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维 于 2013-7-5 23:37 编辑
勿忘我,罗宋汤
许多年前,一个女孩送给我一束花,紫色的勿忘我,被同色系的皱纸包住一部分的花茎,很小巧的一束,让我惊喜万分。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同性的花,之后再也没有过。 女孩是我的室友,第一次见面是在街边一个小公园的门口,我早到,在那里等她,她在来往的人群中远远地向我招手,手里拿着那束勿忘我。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也没看过对方的照片,只通过一次电话,发过几条短信。在人潮涌动的公园门口,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时我刚毕业,去到上海,没房子住,我的一位学长给我介绍了他的同学,让我暂住他家。那是个男的,和另一个年纪与他相仿年轻男人同住。他把房间让给我,自己到室友的房间打地铺。我很不好意思,他与我非亲非故,只不过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但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多大的麻烦,待我很客气,每晚下班回来还做饭给我吃。他的室友在家是娇生惯养的独子,既不会买菜,更不会做饭,连碗都不洗。吃完饭,我帮他收拾饭桌,洗碗。一开始他拒绝,后来,也不再坚持。不久后,我不想再麻烦他,就让他帮我找房子,他说要先帮我找室友,上海房租很贵,以我的薪水,独自负担有些吃力,况且,女孩子一个人住,也不太安全。 室友并不好找,他认识的女孩不多,绕了好几个弯,才找到一个女孩,山东人,是他朋友的同事的电大同学,她刚好也在找合租的对象。他打了她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我的情况,很快,电话又转到了我的手里。另一头的声音十分悦耳,她说话的节奏不快,很有条理,也很有礼貌,我们聊了约十分钟,结束时,她说,她相信她的直觉,我们会相处得很好。彼时她在外地出差,要很多天才能回来,房子的事,我决定就可以了。她如此地相信我,只凭着一通电话。在这通电话之前,我们还是完全的陌生人,生活没有任何的交集。 房子找好后,我给她发了短信。她说她过两天就回来了,并和我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在浦东一条热闹商业街边的公园门口,她将那束勿忘我递到我的手上,和我说你好。她说花是她下班路上买的,希望我喜欢。可我却没有礼物送给她,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个。虽然我没表现出明显的不好意思,见到她的兴奋感早已经将那一点点的内疚驱逐干净。她是个热情的人,不是那种刻意表现出的热情,如同吹大的气球,很快就干瘪,她的热情很丰润,她说话的语气,她的表情,声音的节奏,都透着一种明快和干脆利落,她习惯于征求别人的意见,你看….好不好?她常常这样和我说话。虽然她是做贸易的,或许这种说话方式是基于她早已养成的职业习惯。但我更愿意认为,是她那样性格的人更适合从事这样的工作。 我抱着花,去了她的宿舍。宿舍在那条商业街边的一个弄堂里,一个十分老旧的小区。她说那是她公司租的房子,公司就在小区的对面,过了马路就是。吃过饭我等下带你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她笑笑说。 她煮了一锅罗宋汤。下班就开始做了,等我到时刚刚煮好,她算好了时间。那么多的汤她一个人吃不完,我来了刚好,可以一起吃。电饭锅里煮了一锅饭。她盛好汤,又给我盛了饭,放在我面前,取了一双筷子和一个调羹给我。我们就坐在屋子里那张简易的餐桌上吃饭。 她的房子很旧。是上海那种旧得不能再旧的老式公房。原先是职工宿舍,后来公房改造,厨卫独立了,但格局还不是太好。过道里全是杂物,自行车一辆辆被绑在楼梯的扶手上,有的上满了灰,生了锈。她住的那套房子,除了她的房间,也都是乱的。两室户的格局,一厨一卫。另一间住的是她同事,是个年轻的男人,比她早来这家公司,先住了进来。她说她那个室友的卫生习惯很不好,还有些其它的毛病,比如半裸着上身只穿一条内裤到处走,毫不避讳。她曾说过他,但他仍旧我行我素。到了夏天,她实在无法忍受,便开始在外面自己找房。 幸好遇到你,我可以这么快搬离这里。她舀着汤,说。 那一大锅的罗宋汤冒着热气,泛着淡红色的光泽。之前,我并不知道罗宋汤到底是什么。她给我盛汤时,就告诉我里面的材料,牛肉,土豆,洋葱,西红柿。她还加了番茄酱,为了让汤更浓,颜色更好看。我也怕时间不够,熬不出番茄的味来,要赶着去接你,她又说。 番茄鲜艳的色泽和恰到好处的酸味刺激了食欲,我本就饥肠辘辘,耗在公交车上的那一个多小时,早将胃里剩余的那一点东西给磨了个精光。这个时候,幸好还有这汤来填补。 从此,我对那个汤便有了好感,去餐馆吃饭时,如果有那个汤,总会点它。它们有些好吃,有些则一般。离开上海那么多年,食物总能勾起记忆。味蕾是最敏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