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刘绿绿

清醒（一）
北京时间，七月十六号凌晨一点五十三分
柏林时间，七月十五号下午七点五十三分
六个小时的时差，键盘跳键严重，每使用几次空格后就得挪一次鼠标把光标挪回来。大概它也不适应这种几近自虐式的 背景离乡。在用Office一个叫做 我的日记本 的软件写日记，一二年开始断断续续的写，今天字体换成了瘦金字体，私下瘦金练了近半年硬笔以为没什么长进放弃了。但来的时候斟酌了半天还是塞上了一本徽宗的字帖集，睡不着的时候就写。把铅笔换成了水性笔后效果好到结舌，对于不费脑子只卖力气的活计似乎更擅长些，可以写到半夜，背单词看原文书却会迅速进入痴傻睡眠状态。
今天下午和一个三岁的男孩儿在公园碰到一起玩儿，他的蓝色眼睛大的让人恍惚，皮肤嫩极让人有想凌虐的冲动，有明显的黑眼圈或者是因为轮廓太深眼窝处的褐色更显眼，楚楚可怜。三岁就已经习惯半夜不睡觉的练习失眠？还不大会说完整的话断断续续的嘴里会流出口水，留着被他五岁姐姐剪得乱糟糟的刘海儿，神情专注的看着 别人吃冰，扭过头到我耳边小声的说，吃，冰。想要想要想要。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到我身上想要得到更多的回应。带着沙土味道的身体蜷成一团搂在怀里让人觉得安稳像是再冷再累的天有他在怀里也就 够了。怪不得你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生下孩子。

清醒（二）
骑车。这里依着起伏的小山修建了自行车专用车道，两旁不是树林草坪就是麦地，五月的时候还有着遍山的蒲公英，黄成海。今天在路边看到了野莓子，停下车摘一个放到嘴里，热而甜。有一段下坡的路，车速快的风声灌进眼睛耳朵，音乐开的再大声都被盖过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赶过来。傍晚没有人，试着张开嘴喊出声音但是就像哑巴一样只给肚子吃了半天的冷风，说不出话来。以前一个人能自言自语的能力，不见了大概被抑制住了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提醒自己多张嘴说话说话说话说话，以至于到了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呼吸都停止，别 出声。进入了自我分裂 要失衡的两极。控制不了情绪的时候会用手捂住嘴，嘘不要出声。

清醒（三）
变天变得厉害，风大的刮倒了院子里不细的樱桃树，感觉到摔到地上的樱桃的汁水混着雨水流成河有了力气载起硬币大小的冰雹。阳台一直半掩着的门被刮得咣当咣当咣当 响，在厨房能感觉得天花板的震动。赶上楼时因为被灌着满屋子的风雨冰雹，半天推不开卧室的门，推开后看到阳台处聚成了一大团雨水雾气掺着风沙不停地越来越大涌进屋子里，行李箱上都是水，阳台门边的地毯湿的像是死了，定好神上去关门时眼镜被刮掉了，脸上被砸了冰雹，疼。好多冰雹掉进门缝里，门根本关不上，试了很多次只能听见冰雹被挤压粉碎发出的咯吱声像是在碾骨头，这声音告诉我，你的确是在试着关门只不过，没有用。像是在梦里费力得逃离追过来的野狗用力得拽出深陷泥沼里的腿一直在跑一直在用力尽力但是，没有用。索性松了手向后退一步，转身关了百叶窗，一点缝隙不留的便隔了风雨，蹲下去踩着浸满雨水和没化透冰雹的地毯清理门缝，袜子湿了凉意穿过脚板爬上小腿。回身要清理行李箱上的积水时撞到了暖器开关，它磅一声断了掉到了地上，捡起来再安上时，笑出了声，果然，坏了，不亮了。

清醒（四）
垃圾要分类处理，废掉的果皮面包咖啡残渣扔进棕色的塑料桶里，天气极热的那几天下楼倒垃圾掀开盖子时看到了成堆的不停向上蠕动的 白蛆，热气腾腾的刺鼻气味散到了空气里，向后退了一步盯着那群不停涌动的白虫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这复杂气味中的一桩肉壳，桶里面桶外面世界都是一样的，你在躲什么又能躲什么 呢。

清醒（五）
还是关于垃圾。大概也是因为是个无用的人所以显着制造的 垃圾 格外多但其实我吃的很少很少中午晚上几乎不吃。刚刚下楼倒牛奶，整盒都倒光了，要把盒子扯开弄平整扔进垃圾箱，箱里堆满了之前的各类包装盒伸手进去整理来腾出更多的位子给明天，收拾出了满意的空间，收回手时左手大拇指顺着早餐肠的塑料壳滑了上来，一道不浅的口子渗出了血，抬手把拇指送到嘴里用力嘬了一口，沾点儿香肠的味道。

清醒（六）
晕车。周一上课回来会搭老师的车，一个乌克兰来的漂亮女人，一路上她总是会不停地停车停车停车，去寄信收信做预约买东西缴各种钱，脑袋疼的要炸掉，它想像个西瓜一样掉到地上碎成血 水。到家下车时把老师给买的咖啡扔到了她身上上半身摔到车外边腿还跪在车里，狼狈的要颤抖起来。找钥匙开门再上楼扯下外套倒在床上吸气出气出气吸气半天分不清天上地下。后，做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后起来去厕所，坐在便器上想往脑袋里灌水泥这样疼掉了也不会溅血弄脏 不干净的 地毯了。

清醒（七）
吃了东西喝了水，还差两分钟十一点，必须要，刷牙去。晚上用的是别人送的本地牙膏，她送我时说，刷完了之后总觉得 臭，所以给我 试一试。试了一个月也没有奇怪的感觉所以仍是在晚上用着 臭 牙膏。浴室里有天窗，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窗。因为天黑的晚，大概十点钟左右时透过天窗还可以看到太阳余威搂绕的红的橘的粉的云，如果时间碰巧的话就会站在浴室的天窗下看落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比学习时专注百倍。因为一直处于恍惚的精神状态所以轻易地被 自以为的辛苦与努力或是其他无辜景物  所感动，太不清醒了，呆傻之气已经驯服了全身上下所有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