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田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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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田七刚来长安城那会儿，挥着大长腿走在长安大街，总觉得有人尾随其后。这些人行踪漂移不定，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

简直像鬼一样。即使明知被人跟踪，田七总也发现不了他们行踪所在，这样的事情让人心寒，惶恐不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田七心神揣揣胡思乱想之际，擦擦擦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斜刺里一个公差突然窜出来，他冲田七瞪着眼。

你干什么的

我买米

叫什么

田七

你没事儿咣叽咣叽什么啊

什么咣叽咣叽

身上带的啥

我带啥了啥也没带

咦，你可不要太嚣张啊，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知道啥是王法吗？

田七一听这话，脸憋得通红。按他后来的话说，我怎么的就嚣张了，动不动就跟人提什么王法不王法的，这可太讨厌了，这还讲不讲理，而且我哪里咣叽咣叽了，怎么就咣叽咣叽了，什么咣叽咣叽。那会儿，田七不明白咣叽咣叽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后那差头便开始上下其手摸遍了他全身，结果什么也没摸到。最后薅住他的家伙什使劲往外拽，来回了几下才发现是误会。他累得满头大汗，站直了身体甩了甩袖子，手按刀把铁着脸，气冲冲问田七。

你买什么米，你钱呢？

喏。田七冲他摊开左手，他手心儿里有个黏糊糊的一文钱。

这差头一看这个，好像受不了的样子，一脸的怒火。

小子可别这么嚣张，这对你没好处，我张头儿会随时盯着你，盯死你，让你后悔生而为人。

我犯了什么罪，你总得有个理由。田七也站直了身体铁青着脸。

是啊，你犯的什么罪，关于这一点你自个还是好好想一想，你不要指望我会告诉你，你也别指望大声嚷嚷表现你的清白，没有人是清白的，甚至可以包括我在内这样说也没什么，关于这一点我可清楚得很。

后来公差刘和公差赵也赶过来，一边铁青着脸一边手按刀把。三个公差站在田七面前手按刀把，目光如箭眼神炯炯死死地盯着他，这就相当于有六只箭瞄准他蓄势待发。我想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人多箭多。

过了一会儿，他们踢踏踢踏转身走进旁边的杨记羊肉泡馍馆，手按刀把大声嚷嚷：三碗泡馍，三斤牛肉，三斤红高粱。

后来整个安门大街的人都知道，有个叫田七的人，走起路来咣叽咣叽地响，但他们到底听到没有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些公差听到了，而且大伙也都知道走路咣叽咣叽的这家伙，长了个大得不要脸的家伙什，是它一直在咣叽咣叽。后来，就连田七也觉得，自己走起路来确实咣叽咣叽，而翠玉楼和樱桃楼的姑娘们就会站在街上为他喝彩加油。这些姑娘们极其好奇，都想见识一下这个大的不要脸的家伙什，而城里其他的姑娘们则都对他敬而远之。

有一段时间，一些衙门公差时常尾随在田七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这些公差行踪飘忽，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像个飘忽不定的跟屁虫。他们总是在别人心神揣揣胡思乱想之际，掂着一溜儿碎步从斜刺里窜出来，像一群掂着小脚儿的乌鸦，投机者。

你知道，在这战乱纷扰的年月里，若不想招惹是非不想被人跟踪，不想被人随意无理地薅住鸡巴，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有道理，但实际上一个人不可能拥有真正的道理，这或许没什么道理可讲但这就是道理，随时管好自己的鸡巴才是硬道理，除非你比他们更有道理，但这几乎不可能，这也没什么道理可讲，归根结底也只有你强才行，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只有强才是硬道理，只有强才无所畏惧，也只有强才能让这些官差对你服服帖帖。实际上那些官差只是个小角色，是小角色中的小角色，这样的角色只会薅鸡巴而干不了其他。他们就是个屁。

他们就是个屁！这句话田七听起来很是解气。想一想那些手按刀把眼神炯炯的公差就是个屁，让田七心潮跌宕。

无论如何别说那么多了孩子，跟着我干吧，跟着我你才能强。我看好你，你天生就是个干刺客的料儿。胡三刀背着手眼神炯炯地盯着田七说道。

田七觉得胡三刀说的很有道理，他遇到了知音，遇到了伯乐。

那天下午，田七的目光越过胡三刀左边的肩膀，梨树下的芍子神色入迷，她望着天上的蓝色有几只风筝像悠闲的云朵。他的目光越过胡三刀右边的肩膀望着梨树下的樱桃，她面露僵容看着院子里那只母鸡。那季节，梨树正是开花的时候，院子里香气袭人，一只蜜蜂围着芍子转圈儿傻不愣登的还以为她是一朵花儿。尘土向上飘去，而光线从天而降。

当田七在长安城大街上拖着两条大长腿，跨步前行的时候，翠羽楼的姑娘们便会挤在门口为他加油喝彩，她们摇着澳洲鸵鸟毛扇子咣叽咣叽地喊个不停像一堆麻雀。有位姑娘尤其印象深刻，她很安静，头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鸟儿毛像一位印第安贵族姑娘。姑娘手拿澳洲鸵鸟毛儿扇子，掩嘴浅笑口水横流。走过翠羽楼，田七总忍不住想说，多好的姑娘，可惜是个傻子。他还是禁不住对那位站在门口儿的傻姑娘，偷偷多瞄上几眼，仅仅瞄上几眼田七也会觉得身心舒畅脑门儿清凉，眼前一片鸟语花香。

远处有半个月亮，如半片白薄荷糖薄薄地贴在瓦蓝瓦蓝的天上。眼前的世界恍惚变得很朦胧起来，仿佛有一团云雾弥漫四野。在那些孤独的青春岁月里，这些都给田七留下美好的回忆。后来这些无尽的回忆大多都不大记得清楚。无论怎样，田七打小就有艺术天分，对一切美的事物充满向往，比如月亮，比如乳房和白薄荷糖。

翠羽楼的姑娘们人手都有一把澳洲鸵鸟毛扇子，这与其他青楼相比显示出其截然不同的一面，因而别具一格。不是每座青楼的姑娘手上都会有一把澳洲鸵鸟毛扇子。斜对面樱桃楼里的姑娘们就没有这样的装备，她们只有脏兮兮的手绢儿用来擦鼻涕。不过她们也有自己截然不同的一面因而别具一格。

如果你有机会去往樱桃楼，就会发现里面每个姑娘的嘴里总是不停地在吃樱桃，没完没了地吃，不厌其烦地吃，好像除了吃樱桃再不会干别的。据说樱桃可以美容皮肤，滋养牙齿。每天从楼里面清理出来的樱桃核都多达五斗。樱桃楼里面的姑娘们不仅自己吃樱桃还喂每个嫖客吃樱桃。他们坐在楼上的窗户边儿，吃剩下的樱桃核嗖一声如子弹一样从嘴里面射出去，穿过纸糊的窗户，从楼上射到外面街上，比一比看谁的运气好准头儿准能射到人。为此楼上的窗子每天都要用纸重新糊一遍，不然就不像个窗子，而像个筛子。

胡三刀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而田七则望着一树梨花下的芍子，神飞天外。也就是说胡三刀这会儿一直是在对牛弹琴，只是他们俩人谁也没有意识到，仍然各干各的。如果放在平时，胡三刀就会意识到今天自个儿实在是太啰嗦，好像把几年以来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翠羽楼这边姑娘们手中的鸵鸟毛儿扇子，质量则有好赖之分，手感也参差不齐颇有一番讲究。好的毛儿都是澳洲鸵鸟儿胸口上的毛儿，不仅手感柔软滑腻还带有澳洲鸵鸟儿胸口上独有的奶香味儿，虽然鸵鸟没有奶，但却有奶香味儿，这样的事情很难解释。不好的毛儿，是鸵鸟儿屁股上的毛儿，手感就不太好硬邦邦的喇手，还带有澳洲鸵鸟儿屁股上独有的臭味儿，这个就比较好解释。

后来芍子曾不止一次向田七抱怨，因为她手上拿的就是鸵鸟儿屁股上的毛儿，为此她常常开口就骂：他大了个蛋，打扫卫生的就不能给一把胸毛儿扇子吗，打扫卫生的怎么了，打扫卫生的就该低人一等，就得用屁股毛儿扇子吗，同样都是劳有所得，打扫卫生的哪儿不美了，我比哪个差了，这他妈的可有点欺人太甚了。

后来，这些话田七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