看着我的我衣服说,“诶,源杰你这衣服真好看。”
  “源杰在里面睡觉呢。”我说。他可能也醉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哼?”他手搭放在我的肩膀上。
  洛斯一定是喝多了。
  一进到洛斯的房间我就注意到墙上的那幅画。金色的画框,蒙着黑纱的女人凸显出灰色的轮廓,翼形的帽形像一片片的花瓣,悄然的吐放着某种气息,帽沿上雕镂着的图案隐约可见,红色丰润的双唇鲜艳欲滴,在月光笼罩下的女人似乎正在微笑。洛斯又拿出了两瓶酒来。他像个真正的诗人一样的向我朗诵着他的诗作,那些断断续续的诗句就象是一个个精彩交错的世界,碎片式的句子却拥有着一个完整的世界。我也不知该如何描述洛斯的诗句,因为那样子对我来说太过吃力,你不能简单的将他归结为哪个流派,洛斯说自己的诗算不上诗,所有的诗歌不过是他的情绪,那些无处奔腾的需要分娩的孩子。洛斯曾送我一首他的诗,我现在将它写出来,那样子也许你就能知道一点点关于他的诗了。

《车响的夜晚》
  
一棵孤单的树 / 一个绿色的垃圾箱 / 两只黑色的猫 / 地上有四片阴影  // 风在一片片的摘取树叶 / 新春的露水在瓷碗里睡觉 / 身穿彩色衣服的蝴蝶 / 被紧紧锁在玻璃框内  // 泡泡裙飘在河水上 / 葡萄藤顺着我的身体生长 / 你站在树下 / 静静凝望着我  // 树叶是逃亡的梦境 / 手指是一汪不竭的泉水 / 一棵孤单的树 / 一个绿色的垃圾箱
  
  那个夜晚格外的深沉。洛斯坐在窗户底下倚靠着墙壁,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那是他永远存留在我记忆里的样子。杯子里的酒随着他的谈论而晃动着,琥珀色的液体象是沉淀千年的时光破尘而来,灵魂在里面淌涌,每一滴水都来自排列整齐的石头。洛斯说起了他的女友。“我是那么的爱她,爱她爱的我都不是我了,我想要离开。我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着,她说那样子的我是多么的魅惑人,就象是那些粉色的毒品制造的迷幻的梦境。我就是穿着那件衣服坐在她的床边割开自己的手腕。我没忘记当时血流出来滴落在白色的衣服上。一块一块,就象是天空一样,诸神的黄昏,借一场谎言来重建一座城堡。我是再也听不见她说她过去的男友。她很喜欢跟我谈她过去的男友,说他是黑色的头发,像一汪镰刀般散发出光亮的眼睛,还有他麦色的胸膛上在做爱时淌下的汗。可我就是那么疯狂的爱上了她。你知道吗,爱上一个人就好像整个冬天下的雪我都想攒进瓶子送给她,可是她并不喜欢雪。我们努力的在一起,日子开始变得绵长而又冗重。我终于还是在她的床边流血了。那天后我就来到了这里,就象是得到了重生。”
  酒越喝越多,身上越来越冷。洛斯双手无力的垂挂在身上,“我以为我活过来了,可是每当我想起来的时候,那些被挥霍开来的时光,反而让我觉得更加的空虚。我觉得我始终在一个盒子里。你知道什么叫一个盒子吗?就是一个密闭的象是棺材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光线和缝隙。我快要被闷死了。”洛斯的手挥舞了起来,他站了身来,在房间里急躁的走来走去。他咬牙切齿的发出沉闷的吼声,“为什么我要这样,过往这个冬天我就要飞去找她,”洛斯按住我的肩膀,晃动着我的身子,“可我将在这个冬天死去。”洛斯把头埋进双腿间,哭的厉害。我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我难过的抬起头,眼光正好碰上那幅画。那个面带黑纱的女人眼睛似乎在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好像轻轻一笑,人间就蒙上了一层黑纱。我想起了我那个黑漆漆的象是棺材一样的屋子,可是每次我都在那个屋子和源杰约会,源杰想要拉开窗帘,可我不敢。那株花最后也死了,三片叶子都掉光了。我拍了拍洛斯的肩膀。
  喝到一半,洛斯要去街上。
  我们孤独的穿梭在小巷子里,泔水在街边汇集成一条小小的水流,苍蝇翅膀扇动的声音在披上一匹黑布的街道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像某种频率的电流“嗯嗯”的低声的在空气中划过。
  夜越深,街上的人就越多。他们穿着整齐的西装,光亮的皮鞋,胸口处的口袋别着一朵朵红色的花,仿若要赴一场场约会。空气中发馊的气味就象是一把利刃割开某种物质,我想起了我生活的那个世界:人们在黑夜出行,追逐不休。梦里的梦魇寻找不到寄主,幻化成一小撮蓝色的火焰跟随着主人。人们从街头游荡到街尾,从街尾爬行到街头。人们疯狂的交欢着,谁也不认识谁,在肮脏的土地里双眼空洞的寻找着肉体,只有在黑夜的掩映下才有这样的盛况,一只只被黑夜笼罩的灰溜溜的老鼠。马夫还在昏昏欲睡,白天被车轮碾压的马路苦苦呻吟,这些呻吟在欲望的声音下显得微乎其微。我们越走越深,在一把木质的桌子旁停下了脚步。桌子上铺着一块白色的布,洛斯把手放在上面,他的身子不停的抖动着。世界上的话语都被我们说尽,这时洛斯侧趴在桌子上,他睁着眼睛并没有在看任何一个人。他的眼角滑出了液体,他抬起头说,“我为她摘下一朵玫瑰花,怕枝干上的刺会扎到她的手,我又用手指掰下一根根刺。可是树下的秋千荡来荡去,上面没有一个人。我摘来的玫瑰花都没有了香味。”他又晃荡荡的站了起来我紧跟其后。
  “那是真的玫瑰花吗?”他靠着墙壁,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来到了一片花园。花园里种满了红色的花。每一瓣花都象是有了生命。很多人站在花蕊旁边仰头高歌,红色经脉里血液汩汩的撺掇,整朵花越变越红,绿色的枝干不断地扭曲着试图盛放歌声,似乎马上就要爆炸开来,不停的往外喷出猩红色的火焰,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只有在黑夜的掩映下才能看清楚的鬼火,在烟雾中显得遥远而且生生不息。忽然,那些花的声音越变越低,就象是浸润在了银白色的河水清澈的冲洗着,洗净内心的狂躁、不安和颤抖,一瞬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站直着供人观赏的植物。它在流泪,低语徘徊。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们一人手拿着一个酒瓶,象是脱去了皮囊只剩下灵魂在午夜的街头游荡,在昏暗的光中起舞。所有的往事破土重来,我看着玻璃内的源杰,那扇玻璃永远都在。快天明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那幢房子。洛斯拉着我到天台上。他衬衫领口处的纽扣敞开着,露出一小撮的胸毛。他手拿着一个棕色的酒瓶放在自己的眼睛处往前看,太阳和月亮沉浸在酒杯里,无休止的游戏戏弄着人类。他全身颤栗了一下,把酒瓶扔向了楼下。他站在栏墙背上,背对着我,张开双手迎接天空,他大声的吼叫着:
  花香、彩色的羽毛、金太阳 / 和一堆干枯的落叶 / 白天,黑夜 / 黑夜,白天 / 搬来一张床 / 铺上一床白色的被子吧。
  就在这时,天空一下子亮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洛斯这个人。从那个清晨我和洛斯两人互相耷拉着身子回房间睡觉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去他的房间找他,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有人住过的生气。我问源杰,源杰说他也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人就这么的消失不见了,破碎的情感令人疲劳。就在我快要忘记了洛斯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就在一个傍晚我和源杰两人头挨在一块儿斜躺在地上和床形成一个倒三角形的时候,听见了窗外“砰”的一声。我急忙的跑向窗户,透过窗框隐隐约约的看见有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躺在地上。源杰站在阳台上愣住了。我跑到阳台的时候,这才看清楚了楼底下的那个人是谁。洛斯穿着白色的衣服躺在地上。身体摆列成一种奇怪的符号,有气体从他的身体里泄露出来,周围的空气在急剧的发生着变化。他并没有流血出来,他的衣衫还是洁白如雪。
  她知道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洛斯那晚说的,“我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情,”洛斯的声音变得哽咽,“我甚至都愿意为她去死,爱一个人就是死了还是会继续的爱着,可就算是我死了,她也不会爱我,我还活着干什么!”他轻声的哭泣,接着再也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就象是在空阔的天空中一阵一阵的。
  我们下楼的时候洛斯身上的衣服莫名的燃起了大火。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当你一步步的走近某个人,你们的距离却没有因为你的靠近而缩小,反而越拉越大,你妄想通过加快自己的步伐去靠近他,忽然他不断的缩小,慢慢的越缩越小,他赤身裸体的不断的上升,飘到了红色的空中去,一朵朵绯色的云朵张开了翅膀。他留下的白色的衣服在地上燃烧,跳跃的火焰象是一条条狂龙疯狂地虐噬着衣服,直至它变成了一小撮的灰烬,“轰”的一声塌在地上,随风吹散到空中,变成了虚无和尘土。洛斯又一次的穿着白色的衣服进行一场痉挛的舞蹈。终于还是在白色衣服中灭亡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世界在不停的摇晃,我真正的见到了一个人的死亡,一句肉体变成一堆粉尘。我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终于还是像失去了灵魂瘫在地上。我的一生就像是那场自我演出式的死亡,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什东西是相互呼应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源杰带着我穿过昨晚走的那条小巷。天空已是垂暮,到处都飘满了末日的气息。墙壁的缝隙间容纳着市井的气息。源杰带着我到河边。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的跳入了河水。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源杰哭了,他的眼角掉出泪来,他像一条鱼一样的在水面上奔来奔去。我也把身上的那件红色的衣服脱了跳入水中。
  我和源杰紧紧地在河中相拥。我们同时念起了“洛斯”的名字,朝着相反的方向游去又又回来。我们精疲力尽的上岸,看着平静如镜的河面发呆。夜色慢慢的铺陈了下来,源杰牵着我的手走向了森林深处。
  在一片贫瘠的没有任何遮掩的土地上,互相脱去彼此的衣服,我们相拥亲吻。周围都静悄悄的,我们陷入了一个狂欢无人的境地。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像是脱去带着的枷锁,剩下的灵魂在互相交融。终于,在这片土地上的上空,天空停止了游戏,揭开面纱,露出像蟑螂头部那种黑色的脸庞来,到处都流淌着黑色的汁液。它不再是那朵红色的盛开着的花,脱去幻觉和麻醉的外衣,呈现出一片混沌的色彩。星星变成了畏首畏尾只有偶尔痛苦时才显现一次,天空中电闪雷鸣,黑云滚滚象是万马奔腾,被劈开的天空在裂缝中显露散发着粘稠的恶臭的气息的生物。
  “我们永远留在这里好吗?”源杰亲吻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在这里你不用害怕被人看不起,你不用再做那个被人拉掉阴茎的梦。”
  源杰的话语让我想起了在我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我躲在黑色的盒子里被人拉了出来,他们用绳子套住我的阴茎往上拉,直到它被拉掉,到处都是血浆,染红整片土地,苍蝇和蛆虫在我的皮肤里驻扎,死肉发出的恶臭象是一把把生锈的利斧剖开空气。最可怕的是我还清醒的看着自己的胯间血像泉眼一样的涌出来,那种痛感就象是有人伸出手指在抠着你的心,疼的你觉得活着不如死的幸福。
  “你到底在想什么!”源杰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他近乎的咆哮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受够了你那个黑色的屋子。我们怎么了,我们做错了什么,每次你都让我觉得死了!”源杰痛苦的纠缠着他的头发。
  话语如刀,一把把的扎进了我的身体。就象是有一只只黑色的小虫子在你的肉里撕裂开来。它们在那些流血的伤口上爬来爬去,痛感冲击着你的神经。就象是一把把锤子一下下的敲击着我的太阳穴,我的整个世界都在轰轰轰的响着,仿若有五匹马在撕扯着我的身体。源杰的话语还在继续。
  “可是我不敢,我也想着真死了才好。你以为我不想拉开窗帘,你以为我不想抬起头来走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生活在水泥城市里永远不会这么痛苦。是你将我推进了地狱,是你将熊熊大火燃烧着我,我想着去死,去死!”我的五脏六腑象是被谁往外掏。
  源杰脸色青灰的跪在了地上。他低垂着头,“我以为我们是能够在一起的的。”他是那么的软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他。我就象是亲手把他毁了一样,只剩下皮囊在森林里行尸走肉的寻找,没有任何的情感,生活一片黑暗,没有骑着黑马而来的骑士,剩下的只有皮囊。
  后来源杰微颤颤的走向了森林深处,一瘸一拐的,边走边抬起手擦脸。
  那天晚上源杰没有回去。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就像是个监狱。躺在床上,白色的羽绒被在月光的笼罩下反射下一层光华。隐隐约约间我能感受到被子在动。肌肤带来的触感让人性起。我在这样的摩擦中达到了高潮,闻着源杰睡过的枕头,忽然就流下泪来。我学着洛斯那晚一样,蹲坐在窗户底下,倚靠着粗糙的墙壁,我想起了我第一天刚来这里的样子。在这里日子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迷幻的表层,我们声嘶力竭,为自由疯狂,在莲花底下游荡不息。我透过那扇窗户看着天空发呆,那床白色的被子也在发呆,它象是一只白色的兔子,遥远的守望着远方的月亮。
  接连几天源杰都在清晨的时候回来。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和那种远离的味道。我还能看见他在各个男人之间流连,即使我站在他的旁边,他也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用我的名字叫别人。
  好像是那晚的列车驶向了这个世界。每天我在排列整齐的厅堂里吃饭,按时睡觉,按时起床,精神恍惚的仿若被抽去了灵魂,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我终于明白了洛斯所说的,当我们挥霍掉我们的时间,想起来的时候令我们更加的空虚。
  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到那个世界。每个世界于我而言都是生死一般,再也谈不上任何的幸福和不幸福。
  那天傍晚,我把在睡梦中的源杰摇醒。“陪我去走走吧。”我的手在他的脸颊上抚摸着。
  我们各自穿上了红色衣服,走出了房子,走出了森林,走出了贫瘠的土地。我们在一株大树下停下了。终于我们走到了夜晚。黑色的混沌的世界止不住的叹息,所有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我要走啦。”我说。
  “我知道,”他说。他凑过来亲吻我。我侧身避开。
  “你总是这样。”源杰狂躁的跳了起来。“你以为你自己很克制自己吗,你到底就是只老鼠!”源杰就象是只发狂的狮子。我难过的想要走近他,他站立着不动。忽然我们周围出现了许多的人。
  他们都带着面具,身边都带着女人,有的一个,有的两个。我害怕的将头埋进源杰的怀里,源杰竖起中指直指天空。那些吵闹的,哭泣的被啮噬的灵魂终于紧紧地围绕在一朵红色的花边环绕,一阵阵的咒语涌向花茎深处,尽力的膨胀着身体,那朵花慢慢的变大,挣扎着将花瓣伸向天空。人们精疲力尽的跪在地上,倒在地上,嘴里仍然不忘的念着咒语。给我自由吧,我是一个正常的人。
  在那朵花凋谢的那一瞬间,源杰不见了。我的怀抱中只有空气。
  那天晚上,源杰依然没有回来。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拉上了窗帘,点上了一根蜡烛插在烛台上,借着烛光看向镜子中的我。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和源杰长得一模一样。
  就像有一把刀劈向我的大脑,我惊恐的奔出那栋房子。时钟走动的声音在房子内哒哒哒的响着。
  我大步的走向森林外,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和,太阳穴暴跳不停。各种景象纷沓而来。
  我要永远地离开源杰了,想到这的时候泪掉了下来,就象是摔在地上的玻璃声响,砰砰的碎了一地。
  周边慢慢的弥漫起白雾,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低垂着头,茫然的眼神,孤独的灵魂,一朵凋谢的花朵无助而又哀怜。挥一挥手,身边满满的都是空气,呐喊的声音只有在迷雾中才能听见。千里孤坟的凄凉,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前方的月台。那辆始终点着电灯、厢内冷冰冰的火车停在那里。我登上去后,它开始缓缓地启动,听不到一声鸣笛。我一坐上火车随便挨了个位子就睡着了。我真是累极了。
  火车穿过黑沉沉的山谷,光秃秃的荒原,终于驶向了一条笔直的轨道,望不见底。
  我忽然觉得害怕了起来。这不是我要坐的火车,我的心里像漏了一个洞,我站起身来拼命地捶着车玻璃,咚咚咚。周围的人奇怪的看着我,这时我身后有一个小孩说,“这是回家的车。”
  那一刻,我眼前的世界在瞬间被熊熊地狱之火包围,皮囊炙烤发出的臭味。每一秒钟都像是回到了那些噩梦的日子,有一把刀在你身上缓慢的割开。你能看到血从皮肤流出来,对,你还能听到它的声音。
  终于我像溺在水里的小孩,慢慢的瘫在了车厢的地上。
  就在第二天白花花的阳光洒满整个世界的时候我到家了。家里的窗帘被拉开,地上的那只蟑螂腐烂的只剩下一个黑的油亮的外壳,冰箱里的那株花已经不见,只剩下硬成块的干裂的土。
  如今的我找了一个女人,对于生活我已是无计可施了。在夜晚寒冷的时候我蜷缩着身子让她抱紧我,她在我身上摸索,摩挲着我的阴茎,我是再也硬不起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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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7 15:03:39 |只看该作者
黄老师 你的头像是为了对我说些什么吗 为何我感受到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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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7 16:58:55 |只看该作者
乐屿 发表于 2014-6-7 15:03
黄老师 你的头像是为了对我说些什么吗 为何我感受到一丝丝……

向周老师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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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7 17:35:3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卫康 于 2014-6-7 17:36 编辑

几位朋友在小说帖下进行和小说无关的聊天已有多次了,我们鼓励在生活版或者用站内消息聊天,谢谢合作。
且让我在风中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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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7 20:08:07 |只看该作者
由于自语扩大的小说的叙述面积 导致作者的文本变得可信 而脱离了故事制造 然而第二部分又将叙述拉回了冷静的状态 俩个板块就此出现了不交融 作者的文字充斥感觉 想象 虽然很艺术 但也会有过之处 最后小说的自语叙述并没有平衡小说中的各个元素 比如小说人物 所以显得有些偏向内 而无好看的故事 嗯 我是个专业地插科打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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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8:02:45 |只看该作者
乐屿 发表于 2014-6-7 20:08
由于自语扩大的小说的叙述面积 导致作者的文本变得可信 而脱离了故事制造 然而第二部分又将叙述拉回了冷静的 ...

二元叙述和套圈子的游戏。其实我突然想到如果再在“我”身上费些别的事情的笔墨,把那种畏畏缩缩的心态表现出来应该会更好。真我和假我之间的矛盾如果产生更加尖锐的矛盾应该会更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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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屿  一般我不对小说的深意做评论 就冲你小说的叙述手法 我还是要适度地吐槽下  发表于 2014-6-8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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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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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9:20:51 |只看该作者
1.建议写完放一段时间多读几遍、至少把错漏修改完善再发上来
2.看上去色彩缤纷 但仔细读模式化很严重 比如对红色意象的批量运用 你是个有基础的作者 要对自己要求更严苛一点 更机敏一点 有时这种机敏除了灵光一现可能更来源于长时间的耐心修改
要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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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9:30:13 |只看该作者
陈鱼 发表于 2014-6-8 09:20
1.建议写完放一段时间多读几遍、至少把错漏修改完善再发上来
2.看上去色彩缤纷 但仔细读模式化很严重 比如 ...

第一点意见下次我会注意的。至于红色意象的大量使用是为了强调凸出和主人公之间存在的矛盾变化。可能用的有点过,我会仔细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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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鱼  用一种方法持续强调是一种需要谨慎采用的方式(比如能产生干扰、互文、消解等作用 而不是单纯地累积) 毕竟你篇幅有限 可以尝试更多的变化  发表于 2014-6-8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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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13:56:44 |只看该作者
卖鱼的 发表于 2014-6-8 09:30
第一点意见下次我会注意的。至于红色意象的大量使用是为了强调凸出和主人公之间存在的矛盾变化。可能用的 ...

谢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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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14:02:08 |只看该作者
卖鱼的 发表于 2014-6-8 09:30
第一点意见下次我会注意的。至于红色意象的大量使用是为了强调凸出和主人公之间存在的矛盾变化。可能用的 ...

造成一种介入性阅读,使读者记住这种象征。这样子在看完整篇文章或是说与内容产生鲜明的对比效果,如果再多象征就会产生分散,不会集中的表现,你觉得呢?

点评

陈鱼  记住象征 不在于象征的密集反复 而在于这个象征的新异  发表于 2014-6-8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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