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温和的迷狂（评马牛）

管理员

　　我这里关于马牛的最新消息是，他对登上本期黑蓝网刊的专号有点为难，他的原因是：他现在对他过去那些作品，非常厌倦。
　　不记得五年前还是七年前，总之是在黑蓝文丛第一辑出版之前，我和他（也不记得在南京还是上海）的一次长谈中，是否谈到了他作品的熟练、熟练到了快要厌倦的程度这个话题；我不记得这样的感受是仅仅存在于我的内心、或者仅仅是跟身边的几个朋友有过这样的交流，还是直接跟他聊过。
　　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聊过太多的关于双方的写作。在黑蓝文丛第一辑、也是他第一本书《妻子嫉妒女佣的美貌》出版之后，因为宣传活动，我们有过几次见面，分别在上海、北京、广州。他回到山西后的差不多一年多里，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说得特别久，因为每次都是酣醉之后的接近胡言乱语，常常我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绵长的闲聊渐渐变成嘀咕接近入睡，突然一浪高亢的声音重新抓住你，像濒临绝境突然看到一丝希望的藤蔓；虽然面对一个醉鬼的电话很有些痛苦，但我无法也不会拒绝马牛；因为虽然我并不喜欢“醉鬼对酒的依赖是因为痛苦”这个反动的浪漫主义说法，但我还是能够感到马牛对酒的迷恋一层一层的欢乐剥离后，其背后确实是不浅的痛苦。
　　他显然不是物质生活的强者。我并没有去过山西、见过他的日常生活。但是在酒醉的电话或网络聊天中，他经常告诉我他生活的不济、家庭的不安。以他迷醉欢乐的叙述反衬能够感到，他是个只知道写的人，只知道写写写，其他招架不来，也懒得管。
　　他的名气并不小。我困惑的是，他的崇拜者中有一些极度自命不凡者，他们往往对另一些哪怕质量不低的人或现象极尽嘲讽谩骂之语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但对马牛却毕恭毕敬尊崇为师。我的困惑不是缘于嫉妒，而是发现不了其中的逻辑。因为马牛的写作并不复杂，甚至非常单纯（包括简单），那些崇拜者对其高深莫测的崇拜理由与他并不能对得上号。可见天下之事，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的“想象力”吸引着很多读者。他迷醉欢乐的叙述最可贵的一点，是这些迷醉欢乐没有丝毫的骄狂和亢奋，没有“意外发现”、“新发明”的窃喜，温和的迷狂使我常常感到他迄今为止所有的作品都是“一本”、“一部”、“一篇”，他各个时段一篇一篇的工作似乎只是不断地解决这本大书的各个部件，他一直在继续完成它、不断完善它；而不是去单独写另外一个个小说。因此我也常常不能记住他某个单独的篇目，总是以为他的任何一个篇目都来自这本大书的节选。以前我提过“诗不成首”的说法，意思是说一个真正的诗人不可能只有某几首诗是优秀的，甚至他也不可能只有那些著名的和完整的文字才是诗歌，而是与他有关的所有事物都是诗，因此，“诗，不以首分。”；马牛有点类似于这个意义上的“诗人”，他的作品也不以篇分，而是连成一体。
　　我的人生是浪费的。越忙的时候，往往越空虚。有过数段不短的时光，我靠看连续剧打发时日，就像另外数段不短的时光我在做着别的无聊之事。去年底我因为一直没看过《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的书以及它们以前的影视，就把它们的新版连续剧都看了。都不短啊，各有86集和95集。但一看也就看完了。这在以前反感连续剧的时候是不能想象的。……我要说什么？显然我不是要说　　连续剧或者古典名著，虽然我愿意明确地说新版《三国》拍得不错……我要说的是，看了新版《三国》之后，雏凤庞统的形象老是让我觉得马牛跟他很有几分相像。大智如愚，大贵若朴；虽不完全准确，却激起我内心诸多想法。
　　在得知他羞于成为专号人物的同时，还知道了他除了大量的中短篇，已经完成了三个长篇，他富足满满的样子，以及这些实实在在的“累累硕果”，能够让人感到它们是我们共有的财富而不心生觊觎，虽然有可能马牛的厌倦也包括这些作品。从前以及现在，我对马牛一写起来就哗哗哗像个永动机、喷泻口似的并不赞赏，但是，正如现在他突然说他自己开始厌倦了，我却感到像我这样的人也正能从他的写作方法中获取一些营养：我这样的人，并不聪明，需要的恰恰是更多一点的愚蠢；当你因为把“不断变换新方法”作为最刺激的价值观却经常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时，“愚蠢”所导致的目不旁顾大踏步向前却是值得吸收的勇气。我们心眼没有足够明亮，但却需要更加目盲。你可以嘲鄙别人的一成不变，却要敬重自己的原地踏步。因为如果漫长而有限的时间没有行动的伴随，那这些时间就永远作为空白而吞食自己生命中一段、几段、几十段永不复返的岁月；歌德有言：“仿制胜于观察，连接胜于拆卸。”也就是说：原地踏步好过东张西望。
　　我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马牛不会被我从他身上获取意义所迷惑，而放弃他自己的厌倦；尽管我也并不能确定自我厌倦就一定是好事。现如今每个人的问题都像一份隐疾，不到某个较为明朗的治愈之时，一切都只能自己蛰伏洞穴跟自己暗暗较劲。没有问题的写作已经提前让人厌倦，只要看看它们到处的吆喝甚至是他们作品的题目就知道它们没什么问题、它们好得很，好得不需要再读。
　　因此我相信并且遥想治愈时日的到来。总有那么一天，大家都会露出脸来，看看对方，也让对方看看新的、可能是更为真正的自己。

　　　　　　　　　　　　　　　　　　　　　　　　　　　　　2012年2月11日星期六


【黑蓝110号】

白垩

“我困惑的是，他的崇拜者中有一些极度自命不凡者，他们往往对另一些哪怕质量不低的人或现象极尽嘲讽谩骂之语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但对马牛却毕恭毕敬尊崇为师。我的困惑不是缘于嫉妒，而是发现不了其中的逻辑。”
指的是那些人呢？如果让我猜的话，，，
原来陈卫大哥也有空虚无聊的时光，我原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