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格里耶】为了一种格里耶的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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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19 22:17:3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七年前的秋天，格里耶就告诉过我②，他的新书《反复》③就要出版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将近80高龄（但并没有对我预示过任何关于《新娘日记》的任何事情，这个书出来没多久，他就死了，死前我知道他当过农学院的学生，从事一些关于植物自然科学之类的东西，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找下法国的农学院，研究下法国的农作物之类，那种带着彩页的植物书籍，也是非常好看的，对罗伯一格里耶《嫉妒》中对植物园的精细描写留有深刻印象，那些香蕉树的排列，每行的株数，作者写得十分具体确切，也许跟这个很有关系。），同时法国蓬皮社文化中心还有一个关于他的展览，但是很遗憾，没有参加，当时我去了北京的香山，参加了一个迷笛摇滚音乐节，同去的还有老曹，蝈蝈几个人。（也许有些地方记错了，用老曹的话说，那个时候去的并不是香山，而是五道口的开心乐园，如果是那样的话，同去的是不是有蝈蝈有点怀疑④，老曹的话是有的，“老曹那时戴着帽子。老曹的帽子底下有一个头，理着板寸，用刀刮出一个英文字母N，从上面往下看，正着和反着都一样”①）①     这段话出自一个叫恶鸟★写的《去五道口听摇滚》小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要引用这样一段话来述说关于一个老曹的人，也许是为了更加说明那时去摇滚节的记忆真实，同时说明没有去成格里耶展览的遗憾。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不引用另外一段话，那就是定福庄上车，坐731直到五道口的路上，“樱花东街的南面过去是一个诊所，诊所前散懒地蹲着一群白大褂，阳光一大团一大团地罩在他们身上，耀眼的白。诊所右边也蹲着一个人，衣服破烂不堪，两眼傻傻地望着天空，这时的天空好象丢在地上的不甘胶，粘着沙子，那傻子这样看着不干胶，突然猛地流了几口口水。”★这是一个邪恶的ID和邪恶的人，他痛苦地坦白： “我徒劳地试图依靠显微镜和解构的办法，复制已过去的一瞬间，一道最细微的变化之门槛将永无止境地延存下去，我将始终无法越过它：这是可以与被粒子物理学确定为“行为的量子”之物相比的某种东西，是观测者对被观察现象的不可压缩的干涉。”，但我不得不指出这段文字绝对是格里耶所说，我敢打包票。但是对于“既是同一人，又是另一人”这句话的理解，既是对马尔库斯和瓦尔特两人关系的一种说明（反复中两个人物），也不妨认为是作者对人“本质”的一种深度阐释。“双重体”形象在《反复》中反复出现，如孪生兄弟，除了布吕克兄弟，还有马勒兄弟；宪兵广场上的两座教堂、两个房间的摆设等。这也是一种“镜像”、一种“迷宫”意象。②     关于《反复》必须提到一个事情：有一天早上在路上，遇到一个坐在自行车上吃早饭的男人，他一边吃，一边举一个牌子，上写“民间炒股高手”，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有意思地把腿挡了下我的路，然后说哥么，炒股吗，我民间的高手。我说不炒，不好意思。然后他又说，那你想赚钱吗？我说想。他说那干嘛不炒股。我说不想靠炒股赚钱。我想这样他就估计没话说了。随知他看到我手上的书，格里耶的《反复》，然后说你也喜欢格里耶。我说是，难道炒股的也看格里耶?他说我不是专业炒股的，我是民间的，但是我是专业研究新小说的。我被他一说，就多看了他几眼。他似乎看出我有点不信的样子，就跟我说格里耶的反复是怎么怎么一个事情，主人公HR，法国秘密情报部门的一个低级间谍，去一个旧城市执行任务，在满目疮痍里，想起来自己遥远的童年。我点头表示承认他看过反复。他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这个时候有两个老人家从小区走出来，看了下他手上的牌，表示有点兴趣。但是他好像更对我手上的格里耶更感兴趣，就把民间炒股高手的牌子放在前面的车篮子里。他继续说起《反复》开头的那段克尔凯顿尔的话，反复和回忆是两个方向的运动，一个转身向前，一个转身向后。就在这个时候，小区对面的一个新楼盘上，一个建筑工人，提着水泥桶，看着天上，然后突然大喊了一声，那声音好怪，我怎么都不会和人的声音联系起来。像猫头鹰一样叫的。就这么凭空一叫。无缘无故。叫完，他一脸茫然看着楼下的行人和汽车。然后没事一样，提起水泥桶，走进了被钢筋网袋堵起来的水泥楼里。我和那个民间炒股高手愣在那半天。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刚才的话题。他看着我，又看看刚才那个建筑工人的地方，尴尬地笑了下，摸着那个“民间炒股高手”的牌子，把玩着。我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把格里耶的《反复》收进了包里。但我心里一直被那一声怪叫缠绕。我无法想像人怎么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就像现在我无法想象格里耶是在那样老的身体情况下创作具有那么创新性的《反复》，特别是在创作完他那套宏伟的新自传后■，一般认为格里耶是在耗尽心力写这长篇三部头来作为自己一身的回顾。但是他又抛出了《反复》。罗伯一格里耶在访谈中虽然并不认为《反复》是一部以“恋童癖”为主题的小说，但也坦然承认他对少女的喜爱，说他早年就有这种情趣，以后也没有改变，也从不隐瞒。他还提到文学史上不乏钟情少女的名家：克尔凯郭尔的未婚妻蕾琪娜只有l4岁(3年后解除婚约，克尔凯郭尔以此为素材，写了《勾引者日记》和《重复》，这是他全部创作中最个人化、最文学化的文字)；歌德晚年《爱欲三部曲》之二《马里安巴哀歌》是为一位不足l4岁的少女写的；莎士比亚笔下为爱情献身的朱丽叶也是14岁；还有纳博科夫小说里中年男人亨伯特觊觎的洛丽塔是年仅l2岁的小女生。■这项工作始于“76年底或77年初”，时断时续历时l7年之久，于1993年底完成。其工作成果—— 自传三部曲《重现的镜子》、《昂热丽克或迷醉》、《科兰特的最后日子》由午夜出版社分别于1984、1988、1994年出版。这个科兰特究竟是什么人?这是贯穿全书的一个陷阱。科兰特是新自传三部曲中身份最为可疑、行迹亦最为可疑的对象。就像这个文中的恶鸟人物，他貌似在述说开头的时候，是一个和格里耶比较接近的人。他甚至试图去描述另一个很可疑的事情，说格里耶乐意把自己称作旅行者。而他小说中的人物，也喜欢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东走西走，无论是《窥视者》中的马弟亚斯，还是《在迷宫里》中的夹着一个军包的士兵。其实在南方的农村走一走就可以了。我打开一本旅行指南图册，当他看到丽江那些被笼罩着一片暗淡光斑的古老的房子时，点了点头说，嗯，看起来还不错。……他并不是一个傲慢的人，但他是法国人，这就相当麻烦了。所以，他常常要让他的幽默保持一种强烈的感染力，就像勃斯特·基顿那些夸张的动作所达到的效果一样，以便人们不要误会他的意思。他不厌其烦地以各种精确的方式阐述着他的观点，一如在小说中对物体做精确的描写。画家马克·坦西发现了这一点，他把他画成跪在河滩上洗石子△……这样的引用方式，无不让人怀疑恶鸟的身份，非常像《反复》中的不确定性人物，如果抛开这些，来审视整个文章的，又会怀疑这个我来了。是陈侗吗。好像又不是。△     来自一个叫午夜文丛的网站（http://www.coll-minuit.com.cn/）中《罗伯－格里耶最近的一段中国日子》。只是我也不知道哪几句是引用的了。③     有一种说法，格里耶并没有告诉文中的我，而是告诉一个叫“陈侗”的人，这人搞过一个实验艺术丛书。用他写的关于格里耶的话说，格里耶成为一个理论家或新小说代言人是迫不得已的，因为团体效应必须通过论战去产生▲，而他本人作为活动分子，比其他人更具有优势……对他提出的概念再一次进行清理，正式迈向恢复“无动机艺术”的艰巨而又极为有效的一步。●●     出自阿兰罗布格里耶《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的罗布-格里耶的秋天（陈侗代后记），239页，湖南美术出版社，实验艺术丛书，余中先翻译。书末这样写道：在罗布格里耶的写作生涯中，短篇小说和论文所占的比例很小，作者本人更认为他的论文并不构成小说理论，它们只是试图梳理依他看来在当代文学中相当关键的某些发展脉络。但是，如果我们今天恢复“无动机艺术”的地位，那么，在最近的五十年当中，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直截了当地论述更具有针对性和说服力的言论了。▲  对于现在的黑蓝文学，欠缺的是这样一种具有论战精神的团体精神，却是一团和谐，论战的阵地成为娱乐的阵地，脑残横行。④这样的方式叙事，只是为了纪念格里耶在编年顺序和因果关系中合理真实地再现个人历史的方式，完整地重构自我的形象，而是又一次回复到格里耶一贯坚持的瞬间性、不确定性和无拘无束的叙述。于是，在“我”的自传里，我们又一次领略了格里耶式的坍塌的体系、断裂的柱子、杂乱零碎的片段、游移不定的言语；又一次领略了格里耶式的毫无进展的情节、重复多变的场面、迷宫般的路线、似真似幻的时空；又一次领略了格里耶式的悬而未解的问题、转瞬即逝的思想、模糊不清的梦幻、迷惘隐晦的愿望。 ⑤抱歉，我都忘记了这个注释在哪里了，只是想说作者在写作这个的时候在重复听一个木马乐队《没有声音的房间》11遍。并且缅怀一个叫罗布格里耶的法国作家在昨天的心脏病逝去。我敬重他几点，一个是在新小说探索中的孜孜不倦，可以说战斗到死的精神。一个是他喜欢植物，同时又喜欢写谜一样的小说，最重要的却是下面这点，据罗伯一格里耶的妻子卡特琳娜刚刚出版的日记透露，他是一个性无能的萨德主义者，头脑里充满了施虐幻想，热衷于鞭打、噬咬、伤害，他曾与卡特琳娜约定让她充当他的性奴。在她出版的小说《图像》和《女人的盛典》，都以施／受虐为题材，罗伯一格里耶还化名为《图像》作序，并极力推荐使之得以译成中文。 罗伯一格里耶甚至将施虐／受虐视为他的写作动力之一：“很久以来，我觉得自己不是完全‘正常’的人，我发现虐待／受虐的景象对于我的性功能是不可或缺的。从这个发现开始，我就开始写书了……在最后不得不想到刚看到的恶鸟的还没写完的一个小说开头（据说会叫《暴力史》）:“夏天在雨没有落下之前，我和发条喜欢站在筒子楼顶，听一个年老的气象员播报关于即将到来的暴雨，它将覆盖这里到那里，从这边看过去，比如那些有鸽子棚和盆景的公寓天台，还有几个木式的建筑，带着跳檐，黑瓦，上面长着蓬松的野草，它们都将在我们眼前被雨淋湿。发条一般站在那里，一条大裤衩，一手叉腰，一手垂着，穿着那双木屐，眺望远方从山头过来的乌云。而现在发条两只手都被人打断了，挂在我的脖子上，我和他站在天台顶，鸽子从头顶过去，天是青色的，背后就是干架的战场，还有一个大的农夫山泉瓶子，水洒在外面的水泥板上，我看不见发条的脸，不知道他什么表情。阳光很养眼，因为从我的这个角度，去掉两个红色破水桶的反光影响，我还能比较顺利地观看远处小学，那个小学操场旗杆后面就是教堂。仔细看，还可以看见彩色的教堂玻璃。发条还是出了一点微微的汗，但是和天台的枯草一样懒散，用拖鞋踢一两个石块下去。我只是在想那旗杆和教堂的十字架，也即将要被暴雨淋湿。它们和巷子里的行人一样，都不会收听到这个老年气象员的天气预报。他已经很老了。”这就是我现在的心境。有些人很年轻，可是文学已经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