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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听了我的问话,她似乎比我还莫名其妙:“什么怎么了?”她这反耙一把气势汹汹的样子(不过她是笑着的,她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顿时让我感到她一点也没变,还是初中、小学时跟几个最调皮的男生斗嘴的样子。
“你到底什么事啊?”
“没事啊……”
“没事?……”我被呛住了,“那你刚刚回去才几个小时,怎么又来了呢?你已经睡够了?”
她嘴张了一下,想把凶巴巴的气势继续抬高一层,突然又停住,松缓地改口:“我不睏。”
她不睏?那,“你妈不要你在家睡觉?”
她平静下来,但同时也显出一副不该有的悠闲,朝大路底下黑黑的河水看看,然后冒出一句让我更吃惊的话:“我没回去啊,睡什么觉!”
“你,……你没回去,你为什么没回去?你没回去那刚才去哪了?就在街上闲逛?……那你晚饭吃没有?”
“我不饿啊,”
……“怎么会不饿?”
“不饿就是不饿,为什么要有原因。”
我完全无语了。“那,那你现在找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她转过身,朝大桥那边看去,“我们一起走走吧。”
我,想拒绝但没法拒绝,想顺从吧,又不知道她到底想怎样,说实话心里有轻微的害怕。而且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走到哪里去、要走多久,不知道我回去开门时会不会惊醒我父母……我不是担心他们会骂我什么的,只是,这说不清嘛,跟他们说不清的事,会越说越说不清……但现在我拒绝她、把她一个人丢下、然后自己回去睡觉,显然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她走起来。
可是她又并没什么话要说。我原以为她是有什么话需要在我陪她走起来之后滔滔不绝地告诉我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路灯是那种惨白色的光,这一段,街区原本以大桥为界限,但是这段路通向医院和中学,因此还有路灯,但毕竟又属于“镇郊”,所以路灯显得比较旧。路灯罩子里面都有一层黑黑的灰尘。每盏灯下都有一群小虫子在飞舞。
还好,她走得不快,这至少使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虽然我同时也因此焦虑:不知道如此轻摇慢晃,此行需要多久、去向何方?但离家越来越远的脚步也用另一个声音告诉我:既然已经在走了,也就不要多想了。想了也没用了。
总不能老不说话。我想我还是从我的疑问问起。“你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过家?”
“是啊。”
“那你不吃饭怎么会不饿?”
她笑了:“为什么会饿?”
我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看,她也朝我看:“真的不饿啊,” 然后继续看前面的路:“你不要烦这些了。”
好吧,我不烦。其实我烦的是,她不回家,她父母怎么不着急。如果着急,到处找她的话,最后找到她和我在半夜,不,凌晨,散步……那我不是有了推卸不了的责任?!或者,我还在想,白天那么热,也不回去洗个澡,身上不臭烘烘的?……当然,女孩子,也许汗出得少?或者即便出一些汗,也不至于臭?我看她手插在裤兜里,昂首挺胸走得比任何一只公鸡都悠闲笃定,实在有些不可理解。她这身衣服,淡蓝色的T恤,白色的沙滩短裤,虽然我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看,但配着她,实在无法显出年轻女孩子该有的时髦。这么瞄的同时,无法不扫到她胸前凸起的两个小尖顶……这,就是传说中的“乳房”?我哥的胸大肌也超过她啊……我连忙拿开视线,抬眼看路的时候重新看到她拱着尖嘴,怡然自得地一步一晃往前走,一瞬间甚至被她的淡定所安慰,被她强大的良好感觉所征服,似乎瞬间也感到了这一切的正常和自然:两个老同学,晚上散散步,这又有什么呢。
镇子边缘、或者说最主要的几条大路,其实都是运河的堤岸。我们从小就沿着这些堤岸大路走来走去,从这个乡走到那个镇,从那个镇走到另一个村。这些运河堤岸从小被我们父母称之为“大路”。它们往往都很高,但是河面仍旧很宽。它们很高,高到了我小时候包括长大之后回想起来一直很喜欢的一种情况:往河床延伸的坡度很宽,坡上长满了大树,也有很多小树,在这些树木之间,往往又被行人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想来这主要是夏天,大路上树荫覆盖不到,行人为了在阴凉里赶路,就走下大路的路面而在延伸河床的坡道上的树林里穿行,天长日久,就走出了这些小路。
这种情况更多出现在没有村镇的路段,而村镇中心,坡道往往不那么宽敞,并且坡道上即便有些大树,同时也荆棘密布,一般很少能够行走。也许是因为人口相对密集,这样能够减少小孩下到运河去游泳造成不测。就我所知,运河里就经常淹死小孩。
我们不久就走到了桥。这座桥,向左就是主街,也是去镇西、包括我父母饭店的方向。我问秦鸥:“往街上走吗?”
她也稍微停了一下,朝街那边看看,又朝大路前面看看,但并没拿出判断:“随便吧,”
我稍微想了一下,指着前面说:“我们往前面走吧。”我的意思是,街上没什么好走的,我、我们每天都要来回好几次。而前面,一直往前走,就继续是运河的堤岸,老实说那条路我只走过很少几次,但却有很好的印象。往那个方向走下去,路右边一开始还有一片民房,帅建强家就住在这里;我也是因为我哥而认识了他之后才来过这边几次;而如果不走下路面,继续再往前走,我记得,大路两边开始空空荡荡,左边是宽宽的河,右边是一望无边的农田,路两边是又高又老的大树,风景非常好!虽然以前都是白天、下午、黄昏去过那里,现在黑黢黢的可能什么也看不到,但至少,那是条陌生的路,既然看起来她现在也漫无目的,去那里走走肯定比走到街上有趣,应该也可减少一些两个人老是不说话的尴尬。
很多事情只有细心地感受,才会发现它们安排得都很有规律也很有道理。一过帅建强家所在的这片在黑暗中灰乎乎的民房,大路上就没有再安路灯了。这似乎在告诉我们:镇子,到了这里,就是一个边界了。这在白天是不能这么强烈感受的。在开始走进比刚才黑得多的路段之后,我好几次都想随意地告诉秦鸥:帅建强家就住在下面这个村子;但我最终还是忍住没说。我想,还是越少扯出新的头绪越好。这大半夜的,指不定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比如,不要突然她提出去找帅建强……这不是害己害人么!
随着光线变黑,我总觉得我们的脚步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快了?还是变慢了?仔细看看,又发现一点变化也没有。首先绝对没有变快,她一摇一晃的脚还是跟刚才一样笃定,好像住在主街那边的她很熟悉这条路。
“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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