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骋：摆渡于中法文学之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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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振骋：摆渡于中法文学之间(图)
　　
　　中国网 china.com.cn　　时间： 2009-04-05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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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人知道马振骋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小王子》。虽然这书如今已经有了20多个译本，但在资深的粉丝那里，最早的马振骋译本却是最权威的。或许是爱屋及乌，《小王子》的读者们想象马振骋的形象，居然有点儿圣埃克絮佩里的意思，还好这想象似乎离得也不太远———马振骋的书架上摆满圣埃克絮佩里的作品，他甚至还想给自己珍爱的这个作家写一部传记。
　　
　　　　最近，马振骋的名字又开始频繁见诸报端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圣埃克絮佩里，而是因为老人家花六七年时间一个人翻译了《蒙田随笔全集》。蒙田的书当然是名著，不过就像中国的古典散文一样，如今不免曲高和寡，比起《小王子》来，其间的差距实在难以形容。马振骋说，蒙田写字，有时候粗疏，有时候又文绉绉得很，实在是个复杂的作者。要说这话放在马振骋身上其实也差不多，从小王子到蒙田，中间还穿插着杜拉斯和波伏瓦，风格的多端有点让人惊讶。而更让人惊讶的，还有马振骋在《读书》、《万象》、《译文》上发表的一堆写法国文化的美文，老人家可不仅仅是个小王子啊。
　　
　　　　谈《小王子》
　　
　　　　最想给圣埃克絮佩里写传记
　　
　　　　马振骋的书桌，摆在19楼一扇宽敞的窗前。老人家伏案久了，一抬头就能俯瞰无数屋顶下的栖居者。寒暑往来，翻译家马振骋在这里，寻幽索微于四百年上下的法国文学。马振骋最珍爱的飞行员作家圣埃克絮佩里，正因常具高空中的视角而与众不同：在严酷但自由的飞行中，看尽自然界与人世的莫测与瑰丽，再以诗意写下心灵底蕴。在马振骋家中的书柜上，放着好几本圣埃克絮佩里的原著与生平故事。他还保存着一张五十法郎的纸币，上面印着“小王子”和圣埃克絮佩里的头像。马振骋说，他很想写一本圣埃克絮佩里的传记。
　　
　　　　从读书时期开始，马振骋就注意读各种文章，熟知各类文体。在他的网站上，能看到翻译家几十年来，从蒙田、卢梭，到左拉、杜拉斯、米兰·昆德拉、波伏瓦等不同时期、风格的作品都有涉猎。说起每个人的文字特质，马振骋心中有数：“圣埃克絮佩里的句子很短，用词很普通，但特别有力量，嚓嚓嚓，就像格言那样；杜拉斯就不同，松松垮垮，黏黏糊糊。”
　　
　　　　“本质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马振骋为《小王子》和圣埃克絮佩里的其他作品写过许多译介文章，常常提起“狐狸”说的这句话。在他种满了花草的阳台上，马振骋像孩子那样频频给记者拿饼干和糖果。有时说起今天人们对排行榜、票房、收入兴致盎然的关注，但当谈到作品本身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翻译家就会感叹一句：“我们已经很像大人了”。
　　
　　　　迄今，《小王子》已经有了20多个中译本。有心的读者知道，最早出书译介的人就是马振骋。上世纪60年代，从南京大学法国语言文学系毕业不久的马振骋，正渴望有好书、新书读。恰好那时有些法国留学生来做客，他们在路上看的书，就留下来了。在这些原版书里，马振骋偶然翻开了一本袖珍本的《人的大地》，也第一次留意到了这个“神圣古怪”的名字：圣埃克絮佩里。书一开头就写道：“我们对自身的了解，来自大地，更多于来自全部的书本。因为土地桀骜不驯。人在跟障碍较量时，才会发现自己的价值……”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的马振骋，直到上世纪70年代初，被分到河北乡下劳动时，还随身带着这本小书。那时候，马振骋最想一边拉着二胡一边旅行，在一处拉二胡赚点钱，再继续漂泊。严冬里，这样的愿望无法实现，他只能读书抵寒。《人的大地》里有沙漠、风暴、黑夜，当时他的现实世界里也是无法交流的荒漠。这位常在高空中注视地球的圣埃克絮佩里，顺理成章成为了马振骋第一位译介进来的作家。
　　
　　　　1980年，马振骋向人民文学出版社推荐了《人的大地》，他同时选译了圣埃克絮佩里六部作品中的另外三部：《夜航》、《空军飞行员》和日后涌现了20多个中译版的《小王子》。马振骋说，读了《人的大地》再读《小王子》，理解起来，小王子与玫瑰之间情感的涵义就广阔得多了。
　　
　　　　谈蒙田
　　
　　　　有阅历才能如哲人般思考
　　
　　　　从2004年到2008年，马振骋陆续将三本《蒙田随笔全集》翻译了下来。翻译家给记者看他对照着翻译的原文———法国伽利玛出版社1962年的版本：那四百年前的古典笔法，每篇下来全不分段落，“看得人头皮发麻”；文字中掺杂着古法语，翻译家说有点类似清朝末年的白话文感觉，有时要猜着意思译，翻起来“每一句话都让人头疼”。
　　
　　　　其实早在1993年，马振骋就曾与译林出版社签过合同，和另外六位译者合译了国内首版的《蒙田随笔全集》三册。马振骋回忆，以前多个出版社零星推出的蒙田随笔，翻译者往往不去标明译下了原作多少页，“其实没有真正把蒙田翻译出来”。而译林那次的七个人合译，每个人的理解、行文都不一样，翻译起来“心态很不一样”。
　　
　　　　《蒙田随笔全集》首个中译本共有100万字，马振骋的译本只有80万字，他说并未删减，只是各人译法不同。翻译时，他更注意抓住蒙田语气的俏皮和轻巧而已。
　　
　　　　马振骋认为，中文好、翻译出好文字来，或只把故事译出来了，都不一定是优秀的翻译；那“就像是画出了个美女，却与本人不像”。套用摄影家卡帕的名言，马振骋说，译者没读懂原作，那是因为靠得不够近。所以他每次都要读几遍原著，才能深入文字的里层意思。就算“离得太近对焦不准”也没关系：“并不是四平八稳的才叫好文章”。
　　
　　　　真读懂了原作，译者才能把握准不同作家的文体和语气。即便就一个蒙田，马振骋也要琢磨他写不同文章的不同语气：“有时他说话很粗，有时很文绉绉，都得分清楚。”翻译蒙田，需要阅历。马振骋20多岁时，看浪漫派的小说会很激动，而现在他坚持把原文秉直的蒙田翻得直达实质，不要虚夸。有人会说是年纪的教化，但翻译家宁肯说是“风格的层次不一样”。说到这里，马振骋添上一句：“蒙田可不是只适合老头儿看的书。
　　
　　　　谈写作
　　
　　　　“有趣而不八卦”是境界
　　
　　　　翻蒙田随笔，思虑太密集时，马振骋穿插着翻译了两本轻松的现代书：洛尔·缪拉的《白朗希大夫疯人院》和丹·弗朗克的《Libertad！自由派作家们》。译这两本时，马振骋用不着查字典，哗啦啦就翻完，“也就等于是休息了”。
　　
　　　　马振骋做翻译一直坚持“爬格子”，请他在书页上签名时，翻译家拿笔的手颤巍巍的。他说写字时间太久，指间有炎症，不大方便。可下一秒钟，他已兴致勃勃地搬出来了两大叠预备付梓的书稿：弗拉基米尔·费多洛夫斯基的《巴黎与圣彼得堡三百年罗曼史》和《俄罗斯芭蕾秘史》。是的，马振骋既能拿捏好厚实的蒙田，也喜轻松的文字。平常，马振骋不断看书，遇上合适的，就会给《万象》、《书城》、《译文》写些法兰西文化名人的小故事，这些都收在了马振骋的散文随笔集《镜子中的洛可可》和《我眼里残缺的法兰西》里。只不过，翻译家要慢慢琢磨写得“有趣而不八卦”，一般写两千字得两个礼拜。
　　
　　　　马振骋迄今只去过一次法国，那是1989年。他妻子和当时还健在的马振骋父亲一起住，马振骋拿了奖学金，在巴黎待了一年多。翻译家对法国的印象很好，因为法国肯花钱吸纳中国留学生，课堂的大门随便进。“大课随便坐，看戏似的”，小课就跟老师打声招呼，就坐在后面听。
　　
　　　　对于不同文化的印象，马振骋觉得就像“交朋友”，有甜蜜，也会有冲突的时候。以前有学生来找他，马振骋总是笑嘻嘻地说：“你不要跟我说你们两个人怎么好，要生活到以后，回过头来才能看到真相。”他记得《红与黑》里头有一句：“回过头来看，他跟她相处得很开心。”马振骋认为，翻译的成熟与否与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短是两码事。他认为译者与医生的工作相似：都需要大量的实践，“有20几岁的诗人，但找不到20几岁的翻译家。”
　　
　　　　当马振骋20出头时，在原复旦大学、中央大学语言系教师的指导下，背下过高乃依戏剧《熙德》里大段大段的台词。背诵很有用：“语调、句子结构都出来了，意思也记住了”。那时的外语教学，学生的读写基本功很好，但“开不了口”是一大缺陷。马振骋坚持自己朗诵，每天至少念半个钟点。有时候在理解了原文意思后，他会一人分饰两角，自己讲故事。后来马振骋第一次跟法国人说话，一开口，对方便惊诧不已。
　　
　　　　小时候，马振骋还常由父亲带着去戏院看戏。那时，马振骋从零花钱里省下两元四角，就能买到最好的票去看京剧名家杨宝森。现在票价贵得很，对马振骋来说，戏是越看越想看，不看也就不看了，“就像爱上一个人，两年不见就淡了”。马振骋感叹今天的戏曲没法子普及，他“敢说慷慨激昂的秦腔，风趣的川剧，许多剧本的内容都不比莎士比亚的差”，可“今天我们都没做好。”
　　
　　　　本版采写/摄影 本报特派上海记者 张璐诗
　　
　　文章来源: 新京报

生铁

都说读者不注意译者，看多了，也都认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