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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牛

她想尽快摆脱那男人，却摆脱不了。他执意要她陪着去补办手机卡，她什么办法什么谎话都说了，他还是不肯走，很有耐心地在她后面跟着，从不走到她前面去。不料，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飞了。
她始终没有回头。先是一声惨叫，再是刺耳的汽车急刹车的声音，人群一窝蜂地往那边涌的杂乱的脚步声。很多人冲着她跑过来，又跑到她身后去。她不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有自己的事要办。在办这件事之前，她得去趟办公室。虽说是周末，单位不见得有人，办公楼的大门一定会开着，看门的师傅也会像平时一样坐在门口听收音机。
即使这样，她的仁中还是冒了一串细密的汗珠。这让她想起包里巴掌大的化妆镜。如果这是在农村，人死了还要装进棺材土葬的话，身后那个为一张手机卡，不，为一个陌生女人的冷血而送命的倒霉蛋也会被装进棺材，她记得棺材的正上方一般会镶一面小圆镜，要不要把自己包里的这面送回去呢？当然，如果这是在农村的话。
距办公楼还有一百步时，她下身准时涌起一股尿意。洗手间就在一楼的最东边，她办公室所在的三楼也有，但她平时都会先去一楼最东边一趟。今天她没有。她甚至没有急着进办公楼的大门，而是和楼外面调收音机的看门师傅聊了起来。
“吃了啊。”她说。她觉着自己一定在笑。不过不能肯定。
“啊。这么早，加班啊？”他没有看她。他知道她是这楼里的人，只是平时没说过话。也可能她是个年轻女人。他继续转着台，转到一个清晰的，却碰巧在播卫生巾的广告，本来还想再接着转，一想，还是算了，等它播完得了。没想到这个长达20秒的广告要连着重播三次，也就是足足一分钟，这一分钟里，女人一直没再开口说话，他想说什么，可觉得说什么都很滑稽，就硬着头皮看对面草坪上的雕塑和雕塑周围的几十盆花。花会不会来例假？
“你不也在加班吗？”她觉得自己一定很幽默，至少，这看门的师傅感觉到了。他轻松地笑了，说“我这哪叫加班呀，我年三十晚上都在这儿睡。”
“那不害怕吗？”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像在洗手间那样无所顾忌地两腿分开蹲了下来。她用一种好奇的小姑娘的口气问。
“怕什么！我坟地都看过！”
“在农村？”
“农村城里都看过。到这儿以前我在西郊的陵园干。”
“你好像没干过别的。”
“我只干这一样。十来岁起就开始干了。不是给死人看就是给活人看，总之都是看。我不想干别的。”
“为什么？”
“不知道。我觉得这就挺适合我的，我一开始就认准了干这行。别的都不想干。”
“你只想干一件事。一辈子就干一件事。”
他扭过脸看她一眼，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