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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09
铰掉盘成雀巢部分的头发,放走了阿訇,任由穿大花内裤的蜘蛛离开。我离开了我的小阁楼,在好久以前我就坐在楼梯间等他,原地不动。而他滚着铁环,慢慢地,从很远走到很近,贪玩的天性指导他迷路。等了那么多年,我心急如焚,望眼欲穿,我已经等不及啦,收拾好行李(其实除了青春痘男送的那盆花,我一无所有),走出掉漆的棕红色木门,左转,再左转,电台里面有个女声在说侬想吾挖。之后眼前出现一条康庄大道,我拖着行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我知道,路的尽头有一家理发店,阿訇穿着一条带着年轮的内裤坐在店里,一动不动,你以为他死了,可是你用手指头戳他试试看,没准儿给你一拳吓你一大跳。我去那里是因为不爱梳头,头发开始打卷,发丝根本不听使唤,勾三搭四,你浓我浓,纠缠不清,我讨厌恋爱中的任何物体。不能让它们好过。
老板,我要拉头发。拉得笔直,跟不改道的高度公路一般。我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花盆拿出来,放到朝阳的地方。走到阿訇面前。
阿訇剃了个寸头,不太浓密的发桩栽在粉,黄,白调成的头皮里,我对调色这事不太在行。
他起身离开三脚木凳,木凳把年龄的秘密告诉了他的内裤。客人做头发的时候要是无聊可以数年轮玩。你知道,做头发的时候真的很无聊,你可以数年轮,也可以对阿訇眨眨眼让他以为你是捉摸不透的。
黑漆漆的刘海湿嗒嗒地搭在阿訇额头上,有几根甚至粘到眼皮。因为起身,原本牵着毛巾的、微曲的手耷拉下来,毛巾就从肩上倏地被拖走了----毛巾上的毛圈因为摩擦过太多皮肤、接触太多化学洗剂变得生硬而粗糙,有些甚至开始脆弱、断裂,露出发黑的心。
阿訇的眼睛很大。其中一只的眼珠是假的。假眼珠使得他整个人,在某些时候,看过去有些呆滞,不够生动。另外,我也最烦西洋人的淡蓝色眸子,像一块有瑕疵的透明玻璃球体,那么空洞,淡棕色的瞳孔一阵一阵地痉挛收缩。你不知道这眼睛代表什么。
他试图用他的假眼珠瞪我,我双手一摊,对他的情绪表示无能为力。
我坐在镜子面前,被白色围裙圈起来,头那么小,身子那么庞大,镜子里面有一只穿着斗篷的蝙蝠。我试着对它龇牙,看到它恰好在咧嘴。
阿訇立在卫生间的盥洗池前,麻利地调制着特殊的药水。五倍子,大黄,黄柏,他以为我要染发,妈呀。他严肃地将这些原料放在试管里面,打开酒精灯,开始他的蒸馏事业。
您等一会儿。
我对他的假正经表示愤怒可又无可奈何,阿訇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自尊心也相当强,他沉默地进行着蒸馏事业,不管客人要的是什么。
离开小阁楼后,我心情还不错。甚至吹起口哨。对年轻人的事业心也表示了一定的理解。
因为等待的时候无事可做,我数了会儿阿訇内裤上的年轮,因为对大自然的机密毫无戒心,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多年前,他人以梦为马,我以梦为生。店门就对着千伯伯与白素贞翻云覆雨、其乐无穷的那片沙滩,再过去有尿一样颜色的啤酒花,看得到混沌的大海。
我把做的梦分别装到小瓶子里,卖给需要的人,有些冷门的梦被放到大海,有缘人拾到,明智地打开瓶塞,也许能听到一个奇妙的故事。
为了生计,我曾经过了太多的梦,一一记录,伤了心,所以现在的我常常会难过。我的心脏常突突突狂跳,放佛说,争渡争渡,记录机准备好了吗?四十五度,准备发射。
我很紧张。这是不科学的。
而且我哪能控制得住这么多,梦们就像血吸虫钻进每根毛细血管,钻进静脉,钻进大动脉,钻进我的心脏,这边进去那边出来,我的心就千疮百孔了。
大概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是某个晌午,我跟阿訇都有些饿。他去里间的抽屉翻出一盒火柴,取一根在火柴盒的侧面划来划去,也不说话。我醒来蜷在墙角边,两天过去头发又长长了,开始在地板上打转。有旅鸟以为是B&B青年旅社,说了不提供早餐的嘛。它们还自以为是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气哼哼地走了,一个铜板也没留下。
8、21、09
阿訇见我醒了,安排我到小板凳上坐好,坐一千年,等药水熬好,真绝望,这不是我要的药水,我把埋在白色大围裙里面的脑袋转来转去,看他用火柴把夹板烧得滚烫滚烫。
趁热吃吧。他说道,递给我一个烤得酥酥的山芋。我用手探了一阵,触到围裙底边上的绣花,伸出去拿食物,好家伙,心水都给烫沸腾了。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我听到城外两公里处的钟楼唱起时间的歌“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啊啊啊啊~~~现在时刻,下午三点”。
院坝里的笋子虫拎着油漆桶飞来飞去,上上下下忙着给老竹子刷漆。嗡嗡嗡嗡,吵死个人。冰冰
桂香街的柏油马路,在炎热的下午三点,晃得人眼睛疼,我从行李包里找到法器三件宝-----黑色墨镜、黑色背心、黑色短裤,坐到门口的三脚小木板凳上吃烤山芋,呼哧呼哧,眼珠子滴溜溜转。法器三件宝把我烤得暖融融,火剌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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