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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别叫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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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1:06: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vodkaorlsd 于 2012-8-6 11:10 编辑

房间里越来越暗。
我和我的儿子面对面地坐在桌旁,继续听电视里的新闻。所有的频道都在说一件事,哀悼。我的儿子把两手笼在一起,耸着肩膀,身上套着一件我的旧毛衣。当群众开始接受采访时我起身冲了一杯奶茶放到他面前,坐下看着他喝。他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不好喝。我拿过杯子喝了一口,也觉得很难喝。
“有股自来水的腥味儿,”我说,“不如倒了算了。”我拿着杯子站起身。
“那不是很浪费吗?妈妈。”他说。
我扭头看着他,“别叫我妈妈,”我说,“这个词真让我头疼。”
我不由分说地把奶茶泼进水池里,走回来坐下,把空杯子摆在我和他之间。
“今天是哀悼日,咱们一整天都得干这事儿。”我说。
“我们已经哀悼了一整天了,”他说,“我好像真的越来越难过了。”
“那很好,那说明你还是个孩子。”我说。
我起身关掉电视,走回来坐下,“但我快要受不了了。”
我伸手摩挲着桌上的空杯子,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我异常温柔起来。
“你到底多大了?”我盯着杯子说。
“我六岁了。”他说。
“你怎么知道你六岁了呢?没有谁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都是别人告诉他,然后他就信了。”我说。
“我想应该是六岁了。”他说。
“让我想想我六岁的时候……”我说,“那年我的外公死了,得肺癌死的。”
“你懂什么叫外公吗?”我又说。
“我的外公就是你的爸爸。”他说。
“不,死去的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外公。”我说。
我的儿子低下头,“你很难过吗?妈妈?”
“难过什么呢?”我说。
“你的外公死的时候。”他说。
“你指的是他断气的那一瞬间吗?那时我并不在场,我还没有在场的资格。”我说。
“我被我的父母默认为没有在场的资格。”我又说。
我收回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
“当我的外公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可能正在睡大觉。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死亡的具体时间,”我说,“很荒唐是不是?嗯,”我点着头,“很荒唐,既搞不清楚生命何时开始,也搞不清楚生命何时结束。我们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代又一代往下过。”
我的儿子的肩膀耸得更高了。
“但是我可以跟你说说追悼会,外公的追悼会我是去了的。”我说。
“也是哀悼吗?也是像刚才电视里那样哀悼吗?”他说。
我想了想,“当然不,我们的哀悼不表演给任何人看,也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强迫,没有人来采访,没有人让我们指天发誓,所有的感情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至于我自己,我很惊恐,却没有多少难过。”
我的儿子俯下上身,把下巴压在手背上。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吗?”他说。
“是的,现在是我们在这儿的,”我顿了顿,“差不多是最后的时刻。”
“我有点舍不得这儿。”他拿手揉了揉眼睛,又把手塞回下巴底下垫好。
“最好在我看见你哭之前就把眼泪忍回去。”我说。
“妈妈,我们必须要走吗?我不想走。”他说。
“那正好,你留下来,我一个人走,”我说,“我巴不得这样,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在我旁边妈妈妈妈地叫唤了。”
房间里越来越安静,光线和声响都在消灭。
“听着,我们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呐。”我说。
我起身拿来两本书和一个本子,把它们放在桌上,“待会儿,等天完全黑透了之后,我们要下楼把这几样东西烧了。”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因为今天气氛正好呀。”我说。
“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其实是在哀悼?就像电视里要我们做的那样?”他说。
“如果他们这样误解我们,”我说,“儿子,我将会很高兴。”
我的儿子愁眉苦脸地盯着空杯子,于是我迅速拿走空杯子,把它放到水池旁边,再走回来,在只有书和本子的桌旁坐下。
“这样能使得我们更加直接地进行对话,不是吗?”我说。
“把我们马上就要做的事情摆在台面上,让我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马上就要做的事情,这样我们就不会忘记我们马上就要做的事情。”我说。
我的儿子倒在他自己的胳膊之上,闭上眼睛,无视他神神叨叨的母亲。我坐着看了我的儿子一会儿,感到欣慰。我起身去找打火机。我一共拿了四个打火机。两个红色的,一个黑色的,一个透明的。红色的那种一块钱一个,黑色的那个是两块钱,透明的那个多少钱我忘了。我喜欢抽烟——一种兴趣般的喜欢,而不是神经性的上瘾——但是每当我出门在外想抽烟的时候,我总是发现自己身上只有烟,却没有打火机。就这样我买了不少打火机,红的,黑的,透明的。我之所以拿了四个打火机是因为我有烧书的经验,如果您翻阅过我的历史档案的话,就会清楚这一点。如果您不清楚这一点,那么我建议您去翻阅我的历史档案。这像一段真挚的绕口令。我曾经因为烧书弄丢了打火机,又因为多变的大自然,例如一场瓢泼大雨,致使我的烧书行动虎头蛇尾,匆匆结束。我汲取了教训,首先当然是在工具的准备方面。为了避免我再次弄丢打火机,我拿了四个打火机,我觉得四个应该是我弄丢东西的数目的极限。与此同时我还考虑到:没准有的打火机会临场坏掉呢?没有任何一个充足的理由能说服我忽视这种可能。这些伟大而实用的思想,都源自于多舛的经验。当我拿着打火机走回桌旁坐下的时候,房间里变得更暗了,就像是一滴墨汁充满一杯水的最后几秒钟。我的儿子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我听着隔壁邻居的电视声,还在哀悼,一整天都得哀悼。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和我的影子融为一体,但我没有开灯,我只是不想让光线烦扰我的儿子。他太累了。任谁也看得出来,我这样的母亲简直就是他的累赘。在嫌弃别人之前就认识到自己已经被人嫌弃,这让我多多少少好受了点儿。难道他就不是我的累赘吗?他当然是。在这个故事中没有人是百分之百的受害者,谁都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罪过。我在黑暗中仔细分辨着我儿子的头发的边缘,分辨着哪儿是他的头发,哪儿又是黑暗,哪儿是影子,哪儿又是错觉。他的头发实在是太黑了,这一点他跟他的爸爸一样。看,我终于扭扭捏捏地提到了我的同谋。我把目光转向桌上的两本书和一个本子,我把攥在手里的四个打火机在它们旁边一字排开,思考着怎么跟我的儿子解释,不如说是思考着怎么跟我自己解释这一切。我得告诉他我们走投无路了。当然,我自己首先得接受走投无路这一事实,然后我才有足够的胆量告诉我的儿子:我和他走投无路了。但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呢?这也难说。绝望极有可能在今晚终结。当然,绝望极有可能以今晚作为起点。这是命运的两个版本,更何况,它们之间并不存在非此即彼的关系。
我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当我转身的时候我的儿子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好像已经看了我很久似的,他真像个鬼。
“你睡好了?”我的脸上淌着水。
“刚才我做了个梦,妈妈。”他在黑暗中说。
“你真有能耐。”我说。
我一边擦脸一边伸手开灯。我的儿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整个人在一瞬间暴露于刺眼的光线之下。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他正在流泪。
我愣了一会儿,但我并不把毛巾递给他。他穿着衣服,他有袖子。
“等你哭完,我们就一起下楼去把事情给解决了,好吗?”我说。
“我会等你哭完的。”我又说。
我关了卫生间的灯,绕过他走回桌旁坐下,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当我想止住这口气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根本不想在我的儿子面前有这样的情绪表达,这是我的失误。
“妈妈,刚才我真的做了个梦。”他走到我身旁站住。
“你真有能耐。”我说。
“我梦见我们在一起,在一个广场上。”他说。
“噢,广场,听起来场面很壮观呢,”我不以为意地说,“广场上人多吗?”
我感到我的儿子向我靠近了点儿,那种幼兽的气息在我附近咻咻地响着。
“有别的人,都是大人,只有我一个小孩。”他说。
我嗯了一声,“那么你理应在广场上享有某种特权咯?”
他沉默着,突然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我立刻就对他的广场之梦没了兴趣。我站起来,命令他把书和本子拿好,我自己则把四个打火机攥在手里。我让他走在前面,在黑暗中向黑暗踉跄而去。

我和我的儿子找到一块转角的空地蹲下,开始烧书。这里地形很好,旁边就是垃圾桶,便于及时处理残骸。我的儿子自告奋勇地用手扶着书,让它立着,让它的一页与另一页分开,因为我告诉他说这样有利于燃烧。但我不指望他能理解为什么这样会有利于燃烧。我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不问为什么。为什么天是蓝的?为什么电线杆子往后退?这可真逗。是什么让儿童们有这种炫耀之举?还好我的儿子没有这方面的虚荣心。他的脸上还有泪痕,但他没在哭了,看得出来烧书一事让他有点惊恐,又很惊奇。他产生了兴趣,紧接着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浸入了这一毁灭之举当中。我在暗中观察着他,他让我觉得我完全没必要悲伤。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妈妈?”他说。
“简单地说,”我面对着火光,“因为住在这儿是要钱的,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钱继续住在这儿了。”
“我们要去哪儿呢?”他说。
“我也不知道。”我说。
一本书倒下了,我的儿子扶起它,我在他的帮助下再次点燃了它的一角。
“很可能是流浪。”我说。
“不过,你不要把流浪想得太浪漫了,”我又说,“我生怕你染上那种浪漫病。”
我们看着被火苗缠绕的书,沉默了一会儿。
“我生怕你染上那种浪漫病,”我说,“又穷,又浪漫,那不是个灾难吗?不用扶着它了,”我指示道,“让它倒扣着继续烧吧。”
我的儿子毫厘不爽地服从了我的命令。
我站起来,他还蹲在地上盯着火苗。我把他和正在燃烧的书本放进同一个画面之内进行考虑,我在他和它们之间找到了相似之处——都是废墟。但我庆幸他还存在,现在他还存在于我的世界之中,哪怕有朝一日他挣脱了我的世界,也没有人能够轻易地把他从地球上抹掉,也没有人能够把他的影子从他的脚下夺走。倒不是我不让别人这么对待他,我没那个本事,而是,他将长成一个独立的人,独立到抛弃我,背叛我,毁灭我。我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确信无疑。
我的儿子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在他旁边重又蹲下来,要他再讲一遍。
“我们是在哀悼吗?”他说。
“我们在烧书,”我说,“但我们做的事和他们无关。”
“但我觉得大家都在和我们一起哀悼似的。”他说。
“那也不赖,”我说,“他们会原谅我们的,原谅我们的脑子里装着的全是个人的私事。”
“妈妈你看,它这样子像不像一朵黑色的花?有很多层花瓣的花?”他指着其中一本书问我。
我在内心惊异于他的视觉想象,但我平静地表示了赞同。
“风有点大,希望别下雨,”我说,“我有教训。”
我再次站起来,这次他也跟着站起来。我往后退了两步,把手臂抱在胸前,他也跟着后退了三步,定定地看着空地上的废墟翻腾出一团又一团灰雾。我们都意识到事情的一个阶段已经结束了。突然之间我觉得书烧得太慢了,我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儿烟熏火燎的,风还在不断地变换着方向。我走上前去,把那本还立着的书踢倒,脚踩在上面来回跺了十几遍。我的儿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之前没发现,原来这本书的封皮上全是雕花。”我扭头对他说。
“因为你踩脏了它。”他说。
“正是这样。”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往书上跺了几脚。
我的儿子表现出了震惊的神色。
“我们必须把火星子弄灭才行。”我解释道。
“不让它们继续烧了吗?”他说。
“其实只要把书上还有本子上我写的那些字烧了就行,我没打算花这么多时间烧它们。”我说。
“你写了些什么?妈妈?”他说。
“我已经忘了。”我说。
他哦了一声,走上前来,在我脚边蹲下,小心翼翼地翻着焦黑的纸页,“你再也不会记起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抚摸着纸页被啮咬过的边缘,“你写的字没有了。”
“那很好。”我俯视着他的脑袋。
“火星子都灭了吗?”我又问他。
“都灭了,妈妈。”他说。
“要是没灭干净会很麻烦,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我说。
“都灭了,妈妈。”他说。
“那就把剩下的这些没烧光的通通扔到垃圾桶里去。”我指示道。
“它们还是热的,妈妈。”我的儿子说。
“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去呀。”我又说了一遍。
我的儿子按照我的命令做了,其间他又重复说了两遍“它们还是热的”。
但我的这一部分过去已经灰飞烟灭了,不是冷却,而是毁灭。它们既不以精神的形式继续存在于我的大脑之中,也没能以物质的形式继续存在于这世上。它们化成了呛人的气体,它们化成了某种能量,扩散至空间各处,幽灵一般在黑夜中徘徊,被吊在永恒的髑髅地的上空摇来荡去——就像我这个人一样,我的过去就是我这个人。我仰头环视着不远处的楼房,望向烟雾所及的最远的那扇窗。窗内之人会不会获悉我的这一部分过去呢?会不会被我这个人惊扰?我被我荒唐的想法逗笑了。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上楼拿样东西,马上下来。”我对他说。
我回家放下打火机,又揣了一百块钱在口袋里,匆匆锁门跑下楼。我的儿子正站在楼门口外的空地上看天。
“看到星星了吗?”我说。
“今天晚上还是没有星星,”他说,“发光的风筝越来越多。”
“那么我们将去一个看得到星星的地方住下。这里已经毁了,城市已经毁了,完蛋了。”我说。
“现在我们要干什么去?妈妈?”他说。
我俯下身子,扯着他身上的毛衣闻了闻,“一股糊味儿,不过并不妨碍穿着。现在我们去吃点儿好吃的去。”
他那张苦难的小脸朝我仰起来,一张没有多少肉的脸,没有儿童的神采,但依然纯真。我坚定地向前走去,但我没有听到他跟随我的脚步声。他穿的是双黑布鞋——为了实现我的意志——那也不可能没有脚步声,除非他压根就没动。但我并不停下,也并不回头,直到我觉得我必须停下必须回头为止。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的累赘,而如果我没有这个巨大的累赘,我又怎么可能继续紧贴地面苟延残喘呢?我就只能像我被烧毁的过去那样,被吊在永恒的髑髅地的上空摇来荡去。我珍惜我的累赘。
我停下来等他,他没有跟上来。我回头看他,他也看着我。他像一株小小的仙人掌,目光里全是刺。
“走啊,儿子,”我说,“去吃好吃的去。”
他以无动于衷传达着他的反抗。
我给他回心转意的时间,他会想通的。当我小的时候,我的父母也是用这种方法让我自己想通的。现在轮到我教训下一代了。
我和我的儿子面对面地站在夜里僵持着,维护尊严的需要阻止我们走向对方。他和我一样还有尊严,这是个好兆头。
“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吃就没有了,走。”我下达了最后通牒。
他朝我迈开步子。我转过身,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依旧穿着那双脏球鞋,我不像个母亲的样。当我的儿子伸手想牵我的时候我立刻躲开他向前走去,我不喜欢肢体接触。我不像个母亲的样。
我们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忽然之间我也不清楚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吃的了。沿路的店铺都关了门,正正经经的生意人都要回家睡觉了。难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给我的儿子画了张空头支票?我懊恼起来,口袋里揣着钱也无济于事,如果钱什么也买不到的话。他还在跟着我走,我顶着越来越大的压力横穿过两条街道,终于发现一家灯火通明的烧烤铺子。
“吃烧烤,怎么样?”我若无其事地扭头问他。
他点了点头。
“想吃哪种?”我说。
“我想吃肉。”他的嗓子突然沙哑了。
我要了十串鸡胗,然后就和我的儿子站在炉子旁边,静静地看着动物的肉体在火上缓慢地变着颜色。我出神地望着炉子里翻滚的火,在某个瞬间我觉得我和炉火一样悲凉。后来我的儿子哭起来了,正在忙活着烧烤的中年人看了我一眼,继续紧蹙眉头往鸡胗上刷油。
“我想到那些书了,妈妈。”他说。
“我也是。”我说。
“我很孤独,妈妈。”他说。
“我也是。”我说。
为了躲避浓烟我后退了几步,我的儿子也跟着我后退了几步。我们眯着眼看着动物的肉体在火苗中变色。我也开始流泪。

我几乎没吃,我看着我的儿子吃,我感到恶心。他正在吃的肉可能就是我的肉。我嫌恶地看着我的儿子吞吃我的肉。
“妈妈,还记得我跟你说趴在桌上的时候我做了个梦?”他朝我扬起他的小脸和油嘴。
“你吃饱了喝足了,有力气说话了。”我说。
他怔了怔。
“说吧,你的梦,广场的梦。”我和解似的说。
他迟疑着,“我梦见我们在一起。”
我嗯了一声,抬手扇着面前的油烟味。
“我们走在广场上,广场上还有其他的人,广场的四面都是老房子,有很多阳台。但阳台上没有人,只有广场上有人。”他说。
我嗯了一声。
“是一个阴天,是一个下午。”他说。
我嗯了一声。
他用脏兮兮的手拿了最后一串鸡胗,边吃边说:“后来我们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其他的人走来走去。”
“把你下巴上的油擦干净再说。”我说。
他拿起劣质餐巾纸敷衍了事地蹭了蹭下巴。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躺在我的怀里,”他说,“很痛苦,表情很痛苦。我忽然想到,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笑着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烧烤炉子。
“我一直抱着你,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旁边还是有人不断地走来走去。”他说。
“没有一个人帮我们,好像他们看不见我们似的。”他又加上一句。
“你小小年纪就认识了社会。”我说。
“你在我的怀里,头一下往这边,一下往那边。很痛苦,很痛苦……”他说。
“直接说吧,最后我死了吗?”我说。
他沉默。
“死了?”我说。
他点头。
“那很好,很干脆,你自由了。”我说。
他把吃得光秃秃的竹签子在一旁码好。
“可是你都死了,我还没醒过来……”他忽然又要哭出来似的,“我怕得要死,妈妈,怕得要死,后来我看到你站在那儿洗脸……”他又开始哭,“……刚才我们为什么要烧书?烧书让我心里特别难受,我的心很疼……”
“为了得到惩罚。”我不假思索地说。
他拿起纸巾抹泪。
“我觉得烧书这种行为肯定是会被惩罚的,会被诅咒。我是突然这么认为的,可一切都晚了,书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我说。
我的儿子把餐巾纸攥成了团,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所以我们还不如安慰自己说,我们原本就是想要被惩罚、被诅咒,所以才去烧书的。”我说。
“我不是死在你怀里了么?”我又说,“你看,这就是报应。”
我的儿子松开了餐巾纸团,两手笼在一起,肩头高高耸着,一声不吭地盯着他面前的残局。难以置信这就是刚刚享受了美食犒劳了肠胃的人的表情。好东西连一阵轻快都换不来,好东西都被浪费了。
“吃好了么?”我说。
他不说话。
“好吃吗?”我说。
他还是不说话。
“那就吐出来。”我说。
他又拿起桌上被揉成团的餐巾纸擦嘴,他在我止不住的叹息声中神经质似的擦嘴,一遍又一遍地擦嘴,直到把嘴唇给搓破了,流血了,他还在没完没了地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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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2:24:13 |只看该作者
这个写得有点乱啊,身体被四肢甚至手指分担了,扯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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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3:43:19 |只看该作者
我是美工 发表于 2012-8-6 12:24
这个写得有点乱啊,身体被四肢甚至手指分担了,扯得到处都是。

我理解您的意思是丰满的没丰满,苗条的没苗条,以至于把大腿当成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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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5:54:4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镇州大萝卜 于 2012-8-6 15:57 编辑

通篇冷静的走投无路让我对这篇小说的其他,比如楼上讨论的丰满是否放错地方,失去判断。如果小说整体能达到效果的话,(至少对我来说)其他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话写得很好,完全可以听出双方语气。不安的孩子和漠然的母亲。
八卦党话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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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6:54:43 |只看该作者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2-8-6 15:54
通篇冷静的走投无路让我对这篇小说的其他,比如楼上讨论的丰满是否放错地方,失去判断。如果小说整体能达到 ...

毁誉参半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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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7:48:41 |只看该作者
作者是赛琳?
这一篇早看过,作者用邮箱投稿的。我的印象也是觉得有点乱。把文章尽可能地简单、清晰化,也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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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8:02:07 |只看该作者
对。
焦虑的主人公以及对她们的偏执心理的描写(瞎说的,只是让这个句子能有个确切的主语)是vodkaorlsd的小说里喜欢使用的,作者可能想通过它们和文章整体叙述上那种“乱”合力表现一种精神和世界的双重荒芜(依然是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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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18:06:43 |只看该作者
LeoYwahn 发表于 2012-8-6 18:02
对。
焦虑的主人公以及对她们的偏执心理的描写(瞎说的,只是让这个句子能有个确切的主语)是vodkaorlsd的 ...

哦,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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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Ywahn  哈哈。  发表于 2012-8-6 18:15
勤了个奋啊,就知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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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22:55:07 |只看该作者
我自己有结构缺陷,自然看不出人家应该改哪。我只能看到别人漂亮的结构感慨:这样很好。但vodkaorlsd的两篇小说给我的感受都跟形式美感关系不大,更多的是在展示某种生存状态,两篇都“走投无路”。结构,除了古典小说,也很难说了,上次我买了一本关于福克纳的评论集,《喧哗与骚动》早期就被指责为结构严重失当。----我可没说你可以跟福克纳比。我想说的是,也许你那天自己乱出个路子来了。
八卦党话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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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6 23:27:43 |只看该作者
“他拿起劣质餐巾纸敷衍了事地蹭了蹭下巴。”
喜欢这句。
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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