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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和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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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11:40: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重复和差异》
我坐在床上,听到对面房间里传来放屁一样的声音,他可能在弹电子琴,我又听到外面烟火飞到天空里发出的虚弱的嘘嘘声,真的,就像小便一样,这两个比喻是巧合,我低头愁思着人生的意义,我觉得我越来越不行了,我看见被子上绣着的花,真好看哪,如果我在超市里看见这样一床被子,我是不会买的,我敢打包票,但现在我看看挺好看的,那么,我究竟觉得什么样的是好看的,刚才,我去药店里买药,一上车,出租车司机问我买了什么药,他不问我去哪里,问我买了什么药,很神奇,外面的空气冷得我吸鼻子,我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我说,您喝酒了吧,他说你怎么知道,我说车里一股酒味。他说,那是乘客留下的,你买了什么药。我说你说话的声音也不对。他说,那你报警吧,打120。我说,你不要紧张,跟你聊聊天。他说,跟我聊聊天,那我也跟你聊聊天,我们开出租的是不会喝酒的,这是要掉饭碗的事情,知道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开出租的喝酒……我很累,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感到他的气势压倒了我,我想仰面倒在椅背上,然后拿脚踹他的后脑勺和腮帮子,总有一天会这么干的吧,在去买药的路上,我走得很快,因为太冷了,我看到路边有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在放鞭炮,在路沿上摆着四五个二踢脚什么的,女人拿烟点着其中一个,侧身闪避过来,差点撞到我身上,我的脑子很累,不过我的身体精神焕发,为了抵抗寒冷,我走得多么快,我走到药店前,药店关着门,在返回的路上,看见刚才看见过的地方立着四五个二踢脚的空壳,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踢脚们都挺直溜的哩,这时,有个戴眼镜的网管走过我身后收拾隔壁的座位,他把瓜子壳拢在手里倒掉,把耳机挂在搁板上,他看上去挺老实的,其实不是,我有事件可以证明,但说起来挺麻烦的,中年女人放鞭炮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两个女孩,因为屁股太大了,可能也不是女孩了吧,不过她们停下来捂着耳朵娇柔地等声音爆炸完毕,说到声音,几天前我写到——《爸爸想弄出一些声响》:快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正在互相询问爸爸去哪里了,转头就有人看见他正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缩着脖子,穿着灰不溜秋的工作服,右手拎着两袋红红的炮仗,左手居然就这么空荡荡地摆着,这么可以这样?!我简直无法忍受,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天空下着大雨,我和哥哥去天台上放烟火,妈妈想上来看看烟火,她看见我们在打架,我们哥俩在雨中打架,她也抢到雨里,一边哭一边伤心欲绝地打我们,几乎悲伤得要从天台上跳下去了——其实在她们身后,有小型的喷射炮正在嘟——嘟——的发射,像冲到半空的流星一样,有时我觉得放烟火的成年人像神经病似的,在我们的小区里,凌晨和夜里都有人放,地上好多碎红的纸叶子啊,其实在人多的地方,最好还是别放了,说到这里,我有点断了,有个QQ的对话框亮着,我相信这人是个骗子,但是不妨也聊聊,是吧,但网吧里居然响起了“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这个旋律曾经多么熟悉啊,我在回来的高速公路上,觉得人类真是孤独啊,因为我看见一对恋人去上厕所,一个走进男厕所,一个走进女厕所,两个人走进的厕所是完全不同的啊,那个时候刚好下着雨,在平湖休息区我感叹了一下,后来睡着了,有个人嫌喇叭的声音太响了,而马路在无限延伸下去,看上去都一样的结实、坚固和现代啊。一定有人会认为结实和坚固是同义词,好好去体会吧,同学们闲人们。

24点,我跑上天桥,天桥口有一个人在烤羊肉串,据说,有些羊肉串用流浪猫做的,还有一个人在煮麻辣烫,当时还没有人光顾他们的生意,我以周恩来般矫健的步伐三个阶级并作一个阶级地跑上天桥顶,对面走来一条牵着人的狗,狗是白颜色的,天桥的中央路面微微拱起,我感觉还带点微微的颤动,狗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把头从银亮的栅栏管子间钻出去,下面是升起巨大声幕的公路,像无形的让人头脑发涨的热气蒸腾上来,狗要跳下去自杀吗,没听说过,我听说过有条鲸鱼被人夹着背皮,光天化日之下挂在衣架下晾晒,后来一落地它就去自杀了,超市门口空荡荡的,几天前的去年,门口折折弯弯无数的人流,在年终兑奖什么的,我看见拿着小板凳通宵排队买火车票的情侣,他们的勇毅简直让人哭泣,女情侣的眼睛飞快地亮了一下,无意识地瞟了我一眼看见我走过去,我看见门边的小商店都关着门,其中一间的铁格子门和玻璃门之间,夹着一只vero moda的水果色的条纹袋,我的左拖鞋上写着vero,右拖鞋鞋面上写着moda,各有一个眯着眼睛带着蓝色连体牛头帽的小孩,他举着手飞着,身边两朵太阳花,我拐进小区,看见路底三楼的最东一家的阳台,挂着一大坨东西,不断地无声地浅红深红地变幻着,显然,它已经变了好久了,我踢到门口的垃圾袋,马桶里横着一条细细的屎,上面写着“是我拉的”,然后是对面租客的签名,难道25岁就是这么阴沉、拖欠房租、挪用餐具、愣头青的吗?

我无数次重复地站在楼窗后面,无数次重复地写道,看到有人从楼窗下面走过去,我的全身,像气功师一样,弥漫着隔着玻璃的要轻微抓狂的感觉,我的生命啊我的朋友们,我又看到金鱼在干净的水里游来游去,不给你吃,看你死不死?每个坐牢的人都会特别注意墙缝里爬出来的蚂蚁、蟑螂、蜘蛛等等,享受着坐牢的“期待时间过去”的幸福,刚才有一颗花生米嵌在地板缝里怎么也扫不出来,地板是怎么慢慢地裂开的,花生是怎么长起来的,被摘下,被炒熟,被包装,被拆开,被剥开,被从手上掉下去,被卡(qia)住了,被慢慢腐烂,被吃掉,被存在,被看不见,被消失,被失败,我放下扫帚,上了一下QQ,这一上,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我想坐在阳台里的阳光里,慢慢翻几页书让时间丧失过去的,结果,跟六七个朋友的头像聊了会儿天,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打字是一种多么低级低效的交流方式啊,我的时间啊,阳光已经没有了,天空阴沉沉的,它想干什么?好像已经溶解在眼前灰蒙蒙的空气里,中午,我吃了一碗泡饭(我看见一个一身黑的男人挎着黑皮袋,在腮帮子上摁着电话,东张西望地走过一个楼道里,他想去某个房间看看是否适合他居住吧)用两块糟肉下饭,其中一块只吃了一半,糟肉用纱布和三四只塑料袋密封起来,散发着奇怪的气味,小时候没吃过的人应该不想吃的,小时候吃过的任何东西都是好吃的,这不是意识流好不好,我要下楼走走了,我的肚子里有糟肉在翻腾,米饭变成饭糜,昨晚,操他们奶奶年轻时,还有人放很吵的烟火,他们想干什么,究竟!那时,我在想,如果12点睡,还有5个小时,2点还有7个小时,怎么办?生命多么充裕,一刻不停看电视看书的话,会把眼睛看瞎了,无法回忆过去这么厚实的一大段一大段夜晚的时间怎么打发的,还有白天的,已经快三十年了,按有这个意识算起也快十六七年了,不像刚才上网,随波逐流地无知无觉地无痛无痒地,时间就流过去了,流到脚跟都发凉了,还没下楼,但楼下肯定又到处是红纸屑,好像把一本红封面的书,红纸张的书,撕得粉碎粉碎,在硫磺池里烘烤一下,然后散发在各地。

我打开一本像苍井空、麻美由真、夏目奈奈、穗花、爱田由、松岛/枫、星野美优、朝美穗香、琴乃、范田纱纱、花井美纱、小泽玛利亚、柚木提娜一样清脆、光泽、那么美丽表面的杂志,想在里面碰到一个触动神经的句子、词语和标点,神经青年失望了,我看到非常明显抠出来的斯嘉丽约翰逊两腿并拢侧躺在伍迪艾伦的导演椅前面,一切那么漂亮、失真,老人的脸只有少妇的一半大,我还看见她手臂的阴影,以及短裙下故意露出的内裤的底脚。希望像一双袜子,刚才太冷了我就套上了,等下再褪下来晾冷之。我穿着不符时令的薄衣服,下楼三分钟就把我冻得很重,我看见路灯的灯眼悬浮在马路的上面,呈无限缩小状向远处并拢而去,我默默地行进,眼睛有点发花,迎面走来的路人每经过一个,我就抬眼看他们一眼,看他们的脸看他们的衣着和神情,我像“星际”里的农民,走到哪里,哪里的地图就亮开一块,眼前的一切像一块无限景深(又一个无限)的视屏,不远处的天空低低的,天空很干净时,星星显得低低的,让人无限惊奇为什么悬在哪里。我在超市里发愣,手足无措,一切的原因是眼睛还不舒服,我想起老枪也在一个超市里工作,眼前的看起来都不像,我在食品区里,闻到一股大型冰箱的气味,我就像站在冰箱的温室里,在北京,人人都需要一个好朋友,而他们都没有。外面的空气太脏了,要把沾在舌头上的灰尘吐出去。

建筑都目无表情地站着,啊,又说到天空了,还有迎面走来的一拨拨的行人们,你们每个都不一样每个都差不多,要没有你们,被建筑物的行列里走来走去多么恐怖啊,路边的公园走过的次数还不到无数次,公园的那端有个姿色衰退的成年老妓,公园中央有一株云鬓歪斜的松树,皮糙得一层一层的,好多老年人围着跳舞,除非下了没趾的大雪,他们就那么跳着啊,看上去非常欢乐,一点不像体腔里存着不堪提起的成年旧事,或许真的遗忘了,事件的第一拳特别重,我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四环不太远了,相信自己还是清醒的,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小说就是要诲淫诲盗,诗歌就是“堆砌词藻”,像珊瑚似的,很好看很表面的形状,我走到四环的路上,想起很懂年前逆向走过来,站在人行道上,看栏杆下面凹下去的路面,车辆像冲刺一样冲进桥洞。电脑机箱像拖拉机一样开了起来,必须要停一下了。才花了十几分钟啊。
我在两个破旧的牛皮信封里返找医保卡,没找到,我打了三四个电话询问这事,我在冷冰冰的街上走来走去,觉得打电话多么为难啊,这两个信封,其中一个是11年前,还有一封七八年前老师写给我的信,他说太多年轻人颓废是不行的,还有一张三四年前的存折,发现还有四百多块钱,我很吃惊、高兴、错愕、轻微的懊恼和自责,把存折放在医报病历的上面,给李健宏发短信,给QQ、msn两个以前是同事现在是朋友的头像发信息,这时李健宏打电话过来了——就是他没回短信,我想在此多余地解释一句——他说怎么样怎么样,还说他住院了,因为口腔囊肿,这种病听上去很像现代人犯的病,令我颇感兴趣,放下电话,我和头像们如火如荼地聊了起来,还给其中一个黑白色的留了言,然后快中午了,我把存折插在屁股兜里,用中指和食指夹着感触了一下,然后静静地脚步声很大地跑下来楼,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我振奋了一下,我走到小区边缘的宾馆,去年,有个同学住在这里,现在他去了寒冷的欧洲,那里的人茹毛饮血,强壮野蛮,文明开放,有一些该死的冷血分子。一直到我看清了全部的房间价位,那个低头看手机的小前台才看见我,我说打折吗。她说打,飞快地把全部价位和打折后的价位报了一遍,我觉得她的嘴皮、记忆能力也许是数学能力吧挺强的,我说好吧,往门外走,她说谢谢光临。这么礼貌,让我进入世界的时候信心备增。我走到一条巷子里,这里有个公寓有个朋友在里面住过,显然它的价钱便宜好多啊,我看了房间出门打电话,得到小夏确认后交了定金,然后我想吃午饭了,但我又打了个电话,没通,第二个电话想了两声,然后一直打到没钱,手机像小熨板似的(不够平),我在巷子里来回走动,闻到严重的尿臊味,可耻的野蛮的吊着茶壶的男人啊,我观察了一下环保宣传教育中心的墙脚,果然是陈旧的斑斑尿渍(我还以为读ze),然后我去稻香村买了四块枣糕,食不知味地咬进嘴里,由嘴巴送进肚里转化生物能,我用这些能走进银行里,取号等待,电视屏幕里无人观赏地表演着鲜艳的节目,一时,我有些感慨。因为对电脑不信任,我先把上面这些存到网盘里。我对柜员说,看看还有多少钱。又对他说,密码输错一次没事吧,我好久没用了。我输了一下,他看了一下,高兴地说,密码是对的噢。究竟大家都是中国人,都用汉语,沟通起来多么畅通啊,我想起用这个密码的时间段,那是还非常年轻的年龄段啊,我把四百多块钱放进裤兜里,觉得钱好多啊,穿过马路买了两朵白玫瑰和红玫瑰,将其置于家中花瓶里,重新下楼,重新出门,这次走得更远,我觉得真冷啊,但脚底很热,我住在地铁里回到一两年前住过的小区,给楼下的老先生打电话,然后突然回忆起,以前这个时候经常看到他推着车回来,大概骑着车遛弯去了,看看这个曾经在里面折腾过的世界以便锻炼身体,结果果然不在,他的很老的老婆接的,她在电话里说他不在,他说过我应该是下礼拜来的。我说,是的是的,那么杂志在吗?她说家里没有啊。我在楼道里找了找,犹豫了一下,又打了个电话,这次她给我找了一下,找到了,我看了一下,原来上面没有我啊那寄给我干什么,我想顺手扔进垃圾桶里,但纸张太好了。我捧着杂志一边走一边翻,小区卖菜的那个老头不在了,可能已经死了,本来是一个敦实的老头,有一段时间不见,突然虚胖了,坐在菜摊前发痴。我走到公交车站等车,好挤啊,幸亏我两站就下车了,穿过蛋糕店去看了部电影,然后去地铁,然后看到地铁口那个妇女还在卖盘,原来没有我这里一切如常啊,我坐车到火车站,迎着出站的人流逆流而上,根据短信的指引东奔西突了一阵,看到笑吟吟的小夏和夏老婆,然后我们一块儿去寻找旗杆,在旗杆下会合两个看上去一点不像军人的军人,他们开着车带着我们在三环上奔驰,小夏有点好奇地看着沿路笨重的建筑,我努力回忆当初第一次看到时的感触。

那时,我们来到鸟巢和水立方之间的水泥大道上,旁边还有一排龙船模样的建筑群,今天是元宵节了噢,也就是前天,水泥平台上人真多啊,他们在鸟巢、水立方、建筑群、灯笼和等等一些东西前面拍照,我们也这样,接着我们去了天安门广场,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我们看到人群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围着旗杆形成“井”形,我狐疑了一下这是干什么呢,车也截流了,哦,大概要降旗了,小夏去问了一个穿绿色制服的人,果然是,小夏还打算看看升旗的,过了会儿,人群叫,出来了出来了,我看到十来排穿着绿颜色衣服的、手里托着枪、肩膀上露着刺刀的小伙子,他们还戴着帽子,天气确实挺冷的,从天安门城楼里齐刷刷地走出来,啪啪的,鞋底使劲砸在地面上,小夏举着相机录影,后来太远不录了,很多人的手举着录,还有人抱怨前面的人头摇来摇去,后来因为小伙子动作太慢了,半天收不好旗,有些人开始烦躁了,有个人说,看,鸟。刚才我就看到了,天空里飞着好多黑糊糊的鸟,衬着西瓜色的晚霞,不太可能是乌鸦吧,我嘀咕了一句,是什么鸟呢。鸽子吗。这时,好像爆炸一样,鸟群像原子一样铺开,我听到其中几只呱呱叫了几声,在我们头上,像围着尸首一样盘旋。

首先是去大园子圆明园,门口立着两块木头,一块写着很多福,一块写着很多寿,这样你不能轻易劈了当柴烧了,中间空场地上摆着好多红灯笼,组成个什么字或什么图案,因为再回家取直升机麻烦,所以我一直没看清。我去了趟厕所,小夏同学遇到一个老头,这老头有一只古怪的手机,只有老头自己操作时才能拍照,这是一个多么神气的脑满肠肥的老头啊,他那个大肚子我真想踹几脚然后被它弹倒啊。接着,恩,接着哦,我们闯红灯穿过马路进入了清华大学,这个大学的门口站着好多野导,其中一个胖女人说,上车带你们走,清华有八千亩大呢。大概她的屁股有这么大,小夏同学和小夏老婆在二校门留念时,我问一个青涩的保安,清华多大呢,八千亩?他说是啊,清华好大的。我们进入二校门,迎面一条大道的尽头开阔的旧草坪,和周围旧旧的结实的黄砖房子,有个穿制服的中年人带着遮到嘴角的茶色眼镜在看日晷,跟边上两个姑娘解释说,这个日晷放反了,你看天坛那个日晷,它是对着太阳放的。每当遇到这种人,我就很想打他。我们看到有一群人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导游,我们也跟过去听了几句,导游长得很土,球衣领子上不知是油渍还是酱油渍(这次我知道是zi),我很反感,那蹩脚的口才、胸无点墨夸夸其谈的样子,令我很希望他和那茶色眼镜男打一架。接着我们看到草坪镜头有人在拍婚纱照,夏老婆跑过去看了下,我们在讨论那女人冷不冷,接着,小夏和小夏老婆累了,就是说我们在清华里面走的累了,我们打车去北大,从东门直剖到图书馆门前,我第一次印象中很高大的图书馆台阶这么这么矮的,铺路了?那天弹琴的同学去哪里了?此人不在堪惊一下下的,然后我们分别了,我走到未名湖边,在湖边坐了会儿,看好多人滑冰滑椅子,短信给小夏会合,我说去未名湖滑冰吧,很多人在滑。小夏说,这种天气可以滑冰的,不可能的。我说很多人在滑啊。小夏说不可能的。南方人的普通话有很多“的”。我就无语欲抓狂了,怎么办呢,我真的看到很多人在滑冰啊,我带着他们走到湖边,真的,刚才那些人还在滑。我说,你们也下去滑吧,可以滑那个椅子,两个人的。小夏说,这有什么好滑的。他们俩下去行走、拍照,在冰面上。我穿过湖面到湖对面的岛上,岛上的亭子旁边有对恋人在冰凉地接吻,我看见小夏他俩在吃什么东西,然后坐在一辆椅子上滑了起来。我绕着岛走了一圈,看见很多这辈子大概只会看见一次的人,他们坐着,他们在说话,他们冰上表演,我坐到湖边的一把木椅子上,把大衣反披在胸前,身体边缘开始慢慢发冷,阳光越来越暗淡,北方的冬天太萧条了,即使他们这么喜欢放烟火、摆红灯笼,把房子漆成红色,但是树全部只剩下灰杈杈。

今天确实是元宵节,街面上好多人在放烟火,我只听见声响,看不见画面,现在的成年人这么不成年。早上,我们去人民大会堂了,我以前不知可以参观,因为没人告我,我们先瞻仰了一下革命烈士纪念碑,本来打算去看毛主席的尸身的,结果今天闭馆,我们就去人民大会堂里,我们拍了好多照,小夏还拍了人民大会堂的厕所呢,还在比北京大学图书馆高了很多的台阶上走了一遍,大概是假装人民代表进宫吧。在大会堂的中央厅里,有个个子高高的穿贴身风衣的女人说了一番解说词,一说完就走了,背影很疲惫,门口还站着好几个,模样都俏俏的,像空姐一样叫我们把钥匙手机等等暂且放进她手里的托盘几秒,再交还我们。一路上,我们看到挂着好多巨型的美术作品,天花板上挂着很多巨灯,我想大概拿个三两盏,就够我活好多年的,进湖南厅时,刚好有有托内部关系在拍照,开着灯,好灯火辉煌啊,有些舞厅叫金碧辉煌太假了吧,其他的开着的厅因为没开灯,全部被比了下去,有些厅的门推看上去是玉雕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万人厅门口,还有几个穿制服的像人肉喇叭似的不断重复:拍照40,二分钟就可以拿噢。围着中央厅的天井吧,一圈沉重的紧紧挨在一起的皮沙发,搞装置似的,在宴会厅,玻璃墙上有几个民工在讨论政治,小夏感叹桌子怎么这么旧啊,我和夏老婆觉得地毯挺好的,我们出来时,另外有批游客正在进场,有个妈妈躲在柱子后面哄大哭的孩子,小夏他俩模仿了一下领导人握手,拍照留念之,门口站着的卫士,手枪皮套乌黑发亮,好像常常拔枪似的,我们取回存的包,就回家了。到了晚上,我写了四篇作文。

我们卫生间的灯摁不亮了,有哪条线老化了,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但中间隔着一个房东,就变成一件要打很多电话、揪心挠肺的事,卫生间埋伏在房间的中部,黑得一点光都没有,我把手指举在眼前像擦玻璃一样平移,我的手知道手指存在,但眼睛觉得手指不存在,眼前有些隐约的光脉,好像眼睛自己发光照亮了眼皮内壁的血脉,强迫自己看见一点东西,我缩在被窝里重新玩了一下这个游戏,手指空荡荡的,搞不清楚究竟举在多远的距离。

T恤的下摆有点短,塞不进腰里,感觉冷飕飕的,就像睡觉时忘了把手盖在肚脐上,走过一面镜墙,看见里面的镜像,觉得该理一下头发了,于是一路上,我看到所有人都有头发,真的,每个人都有,挺突兀地盖在头上,显得挺好笑的,如果你老注意,你还会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鼻子这也挺好笑的,我看见走过一个女人,扬着头打电话,她的声音清澈骄傲,脸上干净、没有一颗痘痘,只是铺满了痘疤,那种让人感觉凄凉的死火山地貌。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三本书,因为一直琢磨着头发这件事,脑壳有点累了,我想有个塑料袋,把书装进去然后甩起来。我在公交车站等车,自己都感觉到脸皮表面的神情非常茫然,肢体动作也这样,嘴巴茫然地张着,眼睛有点发花,内心有点恐慌,身体出了点汗,这个生命已经习惯这样了,有点像活剥了皮的兔子,再给个生命可能可以培养成河马,落满了鸟替它啄皮屑,我只坐了两站,旁边一对中年男女,在斗嘴,各自认为自己有更准确的世界观,因为没有提前下错站,我也暗暗对他们鲜活的生命力表示赞许。上次给我理发的理发师请假了,可能走了,这次这个人也是瘦瘦的,不帅吧,倒也挺时尚的我又一次想到,大概现在的年轻人认为当理发师很时髦吧,所以必须把自己搞得挺时髦的,我想起十几岁时,村里几个小混混突然变成了三四个光彩照人的青年,走到哪里哪里亮,但是,他们的青春非常短暂,才两三年,就变成发福的抱着小孩的爸爸。坐在理发椅上,我想可以把家里电脑椅换成理发椅,可以搁脚,搁了会儿,觉得太高了,腿折得难受,放地上,又觉得伸得太长了,这么折磨了会儿,我快睡着了,如果是在洗脚,我就放心地睡着了,现在有两把刀在头顶运动,我就忍了忍,结果还是打了个瞌(目充),连忙醒过来,继续琢磨理发师这事,你说吧,他们天天上十二个小时的班,一月一休,生活乐趣在哪里呢?理想就是自己开一家理发店吗?他们可以做的事,或者可以让自己爽的事是个人都可以做,也就是我也可以做:吃好饭,睡懒觉,做爱,打桌球,泡脚,打牌,搓麻将,旅游,看电影,吹牛皮,喝酒,打架,赚钱……等等,但我的有些事,他们就做不了了,这就是没文化的苦啊,就像他们只会踢毽子,却不会写踢毽子三个字,也不会丢手绢、跳皮筋、跳房子、扮家家,毋论女红、钢管、和制服了。

卫生间的灯还没好,楼道里的灯又坏了,我打算换一个。虽然一块儿要用到的四户人家没打算换。如果我是物业,也就是我的房东,我会快乐地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帮这家修修电线,帮那家修个门,做这种力所能及的事多么快乐啊,显然,我们的房东不怎么觉得,可能他不是工作狂,我想做那些目标明确、操作性强的工作,比如做一个快乐的快递员,我站起来吃了一个幸福甜蜜的小橘子。

每天早上起来我寻找工作,这么多单位究竟哪个是准确的单位。今天玻璃窗外的天气相当阴郁,早上在被子里时,鼻子有点堵塞,听说要下雨夹雪,我想起高中记雨夹雪英文单词的情形,现在我起来了,肚子空荡荡的,等下去厨房里寻找一些准确的食物,一个小时里,我给房东打了三个电话,每个电话里他都说好的好的马上过来马上过来,最后一个电话我让他确定一下时间说十分钟后,现在过去了12分钟,生活的袍子快被蚤子咬得像一面筛子。

睁开眼,早上又来了,这可以说是轮回在时间的潮汐里,用一茶杯水刷牙,一马桶水冲马桶,一面盆洗脸,用毛巾吸干脸皮上的水珠,像低头拱开水晶珠帘似的穿过空气里的水分子,回到卧室里,用“补充皮肤水分、营养滋润皮肤,清爽易吸收”的大宝抹皮肤。我在2008年11月25号的时候写下上面几句,现在2009年2月12日,终于下雨了,这在“才略晴,被日头略照,便蒸得雨来”的南方是不可想象的。我从蒙蒙细雨里回来,在小区门口的防盗窗下,蹲着一个干净的流浪汉,他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扣子像宁锐一样一直扣到下巴。他在忧郁地沉思什么,这一定不是我过敏,他可能在想:啊,真有点凉啊。或在天气的影响下感伤:我这辈子活得是什么啊。也可能觉得自己终于活干净了。孑然一身,像躲雨的眼睛槑槑的羊,不等待、不抗拒、不害怕,有一天会自然死。

在凌晨3点36分,我像猫舔脚掌、猩猩抓虱子一样,平静地剪着指甲,等着小村的照片传过来。我给一支红色手电筒拍了三张照片,现代用具令人欢喜的工业线条,不是要做对比,恰好,旁边的花瓶里的玫瑰枯萎了,你发现花瓶也比玫瑰好看多了,下午,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城市的另外一角,回来时花了两个多小时,在车里,大概空气不好,我憋闷得要死,最后痛苦地睡去,并且醒了过来,现在,居然还有人加我好友,好友到上限了,我就去好友列表里删了一个,再加,说请求过期了,我就有点不舒服,不能满足究竟是谁加我的好奇了。我很希望照片早点传好。今天,我看了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和简介,他很好,我心里很高兴。我去睡觉了。

昨天是2月14号,路边很多卖玫瑰的,玫瑰显得像站街女一样贱。今天,我洗了个澡,换上白衬衫和西服,像一个试图有为的青年一样走在街上,几天前,我把打卷的头发剪了,其实应该剪更短一点,从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出,后脑勺还有些卷着,这令我用手指梳了梳,如果把眼镜换成铁框的就更好了,我还斜挎着一个扁扁的黑包,我知道标准的挎法是单挎一肩,像房产中介和保险推销员一样,如果你是个老板,就要拿个色泽暗沉的手包。我去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两个蛋挞,我这么列出来是为了让红学家可以研究贾宝玉的食谱,第一次吃到蛋挞时,觉得以后有钱了要吃二十个,现在好像也买得起20个,我真有钱,我看到前面走到一对身高165左右的高中女生,共享着一副耳塞,祝愿她们是女同,早早享受起彼此年轻的身体,我又看见两个年轻的油漆工蹲在地上刷白杠杠,众所周知,我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我走过苏州街公寓,它低矮的门洞颇为神秘,这些是我在路上走的时候想好的,走一段想好一段,现在一段段列出来,中间还忘了两个。我在海淀桥下等绿灯,桥的这边和桥下,都有一个闭着眼拉二胡的老男人,他们拱着背抵御寒风,难道他们中间有一个是瞎子阿炳吗,我走进学校里,这个学校来过很多次了,前几天还陪小夏去他们的湖上溜冰,现在我居然迷路了,也不能算吧,就是比我想象中的多走好几步路,我在要去的目的建筑前的书店里休息,不仅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进这个书店时的情景,我在书店里走了几步,抽出一本书看,又是那种卖交情的老年散文啊,还有很多引号,虽然我不喜欢,我也不会写,但我倒挺想看看,翻过来看看价钱,如果2块一本我就买下了。我走出书店,店门口柜台里站着三个穿青色制服的女人,难道是我歧视她们吗,从我进去开始,她们一直在聊天,聊同事、丈夫,聊孩子,她们还能关心些别的事情吗,比如关心一下你丈夫关心的事情。我沿着建筑物绕了半个圈,在一个气味恶浊的大厅里坐下来,同座的还有三四十个,我开始改错别字,其中一句是“他树起了大姆指”,“姆”肯定是错了,我知道,“树”也错了,虽然我觉得在这里也可以不算错,但我要听他们的嘛。两个半小时后,我从这个大厅里走出来,从这个建筑里走出来,像高中双休日补课时考完英语一样,身心俱疲,外面好冷啊,刚才来时的太阳去哪里了?我有点感冒了,为了买感冒药,我就不坐车了,吹着风去买感冒药。这好像有点不合逻辑。我又一次走过人大西门,看见很多人,我在想,我写得这么琐碎和啰嗦,但我省略和忘记了多少东西啊,我做的事有点无聊的,不过就是用字句追慕失去的时间和事件,这其实仅需要一个《莫雷尔的发明》,或一颗药丸。吃了感冒药后,头越来越昏,我努力回忆刚才忘记的一个事和一个句子,好像是说一家假装清廷宫宴的饭店门口,穿着马褂,带着辫帽的伙计死盯着人看,忘记自己很可笑了吧。还有一件什么?好吧,就让它跟现在屏幕上方生方生地跳出来的文字,一块儿消失吧。

我的左眼看到红,这可能是因为早上眼眵(就是你妈的眼屎)糊眼角,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结果有一些跑进角膜里了,就拿手指去扣,结果感染了。我在中关村图书大厦哇好高啊的玻璃墙后面,走来走去,希望找到一条凳子和一个空位,结果他妈的都有人啊,看上去一个个傻乎乎的,看边上一直有人逡巡,他们就不肯站起来让人,我就是不拉屎了也蹲着晾屁股,有个胖乎乎的小孩问我,叔叔,中关村图书大厦在哪里。我深觉自己普通话不好,乃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告诉他就-在-前-面-啊-一-直-往-前-走-到-十-字-路-口-路-左-边-四-环-边-上-了,他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我把手里的钢镚扔进阴沟盖的栅缝里,我记得两年前附近两个书柜里看到过一本异型开本的贝克特传记,书皮全黑的,印着那张挺有名的摄影师拍的那张挺有名的照片,竖发沟壑纵横的脸○型眼睛哈利波特约翰列侬的那种反正看上去差不多,现在找不到了,肯定就在名人传记这两个柜子里,什么跳舞的啊弹钢琴的啊贝多芬啊什么的都在,我不知道第六交响曲原来就是田园交响曲啊,这题要扣3分,我非常沮丧地在背阴的一个七巧板似的坐板上等到了一个空位,一个老年人坐过的,他低着头炒什么古币鉴赏吧,我手里捏着从各个区域拿过来的三本书,坐下来之后一本都不想看了,先垂头丧气地睡了会儿,醒过来后翻掉半本想下次再来吧,另外一本看了一篇再另外一本看了个前言,然后又走到阳光附近,看见那些人还在,低头吸食着捧在手里的纸里的细菌,我翻看一本书的插图,很快就翻完了,真好看,马格利特什么的,我听到旁边来了两个人,一个和一个看上去都年轻的,评论河北教育出版社的那套诗集,蹲下来屁股涨开了,那男的说,这是谁谁谁的博导谁谁谁翻译的,一些学术界的八卦,他说啊说啊,那女的一直保持沉默,偶尔笑一下或者很有兴趣的样子说是吗,很像男女初级交往的阶段女性显得那么沉稳,可能是什么中文系的研究生吧,真可怜,以后也就研究我或者不如我的作者的写作了,不如去谈谈恋爱晒晒太阳,虽然太阳里满是细菌,不然我怎么感冒,我希望废人们都吸食细菌,常人们吞吐干净的空气。鼻子堵塞,夜里睡不着,眼睛发红,上不了网,上了网又去哪儿,打些字,等着,等悃些赶紧上床睡着,等眼睛明天自然好。

鼻子堵塞,在洗漱间刷牙,体会到人类真的是用鼻子呼吸的,呲牙咧嘴地刷,像嘴唇涂满泡沫的小丑,窗户外面下雪了,空中黄日曛,地上雪几片,高楼不知重,啊,好一副城市山水。

早上,听晓乐到阳台上说哎呀!因病体觉一切俱冷,我以为阳台上的鱼缸结冰了,把那鱼琥珀似的冻在里面,原来,她接着喊到下雪了呀!我起来看时,雪烊得差不多了,像一面踩了很多脚的大衣柜镜子,四脚八叉地仰躺在地上,我看了看,觉得太冷了,就回到房间里,喉咙里有痰一直吐不出来,因为小时候妈妈没教过我,怎么擤鼻涕也是成年后自学的,每当感冒时就想买个吸痰器,怕年老时死于痰梗塞——这比较恶心,就不多言了。我看到有个女摄影师把花拍得像生殖器,我知道她是故意的,难道她不知道荒木经惟吗,怎么搞的,这么多平庸的人,为什么她拍得这么真正地庸俗,没有灵气,没有真情、没有美感,没有美,为了在,人世里休息一下,我去洗碗,我看着盛擦碗布的玻璃碗,我要看出一个意义,我从窗户外面看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相,啊,就是这样,灰色的楼群黑色的树枝,白色的肮脏的雪,雪没有意义,年轻人没有意义。

有一条狗走在前面,我觉得冷,把围巾紧了紧,书包斜挎久了变得沉,我看着这条背肉耸动的狗,毛皮发亮,走了会儿,它停下来,停在路中央回头看,有个老太太无声地嬉笑着躲在墙后,我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继续笑着,狗回头看了会儿,决定回去找她,迎面朝我快步走来,并绕过我,直接走到墙后找到她,她高兴地从墙后走出来,狗又健步如飞地从后面赶上来超过我,嘴里衔着项绳,它走了一会儿停下来回头看,老太太说走吧走吧,不躲你了。它乃转头继续往前走。早上我看见四个外国女孩连屁股带肉地坐在半人高的围墙沿子上,你想北京的露天多脏啊,她们一点也不嫌,大口地嚼着汉堡,我从天桥下转出来想再看看她们怎么样了,已经走了,墙沿子空空的周围走着些莫名其妙的闲人,麦当劳里坐着好多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聊天有的看着玻璃墙后面,他有没有想过,他的视线没有将玻璃烧熔,我实在无法弄清那几个女的坐在高凳上案板上摊着这么多书的女人和男人是什么身份,职员吗学生吗国/安局的吗来器官移植旅游的吗,深夜里的时候,我又想起割喉这部电影,天还没有暗下来了,有灯光的地方人还像虫子一样聚着,我在小区空旷冷清的水泥大道上徘徊了一下,找找自己的阳台窗户,原来挂着窗帘是这幅样子,并排的两家水果店,一家做完了一天的生意听妈妈讲过去的生意去了,另一家灯且亮着,照着萝卜、玻璃,青椒香蕉等,还有水果箱子,和一楼窗台上摆着的两瓶洗涤剂,以及其他无法指称的事物,嗯,我知道这家水果店男主人干瘦,喜欢斗地主,有两个丑丑的女儿,一个大女儿一个小女儿,这?呵呵,我笨拙地拔腿走上五楼,看见键盘灯亮着,觉得有点被关照的高兴,喝了口凉凉的颜色像隔夜尿般的茶(我不是故意这么说),换一换嘴里的味道,看到显示器后面的玫瑰枯萎了,干尸啊脱水啊木乃伊啊什么的,没什么意思详细写出来,我对面的租户早就换成了一对小情侣,这我没说,没写,没记录,这都发生了,所以,我在干什么?我有点无聊。

商店贴出换季甩卖,那么,快换到春季了,有家玩具店门口,拉了一绳的,深浅不一的,粉红色的气球,仰着头,从气球下面走过去,感觉,可能会撞到,一个黄头发的女士,看着我,我觉得,她戴着发套,发套,我朝她,那么的,微笑了一下,她没有,回复,现在大概,6号,还是7号了吧,我又要,重复地,写点东西,以便获得,度过时间的,充实感。我本来,坐在一个横档旁边,今天,坐在一个拐角里,这样,旁边的食客,就进入了视线,我也进入了他的,我经常,下意识地,抬头看看他,他也是,我感觉,旁边有个东西,在动,所以我要,看看,视觉是最灵敏的触觉,小便池的下巴,深深地探进来,探进两腿之间,这样他们就认为,不需要前进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了,在这些天里,我没去管,很多,冒出来的,转念即逝的,句子,我没有忙,没有什么事情,能打破,已经习惯的,生活模式,模式人人都有,人手一个,安全、自在,舒服,万事、不打紧。这家涮锅店的东西,便宜,好吃,我放心大胆地点单,觉得很好吃地吃,觉得,幸福极了,觉得生命,美好极了。

肚子饿得要死,眼睛发花,电脑屏幕后面的花干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干了,只有气球还在不断缩小,现在缩得像绵软的魔鬼角,最后它会像抽空了脂肪的乳房的皮一样挂下来吧,我把几张纸巾放进垃圾桶里,还有一个薯片筒盖子,一根柔中带刚的系袋口的铁线,还有一只棕色的拖鞋,像扑了粉的非洲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也头朝下地塞进垃圾桶里的垃圾堆里——另外一只去哪里了?偏头弯腰看看床下,床下好多旧鞋子,好吧,只好继续,像扑满了粉的亚洲人、欧洲人、澳洲人、波多黎各人,懒得再找,还有一枚墙钉,默默无语身如木石地躺在床上,作为一个人类,真的很难理解它躺在那里无声不响无知无觉的感觉,刚刚,几天前把它从壁板上拧下来,当时它在想什么,我在想,这钉子还不错,什么时候拧上去的,拧上去干嘛的?不是我拧上去的吧,谁拧上去的?拧在床壁上还挺危险的。我叫真猪把螺丝刀拿过来,她不理,我叹了口气,自己下床拉开抽屉从抽屉里翻找到拿着回到床上把它拧下来,是这样的,我先找了找合适的刀头,因为这是把集合螺丝刀,从大到下从粗到细大概有十几二十个刀头,有一天,有两个老太太敲门进来让我们填一张表,填完后送这把螺丝刀,现在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刀头,刚好严丝密缝地顶在螺丝帽上的凹形十字架里,我一手扶着螺丝刀杆,一手轻轻旋动刀把,螺丝慢慢从木板不算太深的表层退了出来,甚至带着点木屑的气味,我不能确定是否确实闻到一点点钢铁和木头的气味,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螺丝看了看,这是一颗非常标准的螺丝,银白色的,硬邦邦的,坚固干净,我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把螺丝刀的刀头折回刀把,下床拉开抽屉把螺丝刀放好,接下来我就记不得干了什么了,现在我又看见了这颗螺丝,你明白吗,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想去吃一碗汤很多的酸菜米线(酸菜多一点,米线少一点,汁稠一点),兴许加盘酸辣土豆丝,也可能忍不住来瓶啤酒,这样的话,全部肯定吃喝不完,我来到几年前晨夕出没的地方,想去几年前经常去吃的成都小吃吃一碗,接近夜晚的风真是又黑又冷啊,穿过十字路口,我慢慢地思索着——就是思索着一直在思索的人生——慢慢地朝前走去,一直走到门前,才发现,成都小吃不见了,换了一家鸡巴店,有几个人在里面热情腾腾地吃着鸡巴,我把手从衣袋里抽出来在额头上扣了一下,这可能是属于我个人的表示遗憾的动作——这样也不会把成都小吃变回来——茫然地转了一圈,我思索着附近哪里可能还有,重新穿过十字路口,穿过一个公交车港湾,那家店还在,还是一家饭店,不过在卖屎,我继续朝前,一边走一边想着,我想,从那条斜路进去,那里应该有很多小店,果不其然呦,有一家川渝美食,我很高兴地朝前走去,走到店门口正要推门进去,看见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坐得红红白白的不是厨师就是服务员,他们在看电视,人类的眼睛多么神奇啊,就是这么一瞥,获得了这么多信息,我退了出来,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有两个人推门进去,我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每当我犹豫时就掏出手机看看,好像手机能显示神启,这么说来,我不是担心这家是新饭店做的饭不好吃,是担心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多服务员和脸红脖子粗的伙夫兄弟们,一进门,一个兄弟就把最好的看电视的位子让给了我,但我拿着一本书哎我正要看书哎,电视在放《自古英雄出少年》,小时候,我多么爱看这部电影啊,里面的小朋友很凶悍,会猴拳虎拳蛇拳,现在看,它拍得多么粗陋啊,多么笨拙啊,多么俗气啊,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看书一边想起一个故事,小时候,作为一个幼儿的我,被爷爷和奶奶带着去奶奶的姐姐家去,那是一个多么远的地方啊,他们背着我,背得好辛苦吧,遇到一个拉双轮车的人,这个人说,小孩坐我车上吧。爷爷就把我放到车上,我说,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爷爷奶奶一直记着这句话,回来后一直跟别人说,一边说一边快笑死了,那天到了奶奶的姐姐家里,村里在放露天电影,爷爷背着我去看,看的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还没有看完就下雨了,电影不放了,人散了,爷爷背着我回奶奶的姐姐家,我不相信电影真的不放了,这真的死也不能相信的,大哭大闹地要回去看,我爸爸听到了,当时他打牌输了钱,就打算把我扔死咋门口的石堆上,后来被我爷爷阻止了,我妈妈后来经常问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爸爸要把你在石堆上扔死。她都是笑着问的,我其实完全忘记了,她老是问老是说,我就记得。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注意到来客越来越多,先是一个穿得富贵逼人的老爷爷坐在旁边小桌子,要了一瓶啤酒五个串和五个肉筋,一个戴小帽帽的中年男人专门为他开了火烤,烤好三两串就先个他吃着,讲究啊,单为他一人开火太不值了吧,过了会儿——这么会儿,进来两个小伙子点菜吃,还有一个姑娘点了盘盖饭,我也已经吃上了喝上了——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其实可能跟我年纪差不多吧,因为她的背景特别抒情和怀念地看着《自古英雄出少年》,她说,来两个肥腰子。中年男人问,带走还是这里吃?他问了两次,这女人才说,带走带走。她在看电视啊。过了会儿,我吃完了我的饭我当然就走了。

迎面走过来层出不穷的雌雄人偶,有的从后面走上来,有的从旁边,确实,我们就生活在人状的形体里,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在持续死去地活着,如果你出现幻视,可以看见,灵魂的原子正从对面走来的女人的毛孔里慢慢滑脱出来,脸部毛孔尤其多,你看见她头顶冒着热气了吗,跟练功的女侠似的,看来你没看见,你出现幻听的话,可以听见她的头顶发出淬铁般嗞嗞声——这比喻太响的话,可以理解为一场正在解散的宴席上蒸腾的热气,当然,作为一个客观的人,作为一个理性的人,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原子人,作为一个无神论患者,我看见楼房,汽车,行人,树木,偶尔抬头看见蓝色的空气,听见汽车,行人,自己的脚步声,呼吸,电子门硬生生拽开的声音,呼呼的风声,走过十字路口,一条中毒的河流和中毒的河流上面的桥梁,我又看到那个人蹲在地上卖一只斑驳的碗和一只酒杯,垫着一张还没腐烂的报纸,他的背后,隔着铁栅栏,有个穿蓝色衣服的园木工人伐下好多树干放在三轮车上,他想干点什么?他想把树干烧掉,让它们发出热量,煮熟烤热其他的东西,他就是这么干的,这就是他的目的!必然的,这就是他的目的!叉!叉叉叉!我要疯了,我路边路边的假山,外表平静内心沸腾地路过,上面用宽胶布缠着三张A4打印纸:假山新装,攀爬危险,越来越多的字句越来越接进发疯,发疯般穿过街头万物,树木!河水!汽车!楼房!空气!声音!——甚至我们的人造物!——以简单的存在就自证完了本身,它们刻意隐瞒着我们什么!谁知道啊!我们丢失的东西我们就看不见了,我们的手捧汲不回完整的流水,这两句的意思我是抄别人的,啊,或许,我确实快简简单单地抄袭着发疯了——前面有个人使劲地扣着尻,或许他屁眼发痒,或许他想把自己提起来——但我怎么可能发疯呢,发疯算什么,我听说人可以层层剥开,一直剥到剥开核心,失去形状。

飞利浦牌白炽灯一直亮着。我看着那些把身体练得棒棒的拳击手,他们发胀的皮肤(仿佛快要绷裂,肉丝一条条绽出来)上面,汗水像雨披,我赞叹着深感不值,他们花了那么多的苦把自己练得这么美观,像人类标本,但一把刀很容易戳个透穿,就像穿过一捆坚固的丝绸,一把枪把他们烧个洞。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一代白云消散之后,下一代几乎一模一样的苍狗狗又重新辛苦地练起,从一个瘦弱的小孩练到强壮的青年,魁梧的中年,发胖的虚弱的老年,真该死哦,一切为了什么,走这个循环。打拳的这样,打字的也一样,把眼睛看瞎,肩膀搞出肩周炎,腰挺不直了,键盘字母消磨不见,指尖一层茧,凭这些你也不能长生不死,U,像习惯一样存在,像灯丝,供不供电你又控制不了的,像风里摇摆的树枝,说什么也不肯折断下来,若还没有枯萎干净。

一朵白玫瑰一朵红玫瑰,花朵枯萎垂下、刚好像两个老死的头颅并靠在一起。我像国家领导人、白领、商人、IT精英、矿主、龟公、警察、公务员、海淀区人事局办事员那样感伤了一下下。

我坐在汽车的二层,看着远处路两边的树木像拉链一样慢慢扯开,阳光从斜后面照进来,光子温和地撞击在后脑勺上,有些在脖子上,有些在皮肤上,有些刚好撞进了毛孔,在血管里愉快地蛙泳,搅动、和加温我的血液,汽车摇得身体里的原子更匀实了些。我、跟边上的人像坐在连体马桶上,昏昏欲睡,隔着玻璃窗,树枝像立体电影一样撞过来,枝是枝桠是桠的,在树木的外面,是广阔的沙漠,谁想出“在沙漠中建一条绿树对峙的公路”这种疯狂的主意?不如让我来干,我不需要挖坑、植树、除虫、浇水等等,我只需要简单地用眼球去看见。我感到第六根肋骨跟第七根之间一阵刺痛(我会去查一查《人体解剖基本》的),节奏是不是太快了,我的眼光从窗外收回来——穿过玻璃的时候稍微阻碍了一下——侧眼看了一下,一把匕首从隔壁男人的袖管里钻出来,有一部分刃尖看来已经刺进了我的皮肤(不知道有没有出血),从这个位置穿进去,大概很容易碰到心脏。

我的眼光上移,他看上去像一个中学生,带着黑框眼镜,上嘴唇上有一层薄薄的黑色软毛,但是我又看到他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浅的皱纹——真伤感。他仍旧直视着前方,很平静地说,把你的眼睛交给我。好吧,我说,要怎么给你呢。他举起匕首对准我的眼睛。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准确的举措。我静静地看着匕首,打算用目光将它烧毁,结果它只是软倒了,像一支汁水淋漓的冰棒一样垂挂下去。这时他怪叫一声,可能是匕首烫到了他,虽说按理,它应该变得更冷才对。他在我的眼前分散开来,平铺成一整个平面的颗粒,呼一下糊在玻璃窗上,我的眼睛能看见它们慢慢冲进玻璃的分子墙,从之间规则的空隙里滑脱出去,在窗外飞快地聚成人形,但迎面冲来的一辆卡车又把他撞散了,有几颗分子刚好弹到玻璃上、粘附在上面,我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让它们跳脱下去,看着它们一路蹦跳追踪过去,车后面正有大堆分子在飞快地复聚成形,但马上又被车流撞散,复聚撞散,复聚撞散……我有点怜悯掌握了“涅磐”功能的人类了。
我坐在卫生间,坐在坐便器上面,听到隔壁电视传来古筝的脆响,这将多么神秘啊,假如假装自己不知道电视,我留心倾听了一下,还可以听到水管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很多听不见的声音吧,自从这些天回忆起物理,一定有好多原子运动的声音、天体运行的声音、金属腐烂的声音等等,血液在你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脑浆沸腾的声音——坐便器是个肮脏的发明——毫毛无风自动的声音,皮肤氧化的声音,鞋底默默滑动的声音,这些,你知道的,我的心情感到很轻松,因为解决了两件生活中的咬啮性的小烦恼,但平静是什么,就像我去看牙时想,没事,过会儿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时间还是很公平地一样过去,如果你有本领直接跳过这一段,就什么痛苦也没有。果然,等看完牙出来,心情轻松:你看吧,没事了吧。如果把这段时间看得长一点,比如延长成一天、一月、一年,比较会联想的人已经想到一辈子了,是的,我是想说一辈子,我本来不太相信这种神神道道的论调的,什么瞬间就是永恒、有就是无啊、同生死齐寿殇啊等等,不过说说也没事,自解的方式嘛,世界观人生观都是理论啊,控制你的感受的,我们每个人的看法对别人来说不是都很奇怪吗,用的语言、言说的方式都很奇怪,既然连上帝都可以相信,那还有什么可以不相信,一套自圆其说的说法总有人信仰,有人以为李宇春是神,为她死为她哭,皱襞厂有很多饭丝哦,不过下次再说吧,我觉得左派学术工作者很幼稚,我看到原来看上去是搪瓷的洗手池底部是铁,生着鳞鳞的锈,有只蟑螂倒挂着在上面无声无息地爬来爬去,要去拿雷达来不及了,你且爬着。

《你觉得房东下午会送来床垫吗,我觉得不太可能》《核桃》我看到床头柜上残存的核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吃吧,它们可真好吃啊,很像凝固的脑髓,我把塑料袋揉成一团塞进套在垃圾桶里的垃圾袋,过了会儿捏着口子把它拉起来,现在网吧广播里放着的是什么歌,这个信息存在某些脑细胞里,默默地影响着我的命运,我看到合租的房间里亮着台灯,我想了下还是不进去替他关掉了,我又想起两三年前,我也是这样的,只敲两下门不等应门就推门进去,结果看到合租者的老婆和她姐姐躺在床上,只穿着睡裙,而睡裙又撩了起来,夏天太热了吧,为了语感,牺牲语序和语义的清晰,我也不太懂语感是什么,对方赶紧把裙子放下来,我没有退出来,也没道歉,木头木脑地继续把要说的话说完,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吗,也不是吧,楼梯太暗了,前面这堵墙可以打掉。

当我想写东西的时候,我觉得要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每次都是这样,满眼睛都是,满脑袋都是,我的每根手指再长出十根手指来也忙不过来,在这个时候,我就非常感慨,慢慢地觉得非常的无聊和虚无,于是我就眼睛一闭索性不写了,一切都去他妈的吧。

我可以左转也可以右转,我走出楼道的时候,确实犹豫了一下,往左边看了一下,外面好冷啊,我还是往右边走了,这个决定很神秘,在路上看见一个拎着塑料袋的男人,他也看见了我,好象没有看见我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的心里产生了要写这篇文章的感触,确实,无论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我都会走到围墙外面的饭店里吃饭,只不过不会看见这个男人,我这么一想,仿佛这个男人很特别,看见他的这一刻很特别,但大家都知道,这没什么特别的。

我忘了有没有写过这个。有一天我和真猪去坐车,看到路上有个清洁工在铲贴在人行道上的牛皮癣,我走过他的时候觉得非常羡慕,他的工作目标具体,又简单易行,跟物打交道不与人交接,真猪说,她也很羡慕。那天我又看到一个清洁工,他拿着一把喷枪,这个枪很厉害,先喷层油把纸铲起来,然后喷出火把它烧掉,我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那个清洁工动作太快了,非常忙乱的样子,烧着的纸冒着黑烟,我不太喜欢他的工作了。房间外面传来笨重的砸大鱼尸体的声音。

我不会死在这车上吧。过会儿,我像往前一样去站点等车,可以想象出那副样子,几副笨重粗壮的隔离栏,一个老得快死的老头,一个年轻一点老头,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他们臂戴红袖章,很牛逼地指挥着:靠边站靠边站,别让车剐着啦。我想,真的完全可能死于回去的这趟车上啊,车祸,或者其他原因暴毙,这不太可能,又完全可能,只是对于我来说,有点惋惜,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志向还没有实现啊,就是我还没有钱啊,就像一个处男和处个东西是个西红柿,右手提了玻璃水壶便向阳台走去,哗啦哗啦地摇晃着玻璃水壶。附近的花鸟市场有塑料的喷水壶,可惜它女的辞世,总让人格外惋惜,他还没活过呢,还没活够呢。这不是我瞎说的,我记得有部抗日题材的电影,几个英雄知道过会儿肯定要死了,有个小英雄落到队伍后面不好意思地对一个英雄姐姐说,我还没碰过女人呢。姐姐楞了一下,一手搂了搂他的肩膀,一手把垂下的脏兮兮的刘海和鬓发抹到耳后,她的脸还是白净的,他们俩落到队伍后面,过了会儿,小英雄兴高采烈地唱着歌重新出现在镜头里,英雄姐姐还有点害羞呢,他们一块儿高兴地去送死了。多么人性的电影哪!还有冯巩那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他的妹妹叫四民还是几民,生白血病躺在洁白的床上快要死了,她对冯巩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小侄子说,阿姨还没交过男朋友呢。那小屁孩就说,我做你的男朋友。那几民就笑着哭了。

我坐在办公室昏昏沉沉剪指甲的时候,想起刚才路上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蹲坐在花坛沿子上,举着一面补妆镜,用指甲钳钳自己的额发,她大概刚从理发店出来吧,路过的人都在看她,她只在看镜子里自己的头发。我想做点事情,但实在想不好做什么,眼睁睁地无比烦躁地看着时间度过。一路上,我经过,穿着白制服的茶餐厅伙计,蹲在铁栅栏后面抽烟,三四只鸡穿得很漂亮,坐在玻璃门后面往外眺望,三四个趴活的的哥,有的在抽烟,有的在吃快餐盒,有的手臂搭在车门上不知在望着什么。我想这些人里最辛苦的可能是鸡,人口密度太高,四五个人挤在那么两张小沙发上,每天要想办法把自己收拾得光亮一点,等那些臭烘烘脏兮兮的傻逼男人过来,服侍他们的肉体,拿点钱,整天等待,唠闲嗑,没时间逛街,没时间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温馨,没时间跟自己的男人做爱,最美丽的时间就在沙发上坐过去了,你说女人有几年啊,全花在挣钱上了,苦啊,我们的日子竟然都如此细小和顽固。

天气又变冷了,穿单裤在房间里也冷飕飕,出去时,就换了两条裤,在报刊亭前留恋地看杂志,问一本从来没见过的杂志,拿起来,封面上一点信息都没有,老女士说,便宜一块卖给你,我嘟囔了一句,买了,老女士也在亭子里也嘟囔中,跟她的老先生,这本杂志难卖啊天太冷啊这些,我走向常吃的小吃店,在装修,说“敬请期待”什么的,被逗笑了一下,看见胖老板的半条花腿子,估计她也看见了我。走过昨天理发的店,有点紧张,至少,给我理发的师会觉得我脸熟,我怯认识的生人,和生人,走过桥,在店里吃炒货和汤,翻着杂志,玻璃门外面下起了雪,这么令人吃惊的天气,带着一点点凄冷的冷气,于是我推门出去时,必须走在雪里了,站在站台,看雪越飘越大,即使抱紧双臂,也冷风入襟哦,出租车被人打光了,我等着唯一的一趟车到书店里,书店像所有堆满货物的大型商场一样,令人昏昏欲睡,我非常厌恶,然后又没地坐,我在哲学、科学、文学、外语、艺术几个区域里连轴转,感觉额心吃痛,快爆炸了,即使这样,我也是一个没文化没知识的人啊,推门出去,琢磨了一下为什么人要发明转门,除了少数莫名其妙的愚昧的,应该都有理由吧,转门就不会开开合合地透风了吧。教堂的大台阶门口,站着两个姊妹,对两个熟悉的来人欢笑致礼,她们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为什么不跟,前面两个人打招呼,不都是上帝的子民吗,不都是弟兄姊妹吗,难道我额头上刻着反基督吗。过厅里,有两个玻璃柜子卖《圣经》和基督教读物,售货员阿姨跟一个满头尘污的年轻人说,祷告吧,适当也要吃点药,药不能停。我看看那年轻人,皱纹巴巴的西装,皱纹巴巴的皮鞋,啊,多么愁苦的脸啊,我想起看见我的那个快疯了初中同学,在杭州的书店看到他,好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鼻涕咽下去一边啃着指甲一边翻着书,我走进堂里找一把合适的椅子坐下小睡会儿,歇歇脑子,有个女声在教唱圣歌,她说,这歌是C调的,你们应该都可以唱好。结果他们的表现令她失望,她说,没有领唱你们就没有信心了吗,我们怎么可以失去信心,唱得大声点儿啊。这次,歌声和钢琴声差不多重了,我趴在前排椅背的搁板上,差不多快睡着了,那单调的几乎没有抑扬顿挫的旋律,多么催眠啊,没过一会儿,事情坏了,越来越多的人来,脚步声挪动椅子的声音没有断过,我继续假寐,一个粗暴的声音说:劳驾,过一下。我直起头,一个穿皮夹克拎皮包的男人擦鼻而过,在椅子的那头坐下来,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绕过去坐下来呢,如果是我,我会这么做的,所以,我混得不行啊,这个社会,你就要挤压别人的利益,我继续趴着,左边有人坐下了,感觉整个教堂坐满了,右边也有人坐下了,传过来一阵臭味。麦克风里传来一个男声,好像说礼拜开始什么的,他叫我们全部站起来一块儿唱歌,唱完了又叫坐下祈祷了一会儿,又叫起来唱歌,我慢慢快烦透了,我的右边坐着一个老头,一定有一年没有洗澡了,头发缝里看到有新生婴儿般的垢厣,他一直低着头闭着眼,使劲揉搓着耳朵和脸颊,又一根根搓手指,大概是某种穴位按摩法吧,那种伪医学。我打量他时,看到皮包男捂着鼻以鄙夷嫌弃的神情看了他几眼,隔壁的椅子走了一人,包皮男(打错了)就叫人挪挪,坐到隔壁椅子上去了,这让我看不惯,尤其他大声地跟着男声唱赞美诗,等男声说完一两句,就大声说“阿门”。那男声每一句话的最后几个字都用气声哑着嗓子讲,好像在提示大家可以说“阿门”了。包皮男一走,老头好像突然清醒似的,声音宏亮地跟唱赞美诗,那范儿,好像民谣老歌手,可惜,他还是那么臭,谁能想到啊,就像外国三流小说里写着,一个看门的最底层的老头却亲近上帝,有着高尚的灵魂。那男声下去前,请上来一位传道,这个女人刚好是我最讨厌的那种死板的女知识分子的长相,好吧,她要说说约be,当上帝对他沉me时,约be怎么怎么着,我就想起“白毛浮绿水,红掌be清be”。我忍不住就出来,我是一个低俗的人,非常在意传道人的长相、穿着和谈吐。我也不喜欢那个瘦长的像吸饱了血的十字架,我不喜欢穿着红红白白的诗班痴愚的样子,我也不接受基督徒过着跟平常人一样世俗的生活,我不喜欢屁股底下的皮椅子质量这么好,难道我赞成严苛的苦修吗,难道不可以大开方便法门吗。我重新走进书店,在大量书本散发的气息里发晕,巧合的是,这个世界有的是巧合啊,我在书店里看了一个基督徒导演的电影,电影,作为跟宗教有关的电影,好像过于冷静了,虽然台下有两个女基督徒说,她们哭了,导演又好像过于真实和宽容,一个女基督徒哭完后问,你为什么不找弟兄姊妹们筹钱给你拍片。他说他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不去麻烦别人,找基督徒不一定是最好的方式,这个剧组只有他和其中一个演员是信徒,拍电影对他来说是一种消费,就像有人收藏古玩。女基督徒打断他说,你认为拍基督教的电影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为什么不让弟兄姊妹帮你。他说,如果能筹到这个钱的话,还不如去建个希望小学更好。会场里响起了笑声,女基督徒受不了了,她走了,给导演一张纸条。还有人问电影的问题,还有人问基督教的问题。他说拍电影让他变坏了,为了省钱他会尽量想少给别人钱,他会想到跟人交换,比如跟某些教堂的长老商量,能不能帮他们拍诗班的DV,然后借教堂场地用一下。他说,他这么说,可能会让有些弟兄姊妹不高兴,他认为信仰是一个人的事,基督徒不应该向穆斯林和佛教徒传教,对于基督徒来说,神就是上帝,对于穆斯林来说,神就是真主。
2009.1.31-2009.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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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21:30:34 |只看该作者

好长。
第一段,第一句话真长,前七个逗号的句子氛围托得好,后面一句:“我低头愁思着人生的意义,我觉得我越来越不行了,我看见被子上绣着的花,真好看哪,如果我在超市里看见这样一床被子,我是不会买的,我敢打包票,但现在我看看挺好看的,那么,我究竟觉得什么样的是好看的”很朴素的情感,也感人啦。
里面的有些段子零零散散的看过。很琐碎也很喜欢,记得有一句,大概是,我来到多年前晨曦出没的地方,靠,这句子多么的好看呀。智正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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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21:36:19 |只看该作者
哈哈,是晨夕出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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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0:00:23 |只看该作者
刚看完一段,挺有感觉。挂起来细看。
住到黄河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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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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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1 11:10:36 |只看该作者
越看越凄惨,北漂一族。。。。。。
住到黄河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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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2 13:19:58 |只看该作者
倒,“凄惨”,“北漂”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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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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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3 12:05:32 |只看该作者
生活啊,琐碎又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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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5 13:12:57 |只看该作者

牙医

零散的记述,正和零散的语言搭了调,
很吝啬啊,竟然少用句号
嗯哼哼
哦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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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00:47:31 |只看该作者
挺喜欢的。
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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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5 01:33:08 |只看该作者
好久没见啊。
高强度码字导致的肩关节酸痛耽搁了计划内的写作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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