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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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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5 21:26: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黄涛 于 2013-1-15 21:36 编辑


便秘好几天了。他在心中数了数,数不清楚。他又一次蹲在马桶上,低头看了一下那个黑幽幽的不时传出咕噜声的洞口,憋口气使了几下力,期盼着听到有东西掉进那个洞口时的一声咕咚。但什么也没有。他继续蹲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要去买些什么药来吃。他盯着墙壁上发黄的瓷砖,其中几块有几条裂纹,细细的,像女人的头发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腿有些麻了,他终于放弃,象征性地擦了下屁股(似乎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提起裤子,把墙角的桶歪了歪,倒出点水来把那张卫生纸冲进黑洞里。

他洗手,好像怎么也洗不干净。秋天快要过去了,气温下降,水冰凉冰凉的。他用一块灰扑扑辨不出颜色的抹布擦了手,然后把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汗酸味,又不尽然。他疑心是抹布的味道,又去嗅了嗅抹布。不同的。他拇指在其他几个指头尖上摸了摸,有点硬,不是正常的触感。他走到窗前,凑近眼睛看,发现中指和无名指上长了奇怪的东西,针眼大小,像是水泡,却并没有突起来,就是那针眼大的皮肤变成透明,许多个小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蜂巢似的(他以前养过一箱蜜蜂)。他又把指尖凑到鼻子下面,是了,是这些东西发出的气味,怎么洗也洗不掉。手气。他想,和脚气差不多的一种东西。又觉得不妥,手气,是牌桌或者赌局上的东西,有时好有时不好。他记起今天是买码的日子。窗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小叠资料,他拿起翻了翻,考虑着等一下要选哪几个。手气,手气。好像他一辈子都在等一次好手气。所以其实不必去研究那些买码资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他看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云层太厚了,而且颜色很均匀,因而看上去像没有云,整片看不到边界的云就是天,和真正没有云的天一样,只是颜色不同,高度也不同。他穿上外套,关上房门,锁舌一伸一缩,咔嗒响。他又推了推,确定门锁紧了,才转身走下楼梯。

楼梯井很暗,真像一口井,方形的。这是常见的私人楼房,大概五米宽十米长,一共四层,每层隔成两间房,最里面是厨房和厕所,楼梯在两间房的中间,一圈一圈往下绕。这些楼房一栋挨着一栋,墙贴着墙一点空隙也不留,所以只有前后有窗(他的房间和厨房)。整栋房子都用来出租,有的人租了一层,有的人租了一间。他租了四楼靠马路带窗户的一间,摆一张床,一个小衣柜,一张书桌一张餐桌,两张单人木沙发。餐桌上摆着电磁炉和电饭锅,所以那个每层公用的厨房他基本用不上,也根本没什么设备可供使用。他借着微光看清脚下的阶梯,一圈,一圈,又一圈,终于来到底层,走到喧闹的街道上,走进灰蒙蒙的天色里。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昂首挺胸地迈着步子,遇到认识的人就点点头,嘴角向两边扯一扯。他自以为那是极优雅的姿态和表情,可惜他自己看不到。

经过药店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过去了几米又回头走进去,把手指伸到买药的小姑娘面前问她有没有治那个东西的药。小姑娘看了一眼他的手,微微弯腰把手伸进柜台里,带着犹疑的试探,仿佛她看不见,必须凭借触感来判断摸到的是什么。他看着她的手,心里有点痒痒的,像少年时裸着上身在河边放牛,微风轻轻掠过单薄的胸膛。她终于摸了一盒膏药出来扔在柜面上,说,“九块八。”他拿起盒子眯着眼睛看上面字印得很小的说明,小声地读出来:“用于手癣、足癣、体癣、股癣……”小姑娘的胳膊撑在柜台上,斜眼看着他说:“这个好用的啰……”他便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钱来,数了给她,拿着药走了,一边走一边又看了一下说明,才终于放心了似的把药放进兜里。

他走到菜市口,看到有人在卖野鸡,比家鸡小一些,羽毛的颜色很鲜艳。他多看了两眼,卖野鸡的就招呼他:“老哥要野鸡吗?山里头捉来的,正宗野味,来,看看……”一边说着一边从笼子里捉一只出来。野鸡扑腾得很厉害,看上去果然够野。“怎么卖?”“五十一斤啦,平时你买不到的……”他觉得差不多,但想着去买码,就说:“我先看看,转头再来。”他说着就要走。那人又朝他喊道:“哎呀你诚心要四十五给你啦,不多说了。”他想了想,就挑了一只小的,那人给他绑好鸡脚,塞进一只编织袋里。他拎着鸡,往买码的地方走,想着等下可以买鸡号。他属鸡,今天他生日又正巧碰上一个卖野鸡的,这些都是征兆。好的征兆。

买了码,他心情不错,就想打电话给那个女人。他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觉得她会来。就他们两个人,吃一顿野味,喝点酒。她个子小小的,但是能喝酒,喝得高兴还会跟男人们划拳。她的声音尖尖的,薄薄的,像一条细竹鞭在空气里用力一抽那样让人觉得畅快。她过了好一阵才接,声音有点沙哑,懒懒的,好像刚睡醒。“喂,干爹——”从他们认识起她就叫他干爹,一开始好像是开了什么玩笑,后来就一直没改。

“你还没起床啊?”

“嗯,刚醒。干嘛呢?”

“晚上过来跟我吃饭呐,我买了点野味,过来尝尝。”

“什么野味啊?”

“野鸡。”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野鸡啊。”

“来嘛,今天我生日。”

“真的,你不骗我?”

“不骗你。”她有点撒娇,他就顺势哄她。

“我还要再睡一下,起来了再找你。”

他觉得她会来。他在菜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些别的菜,打边炉的,下酒的,她喜欢吃辣的卤凤爪,吃起来嘴唇红红的,又油又亮,吃完了还把手指伸进嘴里吮吸,好像永远吃不够。买了酒,比他平日喝的贵一点。不差那两个钱,他想,也许今天买的码会中。

他把所有东西拎回出租屋里,已经中午了。他不怎么饿,但还是把电磁炉打开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保持规律容易心安。锅里隔夜的剩菜变了颜色,汤水也变得粘稠。锅底很快发出咕噜的声音,好像汤太稠了底下的热气冒不上来,声音闷闷的。他用汤勺搅了搅,尝了一下,觉得咸了一点,就拿起热水壶往里加了点水。他盛好一碗冷饭,把饭锅刮干净,等着。透明的锅盖里面凝了一层水珠,晃动着,沿着弧形向边缘滑动。汤沸腾了,底下的残渣翻滚上来。他关了电,揭开锅盖,在蒸腾的热气里抖了抖,让上面的水珠都掉进锅里。

他连汤也喝掉了,一点也不浪费。滚烫的汤让他的身体热起来,额头和鼻尖上冒出细小的汗珠。他打了个嗝,觉得困了,就把碗放进锅里,擦了擦手躺到床上去,又想起应该先擦点药,坐起来从床尾的外套里摸出膏药来,擦了些在指尖上,轻轻揉着直到白色的膏体消失,他才重新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梦,梦见老家的后山,那几座荒草丛生的坟堆。他们跪在其中一块墓碑前磕头,然后大伯拿一个小汤勺从墓碑前的碗里舀酒挨个让他们喝。自家酿的有点浑浊的酒,香极了,喝下去像点燃了一条导火索,从喉咙一路往下烧。他们都还是小孩子,他和光明、光敏,光明比他还大两岁,光敏和他同年,按辈分他们管他叫叔,但他们从来不叫,都直呼他的名字。风吹过山林,哗哗地响。光明又叫他的名字,他先是不应,光明又叫了一声。他说你应该叫我叔。光明说,你还没三坨牛粪高呢凭什么要我叫你叔。他就在先辈的坟前和光明扭打起来,光敏在一旁加油,刚才给他们喝酒的大伯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扭打着,从上坡上滚下去。不知道谁在大声喊着,喊什么也听不清,只有天旋地转。那喊声持续着,像一个旋涡把他们往下吸……他醒了,盯着发黄的天花板,想起前年光明病死了,也埋在后山。他和光敏两年没见了,打过几次电话,也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

老家真远,他想。九十六公里,在公路的尽头。他离开了那里,出来了,养了个儿子,儿子又离开了这里,到几百近千公里外面的大城市去了。他爬起来,从被子里出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寒颤,但很快适应了。他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坐在窗边的单人木沙发上小口喝着,继续想着老家的人。喝进嘴里的水好像没有全部往肚子里流,有一些向上涌进鼻腔,从眼角里流了两滴出来,他抬手一抹,它们就浸进脸上的皱纹里,很快干掉了。他期待着女人的到来。

女人下午就来了,在楼下大声喊他:“干爹——”他从窗口探出身去,看见她仰着头,小小的脸下巴尖尖的。他朝她挥挥手,然后缩回身子,下楼去给她开门。

上楼梯的时候女人说:“哎哟这个鬼楼梯……干爹你的养老金不是挺多的嘛,干嘛不租个好点的地方,剩下钱来给谁用啊?”

“谁跟我我就给谁用。”

“那我呢,给我用不?”

“看情况。”

“干爹真小气。”

上到三楼时一个女人穿过走廊往厨房去,跟他打招呼:“哟,有客人啊。”

“嗯,过来坐坐。”他敷衍着,让女人走过去了才继续往上走。

“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进了房间,女人放下包,在床边坐下。

“真的,我骗你干嘛。”

“你重阳节生的?我不信。”

“不信你看我身份证。”他把钱包扔给她。

她翻了翻,像在数钱,最后才看他的身份证。“呀,干爹你是50年的啊,一点也看不出来哦,你的脸色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是哦?其实不是50年的,应该再晚几年,57年吧。都是以前办户口的时候乱写的。”

“那你不是白拿了几年养老金?哎呀就说你骗我嘛,这里写的99号,怎么是今天!”

“都说身份证是乱写的啦,我是阴历99。”

“怎么连出生日期都搞不清楚?”

“谁知道呢,那时候日子很乱的……”

“哎干爹你一个月有多少养老金?”

“差不多两千吧。”

“这么多啊,比好多单位的工资还高咧。”

“嗯,算上我以前单位的工龄,我儿子给我补交了职工养老。”

“你儿子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接你到大城市去?”

“哎呀不说这个。”他转移了话题,“我去杀鸡了,你是在这里看电视还是去帮我?”

“看电视吧,我怕血……”她的眉头皱起来,真的很怕似的。他看着她的脸,笑了两声。三十多快四十了吧,这个女人。他替她把电视打开,才到厨房去杀鸡。

他准备好菜刀,拿一个小碗接了小半碗水,然后把野鸡从编织袋里捉出来,左手抓住它两只翅膀的根部,右手把鸡头向后掰,也塞进左手里。野鸡挣扎着,但能动的地方都被他紧紧抓着,只有被绑着的两只脚在用力抻。他拔掉鸡脖子上的毛,将脖子对着小碗,拿起菜刀稍稍用力一割然后迅速放下,右手把鸡脚往上提。整只鸡被倒过来,暗红的血流进碗里,很快就把小碗装满了,血也快流干了,还剩下一些一滴一滴地掉落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他抖了抖,把最后几滴血抖进碗里(像撒尿结束时抖两下鸡巴),然后把鸡扔在水池里。鸡抽搐了几下,完全不动了。他把鸡扔进盆里,然后把烧好的开水浇上去。鸡的骚味随着水雾蒸腾而起,弥漫整个厨房。他很有耐心,也能忍受那股骚味。他等了一阵,鸡毛都被泡软了,死气沉沉地贴着身体,他才蹲下来,仔细地处理即将葬入他们腹中的尸体。尽量拔干净每一根细毛。湿漉漉的羽毛塞进一个塑料袋里(连同带着热气的骚味)。脏器里的脏东西处理干净,那些腥臭的废物。整只鸡砍成小块连一个海碗也装不满。整个过程他都非常投入,竟有些忘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忘了为什么买这只鸡(甚至忘了这是只野鸡),忘了之后该干些什么。直到一切都处理完毕,他感到腰背有点酸,弯胳膊到后腰槌了槌,听见房间里传来电视的声音,事情才重新变得清晰。

他把弄好的野鸡、洗干净的蔬菜端进房里,往汤锅里加水,加入调料,把鸡内脏和鸡血倒进去,盖上盖子。

“干爹辛苦啦,等下要多喝两杯哦——”女人说。

他呵呵笑着,把饭盛好。女人坐到桌边来,他先给她夹了一个卤凤爪,又给他们都倒好酒。女人端起酒杯举到他面前:“来,干爹,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说得好像我很老了似的。”他对“长命百岁”这个祝福有点不满,仍然拿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那就福如东海嘛,好不好?”她也干了,放下酒杯就把凤爪往嘴里送。她涂了口红的嘴唇撅起来,含住凤爪最短的那根,很小心地似乎不想让口红碰到它,但怎么可能呢。

“你不应该擦口红的。”他说,顿了一下,“你的嘴本来就很好看。”把口红吃下去可能不太好。

“是哦。”她扯了一截纸巾擦嘴,纸巾上就留下了口红混合着油污的痕迹,一团模糊。

水开了,野鸡汤的香味通过锅盖边缘和透气孔冲出来。他揭开盖子,水蒸气形成一团云,她哇了一声,云就散去了。他招呼她吃,一边吃一边说话,没什么说的时候就喝酒。她又问起他儿子。“你生日儿子不给你打个电话啊?”

“不知道他记不记得。”孙子一百天的时候,他去看过他们。他,前妻,儿子,他们很久没有共处一室了。孙子活泼可爱,躺在那里时手脚乱踢,喜欢有人逗他,眼睛好奇地睁得圆圆的,小嘴总是张着好像鲤鱼。他吃了一个苹果,削了皮,自己咬一口就放到孙子嘴边让他舔,嘴里的咽下去了就再咬一口然后再给孙子舔。妻子在一旁看着,两天来第一次跟他说话。“别这样,恶心。”前妻说。

外面天快黑透了,他看看时间,快七点了,就拿起遥控把电视转到中央一套,把他那块戴了很多年的手表摘下来放在手边。

“你要做什么?”女人问他。

“对一下时间啊。这表老了,一天下来差不多慢半分钟。”

“要那么准做什么?”

“总比不准好。反正也不麻烦。”

“所以你每天这个时候都要看电视哦?”

“嗯,对一下时间,看看《新闻联播》,后面还有天气预报。”

“我最烦看新闻了,闷死人。天气预报又不播我们这种小地方,而且也没什么用。”

“哎,快到时间了。”他放下碗筷,拿起手表盯着电视。电视上开始倒数了,他熟练地把调时按钮拔出来,把时针转到和电视上一样。

“嘿,有什么用呢。”

这不是他想事情的方式。其实他不怎么想事情。他只是按照习惯做事情,不去想为什么有什么用,反正想来想去也没用。他觉得自己像一头牛。

“来,喝酒。”他举起杯子。他希望女人能多喝点。

女人豪爽地跟他对干,他又给她斟满。“猜两码吗?”女人说。

“就我们两个人,不猜了,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叫我来。”

“你人好啊。”

“哪里好?”

“哪里都好。”

“真这么好怎么还嫁不出去。”

“他们不懂。”

“你懂?那我嫁给你啊。”

他嘿嘿笑了一下,又跟她喝了一杯。

“我做过结扎手术。”她说。

“年纪轻轻的,又没结婚,为什么?”他大概能想到。这样一个女人,能为什么。

“那时确实很年轻。”她自己干了一杯。

新闻在播国际形势。他沉默着看了一会。

《新闻联播》结束时,他们已经喝掉了一瓶。他的电话响了,是儿子打来的。儿子问他吃饭了没。他说正吃着呢。儿子说今天你大寿哦有没有买点好菜。他说买了只野鸡,有个阿姨来陪他喝酒。儿子说那就好,我就想着你生日给你打个电话。他说你还记得啊。儿子说记得。他说那谢谢你。儿子干笑了两声。他又问了一下孙子怎么样,然后就挂了电话。

“你儿子还挺孝顺嘛。”

“还可以。”

“你说有个阿姨来陪你喝酒,他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没说什么。”

“你搞乱了哦,我叫你干爹,怎么又成他阿姨了。”

“那你想怎么样嘛。”

“我能怎么样啊。来,喝!”

锅里的汤快烧干了,他又加了点水。第二瓶酒又喝光了。女人的脸泛起红潮,他也有点晕了,说话也越来越随便。

“等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看我孙子。”他说。

“哟,你敢啊,你老婆还不拿扫把撵我们。”

“怕什么,你跟她同辈的,我孙子也要叫你一声奶奶呢。”

女人咯咯笑了,“哎哟你又乱来了是不是,我怎么又跟她同辈了,罚酒!”

他们开了第三瓶,倒酒的时候他都快拿不稳了,洒了一些在桌上。

“我喝醉了。”女人说。

“不怕,醉了就在这里睡。”

“跟你睡啊?”

“你嫌弃我啊?”

女人又咯咯笑了。他们都心知肚明。

第三瓶酒喝了一小半,他们都喝不下吃不下了。桌上一片狼藉,没人还有力气收拾。她已经横躺在床上,两条腿垂在床边。他竟然还记得要擦药,但手上失了力道,把药膏挤出一长条掉在地上。他蹲下去,用那根长了东西的手指去沾那些药膏,连着地上的灰尘也一起沾了起来。

“你干嘛——”

“擦药,手上长了东西。”他揉了几下手指,就在床沿把多余的药膏蹭掉,伸手给她看,“你看。”

她双手抓住他的手,往惺忪的眼前凑, “什么也没有嘛。”她咕哝着,甩开他的手。他顺势也躺在床上,转身抱着她,凑过去亲她。他们蹭掉鞋子和衣服,钻进被窝里。她好像已经睡着了。他亲她的嘴,揉她的胸和屁股,她既不抗拒也不回应,连他进去的时候也是。他缓慢地抽动着,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她只偶尔嗯一下,梦呓似的。他掀开被子,把她翻了个身,在她大腿间摸了摸,又一次进去。她还是一动不动。他很快就累了,疲软下来,身上稀薄的汗也变得凉飕飕的。他拉过被子盖上,关了灯。

他是半夜里让尿给憋醒的,又感到口干舌燥。窗户没有窗帘,浑浊的灯光照进来,房里的东西现出大致的轮廓,没有细节。他没开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套上衣服,拿了个手电筒上厕所。他撒完尿,觉得有点便意,就蹲下来。头有点痛,用力的时候像快要爆炸似的。他抱着脑袋,像要把一个不断膨胀的东西压回原状。终于拉出来了。可他并不觉得轻松,继续抱着脑袋蹲了很久,确定什么也拉不出来了才撑着膝盖站起来。他站得有点猛,感到一阵眩晕,有短短的一瞬眼前漆黑一片。双腿发麻,没法挪动,他原地站了一会,等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腿部流动,知觉也跟着恢复了。

他回到房里,听见女人像男人似的鼾声。他就穿着衣服钻进被子,又想着给手指再擦点药,便侧身用手电筒照明。他在那束聚拢的光下看着自己的手指,原先那些透明的小点变成了暗红色,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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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6 07:18:17 |只看该作者
视角切入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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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6 09:24:1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余余 于 2013-1-16 09:26 编辑

看完了,觉得挺不错。文字扎实,不粘乎,尤其杀鸡那段描写足见功力。小说结束了,余味还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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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6 16:01:1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比多 于 2013-1-16 16:04 编辑

确实不错。很稳当。叙述上做到了滴水不漏,只见人物不见作者,技法过关。

以下想法供商榷:这类题目能有多少新意?一个老男人和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之间,背景还能更清楚点么?男人干什么的?五十岁的退休老干部?女人干什么的?如果能有点背景,是否会增添这个题目的厚度?仅仅是男人和女人,即使将状态描写到位,也仍然觉得不够淋漓。
————————————————
相溅恨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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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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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6 17:56:39 |只看该作者
楼上大家都说得好。
我喜欢他喝醉酒了还记得搽药,结果一不小心把药膏挤到了地上的那幕,很有意味。这样的“气穴”不需要多,用力也不用猛,有这样精彩的几处落笔,就可以把全篇的“平淡”都诗意化。
这回我死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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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22:42:3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黄涛 于 2013-1-18 00:29 编辑

谢谢楼上各位的点评。

想了想比多提的几点,就这篇说说我的想法吧:
1、关于题目和题材的新意,如果往深里挖掘,总会有的吧,毕竟每个人观察事物的角度、方式以及所获得的感受都是不尽相同的,能否呈现出来则是另一回事。就我个人现阶段而言,还不敢太去追求新意,只是尽可能展示我所感受到的东西。就像去学画画的时候老师说你要先画得像了,然后才能画得不像,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2、人物的背景我似乎是刻意模糊的,感觉如果太明确反而少了点意味(就这篇来说),也可能是能力尚欠因而不知道怎么把清楚明确的背景融进去然后就索性模糊掉。还有就是我可能有点想当然了,以为自己清楚的别人也清楚,比如对话中的某些线索,读者未必有和我一样的推测和想象。这个我要再想想。
3、我也希望能够增加小说的厚度或容量,至少我最初的想法不是“仅仅是男人和女人”,但是最后的出品有这个局限,说明我还想得不够深或功力还差。这样就算增加了背景,可能对厚度也没有帮助。所以还是需要积累,多读,多想。

呃,第一次说这么多,见笑了。再次谢谢各位的点评,这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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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7 22:54:30 |只看该作者
黄涛 发表于 2013-1-17 22:42
谢谢楼上各位的点评。

想了想比多提的几点,就这篇说说我的想法吧:

其实我注意到一些信息,比如女人提到男人的养老金,再比如提到女人的结扎手术,这些应该都是信息吧,大约也够了。
画得像已经颇不容易,如果能够将人物的神韵也画得像,就是有深度和新意了。向你学习。

点评

黄涛  哎呀互相学习,共勉!  发表于 2013-1-17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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