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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黑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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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泰坦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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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 12:36:34 |只看该作者
我以前也老想把CS写进小说里,或者说,写进现实里。CS玩起来没英雄无敌费脑,简洁、充满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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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 13:57:33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黑天才</i>在2008-05-02 12:13:55的发言:</b><br /><p>有关<strong>改变</strong>小说路径,我在写的时候想了许多,这本来就是这个小说的重要命题之一。我想的是,我们在构建小说的时候,这些不停运作的改变到底是哪一个真的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好把它摆出来。我不能告诉你我是在写下五千字之后才想到改变写作手法还是落笔之后改变了思路,这个在创作领域里其实只有唯一的答案,就是现在你所见到的。大概也就是这种自我猜测使这篇小说有这样的样子的。<br />倒不是我真的想往我擅长的地方收拢,只是作为游戏,我有点儿不知深浅它到底在哪种程度上使阅读者能一目了然,这个问题我在小说里也提到过,不过那个很轻,“<span style="font-family:楷体_gb2312">我们无法对事物不停产生否定,过度的否定则没有具体所指──它使‘否定’丧失标准。</span><span style="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这是我对一个“度”的自我认识。这篇小说有扩充的空间,许多微末的东西都应该点到,不过就因为我担心这个“度”很可能会破坏掉已组建起来的东西而停止。包括在在小说中谈到改变写作方向,我也并未走穿它,否则过于纷杂,会使篇幅受损。</span></p><p>我挺高兴你从这个角度去想的,因为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改变是一种好还是坏,没有标准只有结果。这很恼火。</p><p>“抒情欲望”这个词组很刺眼啊,但我接受它,我也想委屈的说,其实我在这一篇里已经放过了许多地方。假如下一篇有机会碰到它,我一定提醒自己应该要注意使用范围(以前在一切都来不及的回复里谈到过类似的作者喜好和小说需要之间的问题)。论坛遭到攻击恢复后丢失了一个月数据,在第一次贴这篇小说的我的回复里有些东西也许有用,但它已经没掉了。我现在去吃饭,我们再聊。</p></div><p></p>果然如此,这篇小说走向的问题跟我想的基本一致。“抒情欲望”这个词我往出打的时候也小小担心了一下,但姑且这么说吧。不同的尝试是必须的,但我指出你的抒情并不是说一味使用它们就不好,恰恰相反。正因为它们好,用的时候才要更加注意,也可能更危险。没必要去刻意回避开它们,这样一来出来的东西虽然新但也必定是不“成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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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8 16:37:04 |只看该作者
黑天才厉害。只是觉得游戏在整个小说中所起的作用有点简单了。
在人生的中途,我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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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你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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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不吐槽会死患者 恋爱渣滓 Heilan Super 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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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8 17:32:20 |只看该作者
嗯,所以我正在考虑将游戏从这个小说中拿掉一些。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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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9 00:12:05 |只看该作者
哦,索姆拉……虽然我还是喜欢luna和凯瑟瑞。

嗯,还是luna最好……
我在这里写的这些东西应该产生由镜片构成的长廊所能产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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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9 10:55:33 |只看该作者
以前见过这个小说,但没时间看,这次要写点儿有关游戏的,所以游戏的部分看得很仔细。写的真的非常好。可是我们都知道这篇小说最动人的地方不在这一块。
在人生的中途,我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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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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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2-4-28 15:37:26 |只看该作者
很多乱码,楼主再编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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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6 17:36:24 |只看该作者
编辑一下。

泰坦的冬天



1

  埃拉西亚大陆这会儿最炙手可热的英雄是索姆拉。“龙之血”一役他一战成名,在战役中索姆拉至少杀死四十条黑龙。后来在苜蓿丛中和萨费罗斯的惊天之战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据传萨费罗斯是埃拉西亚国王的私生女,但没有人能证明。她是第一个以小分队形式成功伏击泰坦巨人的妖术师。在之前,普遍认为招募了泰坦的队伍就等于赢得胜利。萨费罗斯的胜利使这个神话被打破,并且所有的地下领主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埃拉西亚的光明世界里获得新的生存地位。
  索姆拉知道她有多可怕,她的魔法、她对每场战役形式的准确判断,对各个兵种的属性的认识和计算。还有她对男人的疯狂的和霸占欲。萨费罗斯,这个漂亮女人,教会他终级魔法“末日之刃”,教会他分析战局和挑选士兵,教他如何与龙相处,他手上带着她送给他的龙眼指环。他想念她冰冷的身体,那永远不会发烫的肌肤,她偷偷跑到索姆拉的帐篷里,钻进他的被窝,像第一次和异性睡在一起那样。第二天他俩一起从帐篷里钻出来,一群鹰身女妖在远处笑话他们。她羞涩地靠在他身边,像个真正的女人。那几年日子过得真是快活。
  她的身体永不会发热,除非她忘得了洞穴人带给她的耻辱。所以她每次与人交战,总是先让洞穴人去送死。洞穴人知道萨费罗斯的恨意,这也是索姆拉与她一战能取胜的关键因素之一。在与萨费罗斯交战之前的路上,他至少招募了3000名洞穴人,带着增加士气和幸运的龙眼指环,他根本不担心自己因有两个种族的兵而士气低落。

  又踏上返回埃拉西亚的道路,晚上的雾白,没有风,索姆拉像走在一片巨大的羽毛里,此刻他心情很好。他把披风散开,在空中放了道闪电,看清前方的道路。巨大的白色城堡矗立在前方,这是按先知剑的样子建筑的城堡。
  闪电亮起时,他看到七八只毒蝎狮自河对岸疾速经过。领头的蝎狮王幽怨、伤心地看着索姆拉。这个曾经是他们女王的情人、孤崖城未来的国王,背叛了他们。
  毒蝎狮是萨费罗斯亲手创造出来的生物,它们用被诅咒过的蝎尾进行攻击,假如对方是被诅咒过的物种,将有极大几率被麻痹。由于萨费罗斯的重用,毒蝎狮超越地下迷宫的牛头怪成为仅次于黑龙的六级生物。它们不负重望。
  即使刚才有机会,毒蝎狮也不会主动攻击索姆拉。地下民族有句谚语,“与背叛者为敌使你无所依靠。”不仅如此,地下领主们将萨费罗斯与索姆拉的关系封存起来。地下族还有句谚语,“一旦学会背叛,永无休止。”他们期待索姆拉的再次背叛,背叛埃拉西亚的光明力量。
  卡里亚德城近在眼前。索姆拉又能当一次万众瞩目的英雄了,这回他带回了60头比蒙。



2

  索姆拉在交易所里把比蒙们卖了出去。比蒙是些没大脑的动物,只要让它们有足够的战斗可以参与,它们愿受雇任何部队。虽然索姆拉在招募他们时说过会让它们在埃拉西亚的声望盖过黑龙,这会儿它们也并不在乎。
  比蒙们和索姆拉分开时还是嘲笑了他,说他是个胆小鬼,挑衅说他不敢打仗。几头比蒙跃跃欲试想与索姆拉打上一架。索姆拉看了看这些愚蠢的怪兽,没理他们。但等到怪兽们被交易所所长带出城外,他偷偷跟了上去,给这六十头大怪物施了“迟缓大法”。结果这些大怪物整整比原计划慢了半个月才到达巢穴,有将近一半的比蒙快饿死。
  整个卡里亚德城的英雄都在为索姆拉的交易而感到意外:出售60头顶级生物可不是闹着玩的。带上这群数量庞大在地面部队中杀伤力最大的兵种打仗几乎无往不利,《埃拉西亚生物手册》上写得很清楚,“比蒙的攻击目标防御力下降40%;比蒙巨兽的攻击目标防御力下降80%。”
  萨费罗斯这样告诉过索姆拉:干出格的事带来好运。而况和爱情一样,驯养才是最难的。将比蒙驯养成比蒙巨兽需要花费大量金子和水晶,建造比蒙巢穴也是一大笔钱。
  第一:每个种族都应该遵守并发挥其种族最擅长的技能。在埃拉西亚,必须清楚是魔法在左右战争;
  第二: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第三:携带大量危险性物种会引起魔法行会魔法师们的恐惧(不满);
  第四:抛弃任何在当下无实用性的物品和人;
  第五:能以金钱衡量的东西不可靠(可参考第二条)。
                 ──摘自《索姆拉冒险日志》

  出售比蒙的第二天,索姆拉带上他全部的金子和珠宝进了魔法行会,行会最高领袖塞德洛斯接见他。
  刚要进这扇门,门口的看守拦住他。他在索姆拉面前挥了挥手,手势像是抹干净隔在他和索姆拉之间的玻璃上的灰尘,接着索姆拉眼前出现一行魔法字符:进入最高魔法行会必须先将阻拦你进入的人变成他人。”
  索姆拉想了想,将看守变成一只八目鳗。地下族的词典里,“八目鳗”也可以解释成“溜走”。
  他走进去,最先看见红色的披风,埃拉西亚大陆唯一的一件禁魔披风。塞德洛斯远远从虚空中飘过来,姿势幽雅。“泰坦族最优秀的炼金术士,伟大的神怪主,你应该一切都有了。需求助的不应是你。”
  “我已过掉我生命的一小半。如今一切已有了,只是我发现自己不在。我愿望的形象离我越来越远,因为我想看一看自己的命运。”索姆拉说。
  塞德洛斯说:“思考使人胆怯。”
  “哈哈,就算是吧。我自己大约猜测到了我将来的命运是什么。我一直按我所想的去做,并慢慢取得了成功。只要我继续下去,我想我能得到我所要的一切。”
  “是的。人生就是如此。要什么,来什么。”
  “但我发现无论是探险还是寻宝,人们所谓的艰险和困难对我不值一提。当一切变得不那么困难,我觉得最大的灾难就要到来。或许生命是无趣的旅行。若是换一种方式呢?”
  塞德洛斯沉默着,索姆拉则在殿下安静的等待。过了好一会儿,他对着虚空叹了口气,空中顿时显出一个白色的人形光环。“穿过空间之门,到达卡里亚德城内。你在城内最先看到的那个人将是你的助手。日落之前你到我这里来,我会带给你想要的。”



3

  穿过空间之门,到达城内,是一个街角。索姆拉的面前空无一人,他暂时不敢睁开眼睛。这儿很安静,安静得像一片水域。安静得像放在窗前次日即将送给情人的礼物。他准备过一会儿再去寻找他的助手。现在他需要思考。
  但他只能提出问题,他心事重重就因为他只能提问,而不能具体思考这些问题。他长期以来压抑住欲望、危险来临时的惊喜。他长期面无表情,从外表上看他对外界一切事物都已看透,没有什么再能使他露出惊讶之色。时间一长,就算听他的心跳也听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此刻他终于有些兴奋了,他按捺着心的狂跳,想仔细思考一下,毕竟时间不多。而这时他脑子里只想到和萨费罗斯一起时说的话,一些影象。他心里只有萨费罗斯的歌声。
  “不要再让信使找到我,不要再施展欢欣鼓舞的魔法取悦我,不要再让三月的风吹拂我的脸。我把灰色的松鼠放在赤杨树上,我让胆怯的伶鼬东奔西撞,我把天鹅召唤到你的周围。我将浸在符水中的草根带给你,另外给你预备了可怕的礼物。”
  他和她走过那幽暗潮湿的矿洞,歌声在矿洞中回响,所有聆听的洞穴人都像见到了光明一般害怕。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索姆拉了,而是那千万个洞穴人中的一个。
  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了声“喂”,声音甜甜的,像是在叫他。这让他从危险的景况中挣脱出来。他这才明白,刚刚是萨费罗斯的灵魂在诅咒他。身后的人又喊了一次,他下意识的回头并睁开眼睛。这时他才想起塞德洛斯对他讲的话。
  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叠书,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女孩右手腕上绕着一道闪电,表明她有纯正的泰坦族血统。
  女孩子大大方方,眼睛很美。她的眼睛那样看着索姆拉,索姆拉就感觉必须得说点什么夸夸她彼此才会满意。
  “你一直跟着我是为什么呢?”女孩问他。
  “难道我不是一直背对着你的吗?”
  “感情的事谁说得清楚。”女孩说。
  索姆拉发呆。
  “喂。”女孩又喊他。
  “啊?”
  “我是你看见的第一个人吗?”
  “你知道塞德洛斯和我说的话?”
  “全城都知道你将招募助手,许多英雄都在找你,想把自己送到你面前。和这隔了两条街,还有一场规模不大的战斗打了两个多钟头呢。”
  “我已经在这儿站了这么久?”索姆拉惊奇地想,“看来冷静确实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既然那么多人在找我。”他好奇地问。
  “我闭着眼睛到处走呗,刚撞到你身上。但你根本没反应。”她把书顶在脑门上,低着头闭上眼,原地转了几个圈,走过来又撞到索姆拉身上。她身体软软的。他问了女孩的名字,叫罗娜。



4

  索姆拉发现他穿过空间之门抵达的正是在他童年成长的地方。狭长的小街,太阳神永不眷顾之地。堆放着垃圾和死猫。他在墙上看见自己曾刻下的一个个大魔法师的名字,中间还有他当时迷恋的男爵夫人。墙上有暗黑色的血,那是小孩把死猫往墙上摔时留下的。这是他们童年时最得意的游戏。他听得到幽暗弄堂里死者的低泣,远山上石像怪居住的废弃神庙中的钟声。他怀疑刚才的恍惚并不是萨费罗斯在地狱的召唤,而是他到达了童年回忆的汇聚点。这些汇聚点使他不自觉的陷入恍惚之中。
  “小时候我刚学会‘流沙陷阱’,在这里施了法问过路人要买路钱,假如对方不懂驱魔法的话就得给我点小钱用。否则他就得在这儿呆上大半天。”索姆拉笑着指了指一小块地,上面散落了些沙子,大概现在还有小孩在玩这样的把戏。
  “学这种魔法几乎是不花钱的,但似乎只剩下小孩子才用了。但我长大才知道这是门多么可怕的魔法,是敌我兵力悬殊时最好的魔法。人们习惯性的忽略简单易懂的东西,因为他们认为只有复杂才是获取名声和财宝的途径。”
  罗娜说:“光复埃拉西亚时,布拉卡达曾用2个大天使和3千个僧侣击败过4万多个暗黑骑士。我想他一定用了‘流沙陷阱’这个魔法。你招募60头比蒙时没准也用到了。”
  “我也猜测布拉卡达用了这个魔法。但招募几十头比蒙还没困难到那个份上。”
  “但流沙陷阱仅仅是使他们走得慢,僧侣的弹药量不够击败这么多暗黑骑士。”
  “不仅是‘流沙陷阱’,还应该用了“瞬间移动”来躲避暗黑骑士的近身搏杀。在与暗黑骑士周旋时反复用“毁灭之光”降低骑士们的防御。”索姆拉肯定地说。

  两人向魔法行会走去,在路上他们遇见了塞德洛斯。塞德洛斯对索姆拉说:“你现在到魔法行会门口去,从你刚施过魔法的那个人的身体里穿过去。现在站在那儿的看守者将决定你命运的走向,它将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你的财产、魔法和你所拥有的一切将会在新的世界中消失,直到你从那儿回来。你们二人在那里得到的一切都可以带回埃拉西亚。”
  “一切都消失,那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会消失?我会从婴儿的诞生开始做起?”
  “恰恰相反,你唯一保留的就是你的过去。”塞德洛斯拄着拐杖蹒跚地走了。
  他们来到行会门口,索姆拉找那条八目鳗,但只见萨费罗斯站在门口向他微笑,这让索姆拉吓得退后了一步,差点就打了一道闪电过去。但面前这个女人只微微笑着,并没有任何憎恨的表情。她还是那么美,长久因怨气和仇恨形成的凛冽眼神也不见了。索姆拉明白这就是那个看守,那条八目鳗,现在是萨费罗斯。
  他将从这个女人的身体里穿过去,到达指引他命运的世界。
  他们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5

  “一场可怕的地震使国家四分五裂,各地都出现不同的势力。而你将把国家重新统一在你的旗帜下。”

  罗娜想穿过这道显现在空中的魔法字符,但被弹了回来。她招出魔法神剑朝字符打去,没用。罗娜问:“这是什么?”
  “武力解决不了文字,”索姆拉说,“你得对着魔法字符说‘信赖文字’,你和字符之间的障碍会消失。”
  “那我心里并不这么想呢?”罗娜问。
  “这不过是先辈们为纪念文字的诞生而设的小把戏,现在就是个摆设罢了。”索姆拉率先说“信赖文字”,然后他穿过魔法字符。随后罗娜也先后念了这道咒语钻了过去。

  他们站在一座泰坦族的城堡外,到处是积雪,狭小的缝隙中留着一点落日。很冷。到处都是积雪,远边天空的云正缓缓而来,大概又是一场暴雪。到处都是积雪。远山的风呜呜吹着,周遭看不到欢乐,城内一片死寂。听不到铁匠敲打铁锤的声音,风箱的,没有马匹的嘶鸣,也没有集市的欢乐。但他们看得见有人在走动,在雪上面缓缓移动。没有声音。“看上去这儿一直都是冬天,把每个人的嘴巴都捂住了。”罗娜说。
  “这时候在壁炉前读情人写来的信是最好的啊。”索姆拉感叹。
  “您有多少个情人。”罗娜问,但更像是句回答。
  先是罗娜发现她母亲送给她的闪电挂件不见了,一些随身的魔法首饰也不见了。这些索姆拉一到达城堡就发现了。他自己这么久以来学到的力量、魔法全部消失,一点不留。他的身体就像是个普通人,战斗的技能和攻击力全部清除。只是在悄悄检查自己的行囊时发现龙眼指环还在。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对萨费罗斯的爱还未消失。
  他们二人进入城堡,在城门边有一块巨大的标牌,上写四个大字:避灾如矢



6

  索姆拉,当他还是一级术士,已可以操纵“连锁闪电”这个四级魔法。在最初玩《英雄无敌Ⅲ死亡阴影》时,我经常选择索姆拉做我的主英雄。他使一盘游戏有好的开局,在一些较难的地图中我们使用他就称这是“完美开局”。玩了几百盘之后,用什么英雄就无所谓了,甚至反而会躲避选择索姆拉,认为这是缺乏技巧的人才干的事。
  是那天夜里,在火车上。我还记得那天夜里困顿的痛苦,我不停的翻书使自己打起精神(或使自己有十足睡意)。我们没有买到卧铺票。过道挤满了人,坐在地上打瞌睡。马寿似乎睡意很浓,上车三小时后开始睡觉──他就这样睡到了终点站。不合群的表现,一个临时团伙最担心其中一个人不讲义气率先对睡眠妥协。让我和杰彬很羡慕,又很无奈。出于对自己能像马寿那般趴在小桌上睡去毫无把握,加之六点半就下火车,我们烦躁则更加难以入睡。而且,我还喜欢看昏睡中的硬座火车上的一张张脸,像要死的人。
  我们有话就聊一聊,无话各自翻书。要不就看着漆黑的窗外,窗被黑夜涂成一面镜子,除了漆黑一片,还有这几排座位里睡着的和打瞌睡的人。镜中有我,正看着漆黑的夜,或玻璃窗中的自己。火车急速行驶,一盏灯忽地从窗前闪过,像是黑夜终于动了一下。我心里也动了一下。
  我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写了句话。杰彬终于找到说话的理由了,探过头来问我写的是什么。把本子递给他看。
  “无边无际的移动的一个黑夜,有一盏灯远远的、并无支撑地悬挂在其中。一列火车呼啸而过,随手取走了那盏灯。”
  我说,只是刚刚看到这样的情形,并不是什么好句子。
  他指着另一句话说,这句有点意思。我按着他手指的去看,可能是另一次坐火车时写下的。“我愿在火车上写下我全部的爱,在下火车时不带上它们。”
  我取笑他说不懂分句子的好坏。我们争辩了几句,没什么结果,由此却来了点聊天的兴致,从火车上获取的灵感谈到了在火车上看过些什么书。我们俩相互攀比着在火车上的收获。
  就像那盏忽而闪过的灯。我对他说出我的写作想法,他很兴奋。我并不喜欢和人提起这些一闪而过的东西,我认为把“想法”当作秘密直到自己完整公布它时它的意义才发挥最大。我事后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我需要对杰彬证明我在火车上的收获。这多么没必要。



7

  在和他简单谈过想法,我们重新陷入疲累的困境中。我脑子里不停冒出句子、词汇、场景,甚至风声,冬天那迷人的风声的呼啸,晚来的风像水银,没有欢乐,索姆拉一个人骑着马,向另一些城堡进军。他的每一步都携带着经验和勇气,他一天也不能停止,每一天都在进攻,每一天都必须胜利。他经过像众多水银般的房子,孤寂从他的身体里溢出。我不停的阻止灵感向我涌来,一次次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写的时候。这花费了我仅存的一点精力,最后还是抵挡不了,我又打开记事本,在上面写“在有水汽的玻璃上,写你的名字,阳光来临,水汽消失,你的名字在我指尖”。
  2002年初秋,我还记得应该是97号左右,我从杭州到宿州房上村王淳家。汽车经过一个村庄,他说他在路边等我。我对那些地名毫无印象,当时对安徽的方言也只知之甚少,只能在车上望着路边。我们当时没有手机,那几年见面就凭着在上车前的一个电话,一切允诺便能兑现。他果然在路边,坐在自行车后座,一路灰尘漫天,他先看到我,就那一刹那,我知道是他先看到我。
  他骑着自行车,背着我的包,一起驶向他家。我记得我先是好好坐在车后,后来路太颠簸,我跟在车后面跑。
  到他家,和他爸妈打过招呼,进他房间。他在他那台十四寸的电脑前坐下,对我说他把这一局玩完就去给我买驴肉吃。我抽着烟看他玩“英雄无敌”。我就是在宿州接触英雄无敌这款游戏的,或者说是那时我觉得这游戏很好。很安静,没有明显的杀戮,也没有明显的功名之争。每天,我就在小本子上写一点东西,然后吃着他买回来的驴肉和饼,就着酒吃。
  我记得那个很冷的初秋,因为我从未觉得秋天会来得如此之快。他白天玩英雄无敌,或把我带到他家的地里去掰些玉米回来。那些玉米很好吃,是我亲手掰下的,或许是我此刻想念王淳。他兴奋地说天气好些就带我出去钓鱼,但每天都在玩英雄无敌。我对此并不介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乡村和宁静是最好的医生。
  夜里,我们玩到深夜──我成年后第一次看别人玩游戏且津津有味;然后我们热闹闹地爬到床上聊起文学,聊起诗歌、文学。王淳大半夜爬起来敲他朋友的门,取来一把木吉他。他不让我弹别的,只让我弹校园民谣。还好我也只记得他喜欢的那些歌。我们谈彼此的爱,谈我们2001年的相遇,谈我们当时的女孩们。谈我们在汕头的兄弟,谈杰彬,谈张蓝觉,谈马寿,谈话的时候他们都来坐到我们的身边。谈到深夜,他又爬起床去打游戏,我看书,写点东西睡觉。第二天他永远比我先起床,坐在电脑前,背对着我玩游戏。我问他要烟,他递给我,然后撒腿就跑,边说边跑出去给我买驴肉和饼。他会在任何玩游戏的时候说,我给你去买驴肉和饼。听得时间长了,觉得“驴肉和饼”是拉封丹或伊索写的寓言。
  那段时间,我正在写一个小说。小说名字叫《遗忘的高度》,在杭州写了点片段。在宿州的那一个多月中,根据在乡村的感受,我给小说开了头。“从回忆开始,事实的确是可靠的谎言。窗户开得很高,一层远来绿色的纱窗已经掉满了成年累月的积灰。天从这里看不出去,也看不进来。死了一层层的蚊、蝇和不知名的昆虫的尸体像……”

  2001年的94日,我坐火车去杭州开始新的生活,但只在那呆了半年。推迟整整一年,2002年的94日我坐着同一次火车,在同样的时间到达杭州火车站(然后从杭州到宿州)。和01年的行程一模一样,我坐上到临平的公共汽车,在临平少年宫的门口喝豆浆。在临平的朋友那里住了几日后,奔赴宿州。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去宿州之前重复一年前的举动。有巨大的推力使我如此,不得不如此。在杭州我反复思考我的行为,思索为何我迫切地做这件的事。最后我只好将它算作进我的下意识,就像针刺入身体时的反应。



8

  伟大的乌兰诺斯父神在责骂自己生的这些孩子时,常常用浑名称他们为泰坦(紧张者)。他说他们曾在紧张中犯过一个可怕的罪恶,将来要受到报应的。
               ──赫西俄德《神谱》

  是那个我自以为阳光充足的下午,我坐在桌前思索《泰坦的冬天》的走向,它应遇见的具体事项,必须出现的一些话、场景及它们所导致、引发的。我所思考的问题如何更好体现。我已经写下了小说最难的部分,即:索姆拉如何开始面临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这场战役。接下来,就是我曾对杰彬讲到的,我要写下他如何攻下每个城堡,最终到达天使族的城池。他的步步为营,他的算计,他的运筹帷幄,以及他最后所需要的面对。
  就在这时,忽然想到那个女孩。我在杭州火车站去接她。她站在出站口,戴着红红的帽子,行李放在她脚边。我把抽完的烟头弹向垃圾桶,我们一起看向那个烟头飞行的轨迹,一起希望那烟头弹进垃圾桶。那烟头肯定进去了。我们相互一笑,算是说的第一句话。我们俩一起看着那天的杭州的雾,我们坐上公车,我们感受着晚来的阳光。身边嘈杂,我身边坐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不停逗她说话。
    我穿着一身牛仔服,一双白色的休闲鞋,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披着一头染成梅子红色的长发站在火车站口那已渐渐稀疏的人群中间。我一眼便认出了着一身黑衣的他。瘦弱的身躯顽固地支撑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没有擦过的皮鞋。从容的步伐,边走边吸着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一支香烟。
    他还没发现我时我已开始对他挥手。我给了他一个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见到他本人我一点也不诧异。虽然他长得和照片上判若两人。黝黑泛黄的皮肤。微微卷曲的黑色短发。紧贴着眉弓的眉毛并不浓烈且排列杂乱。鼻梁上架着一副小眼镜,由于模糊的镜片挡住了他的双眼,所以直到现在我仍没有分辨出他眼睛里的色泽。当他确定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反应先是愣了愣,然后喃喃自语了几句,最后便开始滔滔不绝。我把沉重的行李包扔给他,这是他最理所当然的差事。他把包或提或扛终于领着我上了一辆公交车。很吃力,他毫不掩饰。
    我们坐在公车上没有忘记各自应该做的事情——他不停地说话,我不停地笑。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他说他是个很能说的人,如果见了我之后不说话了,就表示他不喜欢我了。当时我在电脑屏幕前偷笑,我说很好,我应该是个很爱笑的人,如果你发现我不笑了,也就表示我不喜欢你了。

  她记录下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不小心看到并将其保留下来。当我坐在书桌前想着《泰坦的冬天》,心里突然全部是她的身影,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心里似住满了阳光和她。她在阳光里看书,在阳光里说笑,在阳光里坐下,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我开始万分想念她,无法抑制,甚至想大声喊她的名字。无法抑制,无法抑制,满脑子都是她,以及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甜蜜的故事和说话在此刻也因无法抑制和思念而变得痛苦。忽地做了个决定:放弃现有的《泰坦的冬天》的写法。即并非只叙述索姆拉在新世界中所遇见的一切,他的征服,而且出现“我”的叙述──作者的存在。
  我为我做出的决定感到危险,我并不喜欢在小说中出现作者。原因不言自明。
  我开始权衡这种写法是否可靠。但作出的决定让我感到兴奋、好奇,各种可能性都使我重新获得力量,新的力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间或也想过,当时是为了抑制思念而做出的决定吗?使大脑停留在另外需要的思索中间,让自己不受思念之苦?也有可能就是事先安排好的小说探索吧。还是综合起来的理由才算正确。可哪一种都显得简易,尤其是思念这个女孩与小说内容毫不相干。好的地方是,我现在仍认为我作出的决定并无错误。



9

  索姆拉没有要求罗娜参加战斗,从进入比蒙城的塔楼监视范围前她就与索姆拉兵分两路。索姆拉要求她只需探索地图和绘制地图,但不允许为绘制地图而探索更大空间。只是让她围城堡和索姆拉平行行进。不允许她去打开任何宝箱,也不许清理任何散落在地的资源。只是遇见必要的阻挡道路的资源时才可以收集。他让罗娜沿着比蒙城上方的小路走,探索已知周围地图。这让罗娜大为不解。
   “攻占比蒙城后,第一大陆的一半资源就属于我们,有的是时间占领矿区和资源。除了必要的供给和建造城堡、招募兵士的费用,我们用不着囤积资源而浪费人力。许多人就是在这种贪婪的占有中延误行程、丧失机会。我们的目的并非收集资源。那块标牌你大概还没忘记,‘避灾如矢’,我想不会无缘无故在城堡门口出现这样的警视标语。
  “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应有其原由。就像这个冬天,我觉得它永远就是冬天。在这儿没有其他季节。寒冷、饥饿,层出不穷无法驯服的野兽,这些笔直的松树林、高山的阻碍永远让我们有无法到达的沮丧。就像刚诞生的人所面临的。再加上这足够的资源。是的,假如安下心来建造和招募,等上个一两周麾下有3个泰坦不成问题,但自然的生长规律是相同的。你有多少兵,对方,只可能比你更多。人光觉得自己强大是不够的,永远需要一个强大的假想敌。”
  罗娜和索姆拉的相遇在第一周的周六,探子分别向他二人汇报了去往第三个城堡的路。他们刚好在一个难民营相遇。索姆拉一头扎进难民营里,看看这周送来什么。难民营会收留一些受伤的、落单的或性情孤僻或穷途末路的雇佣兵。
  “五级生物看上去很了不起,但也要看什么兵种。枯木卫士又不会飞,走得慢,会使队伍前进速度减慢。枯木卫士是守城兵种中用处最大的,而我们接下来面临的全是攻城战。”
  索姆拉和罗娜把帐篷安在难民营外,他准备等待周一新的难民送过来。这两天索姆拉一直和罗娜一起研究地图。他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一点一点告诉给罗娜,哪种兵与哪种兵之间容易产生矛盾,哪些兵之间互利,一些兵的隐藏能力。他讲述自己曾经遭遇的战役,分析成败得失,总结经验。他甚至说了些他和萨费罗斯的恋情。在几个凝滞了的怀着不祥预兆的夜里,说这样的恋情,似是有些温柔。战争也因此变得缓慢平和。大雪在夜里继续降落,丛林、旷野、每一根松针。难民营开放的前一天夜里,罗娜和索姆拉住进了同一个帐篷里。



10

  还是忘不了。尽管离开萨费罗斯的控制已有三年,但索姆拉时时都会想起她。这种“想起”和思念绝不相同。最初的日子索姆拉也觉得自己只是思念萨费罗斯,想念她的肉体,她的放纵,她的私语。但并非如此简单。他经常会脱口而出萨费罗斯说过的话。简单的如一些警句,“冷落是制造对方敏感和热情的最好方式”、“日出前不与恶魔开战”、“不被人看穿的最好方式就是冷酷”……很多,还有一些只有他与萨费罗斯才能明白的词组,如“事烧”、“六人”、“乱翻”、“古祷”等等,他也常常从嘴里溜出来。更多的是他在面临战役时作的分析,如萨费罗斯如出一辙。
  萨费罗斯是对的。从来都是对的。这个女人聪明、狡猾、心狠手辣,她对事件的算计精确到了标点,与雇佣兵首领谈判则精确到了语句的停顿,她认为兵种间的区别并非攻击力而来自性情。她善用魔法,对亲近之人狠心,对有助于自己的外人善良且过河拆桥。她不卖弄自己的优点和夸耀自己,在此之上她合理运用众人的力量保护自己和宣传自己。索姆拉是萨费罗斯众多情人中最爱的一个,她几乎将自己的本领倾囊相授──索姆拉并不相信自己学到了萨费罗斯的全部。直到萨费罗斯死去,他仍对这个女人提防,认为她会随时卷土重来。尽管他亲手埋葬他的爱,他的爱人,萨费罗斯,魔法平原最伟大的女妖术师。索姆拉是唯一看过萨费罗斯的冒险日志的人,他那时候表现得可真衷心,却又并非一个吃软饭的。他攻城掠地冲锋陷阵,是地领族中最勇猛的外族英雄。他有三次机会可以杀死她并取代她,却都没动手。直到他认为学到了萨费罗斯更多的东西。而在萨费罗斯看来,这是爱。这不能不说是女人的弱点,而索姆拉则认为萨费罗斯没有真正的爱──至少索姆拉认为自己没有真正的爱。他在萨费罗斯那儿还学到了永远的怀疑。
  在与罗娜单独相处在帐篷中的这几天,他所说的战斗经验全都来自萨费罗斯,当然,他在战争中验证过萨费罗斯这些经验之谈,全都应验了。但这些仍然是萨费罗斯的,而并非他索姆拉的成就。他每说一段战斗技巧就要难受一番。他太想摆脱她。
  “萨费罗斯阴影”。这是索姆拉给自己这种心态取的名称。他在日常生活中有时会故意避开她教授他的办法。他在大脑中不断提醒自己,自己不能为萨费罗斯而活。可他的一些细微动作、行军中的事宿安排、谈判技巧、战局分析和诡计都与萨费罗斯有关。当罗娜为他的一句精彩的话而雀跃时,当他的士兵为一场胜利而欢呼时,当一切都踏入正确的途径之中,他有沮丧,有不满。就连胜利之后他所表达的冷淡和控制,大都是萨费罗斯的传授。做一件事索姆拉会想如果是她来做她会怎么做。而在面临一些抉择时他会考虑萨费罗斯的想法。尤其是接人待物上,他越来越有萨费罗斯的做派,居高临下,时而体贴入微。
  忘不了。索姆拉很清楚,他只是正确的做了一切、说了一切。这些并非萨费罗斯独有,优秀的人都拥有着。只是这一切加上了他背叛了的情人的语气、动作、方式,那些残酷的、凶狠的、不留情面的。这些并非索姆拉的本心,在遇见萨费罗斯前,他并非如此。萨费罗斯强加给他的,也由于欲望,这些起了作用,使他拥有了这些技能。他杀死了传授他一切和改变他一切的情人。他的痛苦来自他背叛了自己的过去,同时也来自他背叛了自己的情人和老师。



11

  改变这篇小说的初衷之后我停笔半个月,用了整理和构思小说新的走向,它该如何发展。我因大脑里跳出来的红帽子女孩而改变了写作内容。但不能让大脑里不停冒出来的念头全部放进小说(把它们全放进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那与我想写的相去甚远)。19831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夏目漱石的《心》的封底,我写了一段话,后来花了半个多小时我才认清我的笔迹。我在弥渡酒吧喝了半醉,这是回到家洗完澡在半睡半醒间写下的。
  “我们无法对事物不停产生否定,过度的否定则没有具体所指──它使‘否定’丧失标准。”

  接着,对这个句子的生疏感让我记起一个我写的被人遗忘的中篇小说《留传》。里面记着一个谜语。回顾这个小说,对这个谜语毫无印象,它出现的原因、它在小说中设定的作用,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十一个连在一起的村子,第一个村报子时后一个时辰,第二个村子的更夫才报子时,第三个村则比第二个村又晚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每个村子都比上个村子要晚一个时辰。问,张三什么时候死。

  而去年花两块钱在黄州买的旧《英汉小词典》的封底抄的故事则是我购买这本词典的主要原因。
  一个年轻人,睡觉时天天做梦。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藏宝处,还有宇宙的秘密,我们人类那些无法揭开的谜底,神秘的源头。他梦到自己得到了这些秘密的所有关键。他甚至知晓有个非常大的宝藏就藏在他所居城市的泥土之下。遗憾的是他每次醒来都会把这些秘密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他天天都做这样的梦,天天醒来都将它们遗忘。有一天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睡前他在床边放一张纸、一支笔,发誓夜里做梦再梦到这些就起身把这些秘密写下来。夜晚他睡着了,果然又做起了这样的梦。世界之迷、世界宝藏、宇宙、外星人……他全都知晓了。在梦中他不停提醒自己让自己摆脱梦境醒过来。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他趁着那清醒的一瞬间,在纸上迅速写下几个秘密。接着他倒头便睡,又做起了那些梦。
  次日他醒来,并没有立即看那页记录着世界之迷的信纸。他焚香、沐浴、更衣,端端正正坐到书桌前,打开那页纸。他看到那页纸上写着“香蕉大,香蕉皮也大”。



12

  一副扑克,53张黑桃A1张红心3。三个人抽牌。
  第一个人没抽到黑桃A,他没想过自己会抽到什么;
  第二个人没抽到黑桃A,他一心想抽到红心3
  第三个人也没抽到黑桃A,因为他手里抓着红心3



13

  当时可能还有些做作,有些不自然,可能还会脸红。并不是下意识的举动,而是经过大脑判断甚至深思熟虑下的决定和命令,导致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和举动产生。这些行为甚至会改变行程,需要着重提出的是这个“行程”大概牵扯甚广。
  令人惊叹的是,带着强硬举措的行为在时间的流逝中荡涤了其全部情绪。
         ──我的88年上海译文出版的《亲和力》的封底笔记,日期不详。

  我和杰彬下火车后的几天中,我一直收集着有关这篇小说的素材和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有关游戏的技术知识。有些作了简单的记录,有些是大段大段的描写和阐述。
  “必须再次了解‘英雄无敌’中的生物、资源、魔法、地理个性……有关索姆拉,一个严谨的人,非常具有指挥才能,精打细算,诡计多端。”
  “索姆拉在第二世界打完龙之国的宝物统计(宝物必须为后来的两次最大的战斗所用,它的缺陷、功能将影响战斗的胜利情况):神行靴、活力圣瓶、火灵球、勇士令、狼人枷锁、生命之戒、智慧之冠、魔力项圈、狼人王盾、龙甲。”
  “文章必须先有5000字左右有关‘泰坦的冬天’内部的描述,然后将小说引出,带出写这篇小说的诱因。再由我们三人去往北京的过程写到马寿在北京的这场猥琐的爱情及收场。将文章转回索姆拉身上时一定要谨慎并且小心,大概最好的方式是从罗娜这个女人身上入手。萨费罗斯?杰彬和马寿之间关系的矛盾激化。”
  素材里还有一段在我手机上的录音。整个录音时长46秒。
  “5000字 必须用5000字一、二,嗯……第二…… 第二个,如果我想到他这样去发展,或者是我要去改变他,或者是有什么东西要去改变他,将是怎样的,他面临的,面临的是死亡或者他面临死亡之后将会怎样。”
  酒后的灵感太过脆弱。到现在我几乎只能明白5000字是什么意思,其他的都没印象了。它们未必是灵感,只是酒后大脑神经麻痹时的警觉。它很爱与灵感混淆。也许它们也真的是灵感,只是再没办法想起来。上述的那些写在纸上的素材,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可用得上的了。
  杭州我没有征兆地有了《遗忘的高度》这篇小说的写作欲望,我开始写这篇小说。但和我被牵引逗留杭州毫无关联。
  我停在这种匪夷所思的逻辑之中,又停在找不回逻辑推理的难过中。觉得种种前因后果间的莫名其妙。发生的和思考的,两者之间有巨大的鸿沟。而让我努力证明它们之间毫无关系又不可能,在另一年我在一个小说的题记中写的是“我们只看见过去”。大概算是从它们之间关系的一种妥协式总结,不再去想它。
  宜昌某地震台居住过一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我相当做作地离开我所居住的房子,向地震台后面的小山行去。我的愉快心情被自己故意驱散,阴沉着脸向山上登去。在雨后的半山腰,山雾渐浓,到处湿漉漉。我从一道锁着的铁门中钻了过去,里面是个小花园,“井”型的水泥小道,空无一人。五月的山中有一些小花,一些绿树,挂着雨水,有的一滴滴往下落。我找了张长椅坐下来,在离我自己五六米的地方,有另一个我注意观察着我静止地坐在那张充满雨水的长椅上。没有声音,没有人,我一个人坐着。坐在长椅上的姿势,是我坐下之前想好了的。
  就在离长椅五米之外那里。我透过长椅旁边的伸进镜头里的树枝看着我自己。像一个沉思者,像一个孤独的旅人,像一个伟人。是我自己使我心情不好,是我使自己坐到那里去,那时刻,一切都不自然,都是刻意而为的。而现在当我想起那个时刻,却无比静谧,无比美妙,我心里有那样一个我,坐在雨水之中,安静地面对自己,看见自己,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心里。有时,我会因想起这个场景而安宁。
  都是必然的。53个人抽这副牌都不会抓到黑桃A。在弥渡酒吧说到“蝴蝶效应”联想到如若历史之中缺少任何一秒的细节都会致使我们全部消失。我提出可能因为太阳、月亮、地球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才会有人类的存在。在这个大前提──而不是以杰彬提出的“月亮很有可能是制造出来的人造卫星”的依据下,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感慨是偶然使我们在一起说话且历史中作任何小的更改都不会使我们消失。那么这53个抽牌者是我和坐在弥渡里的小李、马寿及龚建……而那最后一个抓到黑桃A的是索姆拉。



14

  杰彬最初玩英雄无敌非常驽钝,尽管他坐在我身边已看过很久,我和他讲解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停三天,那个地方为什么要迅速占领,防守战役的兵的数量,各种魔法的用途,有时我还存个档案让他尝试一下胜负变化较多的战斗。即使如此,在他独自开始玩时居然每一仗都无法打赢。
  他打游戏总关着门,一玩就是一天。每次我进去,他就把游戏最小化,要不就把地图显示放到未探索的领地,让人看不到他玩到什么程度。他当时经常去一些游戏网站查看英雄无敌的打法、攻略,然后在看我打游戏时告诉我一些另外的正确的打法,有些确实比我省力,但大部分是因人而异,只看上去不同而功效相同,而且有的打法特别笨拙,看上去时髦。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搬了把凳子坐到他房间里看他玩并告诉他,我一定会看他玩一局的。
  看我有些生气,他有点害怕了,不情愿的进了游戏。他选了“傲气冲天”,常玩的小型地图。我安静的坐在一边坐着看。他担心我说他,玩得束手束脚。后来看我不作声就放开开始他奇怪的打法。
  他不按我教他的方法建造城堡,雇佣兵种也要突发奇想,甚至连占领矿区和资源也要按新颖的方式来。他是故意用这种打法的,并非今天因为我在他边上看着而故意如此,我认为他自打英雄无敌开始就这样别扭地要与我教给他的方法相左。更为奇怪的是,他这种奇怪的不按自然规律发展的打法居然也非常顺理成章,尽管每一个步骤都在浪费,宏观的看,他是自创了一套打法。还是挺佩服他的。
  不过这种打法仅仅是创新打法罢了,它对于这款游戏毫不实用,不多久,另外三家英雄依次对他发起了总攻──他这套打法相当保守,攻击力薄弱,防御也强不到哪儿去,但魔法值很高。关键是敌对英雄采取了群攻的方式。我仔细分析了一下三家的兵力,觉得假如防守正确的话,还是可以阻成功狙击对方的。我手向前探了一下,想抓鼠标接手这场战斗,但又缩回来。他一定受不了。而这个未完成动作之后发生的事让我惊愕:他按了几个热键、顺手敲几下回车非常迅速的从游戏里退了出来到达桌面。游戏结束了,他冷冷地说。
  这大概就是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居住时持续很长时间的一场战争的序幕。日常买菜他会故意刁难说要到菜场看到菜才知道买什么;不会做的菜会主动申请要做结果一塌糊涂;在我突然说他不把鞋放进鞋柜时他会突然勃然大怒……这些不胜其烦。
  我发现若是和比自己年轻三四岁的人在一起,立即升起的感觉并非是自己的衰老,而是年龄确实有其说服力。像杰彬所说的“人可以超越自身的年龄”的说法,我已不那么肯定。这首先是我看到自己几年间的变化,再就是通过与杰彬相处得出的答案。我并非想验证“年龄”对个体及人与人之间确有影响,只是每每我与杰彬谈及此事,他总是坚决并咆哮着生气。

  直到王淳也到达成都和我们住在一起,这种局面才有所改观。王淳带来一台神舟电脑,也带新的打“英雄无敌”的风气。毕竟高手在一起切磋才使任何游戏产生趣味。我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泰坦的冬天。
  和以前喝酒之后一样我们开始谈起心爱的女孩,他继续在酒后长篇大论谈起蕾子,然后让我操琴弹校园民谣给他听,几乎一尘不变。都喝醉了。突然他说你记得“泰坦的冬天”吗?我说记得,我刚想问你是不是记得。
  我们开始说起我们在安徽的日子,初秋的寒冷,大叶杨遇见风像瀑布一样作响。谈到蕾子的突然造访。谈到我们在村长的鱼塘偷鱼又把鱼拿到村长家让他下厨,谈到那家驴肉店。忽地又转入泰坦(Titans)这个词,谈到那场想象中的提坦之战,谈到巨人与奥林帕斯的战争。他说,你说啊,这么一个完美的英雄拥有一个完美开局,而且是完美地图,你说他站在雪中会想些什么呢?那么冷,就像今天这样,晚来的风像水银一样,欢乐也不在了,孤寂也像水银涌进我们的房子,还有接连不断的伤病,我们要多久才能从冬天的缝隙里钻出去,周围都白白的一片,我们就这么感受着索姆拉,同时感受王淳失恋时的悲伤,感受酒后一切到来的悲伤。酒未醒我们就各自钻到电脑上开始打“英雄无敌之泰坦的冬天”。

  游戏开始要找三个相同种族的英雄,这样就可以很快召集到百来个大妖精,需要重新开始游戏很多次才有一次三个同族英雄,主英雄索姆拉,这是为完美开局。这是王淳发明的方法。有了这么一个好对手,我和王淳几乎疯了一般钻研这一关比拼这一关。我们没日没夜的玩,醒来就玩。我们经常刷新着对方保持的记录,我们交流和争论,讨论魔法、地图、武器、宝物的合理运用。我们创造了许多新打法新玩法,使这一关就像当初我们发现它的神秘一样真的神秘起来。它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是经典的,或许是我们使它经典,这不重要。
  在紧张而生活无序的游戏时间里,杰彬每天都给我们做饭,闲下来就跑到我们电脑前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大概是从王淳那儿看到了我的打法的原型,他跑过来告诉我,王淳的打法没有我先进,我在他的打法基础上加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意思是我比王淳打得好。也就是在他赞扬我之后的一天,我发现了这一关的新变化新打法,按我的这个打法相当刺激。当我把这种打法的胜利记录发给王淳看时,他惊呆了。也就是那一天,我们“泰坦的冬天”的比拼进入白热化。有点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杰彬也就是在这一天与我彻底和好,不再争辩不再执拗。他开始认同我游戏中的打法,在生活中,他几乎是开口肯定“年龄”的重要性。他开始听从我的意见,把我的各个方面的经验牢记。为了不使我们再有大的争论,我诚恳地请求他暂时不要玩“泰坦的冬天”,以免我和他之间再起争执,他欣然同意。



15

  如果说“泰坦的冬天”有唯一未知地,就是攻占比蒙城之后遇见的难民营。这既是整个游戏中的漏洞,也是造就了记录极限的途径──难民营随机出现不同兵种。索姆拉只花一个星期将第一大陆上另两个城堡攻占下来得把功劳算在他从难民营中召出的两只毒蝎狮身上。他将自己的本族兵交给罗娜,让她去攻击地图左上角的城堡,而他自己则只带着两只毒蝎狮奔赴最后一个城堡。这对刚刚成为情侣的恋人在大雪中分手,他们彼此担心,双方的兵力并非强大。尤其是索姆拉,两只毒蝎狮,地领一族的六级生物──它们的女王就是被眼下的统帅索姆拉杀死的。它们是否会臣服于索姆拉实在值得商榷。罗娜是这么想的。
  索姆拉则毫不担心。他太了解毒蝎狮这种生物了。它们是埃拉西亚大陆中最忠诚、最勇敢的生物。蝎狮血统并不高贵,常被嘲笑,这造就了它们威风凛凛的气势中总带着几份忧伤。每次战斗它们都一往无前,虽然它们知道这样容易遭到诱杀。这两只受过重伤的毒蝎狮就是一场战斗中仅剩的两只。当它们在难民营中看到索姆拉时,丝毫没有流露怨恨,只是忧伤的垂下了头。这不是那几只曾经跟随过索姆拉进入埃拉西亚的蝎狮,那一小队毒蝎狮是萨费罗斯的残部,它们跟着索姆拉已经好几年了,就是这样它们也从没向索姆拉发起过进攻。它们在忠诚和背叛之间徘徊,而且会继续徘徊下去。萨费罗斯曾对索姆拉说,她创造毒蝎狮后不久就发现这种生物生性忧郁,虽然忧郁和忠诚往往密不可分,但在战斗中却无形降低了它们的“麻痹”功能。而这也恰是目前的索姆拉放心的原因。
  两只毒蝎狮在刚刚有了生命的第一大陆上无疑是可以横行霸道的。索姆拉带着它们踏上通往最后一个城堡的小路。通过城堡小径关卡时遇见了一小队毒眼。这也是来自地领族的生物。索姆拉心下没底,他没想到关卡处会有埋伏。虽然打赢它们绰绰有余,但会耗费自己的魔法值,那么攻击城堡就很难讲了。但毒眼们只是和索姆拉打了个照面就逃跑了。它们没留下一句话,但毫无疑问,这是冲着萨费罗斯的面子呢。
  剩下来就无比轻快了,一道连锁闪电,两只毒蝎狮,一个城堡。索姆拉正确的指挥了毒蝎狮──这也是萨费罗斯教授的。运气也站在索姆拉这边──驻守城堡的英雄并非对手的主英雄。很快的罗娜那边传来了同样的好消息:她顺利的攻占了那个城堡。也就是说,现在整个第一大陆都属于索姆拉了。



16

  罗娜攻占城堡的方式让人惊诧。她走入城堡视野中,刚好看到对方主英雄──一个不可一世的伯爵回城。她对比了一下双方兵力,觉得自己硬攻的话,失利的可能性极大。由于知道对手不可能出城与她较量──她的兵力在旷野中还是足够击败对手的,她采取了极端的攻击方式,这种方式让人匪夷所思:她解雇了自己所有的部队,其中包括一百多个大妖精和八个石像怪,身上只留一个石像怪。她在城堡外徘徊,引诱对方部队出兵攻击她。对方果然上当。
  她盘算了对方英雄的移动速度,由于携带了大妖精、石人、法师这样移动力极低的兵种,一天时间内没能到达罗娜的帐篷。当对方英雄驻营休息,她则趁机占领了对方城堡,那座空城。当时她的身上只剩一个石像鬼。
  这种清空兵力引诱对方的战术危险性极大,危险性最大的是在城堡里抵御对方英雄的攻击。虽然有座城堡,但没有兵是毫无作为的。
  罗娜的第二步是招募两个带着几个低级兵的英雄,一个在城堡内进行防御,一个在城堡外盘旋。她自己,则躲得远远的,当然,刚刚好能一天顺利回城。对方英雄发现城堡被占,恼羞成怒地攻打城堡。尽管他顺利的攻占了城堡,但箭塔和护城河使他损失了大半兵力。当这位伯爵大人看到城外还有一个低等英雄游弋时又举起大旗进攻去了。
  结果是他击败了对手,而罗娜第二次占领了空空的城堡。这一次罗娜在城堡里招募了两条蛇女──最完美的六级生物。她亲自守城。她成功地防御了伯爵的进攻,将他杀死在似有暖意的皑皑大雪之中。新的一周来临后她招募了许多兵,顺利的抵御了最后两拨敌人的进攻。
  这太让索姆拉惊讶了,虽然他曾教导过她许多以少胜多的方式,而这是场智慧、勇气、胆识乃至有点心狠手辣的方式。
  他踱步,雪花戴着一枚枚胸针飘进来,他玩弄指间的龙眼指环。他慢慢在空旷的大厅里走,听自己脚步声的高贵的回响。金属声细细的碰撞声在屋角交织并隐隐作响,像一根根针随着脚步的移动而掉落。雪就在窗外,门外,窗口他看着雪落,落下并支配他的心情。炭火伴寒气四散,白色的,灰色的,像棉衣上的扣子,送给敏感的鼻息。天地被雪覆盖,一切都被划分黑白,受了什么的震动,一大团毛茸茸的雪从山岩上掉落,露出颜色、质地、纹路和侵蚀后的一点、痛苦,谁敢说不是时间正按他所想慢慢的使一切到达。只是缓慢地行进使这些变得无动于衷。他心里冒出重要的词汇,抹不掉的词汇,像陆地上这些积雪,不停重复积雪,只是雪,但重量在变化,不融化。蝎狮们趴在门厅外,它们静静走来,躺在这被忧郁包围的地方,这比死亡的气味更值得它们吸引。
  炭火的气味更浓密了,天色慢慢暗下来,城堡里找到夜晚,也找到一些看不到的东西。他把那些词汇拢合起来,把一个伤口遮盖,给自己下了个狠毒的命令,并取名“避灾如矢”。接着,他完全被笼罩了,这冬天和寒冷无保留的到达他的心灵深处卫士一般保卫着他不再受别的感染。他冷笑自己终于和自己完整地对话一次,一次长考,凭着这雪,这他驱赶掉的护卫,凭这空旷的大厅,忧伤的呜咽,踏在雪地上的声痕。就在索姆拉轻笑时,小狮子们静静离开了,雪里留下轻轻的爪痕,到达、远去就凭着这点痕迹,也只有这些留下。它们向来轻而易举觅到别人的忧伤,走近把玩一番。
  索姆拉知道蝎狮们走了,罗娜来了。他说,你打了个漂亮仗,罗娜。



17

  事实上我们真的有理由在火车上坐着睡着,整整一个白天针对这趟北京之旅我们讨论了许多问题。杰彬信誓旦旦地说他有能力将我们所谈的一切记下来,但到火车上之后他忧心重重反而第一个没了主张,他说,我们还是再重来一次,我拿笔记下来。他拿纸笔,我回忆着昨天我们谈话的内容、组织语言,他欲打断我,我抬手阻止了他。
  “你肯定不能一去就和他提这件事,你写‘一:在对话开始不要暴露自己的目的’就行了,以后我只管说,你自己总结需要记录的重点。你一定要先说我们的打算,要开个小酒吧。小李在这边给我们已经看好了房子,张蓝觉是相信小李的,并且工商、税务以及房租谈判都由小李来解决。
  “接着你要谈下这个酒吧的创意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西南。你讲的时候一定要投入,要兴奋,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本来就容易兴奋。讲完之后你问问他,对这个酒吧看法,问他有没有开这个酒吧的必要。他以前就想开个酒吧的,所以应该很有兴趣把他的创意谈出来。只要他能谈,事情就好办了。你要谈到很可能是以门面转让的形式将房让给我们的,但这个不重要,转让费只是个门槛形式,即使最后不租了再转让出去也行,转让费只会越来越高──当然前提是我们的酒吧确有好的地方。所以保守估计是很难亏本的。
  “谈完这个,你再谈我们当初在一起时的时光,但要谈得短,谈得感慨,时间不要花在这上面,否则他的情绪会转移的。哈哈,就是唏嘘撒。然后谈这个酒吧就是我们在西南的基地,就是我们在一个城市最终插上的旗帜,就是根据地。
  “好了,重点一来了,你要谈资金问题。你和我的,你一定要笃定酒吧的资金已经基本到位,他要具体问有多少钱到帐,你就说十五万。但开酒吧十五万肯定是不太够的,至少离我们理想中的价位不够。你仔细谈下房租、室内设计、装修、器皿、桌椅这些东西的价格。对了,在你谈的过程中间一定要反复而又不经意地出现我们开这个酒吧的坚定,无论有多大困难我们都会开的。接着马上你要开口问他借钱。
  “你要注意看他的反应,你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他的反应,但并不是说他是什么反应你就不说了,而是改变语气。语气我们昨天晚上谈过,你好好琢磨一下。你一定要记住,他是有钱的,所以他说自己没钱借的可能性相当大。我们就当他说没钱借吧,有钱借就不需要说下去了。说完借钱你别让他马上回答,而是说这个钱是问他借的,不算在股份里,也就是说,就算是亏本了,也会把借他的钱还给他,开酒吧血本无归的可能性太小了。他回答后,你停一下,这时要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接着喊他的名字说‘我没想到你会拒绝’,加个‘我靠’在前面也不错。再把话题转到酒吧上去,告诉他无论他是否借钱,这个酒吧最后还是会开的,而且里面有他一股。
  “接着你要说你是多想开这个酒吧,要情真意切,时间长点无所谓。这是真话,我们确实想开啊,我们也都这么大了,什么工作都做过一点,实在找不到兴趣,过去的机会也浪费了不少,这没办法,谁不浪费青春呢。这个酒吧的创意是独特的,我想我们几个都是留得住客人的人。何况还有几个女孩子帮衬我们呢?要告诉他酒吧一定要开,假如开不了你会很难过。你在这时就可以告诉他,其实十五万,开个不需要转让费的酒吧问题不大,但缺少流动资金周转很麻烦。一定要让他感到如果不借钱,这酒吧运转困难以至倒闭就是他的责任。而且假如没有运转资金我们也不会开的,因为风险太大,我们要在开始一定要将钱全部到位才能开始走路。这酒吧开不了也就是他的责任了,一定要让他内疚。
  “你可以第二次问他借钱了。你告诉他我们兄弟就这么几个,假如他不借我们就真的找不到别的人借钱了。话说得要软,要有恳求的语气,要把‘兄弟’这个词多用一点,记住,是一点,不是一些。我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发展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多掂量,把当时对话的场景在大脑中幻想出来演练几次。当初你们相识的那几年你那样对他,他一直都想回报你,这你是知道的。你不要不在乎你所做的,是的,你就是这样的性格的人。但他不是啊,而且他就应该不是,你是施者,他是受者,他不还他难受。我没要你说出来,他会记得的。
  “谈话的时候一定不要提我,省得他情绪又跑了。真的,兄弟,我真不能和他谈这些,不是我要把这些事情推给你做。你知道我和他这些年的关系,兄弟还是兄弟,但过去我们彼此憎恨了这几年也消解了不少。他现在认识的人也多了,关系也复杂了。如若是我们的感情就像十年前那样好,我直接打电话让他把钱打到我卡上来就完了。变了,杰彬,我和他太长时间没在一起,太长时间没度过了。好了,现在不是唏嘘的时候。
  “第二次提借钱若他还是不借,你就不用提这事儿了,好好喝酒吧。希望已经不大了,也不需要为借钱把兄弟脸皮撕破。我一直都在考虑,在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要不要再和他提一次呢?”



18

  到北京后,马寿径直坐公车去了他的女朋友那里,留下我和杰彬等张蓝觉开车来接我们。清晨六点,北京西接人的很多,张蓝觉回短信需要半小时才能过来。杰彬终于有些困顿,在地下出口的柱边躺下。我有点轻蔑,假如必须,我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忍耐多么重要,他还是不太了解我曾和他所说的有关“忍耐”和“日常”的定义。
  地下出站口有个年轻人,手握一大捧鲜花,大概等着他的恋人。他来势汹汹,一点都不为手捧鲜花而尴尬、害羞。我好奇他等的姑娘是美是丑。我装作也在等人,站在方便观察他的地方。等了十几分钟,张蓝觉没来,他的姑娘也没来。
  周围人对他的关注已经使他有点不能承受,他的头微微低着,但花仍放在胸前。再过十分钟,他的花应该会藏起来。每个从出站口出来的人看他一眼,或微微的一笑都含着莫名压力。他开始打第一个电话,电话声模糊不清,他朝我看了看,注意到我在观察他。电话后他稳定了些情绪,不再焦躁的到处张望。我猜花是个秘密,对方不知道他会送花──知道了再送是没意义的。姑娘仍未出现,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都用眼睛抢夺那新鲜的玫瑰,使它们陈旧。
  他又等了十几分钟,花给他藏到身后去了。我也转换了观察他的角度,一群随团旅行的人的聚集点成了我的隐蔽点。他找了个更远的角度观察出站口,这样对方出来发现不了他,而会有束鲜花张开在她面前。他还是能察觉到我的观察,拿眼睛找我。我只好拿出电话边走边打,露出烦躁的表情问对方什么时候出来,又假装看着出站口。这博得了他的同感。他站得笔直,绅士。他的样子,说不出来有多帅,也不挫,很平凡,拿着花则显得傻和做作。我真想看看姑娘收到花后的表情。在人群里收到花。杰彬发来信息,说蓝觉到了。
  张蓝觉把我们安排在酒店──他的新居,192平米的房子正在装修。他和杰彬拥抱,和我握手。习惯了。坐在酒店房间里,他开了宾馆里的酒倒了三个杯子我们喝酒。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红包,丢在雪白的床上。他嘿嘿地说五十的你们拿走,一百的我的。他一个个的开,把零钞丢在一边。大概有四五千块,五十块面值的钱貌似有一千块。我默默帮他把钱分成三类,他把五十的一堆放在我面前,我推了回去。他也没拒绝,全塞回了口袋。我们喝酒,叙旧,他问了许多问题,我几乎是沉默着的,让杰彬来回答这些问题。酒很快喝完了,他又要去开酒,我阻止他,毕竟太贵了酒店里的酒。我们就坐着车出去吃。我心里很有感触,这是我第一次坐我最好的兄弟开的车。想起过往在候车大厅的一幕幕,想我们一起走过长江大桥,想起他如达摩般出现在我面前……杰彬在前排沉默着,我很希望他和蓝觉说几句话。下车之前张蓝觉又把钱包掏出来,抽了一小叠给杰彬让我们拿着用,他说他比较忙不能老陪着我们,让我们拿着自己花。我希望杰彬拒绝这钱,但杰彬接下了。
  第一餐酒总是喝得很多,张蓝觉酒量现在大得出奇,他把我俩都灌倒了。接着他熟稔地开车送我们到一个大澡堂,我们三人躺在浴池里哈哈大笑,回声在广阔无边的浴室里回荡回荡。蒸汽似雪花般上升,下降,我如还在他的车里享受着他开的车,直至流泪。又去桑拿,三个人坐在那比谁的忍耐力强。自然是我第一个出去,留他俩在里面隔着玻璃鄙视我。他挑了最贵的按摩项目给我们俩,自己做了个最简单最便宜的按摩。女孩有很大的胸部,东北人,我去摸她,她不拒绝,用说话打动她,我脱她衣服,摸她身上所有的部位。她说公司规定不允许在包厢里脱衣服,并留下电话号码让我打电话给她。我们彼此敷衍着把时间熬到,我告诉张蓝觉我要加个钟,加钟的钱我自己出,又偷偷发短信告诉杰彬今天不要提借钱的事。
  回到酒店,张蓝觉还未走,俩人抱着啤酒躺在床上笑着聊天。我脱了衣服进去洗澡,洗澡出来他们还在说笑。我让出许多他们单独在一起的空间,看来效果是达到了。但蓝觉或许是觉得我在故意落单冷落他吧,我其实有更多的话要和他说。又坐了一会儿,张蓝觉拿出电话来接,他嗯了几声,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又抛出一些很专业性的词汇,报了些人名把这件事解决了,电话的结尾他保证还是早点过去。再说了会儿话张蓝觉就起身走了。
  杰彬说:“我把我们开酒吧的事和他说了。”



19

  “我靠,今天不是说的好时候啊。”我很愤怒。
  “我靠,他问我近来在干什么,说这么老呆着也不是办法,他让我来北京呆着,”杰彬说,“他的意思好象是我这样呆着是浪费时间,我就告诉他我们要开酒吧的事了。我没有和他开口借钱。”
  “操!那更糟,你既然开口说了,就应该说下去啊。”
  “你不是要我不提借钱的事吗?”杰彬的火气也上来了。
  “妈的你还是不懂,我为什么要你不说。是因为他今天在车上给你钱你接了,他给我钱的时候你看我是不是还给他了。你拿了小钱,又住他给我们开的房间,你今天还怎么开口借钱。但你既然今天提了开酒吧的事,就应该把借钱的事一起说完。否则他回去想,这气场就完全不对了。你总不能重头再说一次吧。”
  “我不知道,反正你只是说不提借钱的事,没说不开酒吧。而且我觉得我们是兄弟,什么时候借都无所谓。他有就借,没有就不借。”
  “妈的,你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错误连真理都不要了。算了,不谈了。坐了一晚上火车,又他妈喝成这样,好好睡吧。”

  美好的睡眠,尽管心情都不好,但充足的睡觉,舒适的床具,以及清晨吸尘器在走廊脱离引力的轻呼声都显得美好。我把窗帘拉开,开始新的一天的讨论。再想打张蓝觉一个措手不及肯定不可能,那么唯有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我们忽地记起昨天夜里我们彼此指责了许多缺点,顺着这个思路我们继续指责,要使对方认错。杰彬最后撕破脸地来了一句:“我和他去说好吧,我就直接告诉他我要借钱,就这么简单。他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借,不当老子就走。”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们就这样定了,就等张蓝觉来找我们。接下来的两天张蓝觉都有事在身不能过来。我们呆在酒店里看电视,不停的洗澡,并用张蓝觉给我们的钱买酒喝。到了住酒店的第五天我开始怀疑张蓝觉可能知道我们的想法。虽然没提借钱,但以借钱为目的谈我们要开的酒吧和无压力谈酒吧是完全不同的,还有我们的行为,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可以判断出这趟北京之行是有目的的。而钱,又是大家都紧张的话题──我们以前太紧张“钱”对于生计的影响,又曾一起度过大段大段的鄙夷钱又必须死死握住足够生存的钱的日子。杰彬倒很坦然,他说,我现在就去找张蓝觉要钱,因为我们是兄弟。
  他在酒点外的小卖店买了四瓶红星二锅头去找张蓝觉,这很像我和张蓝觉提着把琴就去了山东一样。我知道这十有八九的结果,被这时间的磨损(我怀疑这是张蓝觉故意制造的方式,对于钱他现在敏感得多,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我已对能借到钱不抱任何希望。
  直到深夜,杰彬在一身酒气的跑了回来。他提着两瓶二锅头,拧开,递给我一瓶,又递给我一张火车票。
  “钱,借不来了。我当即让他打电话喊人给我们订了两张火车票。我告诉他,不借钱也就没呆在这里的必要。
  “兄弟还是兄弟,下次我们再到他这儿,希望和他睡在一块。车票是明天的。
  “其实我是想逼他一下,他很难受今天,我知道,我们喝了不少酒。你别以为这酒是我下午在楼下买的。假如他明天过来把票撕了钱就是借到了。我希望是这样。”



20

  有段时间我得了雪盲症,原因是在“泰坦的冬天”的第一大陆上我停留时间太长。王淳创下的28天打过此关的记录无人能破。
  我开创了两个月内打过此关的先例,在没有携带大群兵力的情况下我坐船到达了第二大陆,不开启龙国宝藏,直接消灭了地下领主族闯入第三大陆。我把大破记录的游戏时间拿给王淳看之后,马上得到他的响应。这是我们玩“泰坦的冬天”的高潮。渐渐的我们越来越追求时间,越来越快地赶到第三大陆,和第三大陆的僧侣们周旋逐个击破。
  这一关我们已经精确到每一步该如何走,每一天必须到达何处,每一样物品的运用,资源的合理支配。直到我36天过关,王淳才彻底沉默了。他无法超越这个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他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想到了新打法,把过关天数减至35天。
  我们一天天的赶超对手,每一天都是巨大的胜利。而我发现即使在同一地点中,有一点点偶然的因素,对方英雄的举措都会改变而导致整个格局全都变化。也就是说,即使是同样三个起始英雄,有完美开局,在难民营中有顶级兵种,还是会导致许多不同变化。
  王淳在这一点的研究上肯定比我深,他肯定经常抓住同样三个起始英雄(通过在第一天保存进度)不停重复读档进行研究──这是我猜测的。我的31天占据排行榜一个月,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这个时间更快了。在王淳笑眯眯的走到我跟前说“我打了个28天”之前。
  28天,这个记录是无人能破的,在全球完这款游戏的人中都是如此。再也没有如此快速的到达第三大陆消灭敌人并占领所有城堡了。在这个奇迹面前,王淳拿着杰彬给他的银行卡以借钱的名义取走杰彬所有的钱并不辞而别不足为奇。
  王淳离开我们的头三个月,我继续天天打“泰坦的冬天”。我一直都在第一大陆上徘徊没有到达地下领主国。每每坐船去第二大陆就发现游戏天数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一星期内绝无可能占领剩下的八个城堡。光坐船就要浪费三天,走都走不到,更别说要与狡猾的敌人周旋与战斗。我终日在第一大陆上盘旋,不停存档读档企图以更快的方式到达第二世界。王淳留下一个巨大的难题给我解决。
  第一大陆上的雪像水银一样倾泄在我眼中,到处都是锯木头的声音,风声,雨季在现实中也来临了,河流丰盈紧接着就会接冰我顾不上这些,雪把冰面和田野连接起来,索姆拉不停穿梭在雪地里,一次次反复在城堡与城堡之间移动,雪地辽阔把雪白和我的眼睛连接起来,我凭记忆和一点微光取得路径,不停读档、存档,终于被杰彬发现我双目几近失明。他送我去了医院。
  直到医生宣布我只能闭上眼睛躺下休息,这一切才算结束,王淳带我们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事实浮现在我们眼前,我和杰彬面面相觑──他三个月还未出现,而我们已经弹尽粮绝没多少钱维持生计了。雪盲症消失后我又玩了几次“泰坦的冬天”,那雪光像针,松针,烧开了的水,刺得我的眼睛睁不开,我知道,短时间内我再也无法玩这个游戏了。即便能玩,我也再也不能打出27天的成绩赢过王淳。雪盲症就是输掉这场比赛的代价,塞瑞不得不在行军的路上由石像鬼引路,其他人都得闭着眼睛行路,否则都会患上这种病。索姆拉在等待塞瑞率兵前来的同时带着罗娜在第一大陆上作短暂旅行。
  他们在崎岖的小路上慢慢走着,一会儿骑着马互相追逐。他告诉罗娜雪地的秘密,谈起远古的智慧,他解释魔法与泥土、火、空气、水的亲密关系。雪是这对恋人间最好的唱词,他们用宝剑击碎注满音阶的冰柱。他们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和好。雪从未停止,而它们下得太安静,以至于它们像泥土那样懂得了生长。这雪在每个人心里。罗娜在祭坛挑逗索姆拉,在勇士之墓做爱,雇佣兵营帐里她看着自己倾慕的男人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塞瑞带着第一个城堡的兵早已到达,索姆拉宣布再休整一周,等另两个本族城堡能招募泰坦再向第二大陆进发。同时他也需要在训练场和魔法学院这些地方多学些技能和魔法,毕竟他学习到的一切都可以带出去。这片魔法平原几乎有他所想学的一切魔法。
  索姆拉告诉罗娜集合旗的作用,在魔法学校和斗士学院的种种选择中他讲解罗娜各种组合的变化,他将毕生所学传授。第一大陆的所有英雄所有生物传唱这对情侣的恩爱。索姆拉喜爱罗娜的聪颖,几乎爱不释手,任何知识只需讲解一次,她就很快能够掌握,因她的年轻还有更深的领悟在他们的对话中。他越来越疼爱罗娜,睡觉时紧紧抱着她,握着她的手,在半梦半醒间他梦到自己和罗娜睡在一起,朦胧中居然能看到身边躺着的就是罗娜,不免欣喜万分。只是他心里萨费罗斯的歌声越来越动听,有时他哄罗娜睡觉时都会哼唱。
  “不要再让信使找到我,别施展欢欣鼓舞的魔法取悦我,不要再让三月的风吹拂我的脸。我把灰色的松鼠放在赤杨树上,我让胆怯的伶鼬东奔西撞,我把天鹅召唤到你的周围。
  他知道自己还爱着萨费罗斯,当他和罗娜在矮人宝屋探险,当他们流连在马力特塔顶,每每他开始谈论战争,谈论修身养性的方法,谈论各种他所获得的知识,他不得不在心里想起萨费罗斯,他的导师,他生命中的第一个爱人,他视为影响自己一生的人,魔鬼,天使,火。他在雪中散步,心想萨费罗斯为何从不担心他会背叛,为何无私的将一切交给他。他怀着死亡之心,手里握着闪电球,只因他在死亡来临前才会去爱一个人。另一秒他更爱罗娜。就像当他杀死萨费罗斯时才真正爱上这个女人。只有在诀别面前这个男人才愿意把手从宝剑那儿拿开,去拥抱什么。
  祭坛、学院、雇佣兵营帐、勇士之墓、魔法学校、马力特塔、斗士学院、竞技场、星轴、矮人宝屋、集合旗、集合旗、集合旗……每一个萨费罗斯站在每一个索姆拉的阴影里。



21

  杰彬在回程的火车上问我是否让张蓝觉去勾引我的一个女人。这是唯一一句有嫌疑的话,有关他中途跳车。他问完我这句话后默不作声,一直看着窗外。火车在涿州停下──距北京站仅过了一站,他说要下车透透气,看他的样子并不想我跟着他。他下车后再也没上来。一直睡到终点站他也没出现,他就这么消失了。我总结了他离开的各种理由。
  一、张蓝觉对他讲了一些以张蓝觉方式讲述的我和张之间的故事;
  二、张蓝觉将钱借给他,他挟款潜逃;
  三、他在北京还有事情没有处理,或说他与张蓝觉约好以这种方式离开我;
  四、摆脱我;
  五、毫无理由,只是他在涿州站站台上抽着烟,望着一团团黑夜,一团团灯火,一粒流萤的光击中了他致使他径直走向出站口,随着出站的人在陌生的涿州站前矗立。他在附近的小旅馆买了个五块钱的床位,从此消失,相忘于江湖。
  前四种理由是可以同时成立的,而我相信他真实的理由是第五种。下火车后我给张蓝觉去了个电话,只是报平安的电话,顺便探探他的口风。他的语气、语言丝毫不见任何异常,我断定杰彬不在他处。杰彬的手机卡,大概早就丢在涿州站的草丛里。
  回到清冷的家中,我把杰彬的行李打包放进储物柜,开始对外招租。同时为小说作最初的架构与核心表达。杰彬的离去让我像个老人一样总是处在寒冷的包围之中,这几年我已和他密不可分了。不过我也并不太过担心,他与我一样,无法清洗掉来自先者的阴影。这个泰坦将独自游弋在他需要的那个世界里,不再出现。

  2002年的94日我到了杭州,这儿没有任何事情等着我干。我所有的朋友都在工作。我住在我朋友的房子里,白天我就去街道上乱逛,那些熟悉的地方像阳光似的灼伤的眼睛。我并不害怕血淋淋的现场,而恐惧这无法回头的回忆。我和红帽子女孩2001年吃过的酸菜鱼的饭馆还在,她总是去打长途的小店还在,店主现在都还认识我。圆型公园里我们骑着自行车互相追逐。在临平火车站她抱着我哭泣时我的尴尬,面包房,麦当劳……我一一走访这些旧时回忆,怀着痛苦的心。既而我记起她在火车站离我而去并非她的意愿而是因为两天后我的女朋友小文要到我这儿来。于是小店、面包房、水果摊、银杏树的秋天,公园里黑管生疏的演奏中,开始有两个女孩反复穿梭,反复出现。这种复杂的情感缠绕我,使我不得不逃到陌生的酒馆里喝点酒,喝酒的时候索姆拉作出今晚杀死罗娜的痛苦决定。自打罗娜以最伟大的英雄才能想到的方式攻占城堡后,索姆拉就作了这个决定,现在只是命令自己执行。索姆拉既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太过羸弱,又不能太强大。他将在今夜杀的这个人是将来会养成隐患的会使自己送命的背叛者。罗娜的快速成长无法让人忽视,在不远的将来,无论是远离自己还是留在自己身边,都使索姆拉无法放心。就在酒馆,索姆拉想到一个可笑的理由:他杀的并非罗娜,而是背叛了萨费罗斯的索姆拉。
  这个黄昏升起一片雪白,雪就快要停了,士气高涨的士兵在堤岸上大声唱歌,他们收到指令马上进攻第二大陆。这离塞德洛斯指引索姆拉进入这片魔法大陆已经一个半月多。罗娜在收拾轻装,索姆拉想起在杀死萨费罗斯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他小时候在街上走着,一直憋着一个咳嗽,他担心咳出声会使前面的人回头看他,这是他无法承受的。而在杀死罗娜时,他想的是自己在杀萨费罗斯时为什么会想到他的童年旧事。

  从北京回后,我开始记录脑中对这篇小说的一些想法,我最初的设计是写两个索姆拉,一个顺利到达结束战斗,一个无法结束。因为红帽子女孩从记忆中的钻出,使得它们在如今的索姆拉的故事中无足轻重。
  “一个人因自身的认知、对新奇事物的梦想及常态地对各个方面的必要的涉猎的习惯,使他最终面临这件事最危险的时段。他本应在途中各个击破逐渐消解这件事的难点,一一消解。但由于他的一切习性,使其不得不最终面临这件事所有困难的集结。
  “同时,人是有意识只使自己只面对一个困难,而不是选择面临这个困难的分散点的。数量有时决定成败,当困难很多时,事情往往并不可怕。
  “当一件事只有一个困难,它往往是真正无法解决的困难。”
                   ──我的手稿
  由于和罗娜的恋情拖延了战斗时间,索姆拉无法通过这场他期待的考验,但他始终会面临那场可怕的战斗。不能忽视的可能性还有萨费罗斯的传授使索姆拉意识到得赶快动身前往第二大陆,而索姆拉恰恰在此时执拗的作了相反的决定:他并不想只活在萨费罗斯阴影之中。
  回忆、想象和当下发生的一切混淆占据我,似乎我们无法单纯地选取其中一样执意、顽固和坚强的进行下去,不给我们任何执拗决绝的机会。大概这样是好的。它们之间也因彼此影响、相互改变以至事物变化多端,充满未知。未知恰好正是力量的来源之一。而这样的未知进行是否得当?
  如索姆拉这无法挽回的死亡的命运,死亡一直笼罩着他。真的就无法挽回了吗?龙国的宝藏,地领族的魔法源泉、拥有八个城堡的兵力和财力,真的无法击败第三世界那强大而可怕的象征着晚年的力量?是否我们的苍老真会使我们变得怪诞而可笑且不堪一击?索姆拉是有可能战胜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的。只是这种可能的胜利永远不存在胜负关系;只是太多无关痛痒毫无用处的细节侵蛀了每条必然之路,使之走向未知。我无法像索姆拉一样洗掉打这款游戏的技术一无所知地重新开始打这盘游戏,使我处于与第三大陆的实力悬殊的那场恶战之中,以此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无法打胜。
  人学到了知识就无法变得想过去的自己那样幼稚。就像失去了一切的索姆拉仍保留着那些抹不掉的可怕的阴影。同样王淳留下的28天的记录也像个巨大的无法走出的阴影一般笼罩着我,使我每次游戏只能停留在第一大陆的交织和算计中。“过去”的存在使我改变了小说的写法,“萨费罗斯阴影”促使索姆拉作出了错误的判断。阴影使每件事变得不同,而当它在我们身上开始起作用时,我们是不会有所察觉的。
  几乎所有人最初打这关都会失败。因为时间过长地在第一大陆逗留学习魔法、力量、攻击、防御,使索姆拉的大部分兵力消耗在与第二大陆地领族的恶斗中。当索姆拉又一次积攒了大量兵力长途跋涉来到第三大陆,面对的天使族兵力至少是索姆拉的3倍。
  打赢“泰坦的冬天”这场战役的最好方式是以极快速度出兵,不为任何事情而停留,在对手未成气候时攻打。赢得这场战役时,没有人能够拥有泰坦。


  ──献给生命过去过三分之一的人



                    2007-12-08
           
         2008-03-04
                                    
成都

《英雄无敌Ⅲ死亡阴影·泰坦的冬天》开局索引

  作为“专家级”地图,“泰坦的冬天”设计巧妙。我,杰彬,王淳都吃过亏,在有十足英雄无敌游戏经验的前提下,首次玩“泰坦的冬天”都败下阵来。闲聊中我们和其他《英雄无敌》的爱好者谈起这一关,玩过的人和我们有相同经历。
  索姆拉第一天到达城堡就必须出发去攻占比蒙城。索姆拉将35个未升级的小妖精放在城堡,自己带4个石像鬼出发,在城堡门口向下走3格拣宝箱;再向右3三格拣1个宝箱2堆金子,这样金库里大概有保证有4000个金币。
  花2500个金币招出第二个英雄塞瑞。塞瑞将自己部队中的37个小妖精、3个石像鬼、2个石人放在城中,只带一个石像鬼出发。塞瑞向城堡左上侧移动,拣起随机产生金币的宝箱,占领木材矿,将木材矿周围的资源拣起。之后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野外招兵以及拣拾路上的资源。
  罗娜是第三个被招募的英雄,她负责将升完级的小妖精(变成可远程攻击的大妖精)。转移给等待中的索姆拉,但不能带上石人。石人行动缓慢,会使队伍整体速度减慢。罗娜将全部兵力交给索姆拉后,朝城堡左下方面进发,途中占领一个矿石矿。
  三个英雄身上的大妖精以及钟楼中招募的16个,大概会有110个左右,以及几个石像鬼(它们纯粹是为了使己方率先进攻而存在)。这样的兵力在第一周的各族英雄中绝对强大。
  索姆拉跟在罗娜身后赶往比蒙城。她负责扫清阻路的资源──有些拦在路中间的资源会使主英雄索姆拉耽搁行程。假如遇见对方英雄,罗娜还可以试探对方兵力使索姆拉有所准备,当然,罗娜有牺牲的可能。
  在战争打响的第一周,索姆拉基本上不担心战斗。但他必须尽量保存实力,在被分割的第一大陆上,还存在另外两个城堡。
  攻占比蒙城是“泰坦的冬天”这一关中重要的环节,一旦没有在第一个星期内占下比蒙城,索姆拉就算失败。怀着远大目标时没有时间与弱小的敌人长时间耗下去。无时间概念的弱小者破坏根基。另一方面弱小者浪费资源。
  索姆拉在周四攻下比蒙城。周中是所有英雄在城堡附近攻击野生动物获得经验、魔法及资源的时间。索姆拉就是趁这个机会将空城占据。他进城后马上兴建大本营,在城中呆着等待敌人的进攻。他的远程部队隔着城堡将杀死所有前来进攻的人。比蒙族就此被消灭,索姆拉自此在第一大陆上拥有两个城堡,资源和矿藏是第一大陆中最强的。

《英雄无敌Ⅲ死亡阴影·泰坦的冬天》开局索引

  作为“专家级”地图,“泰坦的冬天”设计巧妙。我,杰彬,王淳都吃过亏,在有十足英雄无敌游戏经验的前提下,首次玩“泰坦的冬天”都败下阵来。闲聊中我们和其他《英雄无敌》的爱好者谈起这一关,玩过的人和我们有相同经历。
  索姆拉第一天到达城堡就必须出发去攻占比蒙城。索姆拉将35个未升级的小妖精放在城堡,自己带4个石像鬼出发,在城堡门口向下走3格拣宝箱;再向右3三格拣1个宝箱2堆金子,这样金库里大概有保证有4000个金币。
  花2500个金币招出第二个英雄塞瑞。塞瑞将自己部队中的37个小妖精、3个石像鬼、2个石人放在城中,只带一个石像鬼出发。塞瑞向城堡左上侧移动,拣起随机产生金币的宝箱,占领木材矿,将木材矿周围的资源拣起。之后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野外招兵以及拣拾路上的资源。
  罗娜是第三个被招募的英雄,她负责将升完级的小妖精(变成可远程攻击的大妖精)。转移给等待中的索姆拉,但不能带上石人。石人行动缓慢,会使队伍整体速度减慢。罗娜将全部兵力交给索姆拉后,朝城堡左下方面进发,途中占领一个矿石矿。
  三个英雄身上的大妖精以及钟楼中招募的16个,大概会有110个左右,以及几个石像鬼(它们纯粹是为了使己方率先进攻而存在)。这样的兵力在第一周的各族英雄中绝对强大。
  索姆拉跟在罗娜身后赶往比蒙城。她负责扫清阻路的资源──有些拦在路中间的资源会使主英雄索姆拉耽搁行程。假如遇见对方英雄,罗娜还可以试探对方兵力使索姆拉有所准备,当然,罗娜有牺牲的可能。
  在战争打响的第一周,索姆拉基本上不担心战斗。但他必须尽量保存实力,在被分割的第一大陆上,还存在另外两个城堡。
  攻占比蒙城是“泰坦的冬天”这一关中重要的环节,一旦没有在第一个星期内占下比蒙城,索姆拉就算失败。怀着远大目标时没有时间与弱小的敌人长时间耗下去。无时间概念的弱小者破坏根基。另一方面弱小者浪费资源。
  索姆拉在周四攻下比蒙城。周中是所有英雄在城堡附近攻击野生动物获得经验、魔法及资源的时间。索姆拉就是趁这个机会将空城占据。他进城后马上兴建大本营,在城中呆着等待敌人的进攻。他的远程部队隔着城堡将杀死所有前来进攻的人。比蒙族就此被消灭,索姆拉自此在第一大陆上拥有两个城堡,资源和矿藏是第一大陆中最强的。
I'm sorry, I was too busy getting fuck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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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7 11:47:02 |只看该作者
修改过了,感谢黄色幽默。
现在改版的论坛不同字体无法显示了?还是怎么着?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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