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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县小吃里吃中饭,两个小女孩坐在我对面。大的一个警惕地看看我,小的一个面无表情。她们就像是我的两个女儿。为了给她们做出榜样,我把碗里的饭吃了一颗不剩。
过去的痛苦算不了什么,现在的痛苦才真的痛苦。
只需要十年的时间,他们就都过时了,不需要十一年。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要轻易自我感动。话又说回来,只要我们还能自我感动,我们其实活得还不坏。
虚无是当代的“浪漫”。
在一个地方呆着,快餐店,咖啡馆,单位食堂,等等。这些地方只有我一个顾客,其他都是店员。我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境。店员们在聊天,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一种经常在一起的人之间的聊天。有时他们压低了声音,自然针对的是我,这时我会有点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很容易被“文学”拉回去一点,很难向“艺术”再前进一步。
流泪过后人就发狠。
小说写的是“现在”,不是过去,因此是想像,不是回忆。
重要的不是你表达的意思,重要的是你怎么表达、你的语言。
我今但以一寻之身,说于世界,世界集,世界灭,世界灭道迹——佛陀。好的艺术令人震撼,感动也在情理之中。
飞机上发了一包花生米,大家都在吃。
我们生来不孤独,我们后来才孤独。
躺在面河的一条长凳上的流浪汉,经常缓缓地上升到一米的空中,又缓缓的下落。这是他乐此不疲的游戏,有时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些小说我不敢写,我怕一语成谶。我是个胆小的人,有时我还很迷信。
她在夏天期望冷天来到、穿起冷天的衣服。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们走到外面,外面有点冷,起了雾,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只要还在做这样的动作,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咖啡馆里写作真好,隔着条过道、坐在我对面的中国女孩和外国男子在接吻,舌头探入,发出啧啧的响声,在长长的一吻终了、两嘴就要分离时发出更响的啧的一声。哇。我不时看看他们,我太满意了。我看着他们,接下来要写些什么,一清二楚,明天要写些什么,一清二楚。后天,不用去管它。如果这时他们敢于当着我的面做个爱,我一定不能辜负他们,一定将我的小说写得像他们做爱那么性感,比他们做爱还要性感,性感多了。性感是我不二法门,有时性感得人人都能感到,都能体会,有时是冷冷的性感,亮亮的性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性感,我将这样的性感奉献给有着特殊感觉的个人们,未来的个人们。真是一个美好的下午。此刻,我看到街上走过一个女孩,大风吹起她的忧愁,她正试图按住它们。
你的父亲有句口头惮,那怎么办。爸爸,我的箱子坏了。那怎么办。爸爸,你不能让妈妈这样说你。那怎么办。爸爸,你怎么总是那怎么办。那你让我怎么办。
在阳光下,站住了。想起佛陀的教导,凡恩爱者,必得分离。凡恩爱者,必得分离。凡恩爱者,必得分离。凡恩爱者,必得分离。凡恩爱者,必得分离。前三句音调一样,最后一句,慢了下来,一字一字,慢了下来。
从窗口望出去,有一种夏天就要过去了的感觉,有一种秋天的感觉。已经到了吃中饭时间,我出去吃个青瓜炒蛋饭。路上我唱着,人皆寻梦,梦里辗转皆空。当我在写作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神。
在爱华饭店里,你哭过两次。吃饭时总是最累的时候。第一次,和你一起吃饭的人告诉你,那个你和她都认识的植物人正在缓慢地恢复知觉,前天,她第一次哭了出来,她能哭了。第二次,你吃着吃着,想起了一个人,你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永远坐在柜台后面收钱的老奶奶也注意到了你在哭。你曾经非常不屑哭,觉得那是女人的表达。你现在不再这么想了。
夜里,他躺在阳台的四面围墙中间,看着天空,他想起了一个成语:坐井观天。他觉得坐井观天很美好。他说不清楚坐井观天有什么美好的,他就是觉得坐井观天很美好。啊!坐井,啊,观天。
在我写小说时,我很少想到死。就算想到,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像有个东西在你面前一闪而过,它一闪而过,你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你站起来,想去看个究竟吗?其实只是装装样子,有个东西一闪而过,你至少得站起来一下吧,否则也太没好奇心了。因此,我站起来,其实只是想表示一下我的好奇心。我表示过了,我就可以坐下了。我坐下来,继续写我的小说。
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日常生活中的恐怖。昨天听说的,一个女孩,她的父亲是浙江工商大学毕业的,她的母亲也是浙江工商大学毕业的,她的父母现在让她填报浙江工商大学,她吓坏了,死活也不愿意。
发生枪战时,一帮人对着一个目标纷纷开枪,我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一个没有开,大家都在开,我会觉得不差我啊。
就在我要出门时,雨大了起来。我没有伞。
在想什么,想什么呐?
在高高的高原,望着远处更加高的冰山。
哪一次,哪一次?
路特别险的那次,在山顶,海拔五千米。
我也在的啊。
嗯,你也在。
Green看到了那座高高的冰山,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看到同车的游客贴着玻璃窗看着,好像这样过去了很久,终于,有人“哇”地叫了出来,有人默默无语,有人和身边的人解释着什么,而她当时握着张早的阴茎,之前她就握着了,这会让他好过些的,路途过于险峻,她知道这会给他带去安慰。
她向他的身体靠了靠。但他没有回应,但她知道他感觉到了。他就是这样子,如果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事情过于美好了,他就会不适,他不想使一样事情过于美好,他见不得美好。哼。随着她的“哼”,她的身体就离开了他一点。
装作要去某个地方,其实只是在这路上走走。
写得不够准确也会导致迷幻,不应停留在这种迷幻上,应该追求准确,以及准确的迷幻。
人们因为同时代而盲目。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
妈妈,你听我说,我现在这样,跟我小时候你经常(这是一个填空题,我的妈妈是离家出走)有关系,是吧?
妈妈张开嘴巴,想申辩,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但是妈妈,我这么说不是在怪你,那时候你没办法,我现在也没办法。
我们都没办法。
在街上,碰到一个人,他的衬衫不错。我停下来,问他哪里买的。他从头到脚看看我,说,不一定适合你。我说,我——但他突然跑开了,我犹豫了一下,我就追了上去。就这样,他跑,我追。我不说,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会事。
在快餐店里他看到,雨从对面新村门洞的上方落下。在快餐店和新村之间的马路上,雨中的人们静静地来往。
我弟弟曾经是个文学青年,跟着我读过托尔斯泰、海明威,最喜欢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他在漫长的病中看了三遍,我认识的其他人中,应该没有谁能将这书看完。当然这没什么,我们都需要生一场病才会去接触某些东西。他现在混黑社会,混得还不错。我觉得混黑社会跟混官场一样是最不浪漫的事。所有拿枪的人,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电影里,都特别猥琐。去年,我弟弟被判了六个月,我去探监时,他要我下次把《追忆似水年华》给他带去,他要用它来打发牢狱时光。这是可想而知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下次要好好就此写篇故事,题目就叫《追忆似水年华》。
我是个写孤独的作家,我现在才意识到我一直在写孤独,走----Green和张早故事集中的每一篇都是孤独,同行很孤独,顶峰积雪很孤独,弦上箭孤独,难道新睛就不孤独了,新睛特别孤独,秋操秋天的那一操也孤独,我感到你的痛苦孤独,孤独在继续之中,真他妈的孤独。
我的祖母在她死前,带着小孙女回去了她的老家,和别的许多的村子,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遍访散落在各处的亲戚朋友,当她回到自己家里,她老人家不幸摔了一跤摔死了。
我带一群朋友去游览景胜,我殷切的心情妨碍了他们去欣赏。
在地铁站里,人们走得好自信,好多次,被这种气势鼓动,想跟着这些有目标的人走一走。
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不想再去生活。现在生活着的地方,我想早日离开。去你妈的大抵心安便是家。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不还乡。
他午睡醒来,昏昏沉沉,坐上了小区外面的一辆公交车,有心想一直坐到这班车的终点站去看看。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下来,他下了车,走进对面广场的肯德基餐厅,在肯德基的卫生间里小了个便,买了杯薯条,出来后坐在广场的水泥护栏上,吹风,看街上行来的行人。然后他看到了他妻子。绿灯亮起,妻子和她的两个同事正从马路对面的斑马线上快步走来,她走在她们中间,表情有点严肃。她没有看见他。他一动不动地笑了。
那时他还和他妻子生活在一起,还不认识现在的女朋友。后来他跟现在的这个女朋友说起这事,说这真是一种特殊的感受,在一个你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看到爱人意外地出现在眼前,就像有谁把他们放在那里,好像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他们,多么难得,你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在他们没有意识到你在看他们的情形下,从你眼前经过——这是奇遇。
你熟悉他们在你身边时的样子,你没有想过他们不在你身边时的样子。现在你看着他们,你知道了,当他们不在你身边时他们是这个样子。
四只口袋塞了我妈给的零食,一路走一路我就拿出来一样,吃着。有冬枣,红枣,饼干和瓜子。我想我现在的这种处境带给了我妈一种回到了以前的感觉,那时候我是她的孩子。当然,现在也是,但还是不一样了。我觉得她有这种感觉挺好的。一个妈妈不时地难过难过,没什么不好的。
又是这样,醒来,在这个时间,天色灰灰的,远近传来各种声音。我听着。想起了童年。有点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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